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火心颈背上的毛吓得竖立起来。灰条怎能 这么愚蠢呢?他和外族猫的私会几乎违犯了武 士法典的每一条戒律。
火心从灌木丛里跳出来压低嗓门喊道:“灰 条!”
那两只猫猝不及防,吓了一跳,转身看他。 银溪贴平双耳,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灰条则 吃惊地看着他说:“你跟踪我!”
火心没有理睬他的惊讶:“你在干什么? 难道你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银溪开口说话:“不会有事的。巡逻队在日 落后才来这里。”
火心大声吼道:“你能担保不出意外吗,能 吗?好像你知道你们族里所有的行动似的!”
银溪仰起脸:“事实上,我确实知道。我的 父亲是河族族长钩星。”
火心听得目瞪口呆。“你在搞什么鬼?”他 向灰条呵斥说,“还有比这更糟的吗?”
灰条和火心对视片刻,然后转头对银溪说: “我得走了。”
银溪缓缓眨动眼睛,向前伸头去碰触灰条 的脸颊。他们都闭上眼睛静静享受了一会儿彼 此的温情。火心在一旁看着,紧张得不得了。 银溪在灰条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后,两只猫分 开了。那只河族母猫扬着脸挑衅地看了一眼火 心,转身钻进河里。
灰条走到火心身边,彼此都没有说话。他 们走出河族的领地回家。将要到营地的时候, 灰条放慢步伐。火心也减慢速度,喘着粗气说: “你不能再和她私会了。”从河族领地里出来 后,他的恐惧逐渐减轻,但却仍然余怒未消。
灰条粗鲁地回答:“我办不到。”说着,他 咳嗽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
火心说:“我真不明白,河族现在完全把我 们当成了敌人。你也听见白掌死后豹毛说的话 了。”火心想起重提旧事无异于是在揭灰条的 伤疤,不由得有些后悔,但此时他已是骑虎难 下了:“你怎么能保证这只河族猫值得你信任 呢?”
“你不了解银溪。”灰条厉声说,他停住脚 步坐下,眼里闪着痛苦的光,“而且你也不必 用白掌的事情来提醒我。我知道我对银溪的同 胞的死负有责任,你以为我好受吗?”火心的 鼻子发出不耐烦的声音——白掌是敌人,而不 是什么“同胞”!但灰条继续说道:“银溪相信 那只是一场意外事故。那片峡谷边根本不适合 战斗,任何猫都有可能从那里掉下去!”
灰条开始从身上舔去银溪的气味,火心则 绕着他走来走去,他问:“这不是什么银溪怎 么想的问题!你把自己对雷族的忠诚置于何地? 你和她的私会违犯了族规!”
灰条停下来低声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 吗?你是在怀疑我对雷族的忠诚吗?”
“我还能怎么想?你要去见她就必须对族 里撒谎。而且如果我们同河族发生冲突怎么办? 你想过这些没有?”
灰条怒气冲冲地说:“你真是杞人忧天,这 种事不会发生的。现在断星下台了,风族也回 来了,四大猫族将会和平相处。”
火心大声说:“河族一点儿也没有息事宁 人的样子。你知道他们一直在太阳石捕猎,那 是我们的领地。”
灰条扭过头清理尾巴,嘲笑说:“在我出生 前他们就一直在太阳石狩猎了。”
火心看到灰条似乎根本不理解自己在做什 么,便继续说:“好。你要是被河族的巡逻队发 现了怎么办?”
灰条一边舔着毛茸茸的尾巴一边回答:“银 溪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火心恼火之下脱口而出:“看在星族的分 上,你就一点儿也不担心吗?”
灰条停下来抬头看着他的朋友:“你还不 明白吗?这一切都是星族的安排。你看,银溪 想和我约会——即使在发生白掌的事情之后。 我们有着共同的观点,就好像我们出生于同一 个族群。”
火心意识到再争论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他心情沉重地说:“走口巴。我们最好在他们 发现你又消失了之前回到营地。”
灰条站起身,和火心肩并肩走到沟边向下 俯视营地。火心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想——灰 条能够在与钩星的女儿相爱的同时,仍然保持 着对雷族的忠诚吗?
他看了灰条一眼,两只猫顺着陡坡往家里 走。他们从灰条溜出去的地方回到营地。当火 心从围墙处挤进去的时候,连大气都不敢出一 口。想起灰条害得自己不得不这样偷偷摸摸的, 火心就气不打一处来。当他们从育婴室后面转 到前面时,正看见白风朝他们走来。火心心里 一沉。
只听白风警告说:“灰条,你应该多休息, 不要在这里瞎晃悠。你的感冒已经开始在营地 里扩散了。我们可不想进医务室!”灰条点了 点头,向武士巢穴走去。“而你——”听见白风 转头对他说话,火心的耳朵一下子竖立起来, “此时不是应该在训练学徒们吗?”
火心小声说:“我回来向黄牙要些治肚子 疼的药。”
白风回答:“嗯,那么去要吧。吃完药后, 你还能为族里做点儿事情,去捕些猎物。现在 是叶子凋落的季节——你们这些年轻的武士不 能整天在营地里闲逛不干活。”
“是,白风。”火心说着转身朝黄牙的医务 室跑去,以免白风进一步向他追问。
当他到医务室的时候,黄牙正忙活着配制 草药,在她面前摆放着几堆叶子。火心默默地 站在一旁观看。对灰条的事情气恼过后,他感 到心情很沉重。他多希望此刻在他面前配制草 药的是斑叶而不是黄牙啊。
黄牙瞪着他:“我的存货不够用了,我需要 你帮我去采集些草药回来。”
火心没有回答,心里还在犹豫着是否该把 灰条的事情告诉黄牙。
黄牙不耐烦地戳着一片干叶子,大声说: “看起来营地里出现白感冒了。今天早上出现 了两起病例。”
火心问:“是迅爪吗?”
黄牙摇了摇头说:“迅爪只是着凉罢了,是 纹尾的幼崽和鼠毛。现在还不严重,但我们不 能掉以轻心。叶子凋落的季节正是绿感冒的多 发季节。”火心理解她的担心,绿感冒是杀手。 黄牙抬起头说:“你有什么事吗?”
“哦,没什么,只是肚子有点儿疼。如果你 忙,就不打搅你了。”
“严重吗?”
火心不敢看她的眼睛,承认说:“不严重。”
“那么严重的时候再来找我。”黄牙走回医 务室继续配制她的草药。火心转身正要离开, 忽听黄牙在里面喊道:“让灰条待在巢穴里别 乱跑,好吗?他身体那么强壮,如果好好休息, 到现在应该好得差不多了。”
火心的尾巴紧张得晃了晃。黄牙是否猜到 灰条最近偷偷溜出去的事了?他心里怦怦直跳, 不敢走开,等了一会儿,看黄牙只是在那里鼓 捣草药没再多说什么,于是他转身悄悄离开了。
天色渐晚,火心知道他只剩下很少的时间 可以打猎了。他飞快地捉了一只燕雀和一只老 鼠。他带上猎物正要返回营地,忽然犹豫起来。 虽然他不及时捕回猎物会遭到白风的批评,但 这与灰条可能遇到的麻烦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 火心做了个决定——如果灰条不听他讲的道理, 也许银溪会听。
他将猎物藏在一棵树下用叶子盖好。这是 他在一天内第二次前往太阳石。当火心顺着坡 岸朝河边走去时,天上轰隆隆响起了雷。雨终 于开始下了。
即使在雨里,银溪的气味依然清晰可闻。 火心追随着气味来到他发现灰条和银溪私会的 地方。火心站在河边,保持着高度警惕。看着 奔腾不息的河水,火心背上掠过一丝寒意。他 真不想游到河对岸去。他可不像河族的猫们那 样,毛上有一层防水的油脂,而且现在也不是 游泳的季节。
突然,火心的身体一下子变得僵直,他闻 到了河族武士们的气味!
他赶紧趴在地上往河对岸瞅,看见银溪正 推开柳树弯垂的枝条走过来,另有两只河族猫 跟在她身后。其中一名武士长着宽阔的肩膀, 双耳也不知是在哪次战斗中被撕裂了。那名武 士一脸怀疑地嗅嗅空气,向四周张望。
火心感到血液涌到了耳朵上。那名武士闻 到他的气味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