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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杯酒释兵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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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匡胤约旧日一班兄弟出城打猎,坐在林下开怀畅饮。忽然,匡胤跳了起来,拔剑在手,说道:“诸位谁愿意当皇帝,这是个好机会,用这剑斩下赵某的头,这皇帝就当得成了!”

转眼之间,盛暑已过,又是秋高气爽,赵普和窦仪拟定的文管管理州县制度,早已写好,呈送匡胤批阅。但是却不见匡胤下诏书调整禁军高级将领。赵普不由日益着急,虽然在匡胤召他议事时,也暗示他几次提出此事,但是匡胤只是不加理睬。

这一天,天高云淡,日丽风轻,匡胤忽然起了打猎的兴趣,当即传旨,通知当年的一些老兄弟石守信、高怀德、张光翰、赵彦徽、王审琦等人换装便服进宫,随驾打猎。

不一时,众将先后到来,坐在偏殿等后。约摸近半个时辰,方见匡胤也全身猎装,红光满面地走进殿来。众将见了,一齐跪倒参拜。

匡胤一摆手,令大家起身,一一照旧坐下,才开言说:“自我朝建立以来,由于政权初立,百事待理,又加之二次平叛,很少与众兄弟欢聚,幸如今天下太平,国家巩固,今日闲暇无事,特邀众兄弟前来共同一乐。一同去城西出猎野游,重温当年游宴之趣,今日要大家免去君臣之礼,仍照当年兄弟称呼,无拘无束,方能尽兴欢乐。”

众将听后一齐欢呼,口称“领旨”。

匡胤绉眉说道:“不要说领旨,就说遵命吧,一切涉及君臣仪注的行动和言语,今日都不许讲,违犯者罚酒。”

大家一阵哈哈大笑,便随着匡胤来到后宫门口,匡胤只带了四五个侍从杂役,大家一齐上马,出了后宫门,已是西北城墙之下,放开马蹄出得城来。径沿汴水西奔。河岸上芦苇丛生,禽鸟飞翔,狐兔出没,大家驱赶追膛,奔射骋驰,好不畅快。

看看天已过午,已经猜得不少禽鸟。来到一片柳林之下。匡胤下马,令侍从准备野餐。侍从们便选择平坦干燥地方,铺下丈余方圆的一大块油布,摆上带来熏卤烧烤的熟食,又搬出两坛酒来,把一排大碗一一注满,匡胤招呼大家一团一团一而坐,欢呼畅饮,七嘴八舌的谈笑。果然听匡胤的嘱咐,称匡胤“二哥”。

匡胤一碗酒下肚,本来是红色的脸膛,这时显得更红一润了,兴致也随之而起,便说道:“如此无拘无束的快活,当年在澶州黄河滩上,依山傍水的地方,常常享受,如今久已不能享受这种欢乐了。今日又得重现。”

停了一下,他端起酒碗饮了一大口,叹说:“可惜现在少了个三弟,想起来令人难过。”

说着,眼中充满泪水。

大家见匡胤提起了郑恩,也都沉下脸来,失去刚才欢乐的心情。

沉默一会,石守信才慢吞吞地说道:“其实三哥去了也好。咱们和过去不同了,二哥当了皇帝,咱们也都成了大军统帅,如果还像以前那样,说话不三不四,岂不被人窃笑,又如何能去制一服部下。”

高怀德点头道:“石兄弟说得有理,帝王将相,就得有帝王将相的样子。郑兄弟身居王位,可老改不了江湖好汉的习气,如何能立于朝堂之上。不如传位给有教养的子孙来当。倒比自家好当。”

赵匡胤点头不语,忽然,猛然从席上跳了起来,立在草地上,一抽一出佩剑插在地上,大声说道:“这里并没有别人,你们那个人想当皇帝,这是个好机会,可用这把剑斩下赵某头来,就当得成了!”

这突然的一句话,把大家吓懵了,一齐拜伏于地求饶,也不知什么地方冒犯了太祖皇权,只是不断叩头乞求宽恕。

匡胤这才说:“你等都是真心拥我为帝吗?”

众兄弟一齐再次叩头,高呼万岁。

匡胤道:“既然如此,今后都应谨守臣节,遵从礼仪制度,不可无理犯上。”

众兄弟连忙叩头说:“遵旨。”

匡胤这才缓和了脸色,拔剑入鞘,分付大家仍然一团一团一坐下。这才又说:“今日在宫内我已说过,要大家今日免去君臣之礼,刚才你们都跪拜,这不是犯令了吗?来,罚酒,罚酒。每人一碗。”

大家纷纷举碗,咕咕咚咚喝个碗底朝天,吓得狂跳的心才慢慢安定下来,不过却显得十分拘束,远不如刚才那样自一由随便了。

这时,匡胤方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当皇帝也有当皇帝的难处,自即位以来,我没有一天真正快活过,夜里没睡过一次好觉。”

赵彦微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什么?”

匡胤不冷不热地说:“这道理很简单,皇帝宝座,谁不想坐?”

话又说回来了。石守信等又紧张起来。还是石守信严肃了一下脸色,说道:“如今天命已定,谁敢生此异心,陛下还是宽心为是。”

匡胤摇头道:“不然,我故知众兄弟绝没有什么异心,不过像你们部下的将领,就很难说了,如果你们部下万一有贪图富贵的人,一朝谁要强把黄袍加在你身上纵然你们不想干,恐怕也难以推得掉的啊?”

大家听后,都愣住了,谁也想不出怎么回答好,最后石守信就在席上叩头说:“臣等十分愚昧,不能深体圣意。如何是好,望陛下给指了一条明路。”

匡胤长叹一声说道:“人生如白驹过隙,从幼至壮至老,不过一瞬间而已,人们追求富贵,不过是想多享点乐,长保子孙过上好日子吧了,此外还能有什么呢?依我想来,众兄弟可以解除兵权,到地方上专任个高官,置上良田美宅,为子孙立业,自己买些歌童舞女,日日欢欢,过着神仙般清闲日子。以终天年。而我还可以与众兄弟结为亲家,共同长保富贵,君臣之间,两相无猜,大家安然度日,岂不比手握兵权,常令人侧目而视为好吗?”

众将听了,连忙说:“我们辛辛苦苦,冲锋陷阵,才换来今天的地位,谁不想舒舒服服过它后半生,以补偿昔年的劳苦,陛下如此为我们打算,真是万代感恩不忘。”

匡胤道:“怎样,又犯令了,今天此时,不许叫陛下。来,罚酒!”

大家又喝上一阵子,各人互说些家事。匡胤问知王审琦长子王承衍,石守信的二儿子石保吉和自家长女、次女年岁相当。便当场表示可以结为亲家,把二个女儿嫁给他们二个儿子。大家这才又兴奋起来,看看红日西斜,才一齐上马回城。

第二天后,各将帅果然纷纷先后上表称病,要求辞去军职。匡胤一一照准,任命石守信为天平军节度使,高怀德为归德军节度使,王审琦为中正军节度使,张光翰为镇宁节度使,赵彦徽为武信军节度使,都不再担任禁军统帅职务。并又特加优待,增加节钺仪仗,把俸禄提高到超过宰相。各人都欢天喜地的向匡胤辞行,到各地赴任去了。

这时,禁军最高统帅职务殿前都点检,殿前副都点检二职,由于慕容延钊和高怀德去职,这两个职务便不再任命新人担任。只有石守信还保留着个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名义,实际上他已离职不视事了。

其他骑步军都指挥使,在这批元勋离任后,改由一批资历较浅,或能力较差的将领罗延瑰、张琼、曹翰、曹彬、潘美、刘光义等人去担任,并且互不统属,没有什么可以领袖全军的人物了。

这样,彻底消除了五代以来,高级军官被拥立,造成政变的条件。这时,赵普才放下心来。

不觉到了年终岁首,由于杜太后病故还不足一年,所以元旦匡胤也不接受朝贺。

开春以后,便积极作平南的准备,颁发了一条列的诏令,首先他下诏给各州地方长官,让他们鼓励百姓勤事农业生产,并命令各州县行政长官,每年开春,都要下乡劝农,成为制度。以充实国库,保证随时都有充军需供一应。同时又从禁军之中选出一些身强力壮武功扎实的士兵作为“兵样”,把“兵样”发到各州,让地方驻军中,依据“兵样”标准,选拔一精一悍士兵,输送到中央禁军当兵。以形成一支强大的主力队伍。

同时,又加强西部,北部边境的边防,以使将来南征时无后顾之忧。除了已任命的韩令坤为成德军节度使,镇守潞州以外。又任命一批新提拔的高、中级将领,统兵驻边,以赵赞驻延州,姚内斌驻庆州,董遵诲驻环州,王彦升驻原州,冯继业驻灵武,以控制西部边境;李汉超驻关南,马仁瑀驻瀛州,驾维忠驻易州,何继筠驻棣州,以防御北方契丹,以郭进驻西山,武守珙驻晋州,李谦溥驻隰州以御北汉。

同时,又提倡读书,重视使用文人,发现各地人才,都即时录用为官,匡胤又想起来儿童时,在洛一陽一读书的启蒙老师辛文悦,于是也派人找到,引进京来做官。并亲自到国子监视察,赐学生酒食。还在本年举行了科举考试,录用了合格进士马适等十五人到朝内做官。一时文士齐集汴京,为文官治国打下了基础。

并且责任赵普、窦仪等人主持重订国家刑法,规定处决死刑犯人,必须由刑部复核后定罪,以改革过去各地节度使有权随便杀人的旧制。对于各级官吏有贪赃枉法,侵扰百姓的,一律严惩。

这一连串的措施,使百姓们大悦。有人说:“从前在汴京,只见满街都是顶盔挂甲的将士,如今身穿青衫的文人秀士,穿插其中而且越来越可,可以预见天下要太平了。”

匡胤听到奏报百姓这种反映,心中高兴。不料有一天,刑部领土郎奏报说:“今有瓦桥关南一个百姓,进京到刑部告状,说关南兵马都监李汉超,强占民女,并借钱不还的事。事涉边防将领,臣不敢专擅,特来奏闻,请旨定守。

匡胤听了,思想了一会说:“可将那百姓带来见联。”

不一时,那百姓来到,跪拜在地。那边境老百姓,做梦也想不到会进入皇宫,见到皇帝。既来到以后,早已吓得战战兢兢,冷汗淋体了。

匡胤让他详细说了情况以后,便问道:“你女儿可曾许配人家?”

那百姓道:“不过时个种地农家。”

匡胤又问:“李汉超未去关南时,契丹兵是否常来侵扰呢?”

百姓说道:“年年都要来一騷一扰掠抢,真是苦不堪言。”

匡胤道:“李汉超去驻防以后,还有无这样情况。”

百姓回答说:“契丹兵不敢来了。”

匡胤满脸不高兴地说:“李汉超乃是朕所派出的大将,你的女儿能嫁他为妾,岂不比作为农家妇荣耀享福?如果没有李汉超防边,契丹随时可过河掠抢,你的子女、家财还能保得住吗?这一些简单道理你都想不通,值得千里迢迢进京告状吗?速速回去,下次再来放刁,绝不宽恕。去吧!”

说毕,便让刑部带这百姓下去,遣送他回家。百姓无奈只好哭哭啼啼,离开汴京。

赵匡胤却暗暗选派了一个密使,分付他到关南去见李汉超,应“如此,如此”。

那密使领命,来到雄州见李汉超。汉超接入。取出太祖手谕,向他宣读。

原来那手谕写的是:“收到此谕,立即归还民女,并偿清欠贷,今姑且念你守边有功,暂从宽一次,如果再违纪扰民,定加以严惩。如有入不敷出,可以报朕,何必向民间借贷。”

读毕,将手谕交付李汉超,汉超吓得脸色苍白,鼻尖冒汗。供上手渝,谢恩已毕。设筵招待密使。席间,问密使道:“这些事圣上如何知道?”

密使说:“这我怎么能知道,不过,据同僚们讲,圣上在各地均安排有秘密监察人员,想来,定是从从渠道得知的。”

李汉超闻言,心跳不止。次日,忙把民女送回,还清借贷,并向当事百姓致歉赔罪。密使见事办妥,也便回京去了。

那些各地驻防将官,听到此事后,无不胆战心惊,总疑心皇帝派有人秘密在自己身边监督,便都不敢胡作胡为了。

不觉已到秋去冬来,已近岁尾。汴京城内的枢密院忽然接到武平节度使周保权,遣使臣来告急的文书,说是衡州刺史张文表叛乱,乞求派兵援助的信。不二日,荆南节度使高继冲也发来文书报告此事。枢密使赵普不慢怠慢,慌忙带上两封文书,来见太祖。

匡胤看了以后,哈哈大笑,对赵普说:“我久欲南征,收复荆、楚,如今机会到了。”

原来这武平节度使驻地在朗州。早在唐朝末年,唐将马殷进入湖南,任潭州(今长沙)节度使时,便成为地方割据势力,后来自立为楚王。马殷死后,其儿子马希葵与马希崇争夺三位,为南唐李景所灭。马希葵的部将王逵、周行逢等又起兵反南唐,把南唐兵击败,收复了湖南,因向后周称臣。不久,王逵被部将杀死,周行逢遂成为湖南的实际统治者,被周世宗柴荣封为武平节度使。宋初,又加封中书令荣誉衔。实则依然是军、政、财权独立的割据势力。

与湖南情况相同。在五代后梁时,高季兴任荆南节度使,被封为南平王,使成为割据势力。后来也名义上向后周和宋称臣,取消三号,改称节度使,而仍然政令独立。现任荆南节度使的高继冲,乃是高季兴的曾孙,高保融之子。

那武平节度使使周行逢统治湖南七年,还算个清廉勤政的人才,这一年重病,快要去世时,把节度使职务传给自己儿子周保权,这时周保权仅十一岁,临死时,他召集部下和周保权分付说:“衡州刺史张文表和我一同起兵,资历相等,后来他因没有当上节度使,而常常怨恨,我死以后,他必然要叛乱,可以让杨师王番去讨伐他。”说罢,便去世了。

张文表听到周行逢去世,立周保权为节度使,大骂道:“我与周行逢一同投军起兵,削平湖南,立下功勋,如今却要我去下拜这个小孩!”

不久,周保权派兵驻防永州,途中经过衡州,于是张文表便把来兵驱逐出境,不许通过。接着又袭取了潭州、夺了潭州留后的大印。自称代理留后。也上表给宋,申述自己功勋,要求免去周保权职务,授自己为节度使。

而荆南节度使高继冲,也怕张文表占了朗州,自己南面门户洞一开,危及自身,也便上表请求宋太祖出兵。

匡胤一连接到这三处的表章,正遂征南心愿,对赵普说:“应趁其内乱,把荆、楚政权收归中央。”

于是,赵匡胤详细定下南征计划,建隆四年正月初七下旨,任命李处耘为湖南方面兵马都监,向他面授机宜,让他带了任命慕容延钊为湖南方面兵马都部署的诏书,领一万禁军,赶赴襄一陽一与驻守襄一陽一的西南方面兵马都部署慕容延钊合兵一处,一同南征。

李处耘点齐兵马,于正月初十日领兵动身,行路十余日方到达襄一陽一,向慕容延钊传达旨意,二人直到二月,方起兵南下。并根据匡胤所布置的计划行一事。先差部将丁德裕赶往江陵府,通知宋兵将借道江陵,南下讨张文表。

且说那江陵府中的荆南节度使高继冲,自去年十二月止,向宋廷请兵援助湖南以来,看看到了二月初,忽然接到宋太祖赵匡胤派使臣送来诏书,令荆南先派水师过洞庭湖入湖南。先行救援潭州,宋兵随后就到。高继冲不敢违旨,便派部将李景威整顿水师,准备出发。

忽报宋朝山南东道节度使慕容延钊奉命出兵援助湖南,现派使者丁德裕亚以,要求接见。

高继冲便令请丁德裕人府相见,丁德裕备说了宋兵要进军湖南,要借道荆南的意思。高继冲点头应允。当下送丁德裕入宾馆休息,派人设宴招待。自己急召部下众文官武将商议对策。

当下兵马副使李景威说:“宋兵虽然称借道收复湖、湘,但是不能保证他趁此机会袭取我江陵。因此,请给我三干兵马,埋伏于荆门险要之处,待其兵马经过,突击攻之,擒其上将,则宋兵必退。然后,我再回军攻入湖南,擒张文表献于宋廷,这是一件很大功劳。然后释放宋朝上将,使他们不敢小觑荆南。这才是长保荆南的上策。”

节度使判官孙光宪摇头道:“景威此说不妥,听起来似很不错,但未免有点纸上谈兵,如实行来,并不容易。中原自周世宗时,便有统一天下之志,如今宋朝建立,兵一精一粮足,势力又超过周世宗数倍。如今出大兵征伐张文表,有如泰山压一卵一,必然平定湖、湘,收入宋朝版图,那时岂然容许荆南独立,要借道行政湖、湘吗?所以不如早日主动归顺朝廷,则荆南可免战争之祸,高公也可长保富贵。如依景威听说进行伏击,而激怒宋兵,必然会引起大兵直捣江陵。试想我们兵不过万人,如何能迎敌,那时玉石俱粉,悔之晚矣。”

高继冲听了,点头道:“不宪之言值得考虑。”

他自知自家弹丸之后,兵力太弱,实在不敢采用李景威那冒险作法。弄不好鸡飞蛋打,一性一命恐怕也保不住了。

当下计划已毕,李景威回到家中,叹息说:“荆南大势去矣!”当晚自一杀而死。高继冲听说,哀悼不已,更没个主意。

忽然,报马来报,宋兵三万余人,在慕容延钊、李处耘率领下,已经到达荆门了。

高继冲慌手脚,忙请来叔父高保寅密商,决定由高保寅以劳军为名,先到荆门探看宋兵强弱和意图,再作决定。当下,挑选肥牛数十头,美酒百坛,由高保寅亲自押送,前往劳军。

高保寅来到荆门宋兵大营,只见宋朝枢密副使兼湖南兵马都监李处耘亲自出营迎接。

二人礼已毕,携手入门,来到大帐,李处耘推高保寅上坐,自己在下首相陪。寒喧几句客套之后,摆上宴来。李处耘请高保寅入席,又唤来几个将领作陪,却不见慕容延钊到来。

高保寅心中惊疑,因问道:“慕容将军为何不见?”

李处耘道:“这是先行部队,他尚在后,明日必可到达。今日请将军便住在本营,明日便可与慕容将军会见了。”

高保寅听了,心中只打鼓,暗想自己进营时,偷偷观察估计宋兵营帐,兵力当已有三万,如果只是前部,那么宋兵恐怕要在五六万以上。想到此处,不由脸上变色。

李处耘见状,忙举怀敬酒,说道:“荆南早在周朝,已归顺朝廷,咱们早已是一家人了,何必如此拘束。今日但请开怀畅饮。”

高保寅只好强作欢笑,也举起杯来。

席间,高保寅试探地问宋兵对荆南的态度。李处耘则说:“这次出兵,旨在讨平湖南叛逆,至于荆南,早已是一家,高了度使的地位决不会变。这一点尽请放心。当今我主英明天纵,早在布衣之时,已经以任侠尚义而闻名天下,岂是见利忘义之人。将军不必多虑。”

这一席话,说得动听,高保寅才放下心来,逐渐恢复正常。李处耘及众将官竭力奉承高保寅,使他越来越兴奋,尽欢而散。

李处耘已在营内为他安排了住处,随行押送劳军牛酒的百余士兵、士役、也都作了妥善安排。高保寅见李处耘十分热情有礼,便修下书信,让部卒飞马回江陵向高继冲报告情况,让他放心。

其实,慕容延钊就在营内,宋兵也实有三万余人,而不与高保寅见面,乃是羁留高保寅的一个策略而已。

就在这天夜里,李处耘却悄悄点起一万铁骑,连夜奔袭江陵去了。

高继冲正在江陵等候高保寅消息,当天深夜,见到高保寅派人送来的书信,心中略为宽心。那知次日天刚黎明,只是探马来报,说来兵已来,临近江陵了。高继冲吃了一惊,只好率领部下几位主要官员,出城迎接。在距城十里之处,遇上李处耘带骑兵到来。高继冲见宋兵盔甲鲜明,军容整齐,心中十分惧怕。

李处耘倒是竭力安慰他几句,二人便并马入城。一到城中,李处耘带了一队一精一锐卫士随高继冲进入帅府,其他宋兵在裨将率领下,不待分付,已经扼守了四门和分据城内要冲,把全城控制起来了。

高继冲这时吓得面如土色,自己已落入宋军掌握,只好听天由命而已。还是李处耘对他百般安慰,一再声明不会动摇他的节度使位置。所以将宋军在城内布防。是因为怕荆南部下尚有像李景威那样观点的人,趁宋兵进城,扇动荆南士兵扰乱,影响城内治安,危及高继冲和百姓的安全,才这样做。

高继冲见人家连李景威想伏击宋兵的事部探听得明白,那里还敢再作别的想法,只好等候慕容延钊到来。

直到下午申牌时刻,慕容延钊和高保寅等方才领大兵到来,在城内外分头安排住扎。

当晚,大摆宴席,为慕容延钊、李处耘等接风。所有宋兵,均有犒赏。

次日,慕容延钊、李处耘请高继冲、高保寅以及荆南主要官员孙光宪等议事。

慕容延钊才开言道:“我朝大来自建国以来,圣上以天纵英武之姿,来治理国家。力求民康物阜,天下太平。回观近几十年来,国家四分五裂,改朝换代频繁,互相攻伐杀戮,战争不断,黎民百姓遭殃,其祸根在于唐代养成方镇势力日益膨一胀,各自割据一方所造成的。所以,当今天子从拯救百姓出发,决心改革制度,使大家都过太平日子。今后,要实行文官治理地方,权力统归朝廷。这不是说不要节度使了,高官照样做,只是不可生异心,一切要听朝廷的。

他顿了一下,用眼扫下高继冲,接着说道:“其实,割据一方称王道霸,表面上威风一时,权力很大,其实这种割据多了,并非好事,比如湖南的马殷一家,淮南的杨行密,以及朱温这些人,威风几年,换来的是一性一命不保,子孙家族被杀,家财荡尽。可见割据一处,并不能永保富贵。大家都不割据,当然也免去了互相杀伐,共享太平了。不知大家以为割据好,还是没有割据好?”

这时,李处耘又补充说:“这次我出京,圣上特别交待,荆南如果归政朝廷,自高节度使以下,大小文武官员,一律照旧供职,有功另加升赏。如不愿为官者听便。不知诸位有何打算。”

事到如此,谁还能说出什么来。停了片刻,高继冲说:“我自然要听圣上旨意,还政朝廷。”

荆南官员见高继冲已经表示态度,还有谁敢提出异议。当下一致表示听命于朝廷。

当天,高继冲便备了文表,附上荆南三州十七县版图,户口清册,派使臣送上汴京表示还政于朝廷。

这次使用日行五百里加急军事文书,由各驿站换马飞奔,不到十日,使者已回,带来圣旨,加授高继冲为马步军都指挥使,荆南度使使职务如故,并赐衣服,玉带等物。孙光宪调长黄州刺史,高保寅为怀州刺史,其他各官各加三级薪俸,照旧供职,并厚恤李景威家属。

又过了二日,新任荆南都巡检使王仁赡到任,就地从原荆南官员中选任了一批州县官,统一了政令。

慕容延钊、李处耘见一切妥当,即日拔师,进军湖南。

谁知那张文表不过是外强中干,周保权遵从父亲周行逢的遗命,让杨师璠去讨伐张文表,于平津亭交战,将张文表打得大败,杨师璠乘胜夺取了潭州,张文表也被擒获,杨师璠便将张文表斩于市曹。

慕容延钊和李处耘闻听张文表已死,便引大军直奔朗州。驻于朗州的武平节度使周保权得知未兵大队一逼一近朗州,心中骇怕,便召部下商议。

观察判官李观象说道:“张文表已经被诛,而宋兵不退走,反而向朗州而来,必定是有意占领湖、湘地方。如今荆南高氏已归顺朝廷,我们失去北方屏障,唇亡齿寒,朗州已势不能保,不如仿效荆南办法,归顺朝廷,可保富贵。”

周保权听后,觉得有理,打算依此行一事。可是部下指挥使张崇富却大呼道:“你们文官,那懂得军事,先人创下基业,岂可轻松放弃,看我领兵出战,必将来兵杀人片甲不回。”

周保权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小孩子,那能有主见,即使不肯与宋兵作战,也无法管束这般统兵的武将,只好听之任之。

张崇富便点起兵马五千,出城抵御宋兵,看看来到澧州附近,正与宋军李处耘相遇。

两军列阵相对,李处耘鞭梢指着张崇富道:“朝廷应你们请求,出兵湖南平乱,今你又拒抗王师,究竟何意?”

张崇富冷笑道:“张文表已伏诛,你们尚不回兵,无非是想吞并湖南而已。须知朗州非比江陵那么软弱,你们趁早回点免伤两家和气。”

李处耘大怒,喝道:“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跳梁小丑,有什么资格代表朗州,你且回去,让周保权来见本帅。”

张崇富道:“节度使岂肯见你们这些强盗!”

拍马舞刀出阵,直取李处耘。旁边牙将张勋见了,也纵马提刀出阵,来战张崇富。二人战了二十多个回合,张崇富力怯,拨马便走。

这时,忽然朗州兵后队大乱,慕容延钊领另一支兵马沿江杀来,李处耘见了,鞭梢一指,挥大兵也掩杀过来。直杀得朗州兵四散逃窜,张崇富带的五千兵马折损大半,只带了数百骑兵,拼命夺路,逃回朗州去了。

这时朗州城内,剩余兵马不足三千,如何能与数万宋兵对敌,乱成一一团一,各自为政。大将汪端劫持了周保权和周氏家属,逃出城去,隐藏到长江南岸一座佛寺中去;张崇富则下令烧城,领数千残部奔逃入西山。

谁知慕容延钊和李处耘,分兵两路,由东西方面合围朗州,那张崇富逃出城来,在西山脚下,正与慕容延钊大兵相遇,交马不到十合,被慕容延钊一刀斩于马下,余兵见无去路,尽皆跪下投降。慕容延钊命士兵割下张崇富首级,遂引兵进入朗州,将张崇富首级悬于闹市高杆之上示众。

不一时,李处耘也到。二人商议,一方面出榜安民,一方面派部下各将,分兵数路,出城打听周保权下落,不到三日,部将田守奇护送周保权及其家属,还有几个属官到来。原来江端劫持周保权躲入江边佛寺后,便被负责搜查朗州城北的宋将田守奇发现,引兵围寺。那汪端见势不好,扔下周保权不管,单人独领逃命去了。

田守奇把周保权一行,送往朗州,可怜这个十一岁的小孩周保权,那里见过这种场面,自以为是俘虏,见了慕容延钊、李处耘,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一切全由周保权部下属官李观象代为回答。

当下慕容延钊,李处耘对周保权百般安慰,仍旧让他们全家回帅府安住,不要担心。并派兵保护其住宅。

事到此时,周保权才略为心定,即让李观象写了檄文,通告湖南各州县,归顺朝廷。又备了表文,附上湖南十四州六十六县图籍,奏报汴京,表示归顺。

半个多月后,圣旨下来,宣布减免前楚新归顺地方赋税,命枢密直学士薛居正为朗州刺史,给事中李昉代表皇帝,来祭祀南岳,并为衡州刺史,派户部侍郎吕余庆为潭州刺史。

周保权因年幼无法主持政务,仍以节度使衔带家属入京读书,待成年后,再分配官职。

又下旨任命王仁赡镇守江陵,马仁瑀镇守岳州。高继冲调任徐州武宁军节度使。

慕容延钊暂留湖南,整顿全境治安,李处耘护送周保权及其家属来京。

这一旨意一到,李处耘便带了原来从汴京带来的一万余禁军,护送了周保权给其家属,回汴京去了。

周保权到京后,太祖给他安排一处宅第住下。并授于右千牛卫上将军荣誉衔,居家读书。停了几年,又入国子监读书,直至成年,后官至右羽林军统军、并州刺史等职,这都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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