新宿警署定员六百人,包括二百八十五名制服警官。其中有七十二名制服警官隶属歌舞伎町、东口与西口这三座警亭,即“新宿三警亭”。每个警亭二十四人,以六人为一班,共四班,以轮班的方式值日班、第一夜班、第二夜班、歇班(不当班)。
新宿警署共有七个课:警务课、会计课、警备课、防范课、刑事课、交通课、警逻课。署长为警视正级别,副署长为警视级别,下属警部分别担任这七个课的课长。
鲛岛所属的防范课主要负责少年辅导、色情业以及私售毒品、兴奋剂、信那水、甲苯等药物的组织。
鲛岛住在中野区野方的一间一室户里。他是三年前调来新宿警署的,之后一直没有搬过家。在那之前,他住在警视厅的宿舍里。
这是鲛岛第二次来新宿警署任职。可他的待遇和第一次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
第一次来新宿警署的时候,鲛岛二十四岁,是以警部补的身份来实习的。大学毕业之后,他就通过了国家公务员高级考试。
如果是普通的高中、大学学历的警官,必须先进入警校学习。高中学历者需要积累四年的巡查经验,大学学历者则需要一年,这样才能得到应考巡查部长的资格。成为巡查部长之后,高中学历者要再等三年,大学学历者要等一年才能考警部补。要考警部,两者都要再等待四年时间。
鲛岛来新宿实习的时候,正好是警察大学没有课的九月。从警察大学毕业之后,二十五岁的鲛岛就成了警部。
如果是高中学历,至少要三十岁才能成为警部。即使是普通大学毕业生,最快也要二十八岁才能爬到这个地位。而鲛岛在大学毕业后不足一年半的时间里就一步登天了。在警察机构中,有“资格(通过国家考试)”的人和没有资格的人就是这样天差地别。
第一次来新宿警署实习的时候,鲛岛还是个“客人”,而且是个“贵客”。周围的警官唯恐鲛岛受伤,对待他的时候都会小心翼翼。
也难怪,像鲛岛这样走一精一英路线的警官,在升任警部之后,会先在本厅见习两年,然后在地方警察局与中央警察局之间调任,快的话在二十八九岁的时候就能升任警视。警视,在巨大的新宿警署里也是副署长级别的。经验老到的巡查部长们自然会对他多加关照。
就好像某个大型企业的分公司迎来了一位新员工,而这位新员工总有一天会成为母公司的董事。分公司的主任会是什么心境,可想而知。
其后的八年时间,让鲛岛深刻感受到,这种“资格”制度,正是日本警察机构的一大弊病。
当时鲛岛的级别是警部。照理说这个级别和他所属的防范课课长是对等的。可是鲛岛不过是防范课的一个搜查员而已。而且,没有一个刑警愿意和鲛岛搭档。
这究竟是为什么?不仅仅因为鲛岛已被排除在一精一英路线之外,大家都隐约察觉到,鲛岛是个有意反抗日本警察机构的警察。
二十七岁时,鲛岛被分配至某县的警察本部,隶属警备局的公安三课。一精一英组的人大多会被分配到公安部门,在地方警察局的公安部门担任要职之后,再一步步向上攀登。
公安三课的任务是监视反政一府团体,尤其是左翼团体。这和政一府官厅中的公安调查厅是一个一性一质。所属的公安调查官虽然有调查权,可是并没有警官那样的逮捕权和搜查权。他们只能巧妙地接近左翼活动家,监视其活动内容。他们的主要手段,就是发展线人,也就是间谍。
发展间谍的方法多种多样:可以用现金收买;也可以假装和他有共同的兴趣一爱一好,与他进行接触,搞好关系,之后再告知对方自己的真实身份,用半威胁的语气告 诉他,如果不想让其他活动家知道他在和公安调查官接触,就配合工作。如果态度好,还能得到报酬。说白了就是所谓的“萝卜大棒政策”,手段极为古典。
然而,政一府官厅中存在两种拥有同样目的的人,比如毒品取缔官与警察。他们并不会相互合作,而是抱有一种强烈的竞争意识。
竞争的牺牲品,并非公务员。警察与公安调查官都有种强烈的反共意识。因此,有不少人对牺牲左翼活动家的利益不会抱有任何负罪感。
鲛岛担任主任警部的公安三课也想在某个过激派系的左翼团体里发展个间谍。那虽然是个地方城市,但毕竟是县厅所在地1,人口众多,而且以前曾有许多矿山劳动者在此居住,,是左翼活动发展的温床。
1相当于中国的省会。
鲛岛手下有个叫龟贝的警部补。他虽然只有高中学历,可是工作态度非常热心,而且逮捕率很高,在三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当上了警部补。只是他的一性一格比较偏右, 是警官中权力意识特别强的那一类。他是个积极的反共分子,对右翼活动家甚至抱有同情的态度,县警察局高层对他的态度有些忧虑,所以才将龟贝安排在公安部门 负责左翼团体的科室中。
刚上任的时候,鲛岛还不太适应当地的行一事作风,也不太熟悉部下们的一性一格与想法。可是日后他也逐渐察觉到了龟贝的危险一性一。
照理说一精一英组的警官是很少实际指挥搜查活动的。调任地方县城的经历,其实是他们成为警视之前的一种“参观访问”而已。即使在任职期内部下犯了错误,只要 这个错误不是一精一英组警官直接导致的,周围就会对其同情不已,觉得那是“天灾”,这也不会对他日后的晋升产生太大的影响。
一开始,龟贝对鲛岛还是很尊敬的。可是他作为当地的警官,并不准备向刚调来的新人警部一一汇报自己的搜查活动。
“咱们这儿的东西好吃,酒也好喝。这一年时间里,警部可以好好休息休息,缓解一下应考国家考试的疲劳。”这是鲛岛刚上任时,龟贝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当地警官大多会用这种态度接待调任地方城市的一精一英组警官。
对地方上的非一精一英组警官来说,与新人一精一英组警官接触的时间非常短暂,并不会对自己的将来产生影响。
在这种情况下,一精一英组会采取以下两种态度。
一种是觉得自己是外人,小心行一事,不让自己成为当地警方的负担;另一种人就不会有这些顾虑,在任期间会尽力完成自己的职责。鲛岛属于后者。
“谢谢,不过我并不是来这儿休养的。我准备从今天起开始完成自己的职责。想必能从大家身上学到很多东西,希望大家多多指教。”
这种态度明显招致了龟贝的反感。鲛岛立刻要求有空的课员把正在调查的案件资料整理给他过目,并要求相关人员作出补充说明。
日后,鲛岛听说龟贝暗地里说自己是个“一乳一臭未干的狂妄优等生”。对此,他并不吃惊。
龟贝特别想在过激派系的左翼团体里发展一个间谍。
——我总有一天要灭了那群家伙。这是龟贝的口头禅。
的确,那个团体在几年前爆发内讧,导致有人死伤。县警署公安部也一直监视着这个团体的动向。
龟贝听说,当地公安调查局的公安调查官正尝试着和团体中的某个成员进行接触。
那个成员名叫渕井,是个二十三岁的补习班老师。他的活动资历尚浅。只是因为有个同事是团体里的成员,就跟着参加起了团体的会议。
盯上渕井的是个叫兼仓的老牌公安调查官。兼仓查到渕井参加了一个海滨垂钓俱乐部,于是自己也加了进去,开始接近渕井。兼仓与渕井的关系越来越好,还不时一起出去钓鱼,被海上保安官撞见了。
这位保安官是龟贝的熟人,龟贝这才察觉到了兼仓发展间谍的意图。
当时,渕井的资历还不够深,并不了解所属团体的活动计划。因此兼仓很容易就接触到了他。
过激派团体的重要人物是不会轻易允许陌生人和他们接触的。再者,他们也不会把自己的住处与真名告诉同伴之外的人。
兼仓耐心地与渕井搞好关系,也等待渕井进一步渗透进团体内部。当然,在接触的过程中,兼仓并没有告诉对方自己是公安调查官。糟糕的是,龟贝非常讨厌兼仓。
——兼仓这浑蛋就像蚂蟥一样,做法太一陰一险了。
接到兼仓在与渕井接触的消息之后,龟贝等候了几个星期,最终与另一位刑警一起,以违反道路交通法的嫌疑将渕井带走了。可他们的目的地并非县警署本部,而是龟贝的亲戚开的料理旅馆。
进入旅馆的房间之后,龟贝就告诉渕井,自己是公安员警官。同时他也告诉渕井,兼仓是公安调查官。渕井吓得脸色惨白,直愣愣地望着龟贝。
龟贝拿出两迭照片:一迭是用长焦镜头拍到的,上面是兼仓和渕井一起钓鱼的情景;另一迭照片上则是在几年前的内讧事件中丧生者的尸体。
看着看着,渕井浑身发一抖。
“如果我把你和兼仓的事情告诉了你的同伴,你就会变成照片上那副样子。”龟贝说道。
渕井默不作声,战栗不已。龟贝一把搂住渕井的肩膀,把他拉近自己说道:“我也是完成公务,没办法啊。可我绝不会像兼仓那样用那么一陰一险的手段。如果你参加了团体的会议,就给我提供些情报吧。即使出了什么事,我也会保护你的。怎么样?啊?”
“请……请让我考虑考虑。”
“好啊,考虑考虑吧。不过你可别忘了。我们并没有‘抓’你。所以即使你逃到别处去,我们也不会去追捕你的。但你的伙伴们就不一样了。无论你逃到哪儿,他 们都会查清你的藏身之处,把你的脑袋砸烂。你知道他们会怎么来吗?七八个人,一拥而上,先把你的腿打断。等你动不了了,再用铁棍砸烂你的头,一人砸一棍 子,就像夏天打西瓜那样。追杀的人也不容易啊。要是不追杀,组织就会以为他才是叛徒。那些资历浅的家伙都是一边吐一边打的。而且他们总是让那些没资历的先 动手,死起来一点儿也不痛快:被打得浑身是血,头破血流了还有意识呢……”
于是,渕井“倒戈”了。他成了龟贝的间谍。事后,鲛岛才从当时在场的龟贝的同事那里听说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鲛岛之所以会知道龟贝威胁渕井,是因为当地公安调查局接到了兼仓的汇报,称有人妨碍他与线人的接触,就向公安三课提出了非正式的抗议。
龟贝的做法令鲛岛怒火中烧。龟贝的手段是违法的,而且也太危险了。如果这事被过激派团体知道了,渕井定是一性一命难保。
鲛岛狠狠地责骂了龟贝一顿,还禁止他与渕井进一步接触。
龟贝表示强烈不满。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突破口,眼看着就能将过激派组织一网打尽了,却被这个年纪轻轻的上司坏了好事。
“待一年就走的警部没资格说三道四。”他怒目圆睁地说道。
鲛岛则冷静地回答:“今后如果你和渕井再有接触,即使是打电话,我也会通报本部长,把你调离公安三课。你听明白了吗?!”
龟贝的脸红了又白,接着又面无表情,只有一双眼睛里燃一烧着憎恨的怒火。
龟贝转身走出了房间,临走时撂下一句话:“你小子就这么想保住自己的铁饭碗吗?”
龟贝并不明白,鲛岛只是担心渕井的生命安全而已。
数日后,渕井在自己家中惨遭武装集团的袭击。虽然捡回了一条小命,可最终因为脑挫伤成了植物人。而且当时渕井正在上大学的弟弟也在场,殴打造成了脊椎损伤,让他不得不在轮椅上度过余生。
案发现场散落着拍有渕井与兼仓见面场景的照片。县警署搜查一课与公安三课成立了联合搜查本部,抓获了武装集团中的四人,可那只是全部犯人中的一半。其中一个犯人,正是邀请渕井加入团体的那名同事。
剩下的四人是武力活动的专家,也就是所谓的“暴力专业户”,是专门从其他县叫来支持的。警方发出了通缉令,但最终还是有两人成了漏网之鱼。
搜查本部解散之日,鲛岛来到了县警本部的地下停车场。晚上八点多,龟贝也来到了停车场。他在本部的庆祝酒会上喝了不少酒,步履摇晃。
他好不容易掏出钥匙,插一进了车门。正当他准备踩油门的时候,鲛岛出现在了车前。
看见车灯的光芒照出一个人影,龟贝赶忙踩下刹车。
“你要干吗?!”龟贝从窗口探出头来大吼一声。
鲛岛回答:“你是醉酒驾车的现行犯,我要逮捕你。”
“什么!”龟贝这才发现来人是鲛岛,倒吸一口冷气。
“给我下来。”鲛岛只说了这四个字。从渕井被袭、设立搜查本部到搜查本部解散,两人除非公务,没有开口一交谈过一句话。
“你这是干吗?”龟贝一看鲛岛掏出的东西,口齿不清地问道——是手铐。
“我刚才已经说了,我要逮捕你。”
龟贝下了车:“胆子不小啊,警部大人。”
“寄照片的人就是你吧?!”
龟贝没有回答,嘴角露出一丝浅笑。
“因为你的密告,渕井遭到了私刑。”
龟贝别过身去:“关我屁事。”
因为酒一精一发红的脖子上满是汗水。当时眼看着就要出梅了,天气非常闷热,空荡荡的地下停车场里尽是湿一漉一漉的凝重空气。
“你肯定觉得很爽吧。一切如你所愿,那家伙被组织给灭了。”
“真不错啊。”
龟贝盯着鲛岛说道,两眼放光。
“不就是个人渣么,关我鸟事,人渣狗咬狗,也算是公安三课的大功一件啊。主任警部,您有什么意见吗?”
“公安三课被你搞得乌烟瘴气。你的所作所为,连人渣都不如。”
龟贝笑了。突然,他一记左拳打在了鲛岛胃部。
鲛岛因痛苦弯下腰,龟贝顺势抓住他的头发。
“臭小子,少说些冠冕堂皇的废话。想让我把你活埋吗?咱们这儿有个开建筑公司的右翼跟他打个招呼,就能把你埋一进地底里了。”
他猛地把鲛岛的额头敲在发动机罩上。鲛岛眼前一片黑暗,仰面躺倒在了停车场里。龟贝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说道:“咱们这儿就是这么办事的。新来的警官迷了路,跑去以前的矿山死在那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见鲛岛抬头,他竟吐了口唾沫。
“看来你和右翼的关系不错啊。”鲛岛喘息着说道。被敲破了的额头鲜血直流,甚至流进了眼睛里。
“那是当然,跟那些帮人渣说话的新警官没法比。”龟贝说着,迅速环视四周。看来他真的起了杀意。
鲛岛的右手动了动。他将握在手中的手铐朝龟贝的小腿肚敲去。
龟贝骂了一声,跳开了。
鲛岛撑着旁边的车子站起了身:“来这里之后我也查了查当地的情况。听说四年前,有个矿山公司的劳动工会委员长被人开车撞死了,肇事人还逃逸了是吧。肇事 的是建筑公司的卡车,开车的是个十九岁的实习司机。那家伙事后自首了,可是案发现场在废矿坑附近,和建筑公司还有那个司机都没有关系。被害者家属说,被害 人是半夜里被一个电话叫出去的。在案发前不久,在现场周围巡逻的警员看见一个叫龟贝的刑警出现在附近。当然,警员被封了嘴,被害者究竟是被谁叫出去的不得 而知。这起案件也被作为普通的交通事故处理掉了。”
龟贝面无表情地望着鲛岛,突然,他一个箭步想要钻进车里。
鲛岛抓住了龟贝的肩膀,趁龟贝回头的时候,他用手肘猛击了龟贝的侧头部。冲击让龟贝的另一侧头部撞上了车身,顿时倒地不起。
鲛岛一把抓住龟贝的衣领,把他拖了起来:“你给我听好了,人渣是当不了警察的!”
龟贝大吼一声,猛地推开了鲛岛。见鲛岛靠在另一辆车上,龟贝冲了上去,伸出双手扼住了鲛岛的喉咙。
鲛岛用脚猛踹龟贝的下一体,踹到第三脚的时候,龟贝终于松手蹲下了。
龟贝用苦闷的表情瞪着鲛岛。而鲛岛则毫不留情地用直拳予以回击。鼻骨断裂的感觉沿着拳头传来。龟贝倒向了自己的车子。
龟贝再也没了动弹的迹象。鲛岛喘着粗气,转过身去,想把地上的手铐捡起来。
“去死吧!”怒吼从身后传来。没等回头,鲛岛的肩膀与脖子就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冲击,他顿时向前倒去。
他双手撑地,回头一看,发现龟贝手上举着一把日本刀。看来那把刀原本就是放在他车里的。左手还握着剑鞘的龟贝,脸已是血肉模糊,被打烂的鼻子和鲜血混在一起。
鲛岛在关键时刻闪开了。日本刀的刀刃打在地上,火花四溅。他感到脖子一热,鲜血流到了地上。
龟贝这才想起,这把刀没有开过刃。他双手握住刀把,将刀举在腰部的位置。
“受死吧!”他将刀尖指向鲛岛,冲了过来。鲛岛一边倒地,一边来了个扫堂腿,脖子疼痛不已,已无余力站起身来应战。
龟贝被鲛岛绊住,乱了步伐,可他还在往前冲,把日本刀插一进了停在旁边的一辆警车的车窗里。玻璃破碎的声音响彻停车场。
龟贝的半条手臂也插一进了车窗里,他挣扎着把手臂一抽一了出来,只见上面满是鲜血。
鲛岛爬到了手铐附近。要是低头,血就会沿着脖子往下流,流到下巴上,再滴到地上。
视野越来越窄,身一体特别沉重。可尽管如此,他还是想去捡手铐。在龟贝把手从车窗里一抽一出来之前,他终于把龟贝的脚腕和警车的保险杠铐在了一起。
之后,他便靠在了警车的车门上,等候其他警官赶来,渐渐地就失去了知觉。
七个月后,鲛岛被调往警视厅本厅警备部警卫课。那是负责保护皇族安全的科室。龟贝被免职,可并没有追究他的刑事责任。
当时,警视厅高层曾打算将鲛岛发配到人事、厚生等内务管理部门去。不过也许是他们发现鲛岛并不适合做那些工作,在警卫课待了两年之后,鲛岛被调去了公安部外事二课。
鲛岛的级别,依旧是警部。三年后,也就是鲛岛三十三岁的时候,新的事件发生了。警方对外宣称,警视厅公安部公安二课的一名警视自杀身亡。
自杀的原因是过劳导致的神经衰弱。那名警视和鲛岛是同一年进警视厅的,在自杀之前可谓平步青云。
自杀前几天,他曾将一封信交给鲛岛。为什么选择鲛岛?原因很明确:鲛岛肯定不会走他的老路。
鲛岛知道警视自杀的真相,而公安部高层也知道鲛岛知情。如果鲛岛继续当警察,就会有生命危险。
鲛岛不幸被卷入了公安部内部的斗争中。斗争尚未结束,死了的警视留下的遗书,对斗争的双方而言,都是志在必得。
鲛岛不得不面对各种压力、胁迫、恳求与收买。那封信,对双方而言都是定时炸弹。
鲛岛无视了所有接触。警视厅高层没有一个站在鲛岛这边,只有一个人采取了中立的立场,那就是临近退休的外事二课课长。
课长深知鲛岛并不想辞职,就劝他调去分署工作:“即使你辞职了,也没人能保证你的生命安全。不,那样你可能会更危险。那还不如留在本厅更安全些。”
当然,这是一次史无前例的人事调动。这既是左迁,也是降格。
能摆脱鲛岛这个麻烦,对双方来说都是好事。于是,人事调动以惊人的速度执行,没过多久,调任新宿警署的通知就下来了。
选择新宿警署的原因很简单。新宿拥有日本最大的闹市区,署员必须二十四小时待命,异常忙碌。高层最害怕的就是把鲛岛赶去他们伸手无法触及的地方。可要是把他安排去了辖区的闲职,也难保他不会一时兴起暴露真相。
鲛岛被分配到了新宿署长手下,隶属于防范课。对其他课员而言,鲛岛就是个堕落的偶像。而且,那个偶像还身怀一颗不知何时就能将警察机构闹个翻天覆地的炸弹。
鲛岛并不准备让炸弹变成哑炮。他虽然没有说出口,可他还是能让周围人感到,他是个“活生生”的警官。
——那家伙很危险。
——总有一天会被人灭了的。
更衣室里的传闻,让鲛岛变得越发孤立。
于是,鲛岛就这样成了新宿警署中唯一一个进行单独调查的搜查官。表面上,他有很多同事,在刑警办公室里的办公桌也是和其他人并排摆的。可是,鲛岛终究还是孤身一人。
大多数伴随着危险的搜查、逮捕工作,都是由鲛岛单独完成的。
鲛岛的行为对其他同事而言也是个未解之谜。鲛岛并不是有意隐瞒。
如果有人问,他还是会回答的。只是没有人去问他罢了。
三年的独行侠生活,创造了新宿警署防范课史上最高的重要罪犯逮捕率。
而那些为非作歹的恶人,对这位悄无声息地接近、发动突然袭击的新宿警署独行侠刑警也是心怀畏惧。他们给鲛岛起了个外号——“新宿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