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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江都王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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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长江两岸已是桃红似火,柳绿如烟。迷蒙蒙的细雨犹如浓雾,时而随风飘来,时而在阳光中淡去,别有一番情趣,也平添了江都城的诗情画意。这是汉武帝元朔二年(公元前127年)的清明节,江都城外踏青扫墓的人们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芳龄十八的小家碧玉梁媛,在使女燕儿的陪同下,撑着一柄油布雨伞,踏着茵茵芳草,也缓步行进在上香道中。

梁媛的父亲梁玢,本是不同意女儿出城的,因为他太爱这个独生女了。梁媛不只是容貌娇美,体态婀娜,而且是精通音律,犹擅丹青。她画出的工笔仕女,真个是呼 之欲出,恍若有着鲜活的生命。多少名门望族来求亲,都被他和女儿婉拒了。他发誓要为女儿选一品貌端庄才识过人的郎君,以不负女儿的才学和天生丽质。正因为 女儿太惹人注目了,所以他很少让女儿出门。妻子亡故整整一年了,女儿坚持要为母亲扫墓,而他因为约好一位茶商,有很大一笔生意要做,实在是脱不开身,不能 陪伴女儿,就再三叮嘱丫环燕儿,一定不要生事,不要同任何人搭讪,扫墓后烧过纸赶紧回转。

果然不出所料,这一路上梁媛招来了几乎所有行人的目光。有人是驻足回首观望,有人是品足评头啧啧称羡,也有好事的浮浪子弟,一路上跟在梁媛左右,时不时地撩拨几句,但主仆二人充耳只做不闻,倒也相安无事。

前面是一处山野酒店,布招在春风细雨中缓缓摆动,“杏林居”三个大字分外醒目。过了这个酒家,再有两箭地远近,就是梁媛母亲的墓地了,她在心中松了口气,总算快要到了。

酒家里摇摇晃晃出来一个大汉,三旬上下的年纪,邋邋遢遢的衣着,在店门前愣一会儿神,惺松的醉眼就瞄上了梁媛:“他娘的,杜三爷我是不是花眼了,这天上的嫦娥怎么下凡了?”

燕儿提醒主人:“小姐快走,那醉汉咱可惹不起。”

梁媛有意绕开些,斜刺里向一旁走去。

可是,醉汉杜三脚步踉跄地拦住了去路:“慢着,小妞,让三爷我仔细瞧瞧,到底是不是仙女。”

主仆二人按离家时梁玢的嘱咐,也不答话,躲开他再走。

杜三再次挡道,而且伸开了双臂:“怎么,也不理睬我杜三爷,谁敢不给我面子?走,跟三爷我进去喝一壶。”

梁媛这一下可是恼怒了:“大胆狂徒也太无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对良家女子非礼,难道就不怕王法律条吗?”

“哈哈哈!”杜三怪笑连声,“王法,这江都府尹是我娘舅,他就是王法,你去衙门里告啊!”

燕儿去拉主人,意欲躲开这是非:“小姐,我们且不与他计较,等回城后再作理论。”

“想走?没那么容易。”杜三一把抓住了梁媛的纤纤玉手,当众就抚摩起来,“真是好娇嫩哟!”

梁媛要抽,但被恶徒死死攥住,她气愤已极,抡起另一只手,一个巴掌扇过去,好个清脆响亮,杜三脸上现出五个指印。

杜三也就兽性大发,将梁媛当众抱住,张开酒气熏天的臭嘴,在梁小姐脸唇额头处发疯般又咬又啃。

梁媛竭力躲避,并连声呼救。燕儿更是一边在杜三身后踢打,一边向围观者求救:“各位叔叔大爷,发慈悲救救我家小姐吧!”

有几位携带武器的壮士,听说杜三是府尹外甥,都不敢捅这个马蜂窝。相反,一个文弱书生,却是挺身而出。

“住手!”书生主父偃大喝一声。

杜三不知来者何人,不觉怔了一下,梁媛趁此机会挣脱他的怀抱,躲在了主公子身后。

杜三定睛一打量,见抱不平者衣不出众貌不惊人,一介书生未挂武器,心中有数,口气也就格外大起来:“谁家老母猪没圈住,把你给拉了出来,长几个脑袋,也敢来管杜三爷的闲事?”

梁媛看看主父偃的书生气质,着实为他的安全忧心:“燕儿,这一公子书生模样,怎能当得那狂徒的拳脚?”

燕儿自有见解:“小姐,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看着不起眼,说不定就是身怀绝技呢!”

主父偃对杜三倒是底气十足:“贼子,有道是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你大庭广众之下,行禽兽之举,真是不知人间尚有羞耻二字。”

“三爷我哪有功夫和你废话。”杜三施展开拳脚,恶狼般扑过来。

燕儿期待的奇迹并没有出现,也不过三五下,主父偃即被打翻在地。杜三得势后越发不让人,也不管是头是脸,没头没脑地只管踢个不住,眼见得主父偃满脸开花,已无还手之力。

燕儿尖声呼叫:“别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杜三得意地狂笑不止:“想让三爷饶过他也不难,叫你们小姐主动过来亲我一口即可。”

“你,放屁!”燕儿气得粗俗地骂了一句。

杜三在主父偃身上发泄:“小子,爷就对不住了,谁让你挺身而出救下一个无情无义的女人。”

眼见得主父偃就要丧命于杜三的脚下,梁媛怎忍心让救命恩人死于非命,她鼓起勇气上前说道:“恶徒,你别再打了,我依你就是。”

“怎么,”杜三有几分不信,“你当真要当众亲我杜三爷?”

“你要言而有信,放过这位公子。”

“好,现在我就不踢了。”杜三放荡地淫笑着,“那么,美貌的小佳人,你就过来吧。”

梁媛为了主父偃能保住性命,违心地不得已地挪蹭过去,到了杜三近前,她难过地闭上了眼睛。

杜三则是笑得脸上开花,张开臭哄哄的大嘴,便向梁媛那娇艳欲滴的樱唇凑过去。

“滚开!”半路里杀出个程咬金,有人将他一巴掌推开。

杜三适才只顾贪恋梁媛的如花粉面了,没有留意有人过来。此刻定睛一看,是一位年轻的公子站在面前。这位与主父偃可就大不相同了,头戴束发金冠,一身锦衣绣 服,腰间坠挂着碧绿的玉�nb023�,手上摇着一把泥金折扇。虽说是阴雨天,扇子在他手中依然是不停地张合。更令杜三吃惊的是,身后有两个清秀俊雅的书 童,张着两把雨伞,为这位贵公子遮雨。再向后面看,四名雄赳赳的武士也站在附近,分明是贵公子的保镖。一向张口就骂人的杜三气焰先自矮了三分:“你,你是 什么人,敢来管我杜三爷的闲事?”

贵公子回头招呼一声:“过来教训教训这个无赖。”

四武士得令上前,拳脚交加,打得杜三抱头满地乱滚,不住声地哭爹叫娘求饶。

贵公子至梁媛面前微微一躬:“小姐受惊了。”

“多谢公子相救。”梁媛还礼后动问,“敢问恩人尊姓大名,日后也好相机图报。”

“不敢称尊,”贵公子答道,“在下刘建。”

“啊!”梁媛着实吃了一惊,江都百姓谁人不知刘建的名字,再看这公子的气质和派头,就已猜出了八分,“令尊莫非即是江都王爷?”

“家父便是刘非。”

梁媛未免再施一礼:“多谢殿下搭救。”

“不敢当,来晚一步,致使小姐险遭恶徒所辱。”刘建难以抵御梁媛那可餐的秀色,双眼火辣辣的。

梁媛有所觉察,难为情地移开目光,她蹲下身去察看主父偃的伤势:“公子,你怎么样?”

主父偃说话已是有气无力:“在下……不……不妨事。”

“梁小姐,恶徒这等无礼,竟打得这位公子遍体鳞伤,着实可恨。”刘建意在讨好梁媛,吩咐四名家将,“狠狠教训杜三这个恶徒。”

杜三已是被打得鼻口流血,他听说是撞上了江都王公子刘建,心中自认倒霉,哭声赖气地哀告:“殿下,小人不知,多有冒犯,您就饶了我杜三吧,下次再也不敢了。”

梁媛见杜三被打得那种可怜相,毕竟是女人心软看着不忍:“殿下,再打怕是就没有活命了,您就饶过他这次吧。”

其实刘建也担心将人打死,他趁机卖个人情:“杜三,看在梁小姐面上,饶你这条狗命,给梁小姐磕个头谢过救命之恩。”

杜三哪敢有违,爬到梁媛面前,连磕三个响头:“多谢梁小姐美言,小人知错知罪了。”

“去吧,去吧,逃生去吧。”梁媛这阵又动了恻隐之心。

杜三恨不能一步逃离这危境险地,他自己爬起,屁滚尿流地落荒而去。

梁媛又将注意力转到主父偃身上:“公子伤成这样,这该如何是好?”

“小姐无须忧虑,一切有我安排。”刘建吩咐手下,“叫来两辆车轿,载小姐与公子回城。”

江都自然是江都王的天下,王子要办这点儿事还不是易如反掌。两辆车很快找到,梁媛目赌主父偃被抬上车,她和燕儿才上了另一辆车。刘建乘马跟在车旁,众武士环顾左右加以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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