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榥原进到病房的时候,原本横躺在病床上的铃木晋一,慢慢地从病床上坐起来,眼神呆滞地望着他。
“觉得怎么样?”榥原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来,看着晋一的脸孔。
“谢谢!”晋一以低沉,似乎嘟嘟嚷让的声音说着,然后一直不断地小声咳嗽。榥原觉得好像在晋一的眼里,看到了自虐且阴郁的心思。榥原不禁想起晋一的自白,一直反复、絮絮叨叨地说着一句话:“我杀人了”。而现在,又在铃木晋一的眼神里,看到好像又极度希望自己是受刑犯般的自虐神色。
“有些事情我实在想不通。”榥原边说边窥视着晋一的眼睛深处。晋一却直往别处瞧。
“我调查了一些你的事情唷!不管是学校,或是工厂,都很称赞你。你似乎是个个性温和,又极富正义感的少年。我能理解你爱井崎美佐子的心,但你说,你就是因为这样,而起了杀害她的念头,这一点我是怎么样也不能理解的。”
“是我杀了那人的!”
以一种带点愤怒又坚定的口吻说着,那种说法就好像在念咒文似的,而且似乎就是为诅咒自己而念的咒文。
“我不相信!”榥原故意以一种冷淡的语气说。
“为什么你不相信?人是我杀的,请处罚我吧!”
“我倒要问你,为什么你要说谎?”
“我没有说谎,我……”
“不,你明明说谎。你说,你在新宿和她碰面的时候,她请你喝一杯柠檬苏打果汁。于是我到井畸美佐子服务的那家店调查这件事,但据她同事们所说,你那天不是应该和井崎美佐子发生口角吗?你和她已经是不同路上的人了,她已变得十分堕落。而你却希望她能回复到以前的她,你不是就是这么说的吗?她的同事都可以证明我今天所说的话!”
一时之间,没有任何回答。晋一以阴郁、混浊的眼睛直盯着榥原,然后突然低下头去。
“我想我太骄傲了,其实我并没什么资格批评那个人。”
“你没错!井崎美佐子本来就是那种私生活极不检点的女孩子,她还跟流氓集团串通好,大搞仙人跳的把戏呢!”
“请你不要再说那个人的坏话了!”
晋一突然发出尖锐、歇斯底里的声音,使榥原吓了一跳。榥原知道铃木晋一对井崎美佐子存有一份幻想式的爱情,所以他能理解少年袒护她的心情。但是,榥原却老觉得怪怪的,因为他觉得少年突然变得歇斯底里的心里面,似乎隐藏着某些内情。
“还有氰酸钾的事,我也不能理解。”榥原继续说。
“你说,你是从工厂偷出来的,是在觉得有趣的情形之下。但你的个性,不像是会做出那种事情的人。也就是说,你绝不是那种会因恶作剧的心理,就做出偷取危险毒药的类型的人。而且你说,你把它们用包药用的纸包起来,这未免太过于巧合了吧!”
“真的是我杀了那个人,你怎么还不了解我所说的话?”
“如果我通通能理解,我自然会相信。但你说,井琦美佐子跟你要胃药,这不也是谎言吗?因为据我调查,她的胃应该就像铜墙铁壁般的强健才对!”
“是我杀了那个人!”
“我不相信!”
榥原改以不理不睬的说话方式。他虽对铃木晋一的供词持有疑问,但他并不是百分之百确定晋一是无罪的。他之所以改以不理睬的态度,是想借此机会看看少年的反应如何。
他看见了晋一的脸上,出现了狼狈的模样。
“我会被逮捕吧?我会被处罚吧?我真的杀了那个人,所以我……”晋一端着气说。
但榥原表情严肃地摇摇头说:“值得庆幸的是,今日的刑法规定,不能只因犯人单方面的供词,就定他的罪。另外原则上也规定,若有值得怀疑的地方,就不能定罪。而你的情形,好像正符合上述的条件呢!”
“我会变得怎样?”
“不怎么样。明天你就可以出院了,至于你会不会被定罪?根据你供述的内容,以及似乎并不可靠的证据,我想你既不会被拘捕,也不会被定罪。你可以回到你原来的生活,继续过下去。就是这样!”
榥原话说完了,便看着铃木晋一的眼睛。晋一一副怅然若失的表情,视线则游移不定。由他的眼神就可知道,榥原说的话对晋一本身,造成了相当大的冲击。
榥原从椅子上站起来。
“明天你就可出院了。”
榥原又再重复一遍。他之所以一直想借机观察铃木晋一有些什么反应,是想也许可以使真相更明朗化。但照这样看来,到了明天,铃木晋一还是会被逮捕、被起诉。而铃木晋一大概会像个闷葫芦般,一言不发地接受法院给他的判决吧!
榥原在病房的门口处停住脚步,再次回头看看铃木晋一。少年还是保持和刚刚一样的姿势,眼神呆滞地望向半空中。
榥原走出了病房。
(为何铃木晋一希望受到刑罚的处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