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有一个人,其入仕与升迁的轨迹,与和珅有异曲同工之妙,他就是福长安。
福长安此人,来头不小。他是大学士傅恒之子。傅恒并不姓傅,而是姓“富察”。傅恒是满洲的名门贵族,曾祖哈什屯,做过顺治朝的议政大臣;祖父米思翰,做到内务府总管,户部尚书;父亲李荣保,曾任察哈尔总管。
这一家族到了傅恒这一代最为显贵。傅恒的姐姐富察氏在乾隆二年被册封为皇后,富察氏贤惠节俭,深受皇太后和乾隆的宠爱。皇上与皇后感情如此之好的,在历史上也很少见。皇后如此受宠,弟弟傅恒自然也跟着沾光,但傅恒本身也是很有才能,从乾隆五年初任的一个小小的蓝翎侍卫,到乾隆十四年出任首席军机大臣,晋封为一等忠勇公,傅恒只用了九年,升迁的速度比和珅还快。傅恒戎马一生,功勋卓著,终生为国家效力,可惜四十八岁就病死于征战缅甸的战争中。
傅恒一共有四个儿子,长子福灵安,封多罗额驸,升为正白旗满洲副都统,官正二品。次子福隆安,乾隆二十五年娶乾隆第四女和嘉公主,授和硕额驸,封一等忠勇公,官至兵部尚书兼军机大臣,加太子太保。三子福康安,成就最高,像父亲一样戎马一生,立功无数,历任多省总督,晋封一等嘉勇公,最后贵极人臣,无爵可封,勋高位重在清代三百年间无与伦比。第四子就是福长安。
福长安早年担任皇宫的蓝翎侍卫,一步步升迁到正红旗满洲副都统、武备院卿,领内务府,由于特殊的照顾,被任命为军机处学习行走,即“见习”军机大臣的职务。但在兄弟们当中,他就太不突出了,他的两个哥哥都是额驸,地位尊崇,三哥福康安的地位更是赶不上了。福长安自然不满足于现状,一直想立功晋升。
福长安目睹了年纪与自己差不离的和珅火箭般地飞升,自然不舒服。怎奈自己没有什么突出的才干,想立功也是很难的,但这并不妨碍他在找机会。
恰巧这时有地方官员来军机处通报:山东受灾,朝廷拨了赈灾款,国泰贪污了大部分银子,无数灾民饭都吃不上,民不聊生。
福长安接了这个奏折,报送给阿桂。阿桂道:“国泰是个贪官,我也有所闻。只不过此人与和珅关系密切,如若被和珅发觉了,恐怕也查不成。”福长安道:“那就速战速决。”阿桂道:“我倒是想速战速决,皇上虽然对我信任,但弹劾之类的事,一般都会问询和珅,甚至叫他去办案,我也是踌躇该怎么上奏。”
福长安立功心切,道:“佳木公,让我和你一起上奏弹劾,皇上自然会多信任几分。”
阿桂觉得此言有理,于是联合福长安向皇上上奏,说是国泰性情怪僻,对自己的行为不懂得约束,又贪污赈灾款项,请求查办处罚。
果然不出阿桂所料。乾隆对国泰的印象是很好的,能干,颇有政绩,又是进贡能手,如果要说是个贪官,乾隆还真有点不信。当然,因为阿桂也没什么证据,奏章也不是很有说服力。乾隆看了奏章,犹疑不决。
阿桂奏道:“皇上对贪污极为痛恨,不如马上派人去查处,山东离京城又近,若被人通风报信,只怕难查。”
乾隆想起山东布政使于易简正来京述职,道:“一省之巡抚,不能听了点风声就出动钦差,我问问于易简再决定是否查处。”
当下召见于易简。于易简乃是原来首席军机大臣于敏中的弟弟,为官多年,颇有见识。于易简听得皇上打听国泰的为官,回道:“启禀皇上,国泰任职巡抚一来,微臣从未见过有贪污、受贿之举。相反,国泰一心为国,兢兢业业,绝无欺瞒朝廷之事。巡抚为武官,对下属要求比较严格,有些下属受到惩罚,心中有怨气,才能产生一些谣言,请皇上不要听信妄言,以安臣子之心。”
于易简说得有条有理,乾隆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认为最多是国泰有点小毛病,被人抓住把柄,于是不再深究。阿桂与福长安落个小题大做的评价,却也毫无办法。
一波方落,一波又起。有个监察御史,叫钱沣,字东注,云南昆明人,乾隆三十六年中进士,被乾隆任命为江南道监察御史。监察御史属于言官,负责向皇帝提意见和建议,专门告状。监察御史官职不高,只有从五品,但责任重大,负责监察百官、巡视郡县,清朝祖制,皇上是不能杀监察御史的。
而乾隆后期,朝廷内外贪腐成风,监察御史虽然权力很大,却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官场之贪,都是拉帮结派,一抓就抓一串,抓得不好就得罪一串,一般的监察官员,都采取明哲保身的态度,甚至被贪腐者收买,知贪不报。钱沣这人是个死脑筋,敢言他人不敢言之事,乾隆相当信任他。钱沣的成名作,是弹劾甘肃巡抚毕沅贪污之事,查实之后,毕沅被处分降级。钱沣由此声名鹊起,有“鸣凤朝阳”之誉。
钱沣闻得山东贪腐之风后,潜入山东,经过一番走访调查,回京后弹劾山东巡抚国泰、山东布政使于易简:勒索下属,随意摊派,贪污国库。山东连续三年受灾,继续征收赋税,当地民不聊生。
钱沣的弹劾与阿桂的弹劾不一样,第一,他准备充分,亲自走访,掌握了有名有姓的证据;其次,他是专职的弹劾官员,皇上比较信任与重视。
乾隆看完钱沣的弹章,微微一皱眉道:“查办李侍尧案件,和珅办得漂亮,此案你清楚其中线索,就让和珅和你一起去查吧。”
钱沣心里明白,自己与和珅一道查办此案,只怕是困难重重,最有可能被和珅与国泰里外合谋,弄个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便奏道:“此案案情重大,涉及两个朝廷要员,请求皇上再派一人同往。”
“那么,你觉得谁合适?”
“都察院左都御史刘墉大人。”钱沣心中早有打算。
钱沣为什么要选择刘墉呢?
刘墉出身很高,是山东诸城的名门望族。刘墉的曾祖父刘必显是顺治九年的进士,官至户部员外郎。祖父刘棨是康熙二十四年进士,官至四川布政使,为清代著名清官。其父刘统勋,更有大臣之风,雍正二年进士,官至工部、刑部、吏部尚书,东阁大学士兼军机大臣,翰林院掌院学士,尚书房总师傅等职。刘统勋一生为官,堪称清正廉洁,秉公无私,卒于乾隆三十八年十一月,乾隆亲奠其门,见刘统勋家中清贫,感其素俭,评价“如统勋不愧真宰相”,特谥号“文正”。
作为刘统勋的儿子,刘墉多才多艺,博古通今,但大器晚成,乾隆十五年才中进士,获选庶吉士。他继承廉洁刚正的世家之风,在安徽学政任内,发现当地获得贡监生资格的士子,大多不学无术、名不副实,而且依仗自己的监生身份,目无法纪、横行乡里,遂上书朝廷,建议对捐纳贡监生区别对待,由州县的地方官和教官共同管理。此外,在担任学政期间,刘墉果断革除科场积年弊病,为士林称道。
乾隆三十四年,刘墉出任江南首府江宁知府,嫉恶如仇,正直不阿,敢于打击当地的不法豪强,很快积累起清正廉洁的名声,四十一年,乾隆认为刘墉器识可用,诏授内阁学士,入值南书房。四十五年,刘墉升任湖南巡抚,到任不久武冈等地即遭遇水灾,刘墉组织当地民众救灾,盘查仓库,筹办谷仓,官声极好。四十年年初,刘墉调入京城,任都察院左都御史。
钱沣之所以推荐刘墉,一方面是刘墉与自己一样刚正清廉,专职监察监督官员,还有一个原因,是钱沣认为刘墉和自己一样看不惯和珅,且在足智多谋方面,足以与和珅抗衡。
民间有称刘墉为“刘罗锅儿”,以敢于与和珅斗智而闻名,事实上与民间所传相反,史料并无刘罗锅的记载,朝廷选拔人才,相貌是很重要的决定因素,刘墉不可能是残疾。但是敢于和和珅斗智,这倒是确有其事。
每年新春,朝廷的大臣都要进宫,给皇帝请安,恭贺新春,和珅每到此时,总会穿华丽的朝服早早进宫,说些好听的。大过年的,刘墉有心捉弄他一下,于是新春的一大早,刘墉找来一件破旧的衣服,带着一个家丁,在和珅进宫的路上候着,一会儿,看见和珅的轿子过来,命家丁拦住轿子,很正式地递上刘墉的名帖,大声喊道:“刘墉在此恭候大人,恭贺新禧。”
和珅一见这种情形,不能失礼,只好下轿。本想与刘墉随便说几句就走,谁知道还没打招呼呢,刘墉就冷不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高喊:“和大人,恭贺新年!”
这是大礼,按照当时的礼节,必须跪下还礼。不得已,和珅强行跪下回礼。二人起身后刘墉说了几句贺喜的话就走了,本来他穿的就是破旧的衣服,也不在乎再脏点儿。和珅穿的是华丽的貂皮袍子,外面是崭新的朝服,一下子全是泥点,变得污浊不堪,想要回家换衣服,时间来不及,只好穿着脏衣服面见皇上。朝中大臣见了,无不窃笑。
和珅耿耿于怀,也寻找机会戏弄刘墉。有一次,刘墉奉旨办案回来,与群臣一起在朝房等候早朝。官员们聊起刘墉查办的几个贪官,无不夸其清正廉明,能为百姓做主。和珅听了颇为不服气,笑道:“查办小小的贪官,刘大人还真有一手。如果碰上大官犯错,刘大人会参奏弹劾,还是会临阵退缩呢?”
刘墉见他话中有话,颇为不悦,道:“再大的官儿,只要有错,我必参奏皇上,这有什么可说的。”
和珅微微一笑,道:“我看未必吧,我可以跟你打赌,我说出一人,你一定不敢参奏。”
刘墉想来,以自己的胆识,朝中的官员,只要和珅能指出他的错误,自己有何不敢上奏的呢?于是笑道:“和大人不必卖关子。本官就打这个赌了,只要你当众说出他的名字,本官没有不敢弹劾的道理。”
和珅见他上钩,道:“就劳各位大人做个见证,我们打赌,你敢参这一位,我当众给你磕三个响头,如果不敢,你给我磕三个响头。”
众官员一起激将,刘墉虽知和珅必是设套,却也不好退却了,击掌为誓。和珅这才不紧不慢道:“当今圣上,你敢参奏吗?”
这话说出来,满堂皆惊。这不是明摆着设下一个陷阱,让刘墉认输磕头吗?刘墉倒是不服输的人,略一思索,心一横,道:“和大人这个赌打得正好,我正要参奏当今圣上,不过参奏完了,你可别忘了磕头。”
和珅认为刘墉只是嘴上不肯服软。上朝之后,所有王公大臣一个个陈述奏章,刘墉站着不动,直到等大臣们退朝,刘墉还不走,跟着乾隆到御书房外求见。乾隆今日心情正好,在书房召见刘墉。刘墉行过大礼之后,一本正经地跪在那里道:“关于大清律法,微臣尚有一事不明,特地向皇上请教。”
乾隆道:“刘爱卿一心为公,莫非此次出京办事遇见什么难题?尽管说来听听。”
刘墉道:“也不是什么大难题,就是向万岁爷请教,我大清处罚偷坟掘墓者,该当何罪?管什么人?”
此问深合乾隆好为人师的本性,一本正经道:“大清律上写得很明白,偷坟掘墓者,处死罪,斩立决。至于管什么人,应该是大清子民,哪怕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刘墉道:“多谢皇上指点。臣有一本,要参奏一人,怕皇上怪罪,不敢冒昧上奏。”
乾隆不耐烦道:“恕你无罪,快快奏来,朕为你做主就是。”
刘墉低头道:“多谢皇上恕罪,臣要参奏的人,就是当今圣上。”
乾隆眉峰一挑,冷笑道:“你敢参奏朕?朕倒要看看,你以什么罪名参奏,找出朕的过错。”
刘墉硬着头皮,字斟句酌道:“皇上可记得,几年前乾清宫失火,重新修缮需要上好的楠木,宫里一时找不齐,当时皇上下令重修明陵,工人于是把明陵的楠木拿来救急。皇上当初下令重修明陵,是看到前朝陵墓风吹雨打,有些地方荒芜倒塌,动了恻隐之心,并非有私欲。然而事实上毕竟用了材料,等同于掘人陵墓。皇上圣明,不可不察。如果此事不解决,恐怕天下人议论,有损皇上英明。”
此事乾隆爷曾经听人议论,只是佯装不知。刘墉既点出此事,又句句为自己着想,乾隆爷也淡定,索性问道:“照你看来,这件事怎么解决,把朕判个什么罪?”
刘墉忙下跪,道:“微臣不敢。这件事乃臣下所为,陛下只是偶尔失察,最多是流放之罪。臣此次办案,从江南带回一个南方戏班,戏音清秀婉转。微臣斗胆,恭请圣上移驾到臣家中看戏,可当作流放之罚。天下人闻陛下如此英明,不避自己过失,可谓千古明君,必定传为佳话!”
乾隆自诩明君,最喜做表面功夫,听得此事功大于过,也觉得不错,有些动心道:“好,朕有所失察。不过,你胆敢参奏皇上,该当何罪!”
刘墉赶紧磕头道:“微臣哪有这个胆量,完全是和珅逼我的。”于是把和珅诱惑他打赌,进入圈套之事说了出来。乾隆相当气恼,把刘墉当场痛骂了一顿,又把和珅找来,好一顿训斥。
刘墉之机智与胆大,可见一斑。钱沣将他拉来查案,可以说是对和珅的正面抵抗。
乾隆答应钱沣的请求,此案由刘墉、和珅与钱沣三人共赴山东查办。
钱沣得令之后,先去做一件事。他找到好友邵南江,对他说:“若我家中有急事,需要跟你借十吊钱,你能借我吗?”
十吊钱就是十两银子,在官场中是个不值一提的小数目。邵南江道:“这有何难?不过你为什么借钱,又只借十吊,有何用意?”
“借钱是因为我确实没钱。但为什么借十吊,你就不要问了,如果我能从山东回来,自然会告诉你。也许将来这钱我没办法直接还你,你就找我儿子要吧。”
钱沣确实是穷得连十两的积蓄都没有。皇上下令三人为钦差大臣后,和珅见到钱沣穿得破烂,要把自家的新衣服给他穿,遭到钱沣断然拒绝。
和珅接旨之后,急忙回到家中。国泰此人,慷慨大方,大智若愚,但他贪污贪得太狠了,出乎和珅意料。这事要收拾,很棘手。
和珅急急忙忙给国泰写了一封报信的书信,让国泰一切准备妥当,叫了刘全道:“你速速把这封信送到山东国泰府上,切不可让他人发觉。”
刘全得令,拿着信便出门。和珅望着刘全的背影,突然脑子一动,叫道:“回来。”
刘全以为还有什么落下了,急忙返身。和珅问道:“家人杂役中,有老家是山东的吗?”
刘全道:“杂役马和,家在山东。”
和珅道:“叫马和过来,你不必送了。”
刘全道:“老爷是不信任我了?”
和珅笑道:“非也,这件事极为秘密,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管家,你一走动,风声只怕泄露,还是让马和去比较稳妥。”
给国泰送信之后,和珅一边拖延出发时间,一边寻思:这次办案中,刘墉原来是国泰的父亲、四川总督文绶的老部下,一向对文绶比较客气,到时候叫国泰私下求情,应该不会太为难。钱沣是个死脑筋,只要防范钱沣,事情就有转机。
却说刘墉与钱沣,见和珅一直拖延出发时日,猜想很有可能是有动作,给国泰通风报信了。两人心中明白,对付和珅这样的人,不能不用智谋,一商议,决定让钱沣先出发,让刘墉在京城稳住和珅。
和珅确实比较难熬,甚至比两人还着急,他必须等到马和送来回信,才确定国泰已经准备好了,这样出发比较稳妥。怎奈一直收不到回信,那就意味着路上有可能出差错,意味着国泰有可能没收到信。
却说钱沣与护卫乔装成平民,先行往山东而来,无巧不巧,在驿站中遇见一人,神色慌张,行止可疑,也往京城赶路。钱沣心生警惕,捉拿下一查,包裹里居然是国泰给和珅的回信。当下钱沣将回信收入囊中,只等查案完毕,带回京城,连同和珅一块治罪。
刘墉见和珅一拖再拖,心想再拖下去,只怕有变,催促和珅,又被和珅以各种借口推挡回去。这一日,乾隆也在场,刘墉机不可失,趁机道:“皇上下圣旨让我们去山东办案,和大人却一直找借口拖延日期,莫非有什么隐情不成?”
刘墉这一招单刀直入,连乾隆都满腹狐疑地看着和珅。和珅被点破心思,心中慌了,好在他口才极好,慌而不乱,道:“刘大人言重了,我哪有什么隐情,现在我兼任吏部尚书,正逢今天官员评级考选到了关键时刻,不敢有丝毫怠慢。奉旨去山东查案,只等我交接完吏部的事便启程,并不影响大局。”
和珅一番辩驳,反客为主。乾隆听了,也是句句在理,更觉得和珅身兼数职,真是不易,当下道:“你二人同为朝廷重臣,为了琐碎的小事计较,成何体统。你们都是为朝廷,一片忠心朕看在眼里,时间也差不多了,和珅你们就尽快出发吧。”
这下和珅推托不得了,只能与刘墉相约即日出发。但国泰的信没有收到,心中忐忑,心里做了最好与最坏的打算。最好的打算,是国泰与于易简做了准备,万无一失,根本查不出所以然,自己将弹劾刘墉与钱沣无事生非,栽赃陷害;二是国泰确有其事,栽了,如若这样,自己很有可能被牵连,刘墉与钱沣并非泛泛之辈,到时候被弹劾,可要栽一跟头。于是,连夜写了两封信,一封是弹劾刘墉、钱沣的,一封是弹劾国泰的,以便自己脱身。连夜叫苏凌阿来,把两封信交给他,道:“此事关乎重大,书信来往都不安全,这两份奏折先放在你那里,等我消息。如果是办案未遂的消息,则将弹劾刘墉、钱沣的奏折代我献给皇上;如果是国泰被查出,你将这封弹劾国泰的奏折,一定要在钦差回京之前,献给皇上。”
苏凌阿看出此事严重,点头道:“若是国泰被查出有事,纳兰可就白瞎了。”
和珅道:“正因为我们跟国泰关系密切,关键时刻才要大义灭亲,这是最好的办法,倘若被株连,后果不堪设想,切记切记。”
苏凌阿一心听和珅的话,国泰虽然为自己的女婿,但事已至此,只能这样做两手准备了。
和珅与刘墉,一路风尘仆仆,赶到济南,与微服到来的钱沣会合。钦差一到,下了圣旨,先将国泰与于易简看守起来。钱沣此行,除了抓到国泰的回信,并没查到新线索。刘墉与钱沣一合计,决定不打草惊蛇,将此信的消息收起来,再看和珅有何动作。
和珅偷偷与国泰见面,以审问的名义,屏退衙役,悄悄问国泰:“收到信了没有?”
国泰道:“已经收到,并且回复。”
和珅心里这才稍稍落定,问道:“这次你真的捅下大娄子?”
国泰不敢看和珅,道:“都怪我贪心……”
和珅恨铁不成钢道:“我跟你说过,官要慢慢做,财要慢慢来,做到浑然不觉,细水长流,做得这么狠,朝廷上下都惊动了。”
国泰道:“恨不该不听大人的话,如今只靠大人救我一命了。”
和珅沉吟道:“我送信来之后,你做了准备没有?”
国泰道:“国库里的银子,筹措了一部分,补了些漏洞。到时候只要您照应一下,应该能够过关。”
“我照应有什么用,刘墉与钱沣是两块硬骨头,要应付得了他们才是。刘墉平时虽然与我嘻嘻哈哈,关系不错,骨子里却当我是对手的;钱沣更是粪坑里的石头,又硬又臭,刀枪不入,得他们俩过得去才是呀。”
原来国泰虽然能干,却是属于大投入大产出的贪官,舍得花钱升官,官至巡抚的时候,觉得大捞一笔的时机到了,下手特别狠。
国泰道:“小人的前程,全在大人手上,大人一应安排就是。另外,于易简也派人去京城疏通关系,原来于敏中没去世的时候,结交了一批能说得上话的人。”
国泰敢于大手笔,有一个原因就是依仗和珅,甚至以为即使出事,和珅能够控制钦差,但没有想到,这次的钦差是两个大能人。
和珅暗暗冷笑,于敏中死后不久乾隆便已知其并不干净,要不是乾隆查贪官查烦了,指不定还拉他出来鞭尸呢,于是冷冷道:“想依仗于敏中的势力,没什么戏。这样吧,我还是尽力保你,即便有问题,押解到京城,我还是会跟皇上通融的,但你必须一个人顶住,别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国泰每年都给和珅送大礼,要是全盘招出,难免脱不了干系,特别是通州的庄园,那是藏也藏不住的口实呀。
国泰答道:“不管如何,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一点和大人请相信。不到死的时候,我是不会松口的。”
国泰此话,第一句向和珅表明了忠心,让和珅放手去保他。第二句的潜台词却是,不管如何,要保他一命,若是要处死,则有可能松口,暗暗有要挟之意。当然,这种官场的利害关系,也是合理的,凭什么你能收礼,却不能保我的命呢!
和珅心中暗暗一凉,自己早一手准备弹劾国泰的奏章,看来是有道理的。在生死面前,谁都可能恢复狼的本性,重要的是在狼反扑之前,刀已经准备好了。
和珅点点头道:“你好自为之,我去应付刘墉与钱沣,不管发展到什么地步,你都要明白,最后是皇上说了算,皇上那边有我,李侍尧一案,你可以去想一想。”
和珅与国泰的交易,就这么达成。
次日,三位钦差大人把主簿传来,命令他带领三人去清查府库。这个程序是重中之重,如果府库没有亏空,那么其他都是小事,证据也很难收集。
府库的账目列表,历年的文件存档,很快被调了出来。三个钦差各怀心思,查看了大半天。差不多了,和珅想探探两人的口风,道:“两位大人,你们怎么看?”
刘墉、钱沣对视一看,刘墉笑道:“账目没什么问题,下一步怎么做,还请和大人示下。”
其实三人都明白,账目不是关键——假账是很容易做出来的。即便没有人来查,也必须把账做圆了。
和珅看了看,已经过了午后,有了主意,道:“皇上派我们来,必须严格执行,快速办案,既然账目看完了,我建议即刻就看库银去。”
刘墉道:“那敢情好,请主簿带路去。”
三人到达库房,已近薄暮。主簿、衙役等人将一个个箱子开封,一排排官封的白银整整齐齐放在里面。三个钦差一同看了,没有什么问题。又看了几箱,清点数目,没有差错。
和珅心想,看来国泰是差补得比较完整了。看看日头落山,天色要暗了,和珅道:“库银看来也没什么问题,两位大人怎么看?”
钱沣正要说话,被刘墉抢了先,道:“和大人说得有理。天色已晚,就到这里吧。明天再检验余下的库银,记录下数目,如果没有问题,就可以跟皇上交差了。到时候看看济南的名胜,再回去复命。”
和珅道:“那倒是,济南的趵突泉,可是百看不厌,刘大人应该看看才是。”
刘墉笑道:“不怕和大人取笑,这次奉命而来,就有这个私心,倒是希望和大人不要在皇上面前告我一状!”
和珅道:“刘大人说到哪里去了,自古文人多爱美景,常有的事,刘大人到时候写几首诗,献给皇上,皇上指不定多高兴呢。”
刘墉道:“和大人,你这又设计害我了,皇上要是知道我一边办案一边游玩写诗,岂不是你又能参一本了?”
和珅笑道:“我不说了,明儿查完之后我去玩儿去,我倒不怕你在皇上面前告小状。”
两人打了一会儿嘴仗,心情愉快,各自散了。
钱沣找到刘墉,着急道:“刘大人,今天的检查太马虎了,库银的数目未必是对的,我们只看了几箱,并未全部查看,另外天色晚了,也看不清银子的成色……”
刘墉打断了他的话,道:“和珅为什么要我们赶过去查看库银?就是天色晚了,看不清成色,也没有时间。我们将计就计,不打草惊蛇,所有的细活,全在明天做,你安心休息去,明天咱们要给和大人唱一出好戏呢!”
钱沣这才明白刘墉的心思,把那颗焦灼的心放下来。
和珅通过下午的查看,觉得国泰能把库银的数目基本补齐了,如果明天按照这个节奏,对一下数目,此事就能了结。剩下一些小的问题,拖一拖,就拖过去,也许国泰能躲过一难了。
第二天,三位钦差仍然是查看库银,和珅命令衙役抽出几箱,验了银子,点了箱子数目,吩咐记录下来,并无问题,便道:“经过抽查,库银数量是没有问题,基本没有亏空。下一步,是该出去看风景,还是怎么着?”
刘墉道:“这银子白花花的,看得我眼花,我倒是有心出去看看美景,钱大人有何高见?”
钱沣板起脸来,道:“刘大人,我们是监察官员,做事这么草率,怎么对得起皇上呢?要是皇上问起库银是怎么查的,我们说是抽查,和大人倒是没事,我们这些监察官员,可是要掉乌纱帽的。我们应该按照皇上的意思,全部查看一遍,这样回禀皇上才回得心安。”
和珅脸色一变,有点恼怒,道:“我们都是皇上信任之臣,皇上该不会如此质问我们,我看钱大人是多此一举吧?”
刘墉故作为难,打圆场道:“两位大人说得都有道理,我看这么着,钱大人觉得哪里还需要查验的,就查验一下,若是查不出问题,我跟和大人可就要一起去比一比诗词了。”
钱沣指着角落里的一箱银子,叫衙役道:“打开这个箱子,查验一下。”
当差的衙役自然不敢违背,只好打开箱子,里面的银子只有半数之多,一看就知道数量不对。
钱沣当即严肃道:“两位大人,你看,如果这个都看不出来,看皇上如何治我们的罪。”
刘墉道:“还是钱大人精明,好,这回就听你的,该怎么查就怎么查。”
和珅暗暗叫苦,心中骂道:国泰这小子,为什么不多凑齐几箱子呢,要是这几箱子能满了,我还有回旋余地,心知这回逃脱不了,嘴里叫道:“国泰和于易简这两个家伙,果然狡猾之至,本官差点被蒙蔽。来人呀,全部清查,一一记录在案。”
刘墉上前摸出一锭银子,对着太阳光看了下,只见色泽洁白,掂起来沉甸甸的。又从先前打开的箱子里摸出一锭,只见上面有些暗色斑点,颜色也不均匀,成色明显差了。他把两锭银子对照着,递给和珅,道:“和大人你看,国泰、于易简果然狡诈,这一箱子数量不够的,显然是大清国库的银两,一律是五十两为一锭,银色正常;其他的银子虽然数量够,质量却参差不齐,莫非是临时凑数的?还请大人明察。”
和珅没有办法,只好稳住心神,接过两锭银子,掂量了一下,确实如刘墉所言,差别不小,正想说点什么推托之词,帮助国泰掩饰一下,钱沣却道:“和大人,看来这里面大有文章,不如先将府库封存,安排人手逐一盘点。银子是不是官银,只要到民间查访一下,便知究竟。”
和珅心道,这时候想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了了,只会把自己搭进去。自己如果还要给国泰打掩护,只怕被刘墉与钱沣放在架子上烤了,不如改变立场,及早脱离干系,便把神色一紧,严肃道:“来人,把这府库封存,缺少的亏空逐一登记。”
刘墉一看,和珅开始以退为进了,却又有法门,只抓缺少之罪,便连忙叫道:“和大人且慢,莫被国泰这奸贼蒙蔽了。”
和珅不由问道:“这是何意?”
刘墉不急不慢道:“这些银子有可能是临时筹措的,我们必须要查个水落石出,才有证据,不然被他一否认,便被牵着鼻子走了。如果是筹措的,则有可能勒索当地的商贾大户,强行借来。我们干脆派人布下告示,只要有银子被衙门借了,就可以根据凭证来认领,如数奉还。这样不仅银子的来路查清,府库真正亏空多少,也能算明白了。”
“此计甚妙,也算为当地百姓做一件好事,还他们一个公道,不辜负皇上对我们的信任呀。”钱沣表示赞同。
这一唱一和,和珅哪里还有理由反对,如今的形势无法控制,只能彻底丢车保帅了。和珅点点头道:“好吧,就按两位大人的办,只要能真相大白就好。”
刘墉当下下令主簿等人:“即日起告示四方百姓,如果官府借了他们的银子,限五日来衙门领取,同时把当时的借款凭证记录再案,过期不来,没收入库!”
主簿与众衙役领命而去。
和珅叹了一口气,知道国泰的娄子捅大了,自己精心培养的一个党人就此完结,心中不免怅然。事已至此,只能抛弃了。
济南府张榜布告之日,不少百姓前往衙门领取借款。刘墉仔细询问,其中大多数是商人富户,前几日衙门突然上门“借款”,每户均有摊派,说明了过上十天半月就能归还。这些人并不相信,但不借又不行,借了以后,心中忐忑不已。今天这么快就能归还,百姓自是高兴不已。
刘墉在现场听罢,朝钱沣微微一笑。钱沣会意,显然这出闹剧是京城有人通风报信,国泰和于易简才有所准备,企图应付过去。和珅听了,暗自摇头:国泰虽然聪明,毕竟手法还拙劣,此法对付那些老实巴交的钦差可以,要对付刘墉,岂能奏效?当下见到刘墉与钱沣相视一笑,心里不由一惊:莫非他们已经晓得通风报信的证据?如果被他们抓住把柄,只怕自己在皇上面前难以应对。
当下秘密派了一人,星夜往京城去,叫苏凌阿将自己弹劾国泰的奏章献给皇上,并附言:京中于敏中旧部甚多,恐怕有人往山东走漏消息。
很快,济南百姓把银子领得差不多了。三位钦差大人重新清点数目,库里亏空白银四万多两。和珅凛然怒道:“国库亏空如此,国泰真是枉为朝廷命官,禽兽不如。钱大人这次揭发此案有功,真是为朝廷、百姓除了一个大害。”
和珅态度的急转直下,刘墉和钱沣都颇为惊讶,不过转念一想,也知道和珅的心思,此刻再为国泰打掩护,没有什么意义了,不如把案子查清,立功才是正道。和珅与两人态度一致后,后面查起来就顺利多了。查完济南的亏空之后,查下面州县的府库,首先是章丘、东平、益都三个县的府库,结果都有不小的亏空。可以想象,山东各州县的府库,必定隐患重重。
刘墉把三个知县都押上来,三位钦差一起审问。和珅厉声问道:“国库出现这么大的亏空,你们都可知罪?”
这三个知县都是久居官场之人,心里都明白,此次朝廷审查国泰和于易简是动了真格的,看这情势,二人必然倒台,责任只管往二人身上推就是了。于是三个人异口同声道:“钦差大人,我们知罪,只不过这其中有不得已的苦衷,还望大人给我们做主。”
三人坦陈,国泰只求政绩好,全然不顾百姓死活。他调任时,济南知府是吕尔昌,二人沆瀣一气,国泰先后多次向各州县摊派苛捐杂税,甚至公然索贿。吕尔昌调任安徽按察使后,新任知府是冯埏,对下面的勒索更是有增无减。山东连年受灾,百姓穷苦,根本就没有钱,下面的官员完不成任务,还要受到国泰的惩罚,无计可施,只好挪用库银,实在是没有办法。
三位钦差不再追问,根据材料,初步查明国泰摊派、勒索下属白银八万两。
接下来审判国泰和于易简。国泰不知他们查到什么地步,情势如何,又见和珅在现场,心中倒也不怕。
钱沣问道:“大胆国泰,府库究竟有没有亏空,你究竟有没有贪污,从实招来。”
国泰一听,火噌地蹿上来,钱沣只是个从五品,居然敢这样审问,自己虽然前路未卜,但也有和珅撑腰,当下嚣张道:“钱沣,你只是小小的监察御史,给我提鞋都不配,也敢这样诬陷我!”
刘墉见国泰气焰如此,大怒,厉声叫道:“钱御史奉皇上旨意查办你,居然敢辱骂钦差大臣。来人,给我掌嘴!”
侍卫当即上来,左右开弓。国泰看和珅,脸色阴沉,并无阻止之意,心中一凉,气焰顿时被浇灭,当下一五一十,全盘交代。案情明了,接到乾隆旨意,涉案人员移送京城。
三个钦差继续查出其他县城情况。国泰刚到山东赴任时,济南知府就向下属索贿八万两银子借给国泰,其他官员不敢落后,挪用国库十万两银子,为国泰购置豪宅居住。这样形成一个怪圈,各个官员都向下级索贿,讨好上级,同时为自己捞好处,并不担心国库问题。财政窟窿越来越大,终于无法收拾。
三位钦差立功,回到京城复命,等待皇上赏赐。次日上朝,和珅面见皇上,见乾隆面色凝重,和珅想,许是皇上看到山东官场贪污横行,心中不悦,一会儿要想些个言辞来安慰他。乾隆盯着和珅,突然怒喝一声,道:“和珅!”
和珅不知何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才在!”
乾隆怒容满面道:“你可知罪?”
乾隆从未对和珅这般生气过,和珅慌了手脚,磕头道:“皇上息怒。臣此去山东查案,一路上处处小心,仔细办案,唯恐出一点点差错,辜负皇上的信任。有什么不当之处,请皇上指出……”
和珅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在寻思,这一路有什么被人抓了把柄?自己前面虽然有心保全国泰,但见到案件暴露后,已经是一心一意查案了,没有什么问题呀!不管如何,千万不能贸然认罪,自乱手脚。
乾隆不说话,鼻子“哼”了一声,把一封信扔了过来,道:“胆大包天,你竟然敢勾结国泰,物证俱在,看你怎么解释!”
和珅心中一惊,拿起那封信,竟然就是自己日夜担心的国泰给自己的回信,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落在乾隆手上了。他强作镇定,一副好奇的样子,边看信,边思考对策。信中内容乃是国泰已知朝廷会来查案,已经做了准备,请和珅到山东尽量照顾,到时一定报答大恩,诸如此类。
和珅暗暗寻思,第一,这罪要是认了,可是大罪,绝不能认罪,这是底线。第二,信中并没有提到和珅有过通风报信,只说已经知晓消息,请和珅帮助手下留情。况且,自己给国泰的信,已经吩咐国泰阅后即焚,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自己给国泰通信过,应该先采取防守之策。
乾隆见和珅看着信,呆呆的样子,道:“发什么呆,还不快从实招来!”
和珅叹了一口气,道:“皇上圣明,我被这封信给搞糊涂了。这封信乃是国泰知道案发,来跟奴才求情的。奴才并未收到此信,如若收到,一定会禀报皇上,严惩国泰。按照常理,国泰既然给奴才写信,也应该给刘墉刘大人写过信,刘大人乃是原来国泰父亲的属下,国泰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这几句话说得底气十足,丝毫不见谎言的痕迹,而且还把刘墉也拉进来,出乎乾隆的意外。乾隆的语气产生微妙变化,不再那么咄咄逼人,而是疑惑地问道:“你当真不知?朕要查国泰,又是谁把消息透露给他?”
原来刘墉与钱沣回京,悄悄见了皇上,献上擒获的书信,告知和珅与国泰狼狈为奸,互通消息。乾隆对此行为,自然是愤怒不已。
和珅见乾隆口气略有缓和,知道此事有转机,道:“皇上明察,奴才确实不知。查案之前奴才都在处理吏部公务,根本无暇去管理此案。钱沣弹劾国泰的事,知道的大臣很多,奴才之前发奏章回来,令苏凌阿报与皇上,已经言明京城有人送信给国泰与于易简,这是很容易做到的。陛下不要听了小人的谣言,奴才确实忠心耿耿啊。”
乾隆听了,疑虑也渐渐消散。本来此事要是细查,通过刘墉与钱沣的线索,和珅没有那么容易逃脱干系。怎奈乾隆内心深处,倒是希望和珅与通风报信无干,因此越发相信和珅。被和珅斩钉截铁地否定之后,乾隆偏向相信和珅,当下问刘墉道:“此次山东办案,和珅有没有阻拦办案,维护国泰的情形?”
刘墉、钱沣没有和珅阻拦案件的实证,不敢乱讲,只好实话实说,道:“办案过程,倒是未见和珅有偏袒国泰的情况。”
一场危机,被和珅的沉着与机敏化解。刘墉与钱沣没有预料到竟如此收场,因为除了信件之外,其他确实没有证据,也不敢再争论下去,只能叹服和珅的临场应变能力,确实是独步朝中。
钱沣有大功,被乾隆升为太常寺少卿,表示嘉奖。办案完成,钱沣将十吊钱还给邵江南。邵江南问道:“现在你可以把为何要借钱的缘由告诉我了吧?”
钱沣道:“我弹劾国泰,前去办案,风险极大,一旦没有结果,我就会被治罪,发配边疆,我跟你借钱,就是为了在发配充军的路上用的。”
邵江南不解道:“如果你真的被充军塞外,千里迢迢,十吊钱怎么够用?”
钱沣道:“兄弟不知,十吊钱对我来说,足够用了。我天生喜欢吃牛肉,其中五吊钱在路上买牛肉吃,其余五吊钱在身上备用,可以保证我安全到达边疆。”
此事传出,人皆叹服,曰:十吊钱扳倒山东巡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