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哟,我最烦某些人了,一点儿忠言都不爱听。”金如意老脸厚皮,根本不为所动,“你以为我爱吃果子吗?想当初,我天天吃着虫妖过日子,白天吃爬的,晚上吃飞的,爱吃什么吃什么?这果子又苦又涩,吃得我真心想吐。傍着你睡觉,是因为我要保护你,有什么法子呢?我答应了你可怜的妈妈,要好好照顾你这个蠢蛋儿子。要不是因为你可怜的妈妈,我嗖的一声就飞走了,才不会跟着你活受罪。”
“得了吧,你要走,我举双手欢迎。”
“举双手那是投降,你这个傻孩子,不开窍就算了,怎么连脑子也糊涂啦?”
“好吧,我向你投降,我服你了,你老人家大人大量,嗖的一声,快快飞走吧。”
“那怎么行呢?我答应了你可怜的妈妈……哎呀呀,我反对暴力,对于一个忠心耿耿的老人家,你怎么能用石头招呼他呢?你这样做,对得起你死去的妈妈吗?”
“妈你个头,你这只死鹦鹉。”
“你的眼睛瞎了吗?死的活的都分不清。天空这样蓝,太阳这样美,大爷我要活一万岁。”
正吵嘴,远处响起了惊雷似的巨响。双方应声住嘴,循声望去,只见远处金光红霞明灭闪烁,不时还有闪电纵横驰骋,许多光亮硕大的流星起起落落,一会儿冲天而起,一会儿又轰然下坠,坠落时的撞击声,震得大地簌簌发抖。
金如意拍着翅膀,飞到了一棵大树的顶端,它缩头缩脑瞧了一会儿,飞下来说:“不好了,那边在打仗。”
“谁跟谁打仗?”岳风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金如意摇头晃脑,“那些人很厉害,你要想活得久一点儿,顶好离他们远一些。”
“放屁。”岳风冷笑说,“金如意,你绝对是鸟妖里面的逃跑冠军,难怪落星谷的人死光了,你连一根鸟毛也没有损失。”
“呸,这叫明智。”
“明智,明智,你明明是个弱智。”
“哎哟哟,你活腻烦了吗?去送死也得有个理由呀?”金如意见岳风向战场走去,吓得翅膀抽筋,扑扑跌跌的跟在后面,不住口地拼命劝阻。
岳风一心找到一个道者,以便查出阿甲一行的来历。他的心里尽管害怕,仍是一步步地走向战场。
战场看着很近,其实很远,走到半途,忽见数十道光芒冲天而起,消失在云层深处,紧跟着,又是百十道光芒破空飞出,带着惊心动魄的鸣响,消失在同一片云层里。
电闪雷鸣忽地消失,四周归于一片寂静。岳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屏息站立一会儿,快步向前跑去。
翻过一个山坡,岳风扫眼看去,心子猛地一沉。两山之间的凹地里,横七竖八躺了许多尸体,粗粗数来,少说也有一百多具,法器散落一地,有飞剑、飞轮,还有神形甲的碎片和折断烧毁的符笔。
这一场战斗,破坏力十分惊人,地面上尽是巨大的深坑,长长的裂缝横亘山谷,四周的山林荡然无存,折断的树木还在燃烧,上面升起了袅袅的青烟。
“太惨了。”金如意唉声叹气,“看样子,仗打完了,人也死光了,这些人死得一腔怨气,没准儿变成厉鬼来抓你。”
“金如意,厉鬼比你可爱多了,就算是一只鬼,给你唠叨三天,也要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
“哎哟哟,我还有这本事吗?起死回生,那可是一件了不起的神迹。”
岳风哼了一声,走向战场,一边走,一边翻看尸体,想要找到一些食物。正走着,忽地脚踝一紧,给人死死抓住。他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道者抬起头来,声音低微沙哑:“救救我,救救……”
岳风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挣脱道者,拔腿就跑,跑了十来步,回头看去,道者面孔朝下,已经一动不动,那只手依旧向前伸出,紧紧抓住一把泥土。
岳风的心子突突乱跳,大声问道:“你、你还好吗?”
道者没有动静,岳风定一定神,走上前去,翻过那人的身子,将他扶了起来。那人双眼紧闭,胸口惨被火球击穿,多了一个焦黑的大洞。岳风忍不住叫道:“喂,醒醒呀。”那人抖索一下,吃力地张开眼皮,口唇阵阵发抖,似要说些什么,可是过了一会儿,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喉咙里呼出一口长气,随着气息吐出的,还有一颗光亮的圆珠。
岳风心中惊讶,伸手碰触那颗珠子。指尖拂过圆珠,空荡荡一无所有,只有一丝温暖的感觉,顺着指尖传了过来。
光珠冉冉上升,很快飘到了一丈高处。岳风手里的道者慢慢变冷,山谷里风声凄凄,就像是一支哀伤的挽歌。
嗖,一张青色大网破空而来,网住了那颗光珠。珠子仿佛受了惊动,在青网里左冲右突、上下跳动。那张网忽地收拢,闪电般飞向远处。岳风吃了一惊,掉头看去,远处的山冈上,站了两个男子,一老一少,老的六十多岁,少的不过二十年纪,均是身着短衣,头戴斗笠,长长的飞剑别在腰间,那一张青色的网兜,正被年少者提在手里。
“小心!”老者低声喝道,“别把它惊散了。”年轻人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水晶瓶子,挑开瓶塞,小心翼翼地对准青网的出口,光珠脱出青网,钻入瓶口,年轻人盯着光珠一瞬不瞬,直待它落入瓶底,这才塞住瓶口,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他们是猎魂师。”金如意落到岳风的肩头,对他低声耳语。
“猎魂师是什么东西?”因为没有开窍,岳风从不参与道者的训导,对于落星谷外面的世界十分无知。
“他们是魂魄的捕猎者。”金如意说到这儿,声音变得更低,“他们捕捉道者的魂珠。”
“魂珠?”岳风正要细问,忽听老者说道:“搜查一下战场,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年轻人点了点头,提起一个肉红色口袋,跟着老者快步走入战场,看见没有损坏的法器,拿起来丢进口袋,那口袋看上去不过数尺大小,可是不论装入多少东西,始终扁扁平平,并不鼓鼓囊囊。
岳风小声问道:“金如意,他们在干吗?”金如意瞅他一眼,讥讽说:“瞎了眼吗?他们正在偷死者的东西。猎魂者就是一群乌鸦加秃鹰,跟在死神的屁股后面吃腐肉、啃骨头,魂珠、法器,只要是能卖钱的东西,他们什么都要。小石头,我看你还是早点儿溜走为妙,你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没准儿他们要了你的命。”
岳风心子一跳,偷偷看了那两人一眼,老少二人忙着收破烂,正眼也不看向这边。如果马上溜走也无不可。可是难得碰到外面的道者,正是打听仇人下落的大好机会。
他犹豫一下,不顾鹦鹉劝阻,快步走上前去,大声说:“二位好。”两人充耳不闻,自顾低头忙碌。
“哟,原来是两个聋子。”金如意一边耳语。
“谁是聋子?”年轻人忽地直起身来,冲岳风翻起眼珠子,“你们一人一鸟,老在旁边嘀嘀咕咕,到底烦不烦啊?”
岳风瞪了鹦鹉一眼,向年轻人笑道:“大哥,我想跟你打听一件事。”
年轻人盯着他,两眼一转不转,岳风见他眼神奇怪,一时满心别扭,忍不住问道:“大哥……”
年轻人忽地回过头,冲着老头大喊大叫:“老爹,这里有块石头。你仔细看,他真的是一块石头。”岳风听了这话,一股怒血涌上面颊,不由得咬了咬嘴唇。
“大惊小怪。”老人头也不抬,“你这小王八蛋眼皮子真浅,难道说,连石头也么看过吗?”
“我说的是没开窍的道者,不是地上的石头。”
“那又怎么样?没开窍的道者,这世上也不少。他们的魂儿我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少废话,好好看地下,千万别错过了什么宝贝。”
“老爹,你忘了我们要去哪儿?”年轻人咳嗽一声,“石头么,到了那儿,也许有点儿用处。”
老人忽地停下来,慢慢直起身子,盯着岳风上下打量。岳风心里有气,大声说:“你看我干吗?我身上又没有花。”
老人笑了笑,点头说:“真是一块石头。”岳风心中大怒:“石你妈的头,老东西你再唧唧歪歪,我一拳打歪你的鼻子。”想着握起双拳,怒目相向。
老头儿却很识趣,没有再说石头的话题,他换了一副面孔,笑眯眯地说:“小兄弟,这么荒山野岭的,你打哪儿来的?”
“落星谷。”岳风没好气回答,如果不是为了找到仇家,他真想马上就走。
“落星谷?”那对父子对望一样,年轻人问,“老爹,你知道这个地方吗?”
老头儿摇了摇头:“没听说过,唉,这世界大了去了,总有一些地方咱不知道的。”他又笑眯眯看着岳风,“小兄弟,你上哪儿去啊?”
“不知道。”岳风皱了皱眉,“老先生,你知道有哪个甲士穿了‘阴虎雪照甲’吗?”
两人一呆,年轻正要说话,老头儿冲他使了个眼色,笑着说道:“知道啊,那副神形甲多有名啊?谁不知道甲胄的主人?”岳风又惊又喜,忙问:“他在哪儿?”
“你问我么?”老头儿笑了笑,“小兄弟,你大概是山里来的吧。这个世界上,无论打听什么消息,都得付出相应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