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性一愛一开始就受制于这份紧缩倾向。他的性经验并不丰富,对身体的控制也无法自如;他十分气馁自己的表现。男性对自己的性能力是否被肯定似乎都有神经过敏倾向。我告诉他以前我很重视性的量和尺寸的大小,但人生经验愈丰富,愈注重性的质和其中的爱意。我们都认为差不多是时候了,可以开始共同探索谭崔(tantra)的奥秘了。凡事认真学习 的他,趁着回纽约探亲拜访了一位他很欣赏的家庭医师。这位博学的犹太西医精通道家房中术与谭崔,robert请教他如何把性提升到灵的层次以及延长时间的技巧。这位医生告诉他关键就在于放松,无目的,觉察自己的呼吸,怀着浓密的爱意,缓慢地进入对方的身体,而不要把整件事转成动物性的欲一望 或意一婬一。我以前听人说过双修最重要的是双方的气脉必须畅通,能量才可能提升至中脉的上三轮(喉轮、眉轮和顶轮),脱离较低层次的下三轮(太陽神经丛、脐轮和海底轮)。
robert从纽约回台北之后,我们开始实验谭崔式的性一愛。有一天晚上我们觉得彼此的状况都很好,两人之间有股静谧的张力,一份热恋中的一温一 柔。就在这股一温一 柔的张力中我们凝视着对方的眼睛,开始非常缓慢、非常清醒地注意着自己的呼吸,一边感受着身体的趋近。这个阶段的我对身体的觉知已经从粗钝次元转向了一精一微的经络系统,当他进入我身体的那一刻,我很清楚地接收到一股能量。这股能量迅速地往我身体的上半部扩散,我的脸和手开始逐渐麻痹。我知道麻痹是头部通往两只手臂的经络不通而正在打通时的现象,以往我只要练一习一 吐纳或气功,都会出现这种情况。随着他缓慢而一温一 柔的律动,这股能量变得愈来愈强,强大到我的两只手竟然扭曲得变了形,整张脸的肌肉也紧缩成一一团一 。他示意我深呼吸,不久麻痹感便逐渐解除。那次的性一愛时间并不长,也没有局部的高一潮,但两个人的能量一交一 流成一个完整的圆,故而达到了不可思议的通经络效果。那一整晚我们亢奋得睡不着觉,第二天精神也出奇的好,两人的关系因而进入了另一个阶段——其中有感恩,有深刻的感动,也有一份圣洁的喜悦。十九岁初恋之后我再也没尝过这样的融合滋味,直到遇见robert。
经过一番省思,我发现don和robert都属于男人中少数具有心灵层次的异类。从世俗的角度来看他们绝不是有成就的人,但是从出世的角度来看他们却是比较上道的,已经在转化自我的人。然而人最难的一件事还是出入世之间的均衡发展。过于入世的人往往脑满肥肠、感觉粗钝,对于生命深处的问题从未静虑过,意识里较一精一微的层面也从未碰触过,但他们在俗世中的谋生本能、人际周旋和操控物质的能力,却是游刃有余的。过于出世的人则往往敏感得近乎神经质,宁愿耗尽所有的一精一力思考宇宙人生的大问题,费尽千辛万苦觅得一点精神上的神迹,也不愿把放在屋外的那把上锈的刀拿进来磨一磨。我发现自己的人生看似两方面都有了发展,实际上我的心是倾向于后者的。和don已经失去了联系,不知道他后来的进展如何,眼前的robert显然是过于出世了些,虽然他在谋生的实际行动上还算尽力,但只要一遇到社一交一 场合或较为复杂的人际互动,脸上的猥琐和不安立即浮现。在二人小世界里他感到一温一 暖自在,时常诙谐百出潇洒而自然,但只要有第三者出现,不论男女,都会令他感到不自在。为了让他自在,我把外界的社一交一 活动几乎完全停止,关在这二人小世界里,成天和他辩经论道。时间久了,我的“精神气喘病”开始发作,我觉得有点要窒息的感觉。我不习惯每天和一个男人关在屋子里你侬我侬,我的情感需求已经不像年轻时那么强烈,我需要的是一个能够转圜的空间。当robert一发现我需要空间时,脸上立刻出现被冷落的不安表情,那种表情会勾起我的紧缩,我的紧缩又会加重他的不安,这一连串的精神互扰很快就令人感到疲惫不堪,我有限的耐力面临了严重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