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菜月回家了。
女儿放下书包。启子默默地伸手用指尖触摸她的前额,今天早上自己用纸团扔到她的地方。
“对不起。”
“没关系。——对了,你还头痛吗?”
“一点点而已。”
“什么时候要去阿公家?”
启子摇头。“不用去了。”
“什么啊,人家很期待的。”菜月从客厅走到厨房。“你睡觉吧。我做好晚饭叫你起来。”
启子点头,在客厅的沙发上躺下,伸手拉过毯子。
她闭上眼睛没多久,门铃就响了。
“来——了。”菜月应声走到玄关门口,打开大门。启子闭着眼睛倾听她的动静。接下来她听到:“晚安,菜月。”
是房野的声音。
“你妈妈在吗?”
“妈妈在睡觉,我去叫她。”
“嗯,不用了,菜月,没关系的。——啊,这个是我刚刚做的。不介意的话就请你们吃好吗?”
“哇,谢谢。”
她收下什么了啊。
“真不好意思,只有这种东西当回礼……。还有这个,寄到我家信箱了。”
“啊,对不起。”
那一定是投错的明信片。菜月又把数字写得不清不楚。连续四次。这想要不认为是故意的都很难。
(一定是故意的……)
启子睁开眼晴,望着天花板。
(……不会吧。)
“那就这样了。菜月,下回见。”
“谢谢您。”
听到关门的声音之后,启子坐起来等待菜月。
菜月两手端着一个锅子走进厨房,她手指间果然夹着一张明信片。
她好像以为母亲还在睡觉。视线相交的时候,菜月的肩膀微微动了一下。
“刚才是隔壁的老太太吧。”启子问道。
“嗯,她送了这个来。”
菜月用单手拿着锅子,看起来好像很危险,但她设法没让锅子落地,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掀起锅盖。
启子透过冒出的热气看见许多煮成褐色的小鱼,立刻觉得饿了。房野做的酸甜沙丁鱼。她以前也吃过,很清楚味道如何。
“妈妈你帮了她什么忙吗?她说这是‘回礼’。”
“抓到了。”
菜月把锅子放在桌上。
“谁?”
“闯进她家偷东西的犯人。”
菜月一时停止了动作。
“妈妈其实什么也没做就是了。”
“喔。”菜月跟平常一样,好像觉得无聊般应了一声,背对她朝垃圾桶弯下腰。
她听见撕纸的声音。然后她直起身子,手上的明信片已经不见了。
菜月用空着的两只手,整理餐桌上散置的广告传单。其中也有横崎给她的报纸。
“咦,已经不用看社会版了吗?因为案子已经解决了?”
她故意使坏这么说,菜月转过头望向她,好像有点动摇。
“明信片啊。那样就不会不自然了。就算写了收信人,但收到明信片的人不管怎样还是会看吧。但是故意把9写成7,不会有点困难吗?”
菜月直直望着她。好像是要看清楚母亲到底知道多少。
“刚才你丢掉的那张上面写了什么?关于小偷的。‘偷摸’?‘宝盖头’?你知道不少行话啊,不愧是警察的女儿。啊,但是业界用语对方就不懂了。”
启子一面说,一面回想起之前收到的明信片讯息。
打算追小偷追到什么时候?为什么这么喜欢闯空门啊?混蛋小偷跟女儿哪个重要?
“小偷”、“闯空门”、“混蛋小偷”。这些话都是有意义的。她是要说“警察从早到晚都在追捕‘窃盗犯’”。
跟谁说?跟那个遭窃的老太太说。菜月这些讯息不是要给母亲,而是要给隔壁老太太房野看的。
媒体鎭日都只有沿路杀人魔的报导,以及窃盗组的人手被分配到重案组之类的消息。
房野太太一定也看到了那些报导。她一定觉得很不安吧。她会担心被偷的钱回得来吗?同时一定也觉得寂寞无助。可能觉得这个世界已经不再理会她了。
所以菜月才寄那些明信片。
她利用邮差误投,造成“傍闻”的效果。调查窃盗案的人手的确减少了,但让房野“傍闻”到相反的情报,可能就觉得事实不是这样吧。
不管发生多大的案子,隔壁老太太的小案件也并没有被遗忘。警察拚命在追捕窃盗犯。没有人弃你于不顾。
她藉着传递这些讯息,持续地鼓励她——。
“等一下,”菜月脸红起来,“你想要我说什么?”
“没什么。只不过你寄明信片就罢了,未必一定要装出生气的样子吧。”
菜月别过红起来的脸,扭开水龙头,把手伸到水流下,赌气用力洗手。
启子觉得她的背影不知怎地,看起来好像比昨天挺直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