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鄂妃虚弱地躺在床上,顺治握着她手,喜得说不出话来。
大玉儿坐在床前的椅子上,苏茉尔、春雨侍立。
苏茉尔取笑道:皇上,您又不是没有孩子,怎么还高兴成这样!
顺治道:我也不晓得,只觉得,这好像是我第一回做父亲!
董鄂妃道:劳皇太后亲来探望,真是折煞奴才了!
大玉儿吩咐道:快别这么说。你这一向瘦了不少,既然有了身孕,可得好生将养。
苏茉尔道:是啊,皇贵妃尽会照顾别人,,也不知会不会照顾自己。春雨,我会时常炖个补汤送来,你可得伺候皇贵妃多进几碗!
春雨点头答应。
顺治兴奋道:宛如,你快问问肚里的孩子,是男是女啊?
惹得众人都笑起来。
苏茉尔道:准是一位阿哥!
大玉儿道:格格也不错啊!生得跟宛如一样标致!
董鄂妃连忙同意道:皇太后说得是!格格才好哪!又贴心,又好打扮。
顺治道:宛如,不论是男是女,我都喜欢!
董鄂妃与顺治相视而笑。
坤宁宫中,娜木钟气得摔了一个茶盏,怒道:气死我了!真是老天没眼!
淑妃道:这么些年都没消息,怎么突然就……
娜木钟打断道:我绝不要看见那个贱人在我面前示威!阿岱,你去承乾宫传话,说皇贵妃有喜,明天起不必来坤宁宫磕头请安了!免得有什么磕碰冲撞的,打不清官司,皇上又来寻我晦气!
阿岱低声道:喳。
淑妃道:皇后不必气急。她肚子里头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就算是阿哥,能不能顺顺当当地长大,那就更不知道?!哼,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福命!
娜木钟没听进去,犹自生气。阿岱却听出一丝弦外之音,瞥了淑妃一眼。
夜晚,承乾宫里,顺治坐在床沿,董鄂妃偎在他怀里。
顺治道:这会儿你可该多歇着了吧?额娘跟前只要尽到礼数就行,不要太劳累。
董鄂妃道:我不累,只是……有点儿害怕……
顺治安慰道:不怕!有什么好怕的?
董鄂妃道:我害怕……我常做梦,梦见一个人站在高处,被许多怨毒的眼光盯着,我浑身发冷……
顺治道: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日后不论称心如意也好,打入十八层地狱也好,我反正总和你在一起,你放心!
两人拥得更紧了。
清冷的寿康宫里,窗门都打开着,风吹得窗扇砰砰作响。
黑暗中,荧荧一灯闪着不安的火焰,贵太妃仿佛老了二十年,皱纹密布,白发散乱。她看着灯,突然痴笑起来,那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贵太妃痴笑道:哈哈哈……孩子……好孩子……贱人!我诅咒你跟你的孩子!我诅咒你跟你的孩子!
南苑的湖边,顺治与几个大臣在网鱼,玩儿得很痛快。
不远处,大玉儿由苏茉尔和太监宫女伴着,笑吟吟地伸头看顺治。
苏茉尔笑道:格格您瞧,皇上玩儿得多痛快!就像个孩子似的!
大玉儿唇边的笑意逐渐褪去,苏茉尔察言观色,明白了。
苏茉尔劝道:格格,不要想那些事儿了!
大玉儿感伤道:多年前,都是孩子,两小无猜,就会调皮,谁知后?来……?唉!
苏茉尔道:也不能全怪什么人。我说句不敬的话,贵太妃一向不太明白事理,十一阿哥的事,他额娘也得负责任。
大玉儿叹道:我也有责任啊……
苏茉尔道:要说责任,从十四爷那会儿就得算起。至于十四爷为什么是那性情?又得从大福晋那会儿算起。大福晋为什么被逼着殉葬,又得从……
大玉儿打断道:够啦!算呀算的,你是在讲古吗?
苏茉尔道:我是说,格格别再想那些伤心事儿了!
大玉儿道:贵太妃近来怎么样?
苏茉尔道:您放心,我都盯着!太医定时请脉开方子,在寿康宫当差的人也都老成,伺候得算是周到。只是贵太妃她……一精一神时好时坏,偶尔会认不得人。
大玉儿感伤道:唉!
这时,湖边的顺治突然回头朝大玉儿大声笑道:皇额娘!看我网着一条大鲤鱼!
大玉儿喊道:好!看见了!
顺治笑着,又回头去玩儿。
苏茉尔道:前些日子,皇上还突发奇想,叫侍卫们赛跑,从西华门跑到午门,赢的有彩,大伙儿都乐了!这几天在南苑,又是阅兵又是围猎,直玩儿了三天,一精一神还是一丝不减哪!
大玉儿道:这就叫人逢喜事一精一神爽。
苏茉尔道:对了,格格,那天您说,皇贵妃生个格格也不错,您是认真的吗?
大玉儿沉默了半晌,方低声道:但愿我是多虑了!
承乾宫,一陽一光中的大殿灿烂辉煌,春雨流泪笑着,将襁褓中的婴儿交给顺治。
春雨道:万岁爷大喜,母子均安。
顺治松了口气,看着怀中的婴儿,心中激动万分。
小唐领着太监宫女跪下道:恭喜万岁爷,又添龙子!
顺治抱着婴儿,转身朝外,迎着一陽一光,将婴儿举得稍高。
顺治道:菩萨保佑,祖宗保佑,朕的“第一子”……降生了!
一个宫女道:明明是皇四子,当时万岁爷怎么说是“第一子”?
太监道:八成啊,就是要立他为皇储了!
宫女道:上头能答应吗?
太监道:只怕外头也不答应啊!
慈宁宫里,顺治跟济度在大玉儿面前吵了起来。
顺治训斥道:简郡王,你太过分了!有事朝中议论,怎么闹到皇太后跟前来!
济度道:皇太后,亲贵们一致公愤,推举奴才进宫,就是要个说法儿,请您评评理!不过是个还没满月的毛娃子,不但封了和硕荣亲王,还为了他,祭祷天地、大赦祈福。听说皇上已经交待礼部,择一吉日立他为太子!这不是胡闹吗?到底是谁太过分?
大玉儿想了想,婉转道:皇帝,皇贵妃她怎么说?
顺治道:宛如在坐月子,不能出宫,她知道得不多,只劝儿子不要太铺张。是儿子不愿委屈她们母子,这些都是儿子的主意!
娜木钟不屑地牵起嘴角冷笑,别过头去。
大玉儿道:皇帝,何必这么早就立太子?等阿哥们都长大了,瞧谁强,就立谁……
顺治道:这孩子最强,我一看就知道!
娜木钟忍不住,重重地冷笑了一声。
济度道:还没满月的孩子,凭他怎么强,这会儿也看不出来!
娜木钟不屑地道:何况董鄂氏究竟是半个南……半个汉人!
顺治大声道:满人汉人有什么分别?总之是我的儿子!我就是要给天下百姓一个榜样,叫他们知道朝廷提倡“满汉一家”!
济度不满地道:哼,这种话只能说说,不能认真。因为咱们人少啊,真要“满汉一家”,恐怕几十年后满人连影子也没有了!都变成汉人了!
顺治道:咱们大清国,如今淹有华夏,牧民何分彼此?为什么还要这样心胸狭窄,示人以不广!
娜木钟尖锐地道:你要示人以广,大清的祖宗基业和你的皇位都保不住啦!
顺治怒道:为大清的祖宗基业,你做过一丁点儿什么?你没有资格开口!
娜木钟勃然大怒,正要回嘴,大玉儿大喝一声道:够了!都不要说了!
众人敛手垂眸,表示服从,却都是一脸悻悻之色。
大玉儿道:简郡王,亲贵们的意思,我跟皇帝都明白了……
济度道:皇太后明鉴,立太子的事儿务必暂缓,就算将来要办,也该召集八旗亲王,大伙儿商量着办。这是祖宗的家法,谁要打破,我镶蓝旗誓死反对到底!
大玉儿、顺治闻得他话中隐含威胁之意,脸色微变。
大玉儿镇定道:我知道了。这事改日再议!苏茉尔,送简郡王出去。
济度有点儿勉强道:多谢皇太后垂听,奴才告退。
苏茉尔道:简郡王请!
苏茉尔领济度出去。大玉儿沉下脸来,对娜木钟道:皇后,你也跪安吧!
娜木钟还想辩道:皇额娘,我是……
大玉儿道:行了,你的意思,我也清楚,就别在这儿添乱了!
娜木钟委屈又愤怒,也不行礼,一扭身就走了。
顺治怒道:皇额娘,你看她!连规矩都不顾了!像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