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勒·梅格雷探长一面吃着送到房间的午餐,一面再度翻阅着出发时,在巴黎机场购买的《警笛》。
《警笛》的读者议栏,向来以批评警察闻名,可是,这天却以“欢送梅格雷警官退休”为标题,制作梅格雷特集,文章充满了温馨。
这份报纸素来对警察不假以颜色,梅格雷也被攻击过好几次。
一只脚足可踩平巴黎中央市场的这个肥大汉,不会误以为警察机关都该听命于他吧?真是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家伙。
该报曾这么攻击过梅格雷。梅格雷身高一百八十公分,体重八十公斤,的确可以称得上是肥大汉,对于这项攻击,他的部下詹比耶等刑警很替他抱不平,可是,梅格雷只是笑笑,并没有动怒。
在刊出这篇攻击文章后,发生詹·拉德克事件,使得原本一直批评警察的该报总编辑竟然对警察产生好感,也改变对梅格雷的看法。
——梅格雷先生不应该被误解,我知道在他的部属中,有人认为他是个很难相处、毫无情感的上司,我承认我也曾误会过他,他那冷漠、玩世不恭的态度,使我很担心会破坏司法警察的优良形象,可是,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的想法很肤浅。梅格雷先生外表的冷漠和自嘲的态度,全是为了隐藏内心的优雅,因为他认为故意把超人一等的优雅表现出来,是一件很可耻的事情,这可以说是诗人的资质,也跟日本的武士精神相类似,梅格雷先生这一退休,对我们可是一大损失,因为我们失去最优秀的警官——
儒勒·梅格雷探长把《警笛》放在桌上,嘴上叼着烟斗,一面回味着《警笛》对他的谬赞之词,同时也承认《警笛》的言论很正确地道出他的心思。
儒勒·梅格雷探长是巴黎的司法警官,虽然有很好的声名,可是,有过好几次扪心自问是否够格当警官,也有好几次担心自己会变成追捕人类的猎人。又,梅格雷并不憎恨犯人,就算是杀人不眨眼的凶手,他也不憎恨,那个医学院学生詹·拉德克连杀三人,他把他逮捕归案,送上绞首台后,非但没有胜利的感觉,反而有股空虚感,因为他无法解救一个年轻人的生命(尽管这不是他的责任)。
退休后,他也只想从事类似警察的工作。由于他并不憎恨犯人,所以他当警察,并不全是为了打击罪犯,而是因为他很喜欢解开事件之谜,所以才会干一辈子警察,所以当收到一封寄自日本的奇妙信,便立刻整装来到东方这个岛国。
儒勒·梅格雷探长叼着烟斗站起来,慢慢的走进寝室。
儒勒·梅格雷探长夫人把行李箱放在旁边化着妆,梅格雷在回过头来的夫人额头上轻轻一吻。
“可以出发了吗?”梅格雷问道。“真的搭乘一时四十分的列车吗?一个人没有问题吧?”
“没有问题,因为东京有很多法国观光客,如果有困难,可以找法国人帮忙。”
“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是法国人呢?”
“可以找跟自己同样脸形的人呀!”夫人笑着说道。
儒勒·梅格雷探长如同骑马般跨坐在旁边的椅上,把烟丝装进烟斗。梅格雷夫人的脸,的确是典型的巴黎女人脸,梅格雷自认是典型的法国人,可是,夫人倒不这么认为,因为梅格雷有点忧郁,不似法国人的爽朗,或许梅格雷是法、比混血儿之故吧?
夫人起先反对这次的日本之旅,因为她希望梅格雷退休后,在法国东部过着悠闲自在的生活,不要再去跟歹徒搏命。梅格雷的老家、夫人的娘家都是在法国东部。
可是,他俩最后决定来日本,除了梅格雷想来外,跟巴黎正在流行日本热潮也有点关系。喜好精细手工艺的夫人,在日本影片“日本的黄昏”看到插花后,非常向往日本,所以才同意这次的日本之行。
“如果你在东京街上看到火绳或打火机,帮我买一个。”梅格雷说道。“最近的火柴实在很难点燃烟斗。”
儒勒·梅格雷探长好不容易点燃烟斗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柜台人员说迎接他的车子已经来了。
“我先走了。”梅格雷向夫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