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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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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我们花了一天的时间寻找进入深渊的小路。门多沙把所有的人分成两个组,一组沿护墙往南,一组沿护墙往北,希望在河边找到一座城市,那样城里的人就会指引我们一条上下深渊的小路。

我们没有找到小路,也没有找到人的脚印。只找到一些鹿和狮子的脚印,不过,我们发现了一条很浅的裂缝,沿护墙的石头表面蜿蜒而下,上面生长着一些受山风影响树干弯曲的松树。既然没有别的选择,我们决定就沿着这条裂缝走下去试试看。

全部牲畜包括那只大灰狗都留下来由托雷斯 照顾。我们随身带了八天粮食。

“要是我们第八天还 不回来,”门多沙上尉说,“你就回到豪威库去求救。”

“你们走了,”托雷斯 回答说,“我就去寻找一条到那条河边去的近路。”

“你就留在这儿,什么也别去找,”门多沙说,“要是时间不好打发,就跟泰格尔玩玩。它有些进步,不过还 像一只小羊,不像猛虎。”

“你回来说不定就认不出它来了。”托雷斯 说。

先前在那条可怕的索罗拉山峡取得的经验对我们很有益处。太阳还 没有旗杆那么高,我们已经沿着裂缝攀着一棵棵树下到了很深的地方。走完这条裂缝我们又折向另一条裂缝,来到一块突出的岩石上,从那里我们看得见十字架,也看得见托雷斯 在护墙上向我们招手。

经过一条条陡梯一样的裂缝,我们到达了一个长满了灌木丛的阶地,灌木上挂满了苦味的浆果。

这时已是下午,天空乌云密布,预示大雨即将来临,我们就扎了营。我们用树枝和灌木搭了一个很好的棚子,滚滚雷声还 没有传来,我们已经躲进了棚子。

雨一直下到天黑,上面护墙上倾泻下来银线般的山水,流淌在我们周围。天空已经放晴,透过纯净的空气我们看到大河的另一条支流向南流去,但到了远处它又向下,蜿蜒曲折像一条盘绕的绿蛇。

天黑以前我们已弄清了阶地的情况,发现阶地两边都是一直向下的陡坡。但由此往东,是断裂的岩石,形成一个扇形斜坡。黎明时,我们十分艰难地爬下这个斜坡,来到第二个阶地。

这里没有松树,只有树叶稀疏的灌木丛,同“心谷”的灌木丛相似。齐娅在那里找到一个半埋在土里的贝壳,有我拳头那么大小,呈长笛形。跟她在科特斯 海咸水湖周围拾到的那些贝壳差不多。这个地方离海那样远,贝壳是怎么来的呢,这一点至今使我迷惑不解。

第二天,花了一上午时间走下一个弯弯曲曲的陡坡,我们来到沙丘起伏的河旁。

河大约有二百步宽,水流很急,很难涉水过河。河面上冒出一些灰色的礁石,根据旋涡和泛起的白浪推测,下面一定还 有许多看不见的礁石。河水流动的声音就像成千上万头猛兽在呻吟。

“我们说什么也到不了对岸。”罗阿说。

“除非对岸有城市,”门多沙回答说,“我们也没有必要到对岸去。”

“要是城市真在对岸,我们就休想看见它了。”罗阿说。

“城市真在对岸,我们走了那么多路,当然是非看见不可的。”门多沙说。

“那就得上帝保佑了。”茹尼加说。

朝南,河仿佛在一些高大的堡垒中穿行,朝北则是一片片沙滩。我们动身朝北走去,走了一小时忽然起了大雾。既然几步以外什么都看不见,我们也只好生火扎营。

“我倒想知道,”罗阿站在熊熊燃烧的篝火旁说,“就是找到金子,用什么法子运到马骡那儿去。”

抬头望望两天前离开的那个护墙,只是天边隐隐约约一条细线,我不免也纳闷起来。

“当然只能背上去,”门多沙说,“每个人背一个阿罗瓦1,必要时,还 可多背一些。”

(1重量单位,等于十一公斤半。)

“我能搬动自己的两条腿就算不错了。”弗朗西斯 科神父说道。

“人总是难免一死的,要是我们死了,”茹尼加发表自己的看法,他经常说些傻话,“变成天使,那时我们就可以带着金子飞上去了。”

“天使要了金子也没有用。”弗朗西斯 科神父说。他向门多沙转过身去,“一个人怎么能扛一个阿罗瓦金子沿我们来的路回去呢?”

“金子,”门多沙说,“能变得很轻,成为所有负担中最轻的负担。”

第一批星星出来了。据说井底看星星,星星会显得更加明亮。对此,我没有体会。不过我在那儿看到的星星确实和稀世的珠宝一样明亮。

随着夜幕的降临,风也沿河吹来,它带来了一股依稀可辨的味道,这种味道我们很熟悉。

“印第安人在生火,”齐娅说道,“那是米兹克特尔木的味道。”

门多沙腾地站起身来,高声呼喊。

他的声音淹没在河水的怒号声中,如同没有呼喊一样。不过奈克斯 潘的印第安人已经看见了我们。

破晓时,河边还 很黑,不过我们的南面,曙光已经扫到河边的陡壁。那里站着三个人,一个个像擦亮的铜像。他们离我们太远,听不见我们的声音,因此我们挥手招呼他们下来,指指下面的河流作为回答。然后,他们就消失了。

这是一个令人兴奋的时刻。尽管我们还 有种种疑虑,看来那个酋长讲的还 是实话。我们已经找到了他所描述的红悬崖和大河。刚才几个印第安人证明附近有一个城市。不过我们还 得提高警惕,豪威库的经验我们还 记忆犹新。

我们没有等到吃饭,就唱着歌朝河的下游走去。我们惟一缺少的音乐——鼓和笛子都被留在后面了。不到一个小时我们就看见远处河边有三座塔尖,同时看到一处陡壁裂开一个豁口。

那个豁口还 没有一庹1宽。豁口两边直上云天,像渡鸦翅膀一般黑。豁口中间流淌着一条湍急的小溪,溪水翻过闪闪发亮的黑石头注入河里边。溪边是一条人来人往踩出来的小路。

(1音tuo,两臂左右伸直的长度,约五尺。)

我们就走这条小路,进入了半明不暗的豁口。沿溪都是巨大的蕨类植物,在不断滴水,一股股阴冷的迷雾打湿了我们的面孔。石头小路踩在脚下滑溜溜的。

不久狭道变得更窄,头上几乎不见天日。我们只能摸索阴湿的石壁找路。当我们在一片漆黑中爬行时,旁边的小溪发出雷鸣般的响声。突然我们一下子出了豁口,到了一个阳光普照的地方。

我们面前是一片辽阔的草地,足足有一里格多宽,四周有高大的陡壁环绕,就跟刚才河流被陡壁环绕一样。我们沿之而来的那条小溪缓缓流过草地。溪流两岸生长着三角叶杨树、杨柳和浆果熟透的灌木。小麦般金黄色的草地宛如平静的湖泊一直伸到遥远的陡壁下,一群群吃草的鹿和山羊像是湖上的一个个小岛。

我无声地凝视着眼前一片宁静的世界。

“天堂一定也跟这差不多。”弗朗西斯 科神父说。

“可是城市在哪里呢?”门多沙说。

我指指远处田野上空一朵蓝云。

“炊烟,”门多沙说,“可看不见房屋或草棚。”

他装上火绳枪,放了一枪。在附近吃草的鹿群抬起了头,好奇地看了看我们。

“这枪不会白放的。”门多沙说。

爆炸的回音尚未消失,一个印第安人从一棵树后边冒出来,来到我们站的地方,匍匐在地。

他对齐娅提出的许多问题都没有作出回答。可他对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对引起爆炸的东西、对我们的突然出现也没有表示惊讶。他用蜥蜴一般的目光来回打量我们每一个人,然后开始溯河而上,示意我们跟着他走。

齐娅说:“他一点也不懂我问的话,我使用了三种语言,他还 是不懂。只怕我们会遇到许多麻烦。”

“不说话麻烦倒更少些,”门多沙说道,“用手势不会说漏嘴。”

“你不希望我讲话?”齐娅说。

门多沙微微一笑,对他来说这是非常难得的:“只要你高兴,你就讲吧。反正我不听。”

“讲话并不使我很高兴,”齐娅说,“要是让我和你一样,坐在马鞍上,骑在蓝花马的女儿的背上,那就使我高兴了。一旦我骑在上面,我就什么话也不说,什么语言也不用。”

“它的女儿太小,还 不能骑。”门多沙说。

“它什么时候才不太小呢?”

“快了。”他说。

“那时我能骑在它身上吧?”

门多沙没有回答。

“我已经给它起了一个名字,”齐娅说,“叫它‘蓝星’。”

门多沙已不再听她讲话了,他从背包里取出一只圆圆的银徽章,有一只小小的浅盘那么大,阳光照在上面闪闪发亮。徽章上有一根银链,他把它挂在脖子上。

我们走到草地的尽头,那里生着一堆堆篝火。一群男女出了树林,朝我们走来。门多沙举起徽章,让太阳照在上面,把反射的光柱映在他们脸上。大多数印第安人都崇拜太阳,他设计这个徽章就是为了让他们产生深刻的印象。

印第安人被光柱弄得眼花缭乱,停住了脚步。只有一个高个儿男人继续朝我们走来。他不太年轻,但身体匀称,肤色如铜,走起路来脚步轻快像动物一样。他走到我们跟前,并没有像头一个印第安人那样匍匐在地。

门多沙上尉说:“我是太阳的儿子,也是至高无上的国王,也是耶稣世界之王派来的使者。”

齐娅把他的话译成她在豪威库使用过的方言,印第安人摇了摇头。她又讲了三种别的方言,他才点了点头,说他名叫康塔,是奈克斯 潘的印第安人酋长。

门多沙深深鞠了一躬,然后给他一串明亮的念珠和两面小镜子。“问问他,”他对齐娅说,“他统治的那个城市在哪里。”

对此,康塔酋长骄傲地把手一挥,用一个简短的字句作了回答。

“天空、云彩,”齐娅说,“陡壁、小溪和草地,以及那些在草地上吃草的野兽就是他统治的城市。”

门多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就问他,他的人民在何处居住。”

康塔酋长指指三角叶杨树林。

齐娅说:“他的人民居住在树林中,他们不需要房屋,因为这里一年四季阳光灿烂。”

“如果他们不需要房屋,”门多沙说,“那么他们也就不需要金子。不过你还 是问他一问。”

齐娅对酋长讲了。他摇摇头。

“把这个给他看看。”门多沙说着从脖子上取下一个金奖章。

康塔酋长还 是摇头。他朝茹尼加拿的火绳枪瞥了一眼。他想知道是不是这个东西制造了雷鸣般的响声。

门多沙抓住火绳枪,装上火药,对准二十步以外的一棵小三角叶杨树开了一枪。顿时烟雾滚滚,三角叶杨树晃了几下,掀倒在康塔酋长脚边。

“现在再问问他,他是否有金子,”门多沙说,“火绳枪说不定增强了他的记忆力。”

康塔看了看那棵树,又看了看那个武器,脸带几分惊奇,再没有说什么。齐娅又问他关于金子的事,他还 是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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