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狄克的猫回来了

整堂读书课山羊看得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大小姐把狄克·惠灵顿的故事或多或少讲了一些给他听。威立对读书课并不在乎，他等的是那个冒险故事。要是不读书，你就不会听到那么多冒险故事。

大猫跳回他说故事的老位置。

我们上次说到狄克一个人回到伦敦，他替费兹华伦带回来许多最好的货物，也给自己赚到了财富。

五年过去了。狄克接管了绝大部分账房里的日常业务——探巡码头、盘点进货、包装卸货、赊欠付现、开立账单。费兹华伦耗在花园里的时间更多了。

狄克十六岁。他长得高高壮壮，左脸颊有一道奇特的疤痕。他在码头的身手了得，一会儿跳进接驳的小船，一会儿又荡上新到的大轮船。他身上带着自己可以花用的钱包。虽然他在绸布工会登记的是费兹华伦的学徒，实际上他的身份是合伙人多过学徒。他已经渐渐地变成一位有名有利的绅士了。

有一天，路易爵士的一个信差出现在费兹华伦的店里。他带来一封信，叫狄克在晚上钟声更换的时候去老人家里。

狄克依约前往。打过蜡的长桌上点了烛火，几只玻璃杯、一大瓶雪莉酒，和一个狄克从来没尝过的硬蛋糕。他又瞥见了很久以前曾见过的那个女孩儿，她现在长高了，不再是女孩儿，而更像是个女人了。他很想认识她，路易爵士根本不给机会。她没有再露脸。

“现在该是你买下费兹华伦一些股份的时候了，”老人高声地说，“这儿有一张我签名盖章的票子。需要多少钱，你只管向我开出来。买下四分之一或者四分之三，不要超过也不要太低。绝对不要跟任何人对分，否则人财两失。”

狄克向费兹华伦买下了四分之一股份。狄克原来想要比较大的股份，费兹华伦不答应，他说，他老了，等他死后这个公司反正是狄克的。狄克买股份的钱他都收了，他解释说，这笔钱可以让他安享晚年和供养厨娘，更何况他的膝盖不好，以后只会越来越糟。

他们的商号名称改成“费兹华伦与惠灵顿”，招牌是一只黑花纹的猫叼着一只瘫软的老鼠。

费兹华伦的座右铭是“物超所值”，他确实做到了。如果顾客订购一磅，他一定给十七个盎司（注：一磅等于十六盎司）；如果她订购一码，她可以得到三又三分之一英尺（注：一码等于三英尺）；假如有任何错误他都算在自己的账上。狄克严守这些规则，他们定的价钱并不算最便宜，生意却非常兴隆。

狄克把猫卖给的黎波里的国王已经五年了，她如果还 活着应该有七岁了。他想着她跟那些鸟儿，一起住在那个陌生、奇怪又黑暗的皇官里。有时候他会梦见她在他的房间里。不止一次，在醒来的时候，他真的以为她刚刚才跳到他的床上来过呢。

一个很热的午后，在码头上，狄克看见了“独角兽号”的船长。在他身后竟然是拐啊拐的是那只猫，她有一条后腿弯曲萎缩了。

狄克把她抱起来，就好像他们连一分钟也没分开过似的。他的眼睛湿了，一时间他发不出声音。她开始喵喵叫。

“怎么了？”他终于急切地说。

那猫在他怀里舒展了身子。

“鼠大王害的。”

“他攻击你？”

“是我攻击他。我追踪他很久，他的个头比我还 要大，在他逃跑的坑道里我们碰上了。那里面又黑又窄。他咬我的脊椎，这是老鼠的习惯。我一转身，他只咬着我的腿，把我的脚腱咬断了。我回头就撕开他的脖子，他死了，我掉了几颗牙。”

狄克早注意到猫的嘴巴看起来不对劲儿，好像一直瘪着嘴在笑。

“我正把自己往坑道外面拖的时候，他的徒子徒孙找上了我。他们拼命剥我的皮，我的皮毛被剥得一条一条地挂在身上。我坚守我的作战守则，咬脖子、挖眼睛。我咬得不够有力，还 解决不了他们。我的爪子倒是很管用，所以现在的黎波里有的不是三只瞎了眼的小老鼠，而是三只瞎了眼的大老鼠。事件结束，也差不多要了我的命。”

“总算运气好。我知道老鼠王的坑道一定会有一条暗道，可以直通皇宫里的一口水井。我找到了，里面全是臭水，盐分很重。周围的泥浆比那水还 要臭。我试着喝一点儿，几乎噎住。我痛苦地在泥里打滚。我身上所有被他们撕裂的地方都像火在烧。慢慢的疼痛麻木了，伤口在泥浆里凝结起来。我在那儿躺了好几天，等我体力恢复够了，才爬回到皇宫里去。”

“国王认不出我了。等他认出来的时候，他立刻把御医都召来，还 拿了脸盆和布巾。他亲手帮我清洗，洗澡的水清凉 甘甜，是他们贮存来当饮料喝的。我舔了布巾上滴下来的水滴，他下令拿他御用的金杯给我喝水，那是用玫瑰玛瑙雕刻成的，还 有一个黄金的把柄。那杯子可是只有他的嘴才可以碰的喔。”

“那些御医没什么大用处，”那猫继续说，“国王同意我既然不再是捕鼠高手，不如让我回家。于是我把皇宫留给了我的子孙辈照管。国王多的是我的子嗣。”

“不管这些了，我听说你想去波斯 。”

“哦？”

“我从绿衣人那儿听来的。”那猫说。

“路易爵士？你看过他？”

“他在地角岬碰到我们。‘独角兽号’是他的船。”

“原来如此。”狄克说，他起了一阵寒颤。

他问猫：“如果我去波斯 ，你也去吗？”

她点头喵一声，伸出一只前爪，脚趾全部张开着，这就是猫咪表现高兴心情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