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一个球砸到三个总统
我第一次去达沃斯是2001年,那个机会很特别。之前我采访过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主席施瓦布先生,他问我:“你今年多大?”我含糊作答:“不到30岁。”施瓦布先生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继续追问:“到底是二十几呢?”我只好实话实说:“24岁。”没想到他很高兴地说:“我们需要的就是这种想做事的年轻人!我会亲自提名你竞争‘全球明日一精一英’(globalleaderfortomorrow)。”于是那年冬天,我来到冰雪小镇达沃斯,开始了11年的达沃斯生涯。
我在达沃斯有过多重身份:世界青年领袖评审委员会委员、达沃斯全球事务理事会(globalagendacouncil)理事、媒体理事会理事、论坛会议的主持人之一。每年,我们列出一个名单,在世界范围内遴选百余位优秀人才,作为达沃斯青年后备力量。至于达沃斯全球事务理事会,则是一个研究世界发展趋势的机构。每一位理事通过电话、邮件、网上社区进行讨论,确定每年达沃斯经济论坛的议题。这些议题往往存在于当前的视线之外,具有一定前瞻性,,有心人能够从这里更清晰地看出世界未来的走势。
电视里的达沃斯,是一个美丽素净的冰雪王国,天地洁白的童话小镇,所以这个地方在人们心中总有一种“传说中的色彩”。事实却没有这么美好浪漫,每到年会,正是达沃斯最冷的时节,雪大路滑,每年都有人摔倒受伤,但第二年仍然乐此不疲。
对于重要的国际会议,location(地点)的选择很重要。达沃斯地处山区,与世隔绝,进去一趟不容易,出来一趟也不容易。所以人们一旦进去了就不想再挪窝,踏踏实实住上三天,把各种会议开完了再走。想象一下,如果下一次论坛转战巴黎或纽约,得有多少人中途开溜啊。正因来亦难,走亦难,达沃斯的硬件设施也就不那么讲究,反正你别无选择。
小镇上星级酒店只有寥寥数家,早已被各国政要包下来,像比尔?盖茨这样不可或缺的角色,据说已经向酒店预交了未来十年的订金。所以我们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能订上一家与“如家”档次相当的,已实属万幸。
记得有一年和同事一起去达沃斯,我们花大价钱订下一个房间,进门一看,屋里空荡荡的,除了两个柜子什么也没有。我想这大概是客厅,随意感慨道:“不错啊,还是个套间!”可是继续往里走,并没有发现卧室的存在。睡在哪儿呢?难道是打地铺?我打开柜子寻找被褥,却惊喜地发现科技以人为本,柜子里竟有一张折叠床,稍微用力一压就可以放下来,不需要的时候拉一下,它又自动弹回柜子里。
达沃斯酒店房间里的电视机都很小,大小跟ipad差不多,好在还是彩色的。而且跟我的很多同事相比,柜子里有张折叠床已经相当不错。我们一位同事在微博上分享了今年他在达沃斯的住处——一个地下篮球场改装的简易房,躺在床上,头顶正上方便是一个挂在墙上的篮球架。
过去很多年间,中国人在达沃斯论坛上总感觉自己是个打酱油的围观者。第一,这种西方人主导的游戏规则会令很多人不舒服;第二,达沃斯论坛不允许带太多随行人员,突然没有了前呼后拥的风光,还要忍受简陋的食宿条件,很多人不习惯。第三,英语是达沃斯的通用语言,而且重要的私人会晤不可能带翻译,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面对面直接交流,如果你的英文不够好,也会有种被边缘化的感觉。
我因为工作关系,算得上参加达沃斯论坛次数最多的中国人之一。很多人表示不解,不好好在国内待着,去达沃斯凑什么热闹?人家也未见得爱带你玩儿。
原因很简单:那里是一个重要的国际言论集散地,如果中国人不主动发出自己的声音,就会有其他对你不利的声音和观点冒出来,左右别人对你的看法,严重影响你在世界上的声誉。
2010年,在我和同事们的共同努力下,中国议题首次进入达沃斯论坛的官方议程,中国主动参与议程设置、议题选择,在嘉宾的取舍方面有一半的发言权,这意味着中国的软实力也在日益提升。为了争取这一块自己的阵地,我们奋斗了十年。
一次在天津举办的达沃斯夏季论坛上,施瓦布主席握着我的手说:“成钢,十年前,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是我们世界经济论坛为数不多的中国朋友之一。论坛在中国有今天这样的影响力,和你的贡献分不开。”他的这些话,是对我十年达沃斯生涯最好的鼓励和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