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右手从侧脑缓缓抚过头顶。
手指之间夹住头发,试着判断长度。还不到一公分。根据经验立刻就知道。这个触感就连九公厘,好像都还差了0.5公厘。
如果是8.5公厘的话,今天是二十六日,所以自八月三日算起,等于在二十三天之中长长了八公厘。
问题是,自己的“指尺”还是一样精确吗?
头发生长的速度,据说是一天0.35公厘。如果把八除以那个数值……
由良以皮鞋尖在操场的沙子上写出数字。脑袋空转,一再重新计算,是因为马上要轮到出场,太紧张了。
得知八除以0.35的答案约为二十三后,他定定凝视自己的手指。如果继续保持这种注意发量的习惯,以后说不定会变成比劣质直尺更正确的测定器。
即便这么想,他还是连一个苦笑都笑不出来。
深深吐出一口气的同时,他从指间抬头。瞥向操场中央放置的桌子。
桌上有一个小箱子。里面有五张折叠起来的题目。
放眼环视桌子周围,沙上,以石灰画出代表马路与斑马线的白线。练习用的警车,与某次路检实习用的皇冠,已停在那里。预选,就是由神林驾驶皇冠,再让学生来取缔他,以这种方式进行。
自己抽到的题目,有点刁钻。
“下雨天,在交通流量大的道路(限速为时速五十公里),有辆车以七十公里的速度行驶,以追尾式雷达确认该车超速后,令其停靠路肩。在这种状态下,不用雷达的记录,只靠口头进行取缔。”
文字下方,印上了假想状况图。这个题目,在自己抽到打开后,也已分发给其他学生。
轮到自己后,由良握着练习用警车的方向盘。跟在神林驾驶的皇冠后面,打亮警示灯后走出车外。
他轻敲皇冠的车窗。神林朝车窗自动升降的按钮伸手。
“我为何要求您停车,您知道吗?”
“不知道。”
在降下的车窗那头,神林看似不服气噘起嘴唇的演技,相当出色。
“因为您刚才的车速很快。”
“怎么可能?我的驾照可是金卡哟。从来没有违规过。”
“以前或许如此。但是现在,您的确违规了。”
“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就拿出证据来呀。”
——那么请看车速记录表。
这时候若能这么讲该有多轻松……。
通常,违规者都会情绪激动。要安抚那样的对象,与其拿出物证给对方看,言语上的劝说想必更有效。在第一线工作,口才的好坏会影响很大。考题规定了禁止依赖测速雷达的结果,就某种角度而言,堪称非常合理。
“与其出示证据,不如让我问几个问题可以吗?”
“什么问题?”
“关于您驾驶时的状况。速度过快时,往往难以掌握周遭的情形。如果您能明确回答出来,我就二话不说立刻离开。”
“拜托你长话短说好吗。这种天气……”
从皇冠的车窗伸出头的神林,把脸对着晴朗的夏空,闭起一只眼。大概是在表演雨滴落进眼中吧。果然是相当出色的演技派。
“如果不赶紧回家把晾晒的衣服收回来,那可就麻烦了。”
“我知道。——停车前,紧跟在您的后方,有一辆白色厢型车,请问当时车上坐的是两个人还是三个人?”
“我记得是三个人。”
“那您记得在您前面的车吗?”
“是一辆很大的进口车。应该是悍马(hummer)吧?”
“前面有大车,会觉得很难开吗?”
“的确有这种感觉。”
“原来如此。那我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吧。下雨天,像那种底盘离地面有段高度的车子在前面时,透过车身底下,有时可以看到再前面一辆车的煞车灯反射在路面上。只要注意那个,就可以更安全地驾驶。您不妨试试看。”
“……我会记住。”
“好的,耽误您的时间了。失陪。”
他敬礼退后一步,神林再次摇起皇冠的车窗。就在车窗即将紧闭前,由良抽出警棍,插进玻璃与车门框的缝隙之间。
神林愕然瞪眼,上半身往副驾驶座那边向后仰。
“失礼了。”
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搭着制服帽的帽檐。
“我好像弄错了一件事。之前行驶在您后方的厢型车颜色,不是白色,而是蓝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