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从彷徨到坚定
人称“革命之剑”的华盛顿先生,面对如火如荼的人民革命运动,他有何种作为呢?
“5·29”弗吉尼亚议会大辩论那天,作为议员的华盛顿,坐在大厅里聆听帕特里克·亨利的激烈演讲,自己却保持沉默;临到表决提案时,果断地投票支持亨利的观点。他的态度貌似骑墙,但仔细研究起来,则颇耐人寻味。
我们知道,华盛顿是贵族后裔,又是大种植园主;夫妻恩爱,家庭幸福,过着优裕的生活。求稳怕乱人之常情,故国情结欲罢还休。相当一部分人士都希望通过合法 斗争,使他们的“祖国”幡然悔悟收回成命,以避免酿成可怕的后果。另一方面,他生于北美长于北美,从思想感情到经济利益都与北美人民血肉相连。他自己就亲 身饱尝殖民主义歧视政策之苦,早已愤懑填膺、忍无可忍。英国政府颁布的一个又一个新法案,对他更是直接的打击。他反对 《印花税法》的态度当是义无反顾。站在 历史十字路口的他,一时间内心矛盾、彷徨无主。多年的政治军事斗争阅历,尤其是从挫折和失败中吸取的教训,把他造就成一个非常务实的人。对重大事件,他需 要采取严肃的理性态度。因此他还要等待、观望、审时度势,仔细寻找自己的准确位置。
1766年3月,英国政府迫于北美人民声势浩大的反抗运动,不得不宣布废除臭名昭著的《印花税法》。华盛顿松了一大口气,和大家一起拍手称快,满以为乌云已经消散,公正与自由又回到北美大地。
非常遗憾,正当这些善良的人们欢庆废除《印花税法》的时候,英国王室又开始策划新的陰谋,变本加厉地进行反扑。
1767年初,查尔斯·汤森接任英国财政大臣后,制定了一个向北美殖民地征税的新法案,史称“汤森税法”。规定英国向北美输出的商品,如茶叶、玻璃、纸 张、颜料、铝锭等,都需征收新的关税。预计每个财政年度可获税金4万英镑。此款名义上是殖民地的司法和行政费用,实际上是专门支付在殖民地任职的皇家官员 的薪俸。这一法案的用意可谓一石二鸟:既搜刮了殖民地的钱财,又能削弱当地议会的权力。因为这之前皇家官员的薪俸掌握在殖民地议会手中。
汤森税法激起了北美人民第二次反抗怒潮。
同年11月,《宾夕法尼亚记事》上发表了《一位宾夕法尼亚农民的公开信》。文章尖锐地指出,汤森税法和印花税法是一样的货色。它从根本上侵犯了殖民地的自由,悍然剥夺了纽约立法机关的权力。
1768年2月,马萨诸塞议会发出了联络全大陆的《通告书》。号召北美13州团结一致,共同抵御英国的压迫。尽管通告书是“向我们最仁慈的君主提出谦卑、恭顺而又忠诚的请求”,但仍然遭到当局的严厉惩罚,议会被解散,《通告书》被撤消。
9月28日,来自马萨诸塞州各城镇的代表,聚会抗议英国政府的暴政。就在这一天,英国正规军两个团和7艘舰艇奉命进驻波士顿。英国内阁认为波士顿是北美騷乱的中心。可是事与愿违,高压政策反而起了火上浇油的作用。波士顿市政委员会当即拒绝为英军在城内安排住所。
部分带有帐篷的英军便在广场安营扎寨,其余的由总督命令驻进议会大楼和法纳伊交易厅。这样一来,议会大楼前摆着大炮,闹得满城不安宁,群众对立情绪上升。
局势顿时紧张起来,可以嗅到战争的火药味。
一心指望住在弗农山庄过太平日子的华盛顿,再也太平不下去了。
他的客厅成了一个信息交流场所,不断有四方宾朋带来令人震惊的消息。在他的朋友中,有两位值得特别提及。
一位是布莱恩·费尔法克斯——就是费尔法克斯勋爵的儿子。他家住贝尔沃庄园,与弗农山庄是近邻。布莱恩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绅士,深受欧洲自由主义思潮的影 响,思想开明,待人宽容,态度和蔼。他与华盛顿情趣投契,颇有共同语言,他们之间友谊很深。但是自从反印花税法,渐渐变得话不投机。布莱恩在政治上效忠于 王室,主张君主立宪政体。他的观点在初期对华盛顿是有影响的,可是随着事件的发展,华盛顿认清了英国政府的真面目,思想立场发生了重大变化,紧跟时代脉搏 前进了。布莱恩呢,日益感到与周围的政治气氛格格不入。到后来独立战争爆发,费尔法克斯全家离开北美,迁回英国长期定居去了。
他的另一位好友乔治·梅森上校,也是邻居,家住离贝尔沃不远的庄园里。他也受过高等教育,专修政治学与法学,知识广博,一派学者风度。最崇信天赋人权和自 由原则,最痛恨专制暴政。他与华盛顿有较长时间的交往,经常相互拜访。他那渊博的学识和进步的思想,使华盛顿茅塞顿开,面前展开了一片闻所未闻的新境界。 从而接受了革命理论——自然权利说,坚信人人生来就应该是平等的。每个人都具有的生存权和自由权,神圣不可侵犯。自从反对印花税法以来,与梅森的友谊日趋 密切。他们常常彻夜长谈,纵论北美形势。每次长谈之后,华盛顿常有“如坐春风”之感。革命理论显示出了强大威力,它使得华盛顿在错综复杂的政治形势面前, 变得态度鲜明、立场坚定。
这两位邻居,都是华盛顿的良师益友。在独立运动的初期,两位好友都力图把他朝自己的方向吸引。难能可贵的是华盛顿不盲从、不迷信,择其善者而从之,这就是他作为一个伟人所独具的非凡的洞察力和判断力。
1769年4月5日,华盛顿在弗农山庄给乔治·梅森写了一封重要的信件。这封信标志着他思想上的成熟,政治上的坚定,投身革命斗争的决心:
“为了保卫与我们生命的一切息息相关的无限宝贵的天赋自由,我们每一个人都应义无反顾地拿起武器……,这就是我直截了当的意见。但我想补充一点,即武器……应该是最后手段,就是最后一件法宝。”
接着他在信中设计了若干具体措施抵制英国货物。主张从1769年9月起,拒绝进口酒类饮料和奴隶,不购买按汤森税法规定征税的商品。
并且充分预见到,这场对抗极有发展成为武装冲突的可能性。这些意见经过与梅森反复研究,最后起草文件,名为《不进口协议》。5月16日华盛顿带着文件去威廉斯堡,交弗吉尼亚议会讨论。
弗吉尼亚新任总督巴特图特,是个典型的老官僚。他到了弗吉尼亚就惟我独尊,当聆听了议员们慷慨激昂的演说后,不由大为吃惊。第二天他便下令解散议会。
议员们没被总督的命令所吓倒,全体愤然退出会场以示抗议。当天,议员们转移到一处私人宅邸里继续开会。这次半地下状态的议会特别会上,自然而然形成了一个 核心,起到左右形势的作用。这个核心共有 4人,他们是乔治·华盛顿、托马斯·杰斐逊、帕特里克·亨利和理查德·亨利·李。他们在正式开会之前,就重大内容先进行秘密协商,基本取得一致意见后再提 交会议谈论。结果是华盛顿和梅森起草的《不进口协议》得到一致通过。与会的89名议员一起签署了文件,还将文件送往各地宣传,广泛征集签名。这个倡议很快 被北美各州所采纳,人们形成了共识:
凡继续进口或使用英国货物的,就是北美人民的敌人,将受到委员会的惩处!
这就是说,革命先从自我革起。签署过文件的议员们,首先有义务抵制英国货物。停止相互贸易,意味着将蒙受经济损失。而生活中享乐奢侈之品,百分之百皆由英 国进口。抵制英国货,就必须禁用奢侈物品,放弃优裕的生活享受。华盛顿也身体力行,全家整整一年多都用一种树叶代替茶叶,由此可见抵制行动之坚决彻底。
这一年 (1769年)从英国进口的商品额急剧下降,几个月工夫,英国的厂主和商人在对美洲贸易中,损失就高达90万英镑。
1770年3月5日,英国内阁不得不宣布《汤森税法》作废。
现在,经过彷徨、等待、充分审时度势的华盛顿,开始登上反抗英国殖民统治的政治舞台亮相了。
2. 召开大陆会议
1770年3月5日是个不吉祥的日子。
远在大西洋彼岸的英国内阁,这天宣布撤消 《汤森税法》,同时又 通过了征收茶叶税的法案。即是说,撤消1767年以来的各种关税,只有茶叶除外。销往北美洲的茶叶,每磅征收3便士的关税。这样做的目的,意在维护宗主国的权威。
因为废除了其他的关税,殖民地人民又开始购买日用品,但绝对不买征税的茶叶。于是茶叶税问题,又成了斗争的焦点。就在3月5日这一天,发生了震惊世界的“波士顿惨案”。
前面已提到过,英国政府把波士顿看做北美殖民地騷乱的中心,派遣了2个正规团和7艘战舰进驻该城,企图压一压“叛民”的威风。市民们对驻军恨之入骨,骂他们是一群“虾子兵”——因其军服是红色,虾子死后也呈红色之故。
这年1月,纽约市就已发生了一次反英群众与当地“虾子兵”的冲突。反英组织“自由之子社”的成员上街搞宣传活动,遭到驻军的干扰。
双方殴斗中一名成员被“虾子兵”杀害。北美人民闻讯后群情激昂,与各地驻军的矛盾更趋尖锐。
3月5日的波士顿,天气寒冷,地面积雪未化。大街上有一些年轻人和值勤的军人发生纠纷,一番扭打后把青年人打跑了。但军人不肯罢手,又追赶上去打。居民们早就满肚子的气愤,聚集起很多人包围了海关大楼,高呼口号:“赶走虾子兵!”双方动武了,群众用雪球和石块投掷。
守卫大楼的军队开了槍,当场打死群众5名,其中一名是黑人,多人受伤。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波士顿惨案”。英军的暴行激起全城百姓的愤怒,立即敲响了警报 钟声,擂起了战鼓。人们高呼:“公民们,我们的人被槍杀了,快拿起武器!”第二天波士顿召开了全市大会,要求英军撤出市区,严惩杀人凶手。
1772年11月,波士顿建立了北美第一个革命组织——“通讯委员会”。马萨诸塞州紧随其后,在数十个城镇相继建立通讯委员会的组织。
1773年3月,弗吉尼亚也仿效着成立通讯委员会。此后北美13个殖民地先后成立了这一革命组织,斗争由分散而统一,上升到一个新水平。
在这种背景下,1773年12月终于发生了波士顿倾倒茶叶事件。
当时,英国的东印度公司获得了政府批准,垄断了向殖民地输出茶叶的权利。可是北美人民不饮用征过税的茶叶,公司仓库里积压了大量茶叶无法销售。为了解决这 个困难,英政府允许东印度公司免缴出口税,想以低价引诱美洲人购买茶叶。公司方面以为得计,从仓库存货中装了好几轮船茶叶,赶运到殖民地各个州去廉价推 销。整个北美大陆万众一心,集体抵制,运往纽约和费城的茶叶,未能卸货就原船返航伦敦。在查尔斯顿,轮船卸下的茶叶,堆放在地下室没人购买,任其腐烂变 质。
而波士顿人民态度更加坚决,当轮船抵达波士顿港口停泊下来,运了一小部分茶叶上岸,革命组织却禁止其出售。轮船船长眼见形势不妙,很想返航回英国。但是海 关和运货人又不同意,得不到总督签发的离港通行证。就是说这一船茶叶,非卖给波士顿人不可。正当僵持不下时,12月18日夜晚,一群青年人化装成印第安人 模样,悄然登上轮船。打开所有的茶叶装箱,将价值18000英镑的342箱茶叶,统统倾倒进了大海。
这一切干得有条不紊、干净利落,显然是有组织、有计划的行动,绝非暴民的滋事妄为。倒完茶叶,参与行动的人员冷静离去,各自悄悄回家。
事发之后,英国国王乔治三世极其震怒。在他看来,倾倒茶叶事件远比“波士顿惨案”性质严重得多。次年3月,英国议会通过了5项惩罚性的苛刻法令,企图迫使殖民地人民就范。这在美国历史上称之为“不可容忍的法案”,其内容是:
1.封锁波士顿港口,绝对禁止它和外界通商往来,要用饥饿来迫使波士顿人民屈服,赔偿英国东印度公司经济损失;
2.撤消马萨诸塞殖民地的“特许状”(波士顿属该殖民地),由英王直接委任议员,所有地方官吏均由总督任免,未经总督批准不允许举行公共集会;
3.取消殖民地的司法权,如果英国官吏或军人在殖民地犯罪,不受殖民地司法机关审判,必须送回英国处理;
4.颁布 《魁北克法案》,规定俄亥俄河以北、宾夕法尼亚以西的土 地,划入英王直辖的魁北克殖民地;
5.重申《驻兵条例》,要求北美殖民地人民为被派来镇压他们的英军提供饮食和住房。
为了贯彻执行上述5项法令,任命北美英军总司令盖奇将军担任马萨诸塞总督。
以上法令将于1774年6月1日开始执行。到那时,所谓“官逼民反”已有了足够的铺垫。人民通过切身的体会,清楚地认识到团结一致,联合行动的必要性,“第一次大陆会议”正在孕育,不久将应运而生,火山即将爆发!
1774年5月16日,弗吉尼亚议会在威廉斯堡开幕。这是1769年议会被解散5年后再次召开的,华盛顿出席了会议。在开会期间,通讯委员会传来一个紧急 信息:波士顿在6月1日将被英国当局封锁。议员们马上情绪高涨起来,中心议题转为声援波士顿人民的正义斗争。议员们齐声谴责英国的高压政策,通过了抗议 书,并决定6月1日那天为“蒙耻日”。号召弗吉尼亚人民禁食,为波士顿人民祈祷,恳求上帝保佑免遭战争灾祸。
这次议会被新任总督邓莫尔下令解散。包括华盛顿在内的25位爱国议员,自动聚集到雷利旅馆的长形会议厅继续开会。议员们在这里通过了一份非常重要的通告:号召8月1日举行弗吉尼亚全体会议,并建议美利坚各殖民地派出代表,每年在最适当的地方,召开一次全大陆的会议。
史料表明,第一个首倡召开大陆会议的是弗吉尼亚,它在美国历史上由此开始发挥主导作用。
到了6月1日中午,封锁法令开始执行。波士顿变成了一座死城:
港口被封闭,码头上空无一人,商店关门停业,一切工作陷于停顿。然而老百姓没有慌乱,没有轻举妄动,一切井然有绪,显得暗中有力量在组织指挥。这反倒弄得 盖奇司令官找不到下手的借口。北美其他城镇纷纷以各种方式表达了对波士顿的支持,有的挂半旗,教堂里聚集着群众为和平祈祷。
8月1日,华盛顿代表费尔法克斯县出席了在威廉斯堡举行的第一次弗吉尼亚全州代表大会。这次大会情绪空前激烈,代表们一致愤怒声讨英国封锁波士顿的暴行。 一贯性格内向、谨言慎行的华盛顿发言了:“我要自己出钱组织1000名士兵,亲自带领去援救波士顿!”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语气高昂,字字千钧。
这次大会上,选举出7名代表,去费城参加9月5日召开的第一届“大陆会议”。他们是:佩顿·伦道夫、理查德·亨利·李、乔治·华 盛顿、帕特里克·亨利、理查德·布兰德、本杰明·哈里逊和埃德蒙·彭德尔顿。
费城位于宾夕法尼亚州东南角,是北美大陆最大最繁华的城市,当时有居民3万余人。整个市容颇有英国城镇风光,比起威廉斯堡来要气派、热闹得多。它地理位置 适中,交通方便,大西洋的海船可以沿特拉华河直达城外。费城的全名是“费拉德尔菲亚”,出自希腊语,意译则是“兄弟友爱城”。
大陆会议如期在一个名叫“木工会厅”的建筑物里隆重开幕。12个州的代表总共55人出席,佐治亚殖民地未派代表参加。大会推选弗吉尼亚的佩顿·伦道夫为主 席,宾夕法尼亚的查尔斯·汤姆森为秘书长。这55名代表聚会一堂,可谓汇集了北美洲最具有政治头脑、最有组织才能、最有名望的领袖人才。但是,也必须看 到,55位代表来自不同的殖民地。
此前都是各自为政,代表着本地区的利益。他们的政治倾向大体可分为三派:一是激进派,其代表人物有沙弥尔·亚当斯、约翰·亚当斯、理查德·亨利·李和帕特 里克·亨利等;一是稳健派,代表者是乔治·华盛顿、佩顿·伦道夫、约翰·迪金森等;另外还有一些保守派人物,如约翰·杰伊、约翰·狄金森等。真正的铁杆保 皇派不可能来参加这样的会议。
所幸的是,他们有着一个基本的共同之处:那就是满怀爱国激情,争取北美13州的自由权利。
大会的中心议题,就是商讨共同对付英国的办法。由于第一届大陆会议是秘密进行的,没有留下会议原始记录,更不可能邀请新闻记者到会采访。因此除正式发布的 文件外,会议的详情细节,多是根据“私人记忆”,即知情人的回忆、日记、书信,难免有出入。而后世的学者们所做的不同诠释,见仁见智也就不足为怪。
经过激烈的辩论,大会最终形成了两个重要决议:其一,发布了《权利宣言》;其二,用“大陆联盟”的名义制定了一套禁令。
《权利宣言》是10月14日通过的。这个历史上著名的宣言,有力地谴责了英国的高压法令,提出了殖民地人民应该同英国公民一样,享有生命、自由、财产的权 利。因为不可能派出代表出席英国国会行使权利,所以有权在各州议会中制定法律;有权对英国议会通过的法令表示同意或拒绝。特别还宣布,和平时期在任何殖民 地驻扎一支常备军而又不征得这个殖民地的同意,是违反宪法的。但目前决定只采取下列和平措施:
1.成立不进口、不消费和不出口协议或联合会。
2.草拟告大不列颠人民书和告英属美洲居民书。
3.草拟上英王陛下书。
10月20日通过了成立“大陆联盟”的决议。由联盟颁布了3项禁令:
1.从12月1日开始禁止从英国进口商品,停止奴隶贸易;
2.禁止消费和进口外国的奢侈品;
3.从1775年9月1日起禁止向不列颠、爱尔兰、西印度群岛出口商品。
为了保证执行以上禁令,各县、镇均建立相应的“安全和视察委员会”,凡有违禁者,当以“美洲自由之敌”论处。
“大陆联盟”这个名称,把13个殖民地、整整300万北美人民凝聚在一起了。因为北美13个殖民地从来不曾有过共同的立法、行政机关,“大陆联盟”的建立,使它由联络、协商机构转变为事实上的最高政权 机关。于是,在北美洲大陆上开始出现了两个并存的、相互对立的政权。
3. 列克星敦槍声
大陆会议从9月5日一直开到10月26日,历时51天,并商定于下一年5月,召开第二届大陆会议。
对华盛顿来说,舞文弄墨和宣传鼓动均非其所长、非其所好。在会议期间,他利用余闲时间尽量走访各代表的住所,广交有识之士,深入交换意见,用自己的主张去影响、团结别人。这样,争取大多数人的工作卓有成效,自己的知名度也大为提高,给各地的代表留下了良好印象。
人们发现他蛮有大将风度,沉着果断,又有政治家的真知灼见。
另一个很敏感的问题,就是关于“独立”这个口号。50多天的大陆会议,讨论最多、争论最激烈的也许正是这个问题。
大陆会议的召开,特别是建立了“大陆联盟”,就意味着北美与英国的决裂已成定局。它反对五项“不可容忍的法案”;主张建立武装,建立政权,自行征税;与英国断绝一切商贸往来,这不是“独立”又是什么?惟一欠缺的就是“画龙点睛”,没把薄薄的一层窗户纸捅破而已。
为什么此时不鲜明地树立起“独立”这面旗帜呢?必须从深层社会文化心理去探寻原因。北美300万人民与宗主国的关系千丝万缕,不是“一刀切”得断的。甚至 一些政治主张很激进的人士,也不敢于公然号 召独立;独立即是“叛国”,即是“大逆不道”。条件尚未成熟,定然得不到群众的支持拥护。时至今日,大英帝国依然维持君主立宪政体,可见其臣民对于国王信 念之深,更何况二百多年前呢!
华盛顿自然不可能超越所处的历史阶段。此时他还认为英国国王是有道明君,只要下情充分上达,英王就会主持正义,纠正内阁的错误。
所以直到1776年初,他在每顿晚餐之前,总要虔诚地为英王的健康而干杯。明知请愿已无济于事,却还是害怕担待“叛国”的罪名,充分显露出了矛盾心态之尴尬、心理压力之巨大。
另外一个重要原因是,北美当时一无军队,二无政权,是一个不设防的大陆。如果以手无寸铁之众,面对英军的大炮和毛瑟槍口,贸然侈谈“独立”,不过徒自授人 以口实。那就不是什么“激进主张”,而是呆气十足的盲动了!审时度势权衡利弊,大陆会议很策略地避开“独立”这一敏感的口号。
华盛顿开完大陆会议,匆匆回到弗农山庄。
这几年因忙于公务,放松了庄园的经营管理。许多家务事全都偏劳夫人,他心里深感过意不去。他和玛莎结婚数年,一直未生子嗣。好在华盛顿不甚介意,只把玛莎 与前夫所生的子女视如己出,关怀有加,甚至近乎溺爱。只要能抽出一点时间,就带孩子们到林子里或波托马克河边游玩,让他们尽情领略大自然的美丽风光。凡外 出公务回家,总忘不了买回几件儿童玩具。从孩子们惊喜的笑声里,他自己仿佛找到了天伦之乐。
这一年女儿因病亡故,儿子不在身边,丈夫离家忙于社会事务。作为母亲的玛莎,悲痛与寂寞更是沉重。华盛顿是个家庭责任心极强的人,回来后便承担起治理庄园的工作,陪伴夫人共度时光。
不过,弗农山庄再也不可能恢复从前那种宁静、闲适的生活。英国政府鉴于北美人民压而不服,决心投入更多力量,准备对反英运动实行残酷镇压。他们频繁调动部 队,运集军火弹药,在军事要冲修筑工事,四处抢夺殖民地民兵储存的武器,下令搜捕反英运动的领导人……而人民群众针锋相对,也加强了对抗措施。根据大陆会 议的决议,各地纷纷成立安全委员会,督导抵制英货,贯彻大陆联盟的禁令。在地方安全委员会主持下,建起了武装民团,与英军分庭抗礼。弗吉尼亚人表现最积 极,几乎每县都组织了一个连队的民团。这些民团一致要求华盛顿出任他们的指挥官。一些亲英分子在家乡呆不下去了,不约而同地跑到波士顿避风。因为有盖奇将 军的军队驻防弹压,波士顿暂时成了他们的庇护所。
弗农山庄这段时间还是宾客盈门,但已经不是沙龙里的社交应酬。
来宾中有各地群众组织的领袖人物,如像乔治·梅森、托马斯·杰斐逊、詹姆士·麦迪逊和查尔斯·李、霍雷肖·盖茨等人。特别是后面提到的两位,都是军界耆宿 人物。查尔斯·李就很有个性,是一员敢想敢说敢打敢拼的猛将。盖茨曾在英国正规军中供职,有丰富的军事知识和作战经验。他们从前很少来此做客,此番光临朝 夕密谈自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1775年3月20日,华盛顿到里士满城参加第二届弗吉尼亚会议。会上发生了两派对立意见的论战。一派对局势持乐观态度,认为三项禁令已见成效,英国政府 定要改变初衷,因而没必要再采取过激行动。以帕特里克·亨利和杰斐逊为代表的激进派,力主马上扩大民兵组织,确保殖民地的安全。
正在两派争执不下时,从英国传来消息,英王乔治三世在议会发表了一通杀气腾腾的演说。他定的调子是北美殖民地发生了严重的“暴乱”,即要按照“暴乱”罪实施镇压,用血和火来回答大陆会议的“致英王书”!
英王的演说逼得北美人民没有了退路。帕特里克·亨利再一次起立大声疾呼:“为什么在没有和平的时候还在侈谈和平?战斗的时刻已经到来了,我们的兄弟已经奔赴战场,为什么我们还稳坐不动?难道我们的生命就那么宝贵,和平就那么甜蜜,以至可以用镣铐和受奴役来换取?
不,我们必须战斗……”演说结尾他喊出了那句流传全球的名言:“不自由,毋宁死!”
亨利激情奔放,谈锋犀利,具有很大的鼓动力。华盛顿还是老习惯,在会上未发表长篇宏论,但在会议中间他进行了广泛的活动,争取成立“安全委员会”的提议得 到多数人的支持。最后表决,以多出5票的优势通过了亨利的建议。立即成立以华盛顿、杰斐逊等人为首的“安全委员会”,它就是弗吉尼亚的革命政权。
会议还决定,出席第一届大陆会议的代表,继续代表弗吉尼亚出席即将召开的第二届大陆会议。
其他各殖民地的情况大致相似,纷纷成立政府,组织民兵,搜集武器弹药。矛盾的双方都已剑拔弩张,战火一触即发!
先动手的是马萨诸塞总督兼英军司令盖奇将军。他秉承英王旨意,决心以5个团的兵力拿波士顿人民开刀。侦查得知,当地反英派正在离波士顿城27公里的康科德 镇征集军火弹药,建立一个秘密军火库。1775年4月18日夜晚,盖奇将军派遣史密斯中校带领800名英军去收缴武器,逮捕为首的反英分子。但是他们的反 常活动引起了居民的警觉。很快,一位医生打听到了确实消息,马上派自由之子社成员保尔·瑞维尔和工人威廉·戴维斯抢在英军戒严之前,骑上快马把情报火速传 往各地。最先得到消息的波士顿郊区民兵,立即紧急集合,陆续赶赴康科德。
皮特凯恩少校率领的英军,经过一夜急行军,19日凌晨来到一个名叫列克星敦的村庄。英军突然发现教堂外面的草地上有武装民兵挡路。
皮特凯恩少校命令士兵装炸药上子弹。他自己挥刀策马走向前去,大声吼叫:“叛乱分子,赶快解散,放下手中的武器!”他身后的英军平端着滑膛槍,列成战阵, 一步步逼近。民兵们未予理会,没放下武器,也没有散开让路。双方距离不断缩短……突然,“砰”地槍声响了——这具有历史性的第一槍,说不清是哪方面先打 的,紧接着乱槍齐发,一场混战开始了。
民兵们顽强抵抗,有8位民兵牺牲,10人受伤;英军方面伤亡了一些人员,终于杀开一条血路,直扑主要目标康科德。由于列克星敦阻击战赢得了时间,康科德民 兵已抢占了南、北两座桥头,库存的武器弹药大部分已分散转移。当英军匆匆赶到康科德时,迎面就遇到民兵射出的成排子弹。康科德教堂的钟声响了,它召唤爱国 者拿起武器参加战斗。
英军在武器装备和技术训练上明显占有优势,根本没把这伙很“业余”的民兵放在眼里。可是打了一个多小时,不断有新的民兵队伍赶来增援,人数越来越多。民兵 天时地利人和,充分利用地形地物,猛烈地向红制服“虾子兵”射击。英军渐感不支,又害怕后路被截断,被迫下令向波士顿撤退。这时四乡的民兵闻听警报,都自 动拿起身边的武器,沿途堵截狙击,康科德民兵乘胜尾随追杀。英军且战且退,撤退很快变成溃逃。波士顿城里听到槍炮声十分激烈,情知不妙。盖奇将军连忙派珀 西勋爵带领一千英军,出城增援接应。增援部队还没弄清楚敌人在哪里,就遭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指挥官珀西勋爵也被子弹射中胸前的铜纽扣,险些送了性命。 英军残兵败将逃回波士顿,清点损失:死65人,伤173人,失踪26人。民兵方面牺牲49人,受伤或失踪46人。北美人民初战告捷。
历史学界对列克星敦战斗非常重视,称之为“美国独立战争的第一槍”。
这一槍,揭开了独立战争的序幕;这一槍,打破了英国正规军不可战胜的神话;这一槍,把包括华盛顿在内的北美人逼上了“梁山”……
列克星敦的消息传开后,各地的“自由之子社”马上行动,夺取了一些军火库。过了不久,由新英格兰及其他地方来的志愿民兵,达到一万五千余人。民兵集结在波士顿周围,把城里的英军包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