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本卡看见我那匹长着金色马鬃的白马时会有什么感想。我的米拉米斯长着金色马蹄和马鬃。
本卡和我都喜欢马。我住在乌普兰大街的时候,我的朋友不只是本卡和兰婷阿姨,还有一位我忘记说了,就是卡勒·彭特,这是属于啤酒酿造厂老板 的一匹老马。每周啤酒厂的马车给乌普兰大街的那家商店送两次啤酒,在绝大部分情况下都是正赶我上学的时候来。我经常路过那里,跟这匹马讲上几句话。这是一 匹很温驯的老马,我给它方糖和面包吃。本卡也这样做,因为他也喜欢卡勒·彭特。他说卡勒·彭特是他的马,我说是我的,有时候我俩为卡勒·彭特伤了和气。但 是当本卡听不见的时候,我就小声在卡勒·彭特的耳边说:“不管怎么说你是我的马!”我觉得卡勒·彭特好像明白了我的意思,并且同意我的观点。如你所知,本 卡有爸爸、妈妈,一切应有尽有,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像我孤身一人那样需要一匹马。我确信,卡勒·彭特属于我比属于本卡更合理。说实在话,卡勒·彭特根本不是 我们的马,而是啤酒厂的。我们只是假装它是我们的。但是我装得太像了。我简直相信它就是我的。有时候我跟卡勒·彭特讲起话来没完没了,上学都迟到了。当女 教师问我为什么迟到的时候,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我不能告诉老师,我仅仅是因为跟一匹啤酒厂的老马讲话才迟到。有时候啤酒厂的车迟迟不来,我只得跑到学 校,这样就见不到卡勒·彭特了。啤酒厂老头儿的磨蹭劲儿真让我生气。我坐在课桌旁边,用手操着口袋里的方糖和面包,我想念卡勒·彭特,我想,要过好几天我 才能看到它。这时候女教师说:“布赛坐在那里叹息什么?有什么伤心事情?”
我没有回答,我能回答什么呢?女教师永远不会明白,我是多么喜欢卡勒·彭特。
现在我可以说,它属于本卡一个人啦,这样确实不错。对本卡来说,当我远走高飞的时候,卡勒·彭特在他身边是一种安慰。
如今我自己有了长着金色马鬃的米拉米斯。我是这样得到这匹马的。
有一天晚上找和父王搭积木飞机和谈话——就像本卡和他爸爸经常做的那样——我对我的父王讲起了卡勒·彭特的事。
“米欧,我的米欧,”我的父王说。“你喜欢马?”
“啊,太喜欢了。”我说,这话听起来好像不是我特别喜欢马,而仅仅是因为我的父王不相信我在他这里缺什么。
第二天早晨,当我来到玫瑰园的时候,一匹白色的马朝我飞奔而来,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一匹马像它这样奔驰。金色的马鬃随风飘动,金黄的马蹄在阳 光下闪亮。它朝我飞奔而来,我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疯狂嘶叫的马。我吓坏了,紧紧靠在我父王的身边。但是我的父王用结实的大手抓了一把马鬃,这时候马立即停 下了,然后它把柔软的鼻子伸进我的口袋,看有没有方糖。跟卡勒·彭特经常做的一样,我确实有一块方糖,出于老习惯,我只带了一块。马叼起方糖吃进肚子里。
“米欧,我的米欧,”我的父王说。“这是你的马,它叫米拉米斯。”
啊,我的米拉米斯,我第一眼就喜欢上它了。它可能是世界上最漂亮的马,一点也不像卡勒·彭特那样老朽、疲倦,至少我看不出有何相似之处。只有当它抬起漂亮的头看我时,我才发现它有着与卡勒·彭特相同的眼睛。那样忠诚,那样忠诚的眼睛——两匹马共有的。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骑过马。但是现在我父王把我抱到马背上。
“我不知道,我是否敢骑马。”我说。
“米欧,我的米欧,”我的父王说。“你难道没有一颗勇敢的心?”
这时候我接过马缰绳,在玫瑰园里骑。我骑马经过银杨树底下,银树叶不停地碰我的头发。我越骑越快,越骑越快,米拉米斯跳过高高的玫瑰篱笆。它跳得那么轻松、优美,只有一次碰到篱笆,玫瑰叶雨点似的飘落下来。
正在这个时候丘姆—丘姆来了,他看见我正在骑马。他一边拍手一边喊:“米欧在骑米拉米斯,米欧在骑米拉米斯。”
这时候我勒住马,问丘姆-丘姆是否也想骑。他当然想。他敏捷地爬到马背上,坐在我身后。我们奔驰在玫瑰园外面的绿色草地上。这是我一生经历的最有趣的事情。
我父王的国家很大,遥远之国是所有国家中最大的一个。它从东向西,从南向北绵延不断。我父王设有王宫的岛叫绿色草地岛。但是这个岛只是遥远之国的一小部分,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海对面的陆地和远处的山也属于我们国王大人。”这是我们一起在玫瑰园外面的绿色草地上骑马时丘姆—丘姆说的。
当我们在阳光下骑马奔驰时,我想到了本卡,可怜的本卡此时此刻大概正站在乌普兰大街的细雨和黑暗中,而我们却在绿色草地岛上骑马作乐。这里美不胜收。绿草如茵,到处鲜花盛开,绿坡平稳,清澈的河水顺坡而下,毛茸茸的小白羊在悠闲地吃草。
一个小牧童一边走一边吹水笛。这是一支奇特的曲子,我觉得我过去听到过,只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我在乌普兰大街肯定没听到过。
我们停下来和牧童讲话。他叫努努。我说我能不能借一下他的笛子,他答应了。他教我吹这支曲子。
“我可以给你们每一个人都做一支笛子,”努努说。“如果你们愿意的话。”
我们说,我们当然希望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笛子。一条小河从附近流过。一棵垂柳把校伸向水面。努努跑过去,砍下一个柳枝。我们坐在河边,用脚 拍打河水,努努为我们削制笛子。丘姆-丘姆也学会吹这支奇特的曲子。努努说,这是一支古老的曲子,比世界上任何曲子都古老。努努说,牧民们早在几千年以前 就吹这支曲子。
我们感谢他为我们制作木笛,也感谢他教我们吹这支曲子。然后我们骑上马继续往前走。我们走了很远很远还能听到努努吹笛子的声音。
“我们一定要珍惜我们的笛子,”我对丘姆—丘姆说。“如果我们走散了,我们就吹这支曲子。”
丘姆—丘姆用力搂住我的腰,免得从马上掉下去。他把头紧紧贴在我的背后说:“好,米欧,我们一定要爱护我们的笛子。如果你听到我的笛声,你应该马上知道是我在叫你。”
“说得对,”我说。“如果你听到我吹这支曲子,你也应该马上明白,是我在叫你。”
“对。”丘姆—丘姆说。他用力搂着我,我想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当然是除了我的父王之外。我喜欢我的父王胜过世界上其他任何人。但是丘姆—丘姆像我一样是个男孩,当现在我再也见不到本卡的时候,他就成了我最要好的朋友。
啊,真是太好了,我有了父王、丘姆-丘姆和米拉米斯。我风驰电掣般地穿过绿色的山岗和草地,我兴高采烈是不足为怪的。
“我们怎么样才能到达海那边的陆地和遥远的群山呢?”我问。
“通过黎明桥。”丘姆—丘姆说。
“黎明桥在哪里?”我说。
“我们马上就会看到,”丘姆—丘姆说。果然如此。这是一座很高很长的桥,一眼看不到头,桥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看起来就像金色的光束组成的。
“这是世界上最长的桥,”丘姆—丘姆说。“它把绿色的草地岛和海对面的大陆连接起来,但是夜间我们的国王大人下令把桥封锁起来,以使我们能在绿色草地岛上安心睡觉。”
“为什么?”我说。“谁夜里会来?”
“骑士卡托。”丘姆—丘姆说。
当他这样说的时候,好像有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过,米拉米斯开始打颤。
“我第一次听到骑上卡托的名字,”我高声对自己说,“骑士卡托,”我说的时候,一边说一边浑身发冷。
“对,残暴的骑士卡托。”丘姆—丘姆说。米拉米斯一声长嘶,就像在喊叫。这时候我们不再提骑士卡托的事。
我想骑过黎明桥,但是我首先要征得父王的同意。所以我们转身回玫瑰园,今天不再骑马了。我们给米拉米斯刷毛,梳马鬃,用手抚摸它,我们还把从丘姆—丘姆的妈妈那里要来的方糖和面包喂它。
然后我和丘姆—丘姆在玫瑰园里搭一间草房,我们坐在里边吃饭。我们吃白糖摊饼,这是我所知道的最好的饭。本卡的妈妈经常做这种摊饼,我有的时候也尝一尝。但是丘姆—丘姆的妈妈做得更好吃。
建草房非常有意思。这是我向往已久的事。本卡讲过很多关于他在瓦克斯霍尔姆别墅里建草房的事情。我确实希望我能写信告诉他,我和丘姆—丘姆建的草房,“请你注意,我建的草房非常漂亮,”我将这样写,“请你注意,我们在遥远之国建的草房非常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