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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异常婚事 4节 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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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让报恩,我们报仇”,蹇玉珍这句话里包含着对张二烈的仇恨,也包含着对恩 人李耳报复性的发泄。

“李耳不让我们找张二烈算账,他是恨他恨不起来,好吧!这回我要叫他……!” 她对春香小声安排一阵,然后抬起头来,“你知道曲仁里家后那所山上留门的小屋,那 张二烈,他娘刚殡埋出去,他还在家里没走。你就说‘戴家庄你表叔戴金山请你到观春 赏月楼有要事相商’,,要想一切办法把他弄来!”

“他在红石山坡见过你,他来了以后,要是看出来是你……”春香思虑地皱着眉毛 说。

“我不让他看出来,再说,他也不认识我,那天在红石山,谁也没有顾得去细看谁, 他根本不会知道那天拦截的是谁家的闺女,昨日他大胆地在家发丧,还满以为他在山坡 所做的事别人全然不知呢。”

“他来后,要是不听咱使唤……?”

“他是个不能看见女人的家伙。这个,你不要多虑,他来了有我对付。”

春香匆匆出门,还是原来那身公子装束。

春香走后,玉珍脱下原来的衣裳,改成另外一种打扮:身穿浅紫中衣,外罩月白坎 肩,腰系粉黄罗裙。接着,她将发髻松开,让墨黑的头发披散下来。这一来,素雅而且 自然,更显俏美动人。

出乎意料的顺利,等玉珍把一切拾掇停当的时候,春香已经领着张二烈走进屋来。 这是一个身体肥大的人,圆扁的黑脸,五官凶恶,穿一身黑色的衣裳。“表叔,我表叔 叫我了吗?”他一进门就这样问。

“你们说话,我去烧茶。”春香说着走出屋子。

玉珍急忙从里间走出,装作十分亲热的样子,迎着张二烈,强咽着仇恨,陪笑说: “张大哥,你表叔没来,是这样,你听我说,我是戴家庄蹇员外的女儿,名叫蹇凤姣, 论辈该喊你表叔戴金山‘二叔’。只因曲仁里李耳是我的仇人,我一心找他算账、报仇, 把他杀死。明着杀他,有很多不便。我爹和我金山叔安排我来这里,托你替我偷偷把他 弄死。金山叔说,你是个壮士,又是李耳的对头,只有你能替我办好这件事。不过,你 必须偷偷把他骗到这里来,万万不能自行其事,必须让我亲眼看着把他弄死。等把事情 办妥,我们重重有赏。”

“能办好!这事我一定能给你办好!”张二烈不假思索地下了保证。见玉珍月貌花 容,两只贼眼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身上、脸上乱扫起来。

“去吧,你去吧,张大哥,想法子把李耳哄来,绑在这明柱上,让我看着,用铁棍 把他打死。不许你自行处置,一定要把他绑这明柱上让我亲眼看着处置,这样我才解恨。 去吧,你快去吧。”玉珍想让他不及往下多想,及早的把他支使出去,快速的把事办好。

“嘿嘿,我,我,我要是把事办好……”张二烈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瞅着玉珍,不愿 意走。

“张大哥可能是信不过我,我叫蹇凤姣,是蹇泰颐的二女儿,这个你可能听人说过, 这不能含糊。我要不是蹇员外的女儿,也开不开这观春赏月楼的铁门。你若不信,我可 以回戴家庄去叫我二叔戴金山。不过,三更半夜,要是再打着门叫他老人家往这里来…… 还有,报仇的事,事不宜迟,夜长梦多。要不是急于报仇,我一个女孩子家也不会三更 半夜下这样的决心。你说呢?你要信不过,我这就回家去叫金山叔。”

玉珍一口气说到这里。

“信得过,信得过,完全信得过!我没半点不相信的意思!凤姣妹子,你是蹇员外 的二闺女,这个我知道,我不断听表哥讲你。”张二烈说到这,又一连看了玉珍几眼, “我是说,嘿嘿,我是说,等事儿办好以后……”

“办好以后,一定重赏!”

“不叫赏,咱是个亲戚,我应该替你报仇,你,你喊我表叔喊叔,我该喊你二表妹, 表妹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我张二烈是个血性汉子,一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那你赶紧去吧。”

“我,表妹,嘿嘿,我……”两只眼又在玉珍身上,脸上,一遍又一遍地乱扫起来。 她那黑瀑布般的头发,她那粉团一般的脸蛋,她那熟透了的紫葡萄一般的眼睛,她那嫩 美的鼻子,她那红得透亮的嘴唇,她那春风里晃动的花枝一般的腰杆,她那从月白坎肩 里鼓起的奶房,样样使他感到被抽筋夺魂一般,他一阵骨肉酸麻,浑身轻得活象花瓤子, 连四两劲也没有了,“办好了,你得……表妹,嘿嘿。”他见屋里没人,急忙上了门, 转身把她抱起来就往里间走。

“张二烈!快放下我!”玉珍低声而严厉地说,“不然的话,我喊人来,叫巡逻家 丁立即把你处死!”

张二烈放开玉珍。玉珍十分严肃,急促而斩断地说:“把事情给我办好,那时什么 话都好说,如若不然,决不可能!快去吧。”说到这,急步踱到门口,把门开开。这时, 恰好春香掂着茶壶往这里走来。

“好,我这就去。”张二烈说一句,拧起眉毛就往外走。玉珍又把他叫回,低声而 急促地说了几句什么,接着问道:“你用啥法把他哄来?”

“我自有办法,你不要问!”张二烈说着,凶狠地往外走去。

夜静得吓人,带点儿春寒的月光里,暗藏着凶恶的杀机,一颗流星从深邃的天空划 过。已经进入半疯狂状态的蹇玉珍让春香把两个巡逻的家丁叫来。两个家丁长得膀大腰 粗,象两个雄气赳赳的武士。玉珍自家丁低声说了一阵,然后和春香一起躲在里间,从 雕花隔山的透明处往外偷看。……

半个时辰以后,张二烈背着嘴里塞着破布的李耳走进屋来。他用一根粗麻绳把他连 身子带胳膊地捆到明柱上,顺手从门后头掂起一根铁棍,两眼一暴,凶狠地说:“李耳 先生!你没想到吧!今天我要亲手把你打死,神不知鬼不觉地叫你死在我的铁棍之下, 你甘心情愿吗?”说着,走上去把李耳嘴里塞着的破布拽掉。

李耳感到十分的意外,质问张二烈说:“你为何要害我?我是犯了何罪?!”

“我不知道你犯了何罪,何罪不何罪还能咋着,反正我高兴弄死你,弄死你我能得 到好处,对我有利,我高兴叫你死。”张二烈说,“这个你不要再问,再问我也不说, 我一高兴不给你说就不给你说了。”

“你这是荒唐人荒唐杀人。不要忘了,你要恶贯满盈,天道不容,将要对你严加惩 处!”李耳感到伤心、气愤,“张二烈,我以为你已经向善,没想到你又来作恶,你在 红石山截路,我怕你八十老娘没人养活,念你是个孝子,没向官府说出而将你处治,你 不感恩,又在偷我鸡时一捶把我打倒。我没记仇,背地里几次劝你改恶从善。我以为你 已经翻然悔悟,没想到你今夜反来害我。我和你一无冤,二无仇,人心都是肉长的,张 二烈,你忍心下手害我吗?”

张二烈迟疑了一下,然后把牙一咬,说:“人不能有好心,常言说,好心不得好报, 我要是对你一好心,我就得不到利益。今儿个夜里我要狠着心把你毁掉,叫你棍下作鬼! 我这一铁棍下去,叫你脑浆迸裂!”

李耳更加伤心,眼里噙满泪水说:“张二烈,我对你好,你偏对我坏,你当真忍心 下手把我害死吗?”

“我,”张二烈又犹豫一下,然后,又把牙一咬,说:“我忍心,忍心下手,心软 不得利,无毒不丈夫,今儿个夜里我要狠着心把你打死。”说着,对着李耳,把铁棍高 高举起!可是当铁棍将要往下猛落而使李耳头冒血出时,他心里一软,手脖一软,铁棍 在那里停了一下,又不由自主地收回来了。他心里说:“李耳与我素无冤仇,那次没毁 我,还救了我,是个心扉页子良善的人,我这一棍下去……”又一想,“不对,我不能 心软,心软的人啥事也办不成,我要得到重赏,我要……不能给他留情,我要横下心, 一棍下去结束他的性命!”想到这,两眼一红,下了杀人的天大决心,“呼哧”一声, 把铁棍高高举起!紧接着,拧眉瞪眼,咬着牙,猛力地照李耳的头顶狠狠地打去!只听 “当!”的一声,张二烈的铁棍被震得丢到地上。

“好你狠心的张二烈!竟敢行凶杀人!”一声喊,从帷幕背后跳出两个彪形大汉, 一下子拧着张二烈的两只胳膊,把他按翻在地,解下捆绑李耳的麻绳,将他背剪子绑起, 两个人一起用力勒绳!他们咬着牙狠劲地煞!一直煞到张二烈龇牙咧嘴,脸上的汗珠子 象豆子一样往下滚。

这时,玉珍和春香一齐从里间走出。

刚才李耳为啥没被打死?原来是,当张二烈举铁棍真要结果李耳的性命时,藏在帷 幕里边的两个家丁猛地一伸铁棍,将张二烈的铁棍死死地堵在那里。

蹇玉珍对着余惊未息的李耳说:“李先生,你亲眼看到了吧,张二烈这个坏了良心 的家伙,凶恶成性,恩将仇报,只差一点没有把你打死,这一回你该允许我把他处置了 吧?”转过脸,对家丁说:“他娘已经去世,留他毫无用处,报仇,雪恨!立即把这个 恶人处死!当场处死!”

一个家丁拾起张二烈用过的那根铁棍,用双手握紧,高高的举过头顶,照准张二烈 的脑袋,拧起眉毛,把牙咬紧,将要狠往下砸,李耳一步上前,双腿一叉,两只手用力 地托住铁棍,不让他打。家丁扭脸看着玉珍,意思是问她该如何办。玉珍说:“不能饶 他!立即把他打死!”家丁第二次举起铁棍又要往下去打。李耳又一次叉开双腿,双手 死死地托住铁棍,然后将一条腿半跪着替他求饶:“请你住手!我有话要说。我知道蹇 小姐是有意叫我对仇人张二烈能恨起来,叫我从内心赞成立即把他处死。我说你们应该 棍下留命。世上善恶,相对存在,这是天道自然所致。管仲临死对对桓公说,鲍叔牙 ‘善恶过于分明……见人之一恶,终身不忘,是其短也’。这不是说不惩罚恶人,更不 是说不爱护善良,而是说,恨恶不可太过。对天下恶者不可、也无法一刀全部杀掉。我 们要以善为本,劝恶者向善,尽量给其留出向善的机会。张二烈心地凶恶,我们的心不 能跟他的心一样。这张二烈心里头也是善恶同时存在,他是个孝子就是证据,他第一次 举铁棍时不忍心杀我,就是证据。他还有点良心,他会变好,我劝你们再饶他这一次, 我以我对蹇小姐的两次相救来替二烈赎罪,你们不要杀他,不要杀他!就算你们饶我一 命不死来饶他一命吧!”

一席话说得家丁、玉珍和春香都很感动。玉珍眼圈潮湿,“放开,”玉珍用帕巾蘸 着眼圈说,“快把张二烈放开。”

张二烈胳膊上勒进肉里的麻绳被两个家丁一道一道地解去,张二烈“呜”的一声哭 起来了,他站起来,走到李耳面前,“扑腾”往地上一跪:“耳哥!好心的耳哥!我对 不起你,我坏了良心,我不是人,我跟你比着还没四指高!我以后要一心向善!我坏了 良心,我对不起你!耳哥,我对不起你呀!”

把头往地上一扎,放声痛哭起来。

李耳赶忙把他扶起,“好了,二烈,不要哭了,不要哭了。”

……

李耳、张二烈以及两个家丁,先后走出观春赏月楼。屋里只剩下玉珍、春香主仆二 人。

玉珍蘸着眼泪说:“我的心,我的身子,已经属于李耳,我已亲口许他为妻,他不 认纳,我一个闺门之女,没脸再去见人,我宁死不愿嫁给肉蛋。这次又弄得这样,叔父 和百里家决不会与我善罢甘休!再说,我也无法再在人前掌面。前思后想,不如死了干 净。我生是李家人,死是李家鬼!春香,我的好妹妹,你跟随我多年,咱们二人相亲相 近,从没红过一次脸,我死后,你把我这一包碎银带上,回家去,好生过活,俺玉珍别 无他求,只求你在我坟前插上一块木牌,上写‘李耳夫人之墓’也就是了。”说罢,拿 一根麻绳就往梁头上搭。

“姑娘,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呀!”

“让我死吧,你不要拦我,我已经山穷水尽,到了绝境,活着还有啥意思!我已经 没有啥活头了,你别再拦我,让我死吧!”

“你不能死!姑娘,你不能死!”春香夺着玉珍手中的麻绳,哭着向她哀求。

就在这时,张二烈又走进屋来。他刚才并没有走,他傻愣愣地站在窗外,他似乎觉 着他不能走,他不应该走,他还要向玉珍说句什么,他不知他还需要向她说啥,他总觉 着他欠她一大笔债,还需要向她说句什么。他无意之间听玉珍说出上边那些话,他开始 不大明白,后来听出了其中的缘由。

“我要报他们不杀之恩。耳哥是个好人,他过得太苦,他应该有个夫人,我要成全 他们的好事!”他在心里坚定地说着。他走进屋,几步来到玉珍面前,往地上一跪: “蹇小姐,你的话我都听到了。小姐不要难过,我给你们说媒。”他心里忽然兜了一个 圈子,说,“刚才耳哥给我说了,听他话音,是想叫我当个媒人。我一定给你们把亲事 说成!我说的是真心话,如要不怀好意,五雷击顶,叫我不得好死!你饶了我的命,当 牛变马我也要报你不杀之恩!”

玉珍心中猛然一喜!好象一个掉进茫茫大海的人一下子抓到了救命之木,忽然绝处 逢生,“你!你说的是真的?!”赶紧把二烈搀起。

“是真的。”二烈说。

玉珍心里很高兴,表面上竭力装做和刚才一样不喜欢的样子。她想向二烈说出她复 杂而又不幸的婚事,又不敢说。春香大着胆子把她的婚事(包括她和李耳的深切缘分) 前前后后向他作了详尽的说明。

“你们在这等着,我去找耳哥正式提亲!”张二烈瞪着眼说,“他住在庄前的树林 小屋,离这不远,我去了很快就可以回来。”

“我知道那片树林。”春香说,“你先去吧,我们随后就到。”

张二烈离开蹇家花园,向着曲仁里的方向飞跑。他一边跑,一边思考着说媒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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