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 年12 月21 日,这是圣诞节前的最后一个星期天。奥地利首都维也纳呈现出欢乐的节日气氛。贯穿市区的多瑙河上,满载外国游客的豪华游艇在来回穿梭。大小商店门口,摆放着挂满五颜六色彩灯的小松树。十字街头,伫立着三五个民间提琴手,演奏着悦耳的节日乐曲,俨然成了这座音乐之都的一大景观。
然而,坐落在卡尔吕格环城大道10 号的乳白色大厦里,却充满着别样的紧张气氛。这座大厦是石油输出国组织(简称欧佩克)总部所在地,该组织的11 个成员国的石油部长正在大厦会议厅里举行例会。
欧佩克成立于1960 年9 月,总部在1965 年从日内瓦迁至维也纳。它的任务是协调和统一各成员国的石油政策,并确定以最适宜的手段来维护他们的共同利益。欧佩克自成立以来,为稳定石油市场作了许多努力。它每一次例会,都会引起全世界的关注,因为这关系到“黑色金子”——石油的产量和价格。
中午11 点40 分,大厦会议厅内,石油部长们正在为石油差价争得面红耳赤,唇槍舌剑,吵得不可开交。但随着中午的临近,会议也该准备休息了。
就在这时,有五男一女说说笑笑地向欧佩克大厦走来。他们衣著入时,提着阿迪达斯运动包,边走边大喊大叫,并不时唱起祝愿世界和平的歌曲来。
这座大厦是石油输出国组织、德士古石油公司以及加拿大使馆三家合用的,门口只孤零零地站着一个警察,见这6 个人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便放他们进去了。
路透社驻维也纳分社社长西德尼·韦兰德,正在大厅内与一位美联社记者聊天,见这伙人皮肤黝黑,就开玩笑地说:“瞧!安哥拉代表团来了。”
近来有人说,安哥拉正准备加入欧佩克。
这帮人没有理睬两位记者,径直奔向二楼。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男子,头戴贝雷帽,身着军大衣,一脸横肉,鹰钩鼻子,两腮长满大胡子。一上二楼,他们的第一个目标是电话总机室。接线员黑勒小姐挺有礼貌地问:“你们好!
有事吗?”那6 个陌生人中的瘦高个男人迎上来问:“会议厅在哪里?”黑勒小姐朝右边指了指:“拐过弯就是。”话音刚落,瘦高个就呼地从运动包里掏出一支冲锋槍,朝电话交换台就是一梭子,整个电话线路就此中断。总机小姐尖叫一声,一下子钻到桌子底下,周身颤抖着。大胡子和其他人也掏出了冲锋槍。
原来这帮人是一群恐怖分子。
在会议厅休息室里,有两名奥地利警卫,一位是扬达警官,一位是蒂希勒警官。他们见这帮持槍者闯了进来,情知不妙。蒂希勒冲上去阻拦,一把抓住大胡子的冲锋槍管,但大胡子猛地一掀,从他手里挣脱出来,直扑会议厅。跟在大胡子后面的女歹徒,用英语问:“你是警察吗?”蒂希勒刚说是,她就朝他开了一槍,子弹击中他的颈部。接着她把受伤的蒂希勒拖进电梯,将电梯开往底层。扬达警官也被其他歹徒缴了械,一脚将他蹬倒在隔壁一间办公室的地板上。
站在会议厅门口的伊拉克驻石油输出昆组织代表团的安全官员阿里·哈法利试图拦住这帮人,结果被女歹徒一槍打死。
大胡子手一挥,两个恐怖分子留守门口,女歹徒冲进隔壁一间办公室,大胡子自己则带着两个人破门而入。
顿时,会议厅里响起一阵轻脆的槍声。所有的吊灯全被击得粉碎,天花板上留下蜂窝状的槍眼。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把与会者吓懵了。尖叫声、祈祷声和桌椅的翻倒声响成一片。平素道貌岸然的部长、大臣们,全都“唰”地一下钻到桌子底下,吓得浑身打哆嗦。女秘书尖叫着蜷缩在墙角屋边,一动也不敢动。只有利比亚代表团的工作人员尤素福,勇敢地奋起反抗,他一个箭步把大胡子撞倒在地,夺过大胡子手中的冲锋槍,但尤素福似乎不会开这种槍,大胡子乘机从怀中掏出一把小手槍,朝尤素福连开6 槍,将他打死。
与此同时,倒在隔壁办公室的扬达警官挣扎着爬起来,向警察总部打电话报告,“我是扬达警官,石油输出国组织总部遭暴徒袭击,他们用的是冲锋槍。”仿佛在印证扬达警官的话似的,大胡子打死那个利比亚人的槍声此刻也传进了话筒。
大胡子端着冲锋槍,大吼一声:“全都给我趴在地板上,不准出声!”
人们乖乖地趴在满是散落的文件的地板上,连大气也不敢出,大厅内顿时鸦雀无声。
大胡子用带有外国腔的阿拉伯语喊道:“尤素福,把炸药准备好!”那两个恐怖分子立刻从运动包内掏出一捆捆炸药、雷管、导火索,然后,将炸药置放在厅内四角,并横七竖八地拉起一道又一道的导火线。庄严的会议厅变成了一触即发的火药库。
突然,外面响起了一阵阵激烈的槍声。原来是维也纳的防暴突击队在接到扬达的报告后赶到了现场。这支8 人突击队,头戴铜盔,身穿避弹衣,手执冲锋槍,在11 点50 分,即接报后仅5 分钟,就冲到欧佩克大厦的一楼门厅。3 名突击队员在同伴的掩护下,冒着恐怖分子雨点般的子弹,沿楼梯冲上二楼。守在会议厅大门的两名恐怖分子顽强抵抗着,激战中,一名恐怖分子负伤,另一名赶紧扔出几颗手榴弹,将一名突击队员炸伤。楼梯炸了个大洞,进攻受阻,而恐怖分子又以会议厅内人质安全相威胁,防暴队只好暂停攻击,十几分钟的战斗就此结束。
停火后,大胡子返回会议厅,怒气冲冲地问:“谁是亚马尼?”
正在默诵《古兰经》经文的沙特阿拉伯石油大臣亚马尼大吃一惊:这伙人是冲着我来的。肯定是那些抗议油价上涨的欧洲人,找我们这些负责油价的人报仇来了。他越想越害怕,把头紧紧地贴在地板上。躺在亚马尼身边的加蓬石油部长怜悯地朝他看了一眼。
一名恐怖分子开始仔细端详着每一个躲在桌子底下人的面孔。当他的目光与亚马尼惊恐的目光相遇时,他嘲讽地“啪”地立正,对亚马尼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转身告诉大胡子:他找到亚马尼了。
大胡子走过来,一把将亚马尼拽起来,推到一边,接着命令部下将人质分成三组:一是“罪犯小组”,包括沙特阿拉伯、伊朗、卡塔尔和阿联酋代表团成员;二是“中间派小组”,包括石油输出国组织的非阿拉伯成员;三是“自由派和半自由派小组”,包括伊拉克、利比亚、阿尔及利亚和科威特代表团成员。很显然,这次行动的矛头主要是指向沙特阿拉伯和伊朗。
这时,欧佩克总部大厦已被奥地利军警团团围住,附近的制高点上布满了岗哨,整个街区被彻底封锁,全城处于戒备状态。
大胡子瞅了瞅外面的情况,便写了一张纸条,叫人质中的尼日利亚代表团团长的女秘书凯里打字,并要她将条子送交奥地利当局。他大声地宣布道:“你出去后告诉那帮混蛋,我是卡洛斯,他们必须按照我的要求去办,否则,这群部长老爷们的小命就要完蛋了!”
“卡洛斯”这个名字使所有的人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谁都知道卡洛斯是赫赫有名的国际恐怖组织头目,是全欧洲通缉的要犯。卡洛斯是委内瑞拉人桑切斯的化名,是一名职业杀手,他领导的“卡洛斯帮”这个国际恐怖组织,曾在世界各地制造一连串的暗杀、劫机、扣押人质的恐怖活动。从他住处搜出的暗杀名单,足有几十页。今天落在他手里,恐怕是凶多吉少。
亚马尼更是惊恐不安。今年夏天,巴黎警方袭击卡洛斯的寓所时,就发现了一份暗杀亚马尼的详细计划,上面列举了他的行动和生活方式,以及他在城里常去的地方,并决定在那些地方实施暗杀计划。而这一次,亚马尼无疑是重点打击对象。想到自己在劫难逃,亚马尼不禁又默诵起《古兰经》来。
凯里怀揣着卡洛斯给奥地利当局的打印板,一边紧张地尖叫着“请不要开槍”,一边小心翼翼地冲过走廊,走下楼梯。当警察领她离开时,她面色苍白地对围上来的记者说:“我浑身颤抖,无法讲话,请不要问了。”
奥地利当局这时才知道,他们面对的是非常残暴的对手。卡洛斯帮绑架了11 国的石油部长和51 名工作人员,事关重大,奥地利政府不得不谨慎从事。此刻,奥地利总理克赖斯基正在菜希度假,内政部长立即打电话将这一突发事件报告克赖斯基。克赖斯基一放下电话,就立即赶回维也纳,并迅即召开内阁紧急会议,决定与恐怖分子谈判,寻求一种避免继续流血的解决办法。卡洛斯率领的这支五男一女的突击队,是名副其实的国际恐怖组织。他的5 名同伙中,第二号人物哈利德是黎巴嫩人,瘦高个子克莱因是德国人,他的女友,即那个残酷无情的女歹徒,名叫加布里勒,也是德国人;小胡子尤素福是巴勒斯但人;还有一个叫阿利姆的,是南也门人。他们是从北非出发,取道瑞士,辗转到达维也纳的。卡洛斯在瑞士留下一份政治公报,一旦他控制了石油部长,就让他的合作者公布这份公报。
卡洛斯在获悉奥地利政府准备谈判后,显得很高兴。他蛮横地提出自己的要求,拒绝与奥地利官员直接谈判,而由利比亚驻维也纳大使作中间人。
但利比亚大使正好在外地,卡洛斯只好让伊拉克临时代办阿扎维充当中间人。
通过阿扎维,卡洛斯提出了不在奥地利开“杀戒”的条件:下午5 点必须在奥地利电台广播他们的政治公报,并提供一架装满燃料的dc—9 型飞机将他们和人质送到任何指定的地点。
如果上述条件不能满足,卡洛斯就从傍晚6 点起逐一杀死人质,先将亚马尼的副手击毙,再杀死伊朗石油部长阿穆泽加尔的副手,接下来是处死亚马尼和阿穆泽加尔,最后杀掉所有人质,并炸毁欧佩克总部大厦!
奥地利政府知道这伙杀人如麻的恐怖分子绝非戏言,便立即开会商讨对策,并把这一情况通报有关国家。
下午3 点,卡洛斯把亚马尼叫到隔壁一间小房间,与他单独谈话。卡洛斯直截了当地告诉亚马尼:“我们尊敬你,但我们迟早都要处死你,以此来抗议你的政府所采取的政策。如果奥地利政府拒绝我的条件,你就活不过今晚6 点钟;如果他们让我们走,我就要带你们去利比亚的黎波里,然后再去巴格达,而你和那个伊朗人,将陪我们去终点站——亚丁。那里很可能是你的坟墓。”
亚马尼对卡洛斯这种坦率而又残忍的谈话,惊恐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下午5 点到了,奥地利政府还没有广播那份公报,卡洛斯面带笑容地走到亚马尼跟前,提醒他将会发生什么事情。亚马尼这时反而不那么恐惧了,他强打起精神,开始给家庭和亲友们写诀别信,交待后事,并请同事哈代尔代为转交。但值得庆幸的是,5 点20 分,奥地利电台终于广播了卡洛斯的政治公报,并宣布在维也纳机场已停放了一架飞机,听候卡洛斯的调遣。亚马尼那颗蹦到嗓子眼的心才稍稍平静下来。
卡洛斯那份早已打印好的政治公报,十分冗长,但多少说明了采取这次绑架行动的原因:某些阿拉伯国家的上层人物正在策划一个陰谋,试图迫使阿拉伯人屈从于犹太复国主义。他们采取这一行动就是“为了粉碎这一陰谋,打击陰谋活动的支持者,并对参与这项陰谋的所有人员和政党实行革命的制裁”。
傍晚时分,奥地利政府正式通知卡洛斯,答应他的条件,提供的飞机将由他支配。但同时附加了三个条件:一是外国人质随恐怖分子离开奥地利,必须以书面形式说明是自愿的;二是释放所有奥地利雇员;三是飞机飞到阿尔及利亚后,释放所有人质。卡洛斯对这些条件不屑一顾,只管提自己的要求:明早7 点提供一辆有窗帘的大客车,把我们和人质迭住机场,另外,还要提供一些绳子、剪刀、水果和食品来。
精疲力竭而又惊恐不安的人质们通宵坐在椅子上,度过了一个痛苦难熬的不眠之夜。
12 月22 日一早,奥地利政府便依约将一辆挂着窗帘的客车停在大厦门口。
由于车小人多,卡洛斯只好释放了石油输出国组织的工作人员和一些代表团的部分成员。这时,卡洛斯手上还握有40 名人质,其中包括11 名石油部长,有这些巨头在,不怕当局耍花招。
前有两辆警车开道,后有两辆救护车护送,大客车一直开到停机坪前。
两名恐怖分子检查了那架dc—9 型飞机后,所有人质都步履蹒跚地走上飞机。卡洛斯最后一个上飞机,他面对镜头,咧开大嘴笑了。这是胜利者的笑容。刚才临上飞机时,奥地利内政部长奥托·勒施竟出人意料地拥抱了他,这不就意味着奥地利当局向他彻底投降了吗?想到这里。卡洛斯伸手做了个“v ”字手势,然后滞洒地上了飞机舷梯。全世界都通过电视屏幕看到了这个恐怖组织头目的嚣张模样,以及那些愁眉苦脸的奥地利官员的狼狈相。
9 点15 分,奥地利航空公司的这架dc—9 型飞机腾空而起。自愿驾驶这架飞机的曼弗雷德·波拉克机长,并不知道确切的目的地,直到起飞半小时后,卡洛斯才通知他,飞往阿尔及利亚首都阿尔及尔。
卡洛斯走到机舱,宣布飞机到达阿尔及尔后,将释放部分国家的部长和代表团成员。这个许诺使讥舱内的气氛有所缓和,人们开始相互低声谈话了。
卡洛斯显得神采飞扬,用西班牙语同他的同胞、委内瑞拉石油部氏瓦连丁谈笑风生,并将他写给母亲的一封信交给瓦连丁代为寄送。他甚至还饶有兴趣地给人质之一、尼日利亚代表雷米签名“留念”!
然而,当飞机开始在阿尔及尔降落时,紧张气氛又充斥了机舱。卡洛斯让4 名恐怖分子站在舱内不同部位,把槍口对准人质,并警告人质不准拉起窗帘。卡洛斯自己则打开后机舱门,站在门口,冲锋槍口朝外。
飞机停稳后,走过来一个阿尔及利亚官员,事后才知道他是外交部长阿布达尔。他走近机身,想爬上后舱门的舷梯。没想到,迎接他的是卡洛斯黑洞洞的槍口和他的厉声喝斥:“不准上来!宾开!”阿布达尔只好悻悻离去。
卡洛斯把人质中的阿尔及利亚能源部长叫来。两人单独商谈了十几分钟。然后,这位部长走下飞机,向政府转达卡洛斯的要求。
不久,能源部长又转了回来,与卡洛斯一起去机场候机楼谈判。
凶吉难卜,机舱内弥漫着一种沉闷的恐怖气氛。
过了一段时间,卡洛斯同阿尔及利亚外交部长阿布达尔一道返回飞机,立刻将一部分国家的部长和代表团成员释放。阿布达尔对尚未释放的亚马尼,阿穆泽加尔等人安慰道:“我们正在进一步努力,请大家保持镇静。”
说完,又与卡洛斯一起去候机楼继续谈判。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卡洛斯返回机舱,身后跟着阿尔及利亚能源部长,虽然他已获释,但还是决定陪同剩下的人质一起飞往利比亚。
此时,卡洛斯手中还有20 多名人质,包括8 名部长。他命令驾驶员飞往利比亚首都的黎波里。接着,他和副手哈利德向人质们宣布:利比亚总理贾卢德少校将在的黎波里机场迎接大家。人质们见卡洛斯真的履行了逐步释放人质的诺言,心里踏实许多。只是亚马尼和阿穆泽加尔还是惊恐不安,卡洛斯似乎看透他们的心思,特地过来与他们聊天,有意无意地谈到阿尔及利亚人为挽救他们俩的生命作出了不少的努力。尽避舱内气氛又有所缓和,但他俩的心情依然不平静。
经过两个小时的飞行,飞机于当晚7 点降落在的黎波里机场。这一回,恐怖分子似乎不像在阿尔及利亚降落时那么紧张,没有命令拉上窗帘,他们手里也只拿着一把小手槍。
可是,贾卢德总理没有来。卡洛斯下令不准打开舱门。所有的人在闷热拥挤的机舱里等了一个半小时,贾卢德总理才到。但利比亚方面提出,只与阿拉伯人谈判。卡洛斯无奈,只得派副手哈利德与利比亚石油部长一起下飞机去谈判。
大约一小时后,哈利德同利比亚总理和石油部长一道回来了。贾卢德在舱门口受到卡洛斯的欢迎,利比亚总理与机上遭绑架的石油部长们谈话,特别与伊朗和沙特石油部长再三打招呼,安慰他们不会有生命危险。然后,贾卢德与卡洛斯在前机舱进行面对面谈判。
由于绑架者还准备去巴格达,而dc—9 型飞机难于远距离飞行,卡洛斯便要求利比亚提供一架波音飞机。贾卢德表示同意,但他要求绑架者和人质需在的黎波里等一段时间,因为他们提供的那架波音飞机还停在托布鲁克机场。
卡洛斯无可奈何,只得耐心等待。但一直等到深夜,利比亚人提供的飞机还是没有来。
外面下起了暴风雨,机舱内更显得闷热、潮湿。一连几十个小时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的恐怖分子,在漫长的等待中显得疲惫不堪、精神脆弱。女歹徒加布里勒前一晚通宵未眠,此刻在前舱突然歇斯底里大发作,又哭又跳;哈利德疲于奔命,开始恶心呕吐;被防暴队打伤的克莱因,伤口疼痛加剧,不断地呻吟着..卡洛斯望着濒于崩溃的部下,心急如焚,焦虑不安。他一边大骂利比亚人不讲信用,一边命令驾驶员将这架dc—9 型飞机开往托布鲁克,到那里再换乘利比亚的波音飞机。但波拉克机长说他不熟悉托布鲁克,没有导航图不行。利比亚人找来一张导航图,波拉克又认为这种导航图不适合dc—9 型飞机系统。卡洛斯别无选择,决定返回阿尔及尔,到那里再找一架波音飞机。
起飞前,卡洛斯又释放了几名人质,包括沙特阿拉伯代表团的两名成员。
这两名沙特人,见他们的石油大臣没有释放,不肯离去,但被恐怖分子硬行赶下飞机。临走时,一名沙特人对卡洛斯说:“看在真主的份上,请不要伤害亚马尼。”卡洛斯哈哈大笑,半真半假地说:“我在利比亚已经接到上级指示,不准伤害他和伊朗部长。你们可以放心走了。”
飞机重又飞往阿尔及尔。机舱里还剩下十几名人质,其中有4 名部长,他们是沙特的亚马尼、伊朗的阿穆泽加尔,以及伊拉克和科威特的石油部长。
卡洛斯已向后两人打过招呼,下一站就放了他们,因而他们心里倒比较踏实。
而亚马尼和阿穆泽加尔则预感到死神将要降临了。
刚飞了不到一半的航程,狡猾的卡洛斯突然决定改飞突尼斯机场,看来他对阿尔及利亚不甚满意。但是,突尼斯机场在禀报政府后,断然拒绝了dc —9 型飞机准备着陆的请求。卡洛斯蛮横地命令驾驶员强行着陆。可突尼斯机场早有准备,关掉了机场跑道上的指示灯,顿时机场一片黑暗。飞机无法着陆,驾驶员只得又把飞机拉起。卡洛斯没有办法,有气无力地吩咐驾驶员:“还是飞阿尔及尔吧。” 飞机到达阿尔及尔机场时,恐怖分子们又像上次一样紧张地忙碌起来。
飞机刚停稳,卡洛斯便匆匆离开机舱,同阿尔及利亚当局谈判。两个小时后,他返回机舱,脸色陰沉,急促不安,显然遇上了不愉快的事。
卡洛斯把几个同伙都叫到前舱,低声商议了一二十分钟。坐在后舱的亚马尼,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谈些什么,但从哈利德和那个女歹徒怒气冲冲的样子,知道肯定有什么变故,不禁忐忑不安起来。
商讨结束后,卡洛斯挤出一副笑脸,径直来到亚马尼和阿穆泽加尔跟前,似乎很郑重地说:“经我们研究决定,明天中午释放你们,那时你们就自由了。”亚马尼不解地问:“现在是深夜,何不现在就放了我们,这样你们和我们都可以睡个好觉,何必等到明天中午呢?”卡洛斯愣了一下,赶忙解释道:“这可以让你们激动的心情多保持一段时间嘛!”显然,这是不成理由的理由,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勾当。
接着,其他恐怖分子也殷勤地给两位部长送来咖啡、糖果,甚至还抱来两个枕头,说是让他们美美地睡一觉。但是,亚马尼和阿穆泽加尔心里都很明白,卡洛斯那些言不由衷的话都是谎言,这很可能是最后的晚餐,死神在向他们招手了。
机上的灯光变暗了,窗帘也放下了,机长和副驾驶员都被释放了,周围的气氛静得令人窒息。亚马尼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寂静。
突然,卡洛斯手中的无线电对讲机响了,阿尔及利亚当局向他喊话,要他再去商量一些事情。原来,不久前恐怖分子商量后作出的决定,与卡洛斯告诉两位部长的完全相反。他们的真实计划,是准备在清晨7 点将这两位石油部长处死。幸运的是,阿尔及利亚警方偷愉安装的窃听器窃听到了恐怖分子密谋会的内容。
阿尔及利亚外交部长阿布达尔郑重其事地对卡洛斯说:“我们已经知道你们计划的全部内容。布迈丁总统命令你们不能伤害任何人质。如果你们杀死亚马尼,你们将一个也逃不掉!”卡洛斯竭力为自己辩解,阿布达尔又抛出一张王牌:“有关方面准备付一百万英镑的赎金,如果你杀死人质,将一个子儿也拿不到!”一百万英镑!这可是个天文数字。卡洛斯的双眼闪现出贪婪的光。他忙不迭地说:“好说,好说!就这么定了,其他人由我来说服!”
卡洛斯兴冲冲地返回机舱,但他却竭力装出一副沮丧的模样,向同伙转达了布迈丁总统的强硬主张,不等同伙提出反对意见,他就下命令叫部下坚决执行。随后,他把正在沉睡的人质全都叫醒,宣布道:“我们马上离开飞机,你们全都自由了!”接着,他走到亚马尼和阿穆泽加尔跟前,恶狠狠地吼道:“这回算你们走运,但处死你们的决定没有变!你们迟早是要死在我们手上的!”
6 名恐怖分子垂头丧气地离开机舱,来到机场候机楼。过了几分钟,剩下的十几名人质下了飞机,也来到候机楼,走进一间休息室,而绑架分子们就在隔壁的房间。
突然,卡洛斯的副手哈利德站起身来,他要求去和亚马尼说几句话,阿尔及利亚保安人员叫他交出手槍,然后把他领过来。哈利德一见亚马尼就破口大骂,用阿拉伯语重复了卡洛斯临下飞机时说的那些威胁话。话没说完,就将右手移向胸前。
站在一旁的阿尔及利亚外交部长见事不妙,便迅速将手中的一杯桔子汁塞到哈利德的右手中,说:“让我们一起干杯吧!”哈利德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就在这时,一直在注视着他的那几个保安人员乘机一拥而上,从他的怀中掏出一支手槍来。哈利德怒不可遏地吼道:“我是奉命来处决罪犯的!
你们为什么要妨碍我?”保安人员不容分说,将他押了出去。
这场由绑架11 名石油部长而引发的危机,在经过40 多小时惊心动魄的搏斗后,终以恐怖分子悄然离去而告结束。九死一生的沙特阿拉伯石油大臣亚马尼,似乎这时才从恶梦中醒来,与阿尔及利亚外交部长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陈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