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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漫漫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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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说到小神女问一阵风,你怎么又怀疑是我四妹妹所为了?一阵风说:“因为这小丫头身上有一股无形的逼人剑气。”

不但婉儿听了愕然,韦珊珊和范华听了愕然,连小神女听了也讶然起来。初见面时,一阵风也说过这句话,但众人都不在意,以为一阵风故意在逗婉儿,现在一阵风再次说出来,众人不由惊愕了。婉儿首先发问:“我身上怎么有一股无形的剑气了?”

一阵风说:“你当然不知道,就是一般武林高手,也察觉不出来有这一股剑气的人,往往是用剑杀人的上乘杀手,或者他所练的剑法已达上乘的高境,人与剑合为一体,才会有这一股逼人的剑气。不是像我这样的高手,是难以察觉出来的。”

婉儿说:“叔叔,你骗人。”

“我怎么骗人了?”

“我三姐算不算高手?”

“三丫头何止是高手,她是一流上乘拔尖的高手,比我叫化还高。”

“那我三姐怎么察觉不出来?”

“三丫头当然察觉出来了,但她与你常在一起,习以为常了,就不以为怪了!”

婉儿问小神女:“三姐姐,是不是这样?”

小神女点点头说:“风叔叔说的话没有错,你身上是有一股隐隐的剑气,但与杀手逼人的剑气有所不同,它只令人惊讶,而不叫人心寒。要是你内功再进一层,这一股剑气会收敛得不为任何人所察觉。”

一阵风说:“不错,像莫纹女侠,她剑法达上乘高境,内功修为也异常深厚,所以就没有这一股逼人的剑气,任何人也察觉不出来。这就是武学所说的,已达到了返璞归真的最高境界。”

小神女说:“你见我四妹有这么一股剑气,就怀疑她是神秘的杜鹃了?”

“还有,杜鹃花快要开了,你们这两个丫头也从窝里飞出来了!”

“你见到了我婷姐姐,她没向你说,我们为什么飞出来?”

“说是说了,我叫化还有点信不过。”

“什么?你连我婷姐姐的话也怀疑?”

“她跟你这三丫头一样,同样是古灵一精一怪,谁知道你们这几个丫头是否共同来哄骗我?我叫化可不上这个当。”

“所以你看出我四妹有一身逼人的剑气,就起疑心了?”

“要不,我叫化干吗说有人说好,有一些人就说不好了,是奸恶邪徒们的克星?”

“怪不得你一来,就装神弄鬼,明知故问,用种种话试探我四妹。”

“看来我叫化什么也瞒不了你这个一精一灵的三丫头。”

“那么,你是认定我们四妹,就是你要追踪的神秘杜鹃?”

婉儿叫起来:“风叔叔,你怎么这般的糊涂武断?”

“不过,我承认我错了!”

“哦?你错了?”小神女问。

“不错,四丫头根本不是杜鹃,也不可能是杜鹃。”

韦珊珊笑着问:“风叔叔,你怎么会一下就改变了看法的?”

“从四丫头刚才的言谈举止和神态看来,四丫头不是城府极深的人,可以说全无城府,喜怒完全形于色,是一个心地直爽、天真而幼稚的小姑娘,这样的小姑娘,哪怕是剑法再高,也不可能是机警异常的神秘的杜鹃。”

小神女笑着说:“你不准我四妹扮猪吃老虎吗?”

一阵风笑起来:“我叫化不会看错人,四丫头也不是这样的人,她一派天真烂漫,想扮也扮不了。要是你这三丫头,我就不敢说了,你不但会扮猪,还要会扮大头山妖。”

众人一听,都欢笑起来。小神女说:“你怎么尽说这些陈年老事的?”

“因为它实在有趣。”

小神女不再说下去,转对婉儿说:“四妹,叔叔这般捉弄我们,我们要不要捉弄他一次?”

婉儿问:“姐姐,那我们怎么捉弄叔叔呢?”

“四妹,你忘记我们曾经是什么人了?”

婉儿愕然:“姐姐,我们曾经是什么人了?”

“我们是江湖上放债收税的人呀!”

婉儿笑起来:“对对!姐姐,我真的忘了!那我们怎么向叔叔收税和放债?”

韦珊珊和范华听了她们的对答,感到莫名其妙,而一阵风听了却惊讶起来:“什么?你们就是那一个在江湖上出现的怪帮派,放债收税?”

婉儿也惊讶起来:“叔叔,你怎么知道了?”

“嗨!我叫化还真的以为,江湖上怎么出了一个这样邪乎的门派,竟然向杀手收起杀人税了?原来又是你这两个丫头弄的鬼。”

婉儿又问:“叔叔,你碰上那个杀手了?”

“碰上,碰上,不碰上,我怎么知道江湖上出现了这么个邪乎的门派?这真是千古奇闻,百年怪事。”

“叔叔,你怎么碰上他了?”

“在长城外,他身上也有一股逼人的杀气,但不是剑气,我叫化也曾怀疑他是杀人的神秘杜鹃。”

“所以叔叔将他捉住了审问?”

“我捉住他干吗?就算他真的是杜鹃,我也不会捉他,我只想弄清他是不是杜鹃。”

“叔叔怎么弄清他的?”

“我装疯卖傻呀,在他身上左嗅嗅,右闻闻的。”

婉儿笑起来:“叔叔,你又骗人了!”

“我怎么又骗人了?”

“这个高傲无情的杀手,能让叔叔在他身上嗅来闻去吗?就算他不杀了你,也会将你扔到远远的地方去了。别说是他,就是我也会。”

“奇怪得很,他一点也不恼怒,反而十分的冷静,不动声色地问我,你嗅够了没有?”

小神女感兴趣了,问:“后来怎样?”

“我说,我嗅够了,他冷冷地问,你嗅出什么结果来?我说,你身上有几种难闻的血腥味,还有一种花香味。”

婉儿奇怪了:“什么?这杀手身上还有花香味的?”

“是呀,是杜鹃花的香味。”

小神女含笑问:“以后你就问他是不是神秘杀人的杜鹃了?”

“哎!事情要是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就没有什么好玩的了!”

婉儿问:“叔叔,你又怎么说?”

“我说,你杀了多少人?似乎杀的都是东厂的人,所以这股血腥味特别的难闻。他蓦然出手,想一下抓住我叫化的要脉,我叫化只好腾空跃了开去。他一下怔了怔,用奇异的目光打量我问,看来你也是一位少有的上乘高手,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嘻嘻笑地反问,你看我叫化像什么人了?他说,你绝不会是丐帮的人。我说,哦?我不是丐帮的人,又是什么人了?他‘哼’了一下说,看来你是东厂的鹰犬了,我故作愕然,咦!你怎么看出来的?好好!你既说破了,对不起,麻烦你跟我叫化走一趟。”

婉儿忍不住问:“叔叔,他不会这般老实跟你走吧?”

“要是他这么就跟我走,就不成为江湖上第一流的上乘杀手了!”

小神女说:“四丫头,你别老是打断叔叔的话头,让叔叔说下去。”

婉儿说:“叔叔,你说下去呀,来!我给叔叔添酒提一精一神。”

一阵风一笑,将一碗酒倒了下肚,一五一十说出当时长城外的情景:

杀手铁扇公子不屑一顾地说:“我会跟你走?你当我是什么人了?”

一阵风说:“你是什么人,你自己知道,我叫化还是劝你一句,乖乖地跟我走,对你有好处。”

铁扇公子又上下看了一阵风一眼,叹口气说:“你最好还是快点滚开,我现在还不想杀人!”

“我好容易才找到了你,我叫化能这么就走了?”

“那你是非逼得我出手杀了你?”

“你能杀得了我吗?”

“好!这是你自己找死,别怨我了!”

铁扇公子一扇击出,似乎是判官堂打穴的手法,一下封住了一阵风身上的几处要穴。一阵风左闪右避,并不出手,他要看看这杀手的武功门路,看他最后会不会出剑杀人。一阵风怀疑这杀手手中的一把铁扇,就是一把能伸缩自如的杀人之剑。到时,就能判断出这个杀手是不是杜鹃了!

一阵风一边闪开了杀手的十多招,当他再次凌空跃出时,“嗖”的一声,一支尖锐的暗器破空出来。一阵风人还在空中,似乎无法闪避这突然射出的暗器,他灵机一动,以巧妙的手法接住了这一暗器,却又故意装着中了暗器,人一下凌空摔了下来,还“呵呀”一声叫喊,一手捂着暗器射向的小腿处,摔在草地上不能动了!

杀手缓缓地走了过来,对他说:“这是你自找的,怨不得在下。”

一阵风问:“你要杀我?”

“可惜没人雇我杀你,像你这种东厂的爪牙,哪怕有人出十两银子给我,我也会杀了你,因为我一向的宗旨是没钱不杀人。”

“什么?你没钱不杀我了?”

“我杀你干吗?你回去告诉东厂其他人,今后千万别来招惹在下。”

“有钱,你就会杀我了?”

“不错,而且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

“那我给你十两银子,你杀了我吧?”

杀手一下愕然:“什么?你出十两银子要在下杀你?”

“这不好吗?”

“你要求死?”

“我栽了这么大的一个筋斗,还有脸面回去吗?”

杀手奇异地打量着一阵风,摇摇头说:“这个世上,真是无奇不有了!我怎么会一连碰上两桩不可思议的怪事?世上只有出钱买杀手杀掉仇家,哪有出钱买杀手杀掉自己的?对不起,你这个买卖,在下不能做,你走吧!”

一阵风突然出手,将好像插在自己腿上的暗器,一下插在铁扇公子下盘的一处穴位上去。他“咕咚”一声翻倒了,想走也不可能,因为这一暗器,封了他的穴位。

一阵风嘻嘻哈哈地站了起来:“这一下,你可跑不掉了吧?”

杀手惊愕:“你怎么暗箭伤人的?”

“来而不往非礼也!你用暗器伤我叫化,我叫化就不能用暗器伤你吗?而且这暗器也不是我的,是你自己的,这叫做自作自受。”

杀手恨恨地说:“我想不到东厂的人竟然是这样的一陰一险狡猾,早知这样,我不应该这样手软,没钱我也会杀了你。”

“老弟,你现在说什么也迟了!不过,我叫化看出,你可不是我叫化所要寻找的杀人杜鹃,你只是一个杀手而已。”

“什么?你以为我是杜鹃了?”

“不错,要不,我叫化找上你干吗?”

“那你现在想对我怎样?”

“放心,我也不会杀了你,你虽然不是杜鹃,但也可能与杜鹃有什么来往,说不定是杜鹃的帮凶,我将你捉回去,也是功劳一件,说不定从你口中,问出一些杜鹃的线索来。”

“我看你别白费心思了!别说我不知道杜鹃,就是知道,也不会说出来,我看你还是现在杀了我的好。”

“不不,你刚才不杀我,我也不会杀你,不然,你更会骂我是一陰一险的小人了!”

“那你要带我回去?”

“是呀!”

“我劝你别带我回去的好,这样,会对你十分的不利。”

“你别吓我,怎么会对我十分不利了?”

“在江湖上,谁不知道铁扇公子是冷血无情的杀手?你们东厂的人,恐怕有不少人会认识我,也知道我没钱不杀人,根本不是杜鹃。到时,我还可以反咬你一口,说你出钱要在下去杀一个在东厂与你不和的人,我不答应,你就假公济私,耍手段将我捉了回去,以莫须有的罪名,冒功领赏。到时,你的脑袋不知还保不保得住。”

“你不会真的这么说吧?”

“口是我的,我怎么不这样说?所以我现在劝你杀了我好。”

“你叫我杀你,我就杀你,不是好没面子?我偏偏不杀。”

“好呀!那你带我回去吧!”

“你叫我带就带,我不是更没面子了?”

“那你想怎样?”

“杀又不能杀,带又不能带,我怎么办才好呢?这样吧!你说一件稀奇古怪的事给我听,说得好听了,我就放了你怎样?”

“你要听稀奇古怪的事?”

“是呀!我最喜欢听稀奇古怪的事了!听了稀奇古怪的事情,连祖宗姓什么都不记得了,当然也忘记捉人了!”

“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了?”

“我脑子有什么毛病了?”

“要是没有毛病,你怎么这样疯疯癫癫,语无伦次的?想不到我这个成名的杀手,却碰上了一个疯子,而且还栽在你这个疯子的手上。”

“你说对了,的确有人说我是疯子!骂我做事颠三倒四的,事后做了什么事,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你这疯子,来捉我干吗?”

“要你讲稀奇古怪的事情呀!”

“我碰上了你,才最稀奇古怪了!”

小神女等人听了一阵风这段叙说,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连旁边伺候的两个丫环,也笑得倒在地上叫肚子痛。婉儿说:“叔叔,你怎么这般喜欢捉弄人呵!比我三姐姐更会捉弄人。这个杀手,先碰上了三姐姐,后来又碰上了叔叔,他算是黑透了!”

一阵风也笑着说:“不错!他先碰上了一个要向他收杀人税的怪女子,后来又碰上了我这个出钱要杀自己的疯叫化,然后又要他讲稀奇古怪的事情,恐怕是这杀手有生以来碰上的最荒唐不过的事情了!”

小神女问:“后来这杀手怎样了?”

“后来我对他说,你说你碰上了两件古怪的事,一件是我,另一件是谁?你说来听听,看有没有我这么古怪?这杀手说,她虽然稀奇古怪,却没有你这臭叫化荒唐。我说,是吗?那你快说给我听听,我叫化求求你了!”

婉儿笑问:“你还求他呀?”

“我叫化不求他,他肯说吗?后来他将衡山上碰到的事情,一五一十说给我听了。最后他还说,你这臭叫化,我希望你千万别碰上了这女子,说不定她会向你收什么捉人税了!我说,是吗?我叫化却要看看,这女子怎么向我叫化收捉人税的。于是,我凌空出手解了他被封的穴位,说,你这稀奇古怪的故事令我叫化听了高兴,我不捉你啦!你可以走了!趁他还在惊愕之中,我叫化一闪身就开溜了!”

小神女笑着说:“恐怕这个杀手,在他今后的一生中,对你这个荒诞无稽怪叫化的行为,百思不得其解了!”

“至于这杀手今后如何去想,我叫化就不去管了!当然,我真的以为,怎么江湖上会有这么一个放阎王债和收杀人税的奇怪门派?我叫化一时没想到是你这个古灵一精一怪的三丫头玩的花样。你在衡山上,和四丫头可将一个惯偷、一个上乘杀手,捉弄得够好玩的了!好好,我叫化今后也向人放阎王债和收杀人、捉人税去。”

婉儿笑着说:“叔叔,你不是当真的吧?”

“真的假的,我叫化就不知道了!丫头,你们这次出来,真的去追踪这个神秘的杜鹃?”

“叔叔,当然是真的啦!不然,我和三姐姐跑出来干吗?”

“好好!四川一带有你们这两个丫头去,我叫化就往河南、山西、山东这一带跑跑。”

“叔叔,你不和我们在一起么?”

“我们分头行动不更好吗?”

小神女问:“叔叔,那我们今后怎么联系?”

“这好办,我叫化有什么事,通过丐帮飞传给你们,你们有什么事,也通过丐帮告诉我好了!”

“叔叔,我们一言为定。”

“对对,一言为定,我叫化走啦!”

韦珊珊愕然:“叔叔,你就么就走?怎么不在我这里多住几天的?”

“我现在酒足饭饱,不走干吗?三丫头四丫头去四川路近,我去河南、山东可远得多了,还是早走的好。要是杜鹃在那一带闹出了血案,那我叫化不是放马后炮了?还是早走为妙。”一阵风说完,身形在灯下一闪,已失去了踪影。

婉儿怔了怔:“怎么叔叔说走就走的?”

小神女说:“这是他一向的作风,留也留不住。”她转问韦珊珊,“珊珊姐姐,商队几时出发?”

“妹妹,别急,你们在我这里好好休息两天才说。”

范华也说:“商队原本二十一的早上出发,但为了妹妹多住几天,商队押后两天再走也不迟。”

小神女说:“别押后了,我还希望商队明天一早出发更好!”

“明天太仓促了。既然这样,商队按原定日子出发好了,两位妹妹在这里多住一天一夜。”

“那也好,最好我们的行踪别让人知道。”

“放心!我早已有了安排,两位妹妹作为远房家眷,随商队前去重庆探亲,这样,就没有人知道妹妹的真面目了!”

韦珊珊说:“我还为两位妹妹准备了两张极薄的面具哩!”

婉儿愕异:“珊珊姐姐,我们要面具干吗?”

“这可更方便你们今后的行动了!就更没人认识你们的真面目。”

小神女一想不错:“这太好了,我听说四川还有一门变脸的技巧,转眼之间,便变得面目全非,在深山荒野或者在月夜之下,可吓人的。”

韦珊珊说:“原来妹妹也听闻了,我这两副特制面具,一张是鬼脸,一张是一般人的丑脸,你们每人各两张,可随时变幻,这样,会令江湖中人不知你们是何人和什么来头。”

小神女笑着:“这样,莫名其妙的鬼脸帮人,又重出江湖了!”

韦珊珊忙说:“妹妹,你千万别亮出鬼脸帮人的名号来,不然,武林人士一定会猜出妹妹是什么人了!你们最好什么也别说。变脸,是四川当地特有的伎俩,让人以为你们是四川人,由他们疑神疑鬼去。”

“好好,那我多谢姐姐了!”

“自己姐妹,又何必多谢。明天,我叫人来教会妹妹变脸的技巧。”

婉儿说:“变脸还用教吗?戴上除下,不就行了?”

“哎!四妹,你就不懂了!变脸不是戴上除下的事,他可以在众目睽睽下,一抹脸,就变出一个完全不同脸面的人来,技术高超的,更可以将一身衣服的颜色都变了过来,简直叫人不敢去相信。”

婉儿睁大了眼问:“真的有这么神奇吗?”

“是呀!我真不明白是怎样变的,但比起你们真的武功来,它只是一门雕虫小技,一种魔术而已,叫人惊讶而可娱乐。虽然这样,它却是一门独步江湖的特技,其他任何地方也没有。”

是夜,她们一直谈到酒残月升中天,才各自回去休息。而婉儿,不知是有了酒意还是眼皮老是睁不开来,早已伏在桌上呼呼入睡了,酒杯也推倒了,一头乌云似的秀发,散在桌边上,一副睡熟可掬的娇态,令小神女不忍将她叫醒过来,也不愿丫环将她扶回房中去睡,散席时,小神女推了推她:“丫头,我们回房去休息了!”

婉儿睡意正浓,嘟囔着说:“三姐姐,你和珊珊姐姐谈完了话吗?不会快天亮了吧?”

“丫头,快天亮了!”

“不会的,我还想听你和珊珊姐姐谈话的。”

小神女和韦珊珊不禁相视一笑:“看来四丫头在说梦话了!”韦珊珊想叫两个丫环去扶婉儿,小神女说:“不用了!她们也累了!还是我抱她回房去睡好了!”说着,双手将婉儿抱起来,婉儿仍在呓语:“三姐姐,你看,风叔叔现在去了哪里了?”

韦珊珊笑起来:“这个四丫头,真是睡着了雷打也不会醒过来,怪不得她过去掉下床也不知道了!”

第二天,朝霞满天,婉儿醒过来了,她一看,周围的环境不一样,自己不知几时,竟然睡到床上了,她一下有些愕然。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在饮酒,听三姐姐和珊珊姐姐说话么?她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往窗外望望,看见小神女正面对朝一陽一在练晨功,她叫了起来:“三姐姐,这是怎么回事?我几时睡到床上了?珊珊姐姐他们又去了哪里了?我们不是在饮酒谈心吗?”

小神女笑着说:“你还饮酒谈心哪,你早已跑去和周公饮酒谈心了,还记得我和珊珊姐姐吗?”

“三姐姐,那我几时跑回房睡的?”

“我怎么知道,我和珊珊姐姐谈着谈着,转过身来,就不见了你了!”

婉儿愕然:“怎么会这样的?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闻声而进来的丫环笑着说:“四小姐,你伏在桌上睡着了,是三小姐抱你回房睡的。”

“真的?”婉儿埋怨起小神女来,“三姐姐,你怎么不叫醒我呵!那我在珊珊姐姐他们面前出丑了?”

小神女笑了:“你这丫头睡得像一团烂泥一样,叫得醒你吗?连我抱你也不知道。”

“三姐姐,你可以拧我拍打我呀!要三姐姐抱,那多不好意思!”

“好了!你快梳洗一下吧!等会珊珊姐姐就会过来和我们吃早点了!”

果然婉儿刚一梳洗好,韦珊珊就来到了,婉儿问:“咦!大姐夫呢?他不来了吗?”

韦珊珊说:“他要准备明天商队出发的事,所以不能陪妹妹吃早点了。”

小神女问:“这次商队一共有多少人?”

“赶车的十人,妹妹,这十位赶车的,都是我们大院里飞虎成员,由我们的钟管家带领。另外,镖局派了四位镖师前来保镖,再加上有四位打杂的人协助钟管家办事,他们也多少会一些武功,虽不能胜人,也可自卫。再添上妹妹,一共有二十一人,可以说是一支浩浩荡荡的商队了!这样的一支队伍,一般的山贼草寇,恐怕也不敢来打扰,妹妹完全可以在马车里放心休息,或者欣赏窗外沿途的山色奇景。真的有什么不知死活的劫匪前来,妹妹也不必急着出面,先由镖师们去对付他们好了!”

“从这里去重庆要走多少天?”

“要是不出意外,四五天就可到达重庆了!”

婉儿说:“要在马车上坐四五天,那不闷吗?”

韦珊珊说:“四妹,马车上路,一天走一百多里,已是快的了。听说大娄山之间的山道还不大好走。妹妹就将就一下吧!”

“要是从重庆再去成都,那不是要半个月了?我们赶得及吗?”

“妹妹,到了重庆,你们随商队走也行,自己走也行。”

小神女含笑问:“到了重庆,商队就没人来抢劫了?”

“到了重庆,那一带全是白龙会的地盘,任何劫匪也不敢得罪白龙会,有他们护送,商队就安全多了!最危险的,就是四川、贵州交界的群峰峻岭,尤其是大娄山。”

“珊珊姐姐,是不是大娄山出了几个十分厉害的匪徒?”

“妹妹知道了?”

“我不知道,但我看得出来,要不,婷姐姐就不会特意安排我和四妹跟随这一支商队了!”

韦珊珊笑了笑:“看来什么事都瞒不了你这个一精一灵古怪的丫头。”

婉儿嚷起来:“原来是这样呀!珊珊姐姐早说出来不好吗?这样,我就是再多坐几天马车,也不嫌闷了!”

小神女问:“大娄山出了什么厉害的魔头人物?”

“我也不大清楚,听说一个叫满天星,一个叫铁棍苍龙两个魔头,他们武功极好,更剽悍善战,手下有二三百人,都是一些忘命之徒,专劫来往商人和朝廷的粮食,官兵也奈他们不何。”

小神女对满天星没什么印象,但铁棍苍龙似乎曾听过。她想了一下,记起来了,莫非这个铁棍苍龙,曾经是古州老虎手下的那个护院武师?可是他武功并不好呀,几乎是自己掌下的一个游魂。几年不见,难道他武功大进,成为一个魔头人物了?还是同名而不同人?到时去看看就清楚了!(铁棍苍龙,请看拙作《神女传奇》一书)

婉儿问:“这两个魔头盘踞在大娄山中,肆意抢劫掠夺,官府奈他们不何倒也罢了,难道侠义道上的人物也不理么?”

“他们熟悉地形,又不像以往的娄山一只虎,有固定的山寨,他们却在川黔边上四处流窜,每每抢劫以后,就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要是他们遇上强敌,不敌之后,也立刻四下分散逃跑了,所以侠义人士也难以扑灭他们。何况大娄山中也不只是他们,还有其他的一些散匪和小股的山贼,也有一些饥饿的山民,侠义人士可不能将他们全杀了!的确有些饥民,是迫不得已才走上这一条歧路。侠义人士往往在击溃他们之后,不忍滥杀,往往摇头叹息而去。”

“珊珊姐姐,这次我和三姐随同商队而去,主要是对付那两个魔头?”

“不!只要妹妹能安全护着商队到重庆就行了!一般山贼,你们不必出面,真的是碰上了那两个魔头,就望妹妹出手了!能干掉他们,那无疑是为过往行人商队除了大害,其他山贼土匪,皆不足虑。”

小神女说:“姐姐放心,我和四妹保证,商队可平安到达重庆。”

韦珊珊大喜:“那我先多谢两位妹妹了!”

早点过后,有人来传授小神女和婉儿的变脸技巧了。对小神女来说,任何上乘武功的招式,那是一看便知,一学即会,所以变脸的技巧小神女一下便学会了。婉儿练了几次,也学会了。变脸的技巧,对小神女和婉儿来说,只是感到好玩、有趣,用来戏弄人而已,对实战没半点作用,它根本不是什么武功。

第二天一早,小神女和婉儿随商队出发了。她们坐在一辆舒适的马车上,除了钟管家和十个赶车人之外,没人知道小神女和婉儿的真正面目。

镖局派来的黎、黄、陈、赵四位镖师,都算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他们都坐在骠马上,两个在前,两位在后。最前面的马车上,插着贵一陽一雄威镖局的一面大旗。小神女和婉儿所坐的马车,在车队的中间,为她们赶车的是一位一精一明老练的赶车手,人称马二,善使长鞭,他的赶马鞭,就是他手中的一件兵器。

这一支商队的特色,人和货物,全都在马车上。很快地,一行人马过了贵一陽一桥,往北而去。

当然,这么一支车队在出城时,引起了不少人注意观看,有的指指点点,有的轻声议论,范府商队的出发,似乎成了贵一陽一城中的一件大事,弄得人人皆知。这样,很快就为各种各样的山贼、土匪们知道了。

小神女在马车里,隔帘望着车外人们议论的情景,想到其中难免会有山贼土匪们的耳目混在人群中。小神女顿时感到这一次出发实在不轻松,难免在路上不发生一场恶战。她对婉儿说:“丫头,我们可不能安心在车上睡大觉,随时会有一场血战的。”

婉儿问:“姐姐,真的有人会来抢吗?”

“丫头,不是会来,而且是一定来。”

“姐姐,你怎么知道了?”

“因为我是神仙呀!”

“姐姐,你别逗我。”

“总之,你小心好了!不过今天一天,你还可以在车上睡大觉,明天就不行了!”

“姐姐,你不会算得这么准吧?”

“风水先生哄你十年八年,我的话,在两三天之内见效。”

这一天,商队马车在群峰中左旋右转,上上落落,在黄昏日落后,才到达了息烽,然后是投店住宿。整个贵州一地,几乎全是群峰峻岭,贵一陽一城不过是山峰中的一个坝子而已,不是在平原上。所谓坝子,就是在山地高原之中,有一些小盆地,或者河流峡谷之中,当地人称为“坝子”,贵一陽一、安顺、遵义、都匀等城镇,都是在坝子里,所以一出来,不是上坡就下坡,没有平原可走。还有贵州一地的河流,河谷狭窄而幽深,河底的坡度更大,形成多瀑布、多暗坡、多险滩,船只根本不能通航,所以在贵州一地出门,多数是走山路,没办法坐船。只有近广西、湖广的一些河流,小船才勉强可以通航,因而货运都走陆路。

婉儿坐了一天的马车在山道上行走,左右摇摆,上下颠簸,已累得她够受的了,比她跟着小神女日走千里还觉得累。在投店住宿后,她苦着脸问小神女:“姐姐,明天我们还坐车吗?”

“坐呀!怎么不坐车的?”

“姐姐,看来我是一条贱命,坐不了车,享不了福,我感到坐车比走路还辛苦。”

“你不是喜欢看沿途的风光吗?”

“这个风光看不看也罢了,就是我在车上想睡也睡不着,一下就给抛了起来,几乎还掉了下来,简直是活受罪。”

“丫头,那你想怎样?”

“姐姐,明天我想不坐车,跟着马车走路好不好?”

“那可不行,这支商队,可没一个是走路的,不是骑在马背上,就是坐在马车里,你一个人跟着车队走路,那不更引人注意吗?”

“姐姐,要是我再坐一天的马车,全身骨架会散开来,到时有山贼来,别说要与他们交锋,恐怕连路也走不稳,只有听任山贼活捉了!”

“丫头,事情没有这般严重吧?”

“姐姐,我是说真的啦!”

“你真的要走路?”

“姐姐,要不我们和镖师说说,我们骑马,叫他们坐马车好不好?”

“丫头,你骑过马了?”

“我没骑过,我想骑马并不难吧?”

“丫头,我劝你别骑马了。别说你没骑过马,那骑马比坐车更辛苦得多,要是骑了一天的马,不但腰酸臂痛,恐怕下得马来,两脚更不会动了,一身骨架才真正的散开了!”

“不会吧?姐姐,我看那四位镖师,他们一点也不辛苦,下马后不是挺有一精一神的吗?”

“丫头,你这才是见人挑担不吃力,担子上肩嘴都歪,什么事情,都有一个锻炼过程。你看钟管家他们,不是也坐了一天的马车吗?人家不是一样的有一精一神?丫头,什么辛苦,都比不上学武这一门辛苦,你连学武都不怕辛苦了,还怕坐车辛苦?要是你多坐两天,就习惯了,也不觉得辛苦了!”

“姐姐,那明天我还是要坐车?”

“当然啦!丫头,你好好休息一夜,调息运气,明天再坐车,就不会感到有什么辛苦了!”

“好吧,姐姐,明天我将牙关一咬,再坐一天马车好了!”

小神女笑着:“丫头,那也用不了这么紧张,总之,我保证你骨架不会散开来。”

“骨架散了,那不死了吗?”

“是呀!所以你不会死。”

她们姐妹两人在房间说着,外面有人发生了争吵,一个嗓门特大的汉子吼着:“老子一向在这一带常来常往,谁不认识我是老七?你们还想盘查我什么?”

又一个声音威严的汉子说:“你吼什么?本军爷问你就得回答,你再敢乱吼乱叫,我立刻将你抓起来,当匪贼查办!”

婉儿“咦”了一声:“姐姐,外面不会出事了吧?”

小神女说:“这恐怕是本地官府在盘问过往行人,你别多管闲事,安心在床上睡吧,真的有事,自有钟管家去打理。”

“官府的差人,怎么称军爷的?”

“丫头,这你就不懂了。息烽这里,不是由什么知府、知县来管理,而是由千户所来管辖,他们是一伙武将,不是文官。”

原来明朝的地方官,在少数民族聚居的地方,或者一些动乱、闹事的地方,往往不设府、县,而是建立什么军民府、宣慰司、宣抚司等等,宣慰、宣抚下面就是什么指挥使千户所、百户长、总旗之类了。全部由将领、军人来担任,他们除了带兵镇守一地外,更兼管民事,可以说是他们上马管军,下马管民。一个千户所,官职是正五品,与知府平起平坐,但权力就比知府大得多了,有操纵人们生死的大权。不同知府,要杀一个人,要上报布政司批准才能执行。

息烽,正是贵州宣慰司下面息烽守御千户所的所在地,一过息烽,便是播州宣慰司所管辖的地方了。息烽是处在两个宣慰司交界之处,所以对过往人盘查得十分严厉,一有可疑,就立刻抓起来。

这个军爷,对从贵一陽一方面而来的人,并不怎么盘问,但从播州而来的人,盘问就十分严格了,看来这个嗓门特大的汉子,是从播州而来的。

婉儿又问:“姐姐,这位军爷不会来盘问我们吧?”

“丫头,你不会是做了贼吧?”

“姐姐,我怎么会做贼了?”

“既然不是,你干吗害怕他们来盘问?”

“姐姐,我是不知怎么回答呵!”

“丫头,你放心,他们绝不会来盘问我们的。”

“为什么不会来盘问我们了?”

“因为我们是范府的人呀!”

“什么?是范府的人就不来盘问?”

“当然啦!在贵州一地,谁人不知道范府的?再说,钟管家手中还有布政司大人一封亲笔信哩!贵州各处的官府,宣慰司的人,又怎敢来盘问?”

婉儿笑着:“原来这样,那我放心睡啦!”

“丫头,虽然布政司的亲笔信在各处关卡上管用,但对黑道上的人物,就不管用了,甚至还会招来祸害,不来抢劫则已,一来抢劫,势必就会杀人灭口。到了大娄山,丫头,我们要加倍小心了!”

“这伙山贼土匪,真的敢来抢?”

“不是敢来,而是现在,已经有他们的耳目在暗暗盯上我们了!”

婉儿一怔:“什么,他们的耳目,已经盯上我们了?”

“这有什么奇怪,其实,我们在贵一陽一城中就有人盯上了!”

“姐姐,我怎么不知道的?”

“丫头,你只会看热闹,贪高兴,还会去注意人群中一双不同的眼睛吗?还有,我们在途中,不是也有两三个人,骑着快马,从我们车队旁一擦而过吗?”

“这又怎样?”

“其中也有匪徒们的耳目,事先来观察货物和车上的人员。”

“他们能看得清楚吗?”

“一精一明老练的匪徒,他可以从车轮滚过地面的车痕深浅、马匹的吃力程度,便看出车上载的是什么货物,值不值钱,是不是值得他们下手抢劫。就像一个上乘高手,他可以从对方神态、气质、举止,看出对手的武功有多深,或者是哪一门派的武功。”

“他们这么厉害吗?”

“不这样,他们能成为大盗吗?而且一抢必有收获。不同一些宵小之徒,胡乱抢劫,结果抢到的还不到五两银子或一些不值钱的货物,得不偿失。这些大盗们,没上千两银子,他们是不出手的。”

“姐姐,我们这一商队的货物,可以值多少银两。”

“恐后不下二万两。”

婉儿一下睁大了眼睛:“值这么多银两吗?不会吧?”

“丫头,我还是少说的了!单是我们坐的这一辆马车上,椅子下那两口箱子装的古玩珍宝,恐怕就值一万多两银子,别说其他车上的货物了!”

婉儿又怔了半晌:“真的?”

“要不,范华和钟管家,怎么会安排我们坐在这辆马车上的?我们呀!是他们保镖中的保镖。真的有事,其他车上的货物可以丢,但我们的马车,却千万不能丢。”

婉儿说:“珊珊姐姐干吗不向我们说清楚这一点的?”

“丫头,他们不向我们说,是出于好心,怕我们心理负担太重,心情格外紧张,让我们轻松上路,没任何负担。”

“万一丢了我们怎么办?”

“丢了就丢了吧!那又有什么了?”

“那我们怎么向珊珊姐姐交代呵!”

“你这丫头,看来不说给你听还好,一说给你听,就像背上一个沉重的包袱,其实,你身上的两件宝物,比马车上的任何东西都来得价值连城。”

“姐姐又说笑了,我身上有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了?”

“丫头,你别忘了,你身上有颗夜明珠,还有慕容家的传家之宝——软形腰剑,这柄宝剑削铁如泥,切玉如切豆腐,这不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又是什么了?”

“哎!姐姐,我是说丢了范府的财物,我们怎么过意得去。”

“你这丫头也真是,要是真的来了什么魔头人物,连我们也战败了,那我们保护的不是什么货物,而是人,只有人的生命,才是最宝贵的,宝物丢掉了,可以设法再找回来,人的生命丢掉了,想找也找不回来了。其实什么奇珍异宝也好,有时它们还不及一个馒头那么有用,哪怕一箱的珍宝,顶不了一个馒头。”

“姐姐,怎会有这样奇怪的事情?要馒头而不要珍宝,那这个人一定是疯子,或者是白痴。”

“丫头,你是一个挨过饿的人,怎么连这点道理也不知道?当你饿得浑身无力,连走也走不动,有人给你一箱珍宝,或者给你几个馒头,两者只能要其一,你要珍宝还是要馒头?”

婉儿说:“我当然要馒头啦!”

“那你不是白痴了?”

婉儿笑着:“要珍宝的人才是白痴哩!馒头当时可活命,珍宝能活命吗?”

“不过世上的确是有这么一些疯子和白痴,他们宁愿要钱而不要命,结果命丢了,什么也要不到了!像一些贪官污吏、山贼土匪和一些不择手段贪财的人,他们就是一群疯子和白痴,结果什么也得不到,还身败名裂。”

“姐姐,那我们以后出门,只带馒头,不带什么金银珠宝了!”

小神女“卟嗤”笑起来:“你这丫头,真是一条肠子通到底,不会打转转拐弯。我说的是在一种特殊情况下,一个人不可贪心,更不可不择手段去贪财,钱在一般情况下,还是有用的,没钱出门,可寸步难行,你投宿住店,坐船过河,总不能将馒头给人家当钱用吧?那又是一种疯子和白痴。”

“姐姐,那我们还是带银两而不带馒头?”

“好了!我不跟你这稀里糊涂的丫头说了!你快睡吧!我们明天一早还要上路。要是我们一直跟随车队,那什么也不用带。”

这一夜,婉儿大概坐马车累极了,睡得十分甜美,真的天塌下来也不知道。她那奇异的内功,在她熟睡中自行运转,何止是恢复了她一天的疲累,更添功力,所以只要她能美美地睡上几个时辰,醒来之后,便是容光焕发,格外有神。别人睡就是睡,而她的睡,却是在自行修练内功,要是不让她睡,就等于不让她修练内功。

婉儿似乎在做一场美梦,她感到自己身体在飘呀飘的,好像飘到云雾中去了,又好像飘在高山之巅。蓦然之间,有一只魔手从云雾中伸出来要抓她,吓得她脚下一滑,翻落到深不可测的深谷中去了。她惊恐起来,喊着:“姐姐!姐姐!快来救我呀!”谁知睁开眼一看,窗外天色大白,丽霞满天,而自己仍然躺在床上,小神女却对着她微笑:“丫头,你是不是发恶梦了?”

婉儿说:“姐姐,有一只黑乎乎的大手要抓我,吓得我掉下深谷中去了!”

“好啦!快起身梳洗吧!车队很快就要上路啦!”

婉儿一下从床上跃下来:“姐姐,我怎么会发这么一个怪梦的?不会是今天在路上有什么不祥的事情发生吧?”

“嗨!你这丫头,怎么这般的糊涂?将梦中的事当成真的了?不过,今天上路,是要担些风险,因为息烽过去不远,就要横渡乌江,这正是贵州、四川两省交界的地方,盗贼出没无常。”

婉儿怔了怔:“什么,这么快就到两省交界的地方?姐姐昨夜不是说,一过息烽,便是什么播州宣慰司管辖的地方,怎么又是四川的地方了?”

“丫头,播州宣慰司所在地是遵义,遵义过去的确是贵州的地方,可是不知为什么,皇帝一下心血来潮,在遵义成立了遵义军民府,权力比宣慰司更大,还划归四川管,再也不是贵州的地方了!由于这一带经常划来划去,一时是贵州,一时是四川,人心不定,山贼土匪便趁机四出横行了,四川布政司在成都,对遵义是鞭长莫及,管不了,而贵州布政司在贵一陽一,就近却不能管,何况其中有一座大娄山,连绵数千里,地形复杂,山势险要。丫头,总之我们更格外小心!”

商队用过早饭后便出发了,车队未到乌江时,就有一股不知从哪里窜出的土匪,在山道上拦路抢劫了!

镖局的黎镖师首先与这伙山贼打交道,相劝山贼让路通过,日后相报。小神女在马车里听了,感到这个黎镖师太天真了,人家既然有心前来抢劫,能让道吗?这无疑在与虎谋皮?果然,他们三言不合就动手了。与黎镖师交锋的是山贼中的癞痢头,江湖上人称秃头鹰,练成了一双无坚不摧的铁爪。他原是北方鹰爪门的人,现在却是息烽西望山中一个山贼。黎镖师虽然是一流高手,可是秃头鹰的鹰爪功似乎比他胜一筹,十多招之后,黎镖师已渐渐不敌。原本守着车队的黄镖师只好拔剑而上,联手拼杀秃头鹰,在车队后面压阵的陈镖师和赵镖师,便由赵镖师一人看守,陈镖师飞马奔上来,可是山贼的十多个匪徒,更一哄而上了,车队形势十分的危险。婉儿一见,着急地说:“姐姐,我们出手吧!”

小神女说:“丫头,别急,钟管家他还没有出手哩!”

也在这时,从车队后面,凌空飞来了两条人影,加入战斗,这两个突然而来的人,更是一流的高手,转眼之间,就将这伙山贼打得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连那个秃头鹰癞痢头,也受了伤,连连后退,一下解了车队之危。

婉儿初时以为是车队后两辆马车上赶马人上前助战,可是定睛一看,这两个从车队后面飞来的人,其中一个是道士,一个是颇为潇洒的书生。婉儿不禁讶然起来,问小神女:“姐姐,这两个是什么人?他们可不是什么赶马人呵!”

小神女说:“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姐姐,那他们一定是路过这里的侠义人士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恐怕是吧!看来镖局的人,应多多感谢他们了!”

道士和书生,在击退了山贼之后,两人相视一笑。秃头鹰一下却傻了眼,惊愕地问:“怎么?是你们?”

道士说:“铁寨主,对不起,范府对贫道有过施舍之情,请铁寨主见谅。”

那书生也说:“你走吧!我们也不会为难你,但范府的东西,不但你不能动,其他人也不准动。”

秃头鹰感到自己不是他们两人的对手,悻悻地说:“好,老子走,但今日之事,老子是绝对忘不了!”

书生一笑说:“阁下随便。”

“总有一天,老子会齐江湖朋友,讨回今日公道。”这秃头鹰说完,便带着自己的手下走了!死了两个手下,他也不管了!

山贼们一走,镖师们忙向这两个人感恩致谢。书生一笑说:“你们也快走吧!过了乌江,你们的事,我们也管不了!”说完,他和道士便扬长而去,举止十分的洒脱。

在商队继续上路时,婉儿又问小神女:“姐姐,看来他们和这伙山贼十分相熟,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呀?”

“丫头,你不是说他们是侠义道上的人物么?”

“侠义道上的人,会和黑道上的人有来往吗?”

“这就很难说了,我不是也和猫儿山的人有来往呵!”

“姐姐,那可不同,猫儿山人虽然身在黑道,却是黑道上的侠义之辈,可是这个癞痢头,我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侠义之辈,是滥杀无辜的悍匪。”

“你怎么知道他是滥杀无辜的悍匪了!”

“姐姐,你没听到他们说,他要杀了镖师之后,将车上所有的人,全都干掉吗?”

“是吗?我怎么没听到的?”

“姐姐,你又逗我了!姐姐怎么会没有听到啊!”

“丫头,打点一精一神上路吧,这一次只是小小的一个风险,过了乌江后,会有更大的风险来临了!目前,最大的一股山贼还没有出现,所谓厉害的魔头人物,也没有跳出来。”

“姐姐是说铁棍苍龙和满天星?”

“铁棍苍龙根本算不上什么厉害的人物,跟刚才的秃头鹰差不多,我看这十辆车上的任何一个赶车手,都可以将他打发掉!”

“那还有更厉害的魔头人物了?”

“当然有,要不,婷婷姐姐就不会叫我们来了!”

可是商队过了乌江,入夜进了遵义城,一路上再没有发生土匪拦路抢劫的事。不过他们在路上,不但发现山道上有血迹,还有一些死人倒在山道两旁,似乎刚才山道上有两伙人在相互仇杀。镖局的镖师看得面面相觑,也不敢下马向人打听,急催着马车赶路,直到进了遵义城,镖师们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婉儿看得更是惊讶了,这是怎么一回事的?问小神女,小神女只是笑了笑说:“丫头!闲事少理,镖师们处理得好,还是先赶路为上着。”

“姐姐,这可是死了人啦!怎么是闲事了?”

“丫头,你不会为了追查杀人的凶手,而离开车队吧?我可以告诉你一句,杀人的是山贼,被杀的同样也是山贼,他们是两股不同的山贼,目的是为这商队的财富而来。丫头,你现在还想不想管这闲事?要不要去追查凶手?”

婉儿更愕然了:“干吗他们不来抢劫我们,反而自相残杀起来?”

“因为他们任何一方,都想独吞这笔财产,不想他人染指,要是不击败了对手,能独吞吗?”

“所以他们就互相打起来了?”

“是呀!”

“那战胜的一方,干吗走了的?不来抢劫我们?”

“因为战胜的一方,认为那里不是下手的好地方,也不是时候,所以悄然离去。”

“姐姐,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的?”

“丫头,你别忘了,我有一身不同人的浑厚真气,要是凝神倾听,,可以察觉到十里之内的任何动静。”

“姐姐,是你听出来的?”

“是呀!我还听到他们互相之间的对话哩!要不,我能凭空瞎说他们都是山贼吗?”

“哎!姐姐,你怎么不早对我说的?”

“早说了,你还会安心坐在车上吗?不赶去看才怪。”

婉儿笑了笑:“姐姐说的是,我起码想看清他们是什么模样的山贼。”

“丫头,你不用去看,我已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了!”

“姐姐,你不是说真的吧?姐姐有一双顺风耳,我相信,姐姐总不能还有一对千里眼吧?”

“你知不知杀人者是谁?”

“是谁了?”

“就是曾经救过镖师的道士和书生!”

婉儿这一下更怔住了,愕了半晌:“姐姐,这是真的吗?”

“这是有关人的声誉,我能胡编乱说,拿来逗你玩吗?”

“姐姐怎么能肯定是他们了?”

“初时,我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只是起疑心而已,后来看到路旁死者身上的伤痕和致命之处,便肯定是他们所为了!”

“死者身上的伤痕?”

“是呀!丫头,你知不知那道士手中的兵器是什么?”

“一把拂尘帚。”

“这就对了,我看见一个死者的脸被拂花了,这完全是给拂尘帚这门特异兵器所击伤的特有现象,不是其它兵器所为。”

“姐姐一眼就看清楚了?”

“观察死者身上伤处而追查凶手,这可是神捕第二三眼神教会我的!”

“姐姐,那么说,那个道士和书生,也是山贼了?”

“他们不但是山贼,还是要独吞这商队财富的大山贼哩!不过,我感到他们挺可爱的。”

“什么?他们还可爱呀!”

“有他们在暗中给我们打发了其他一股股的山贼,不用我们出手,不可爱吗?实际上,他们无形中成了我们一路上的保镖。等到他们向我们下手时,才那是真正的一场大战开始。”

“姐姐,怎么事情这般的复杂呵!我几乎将他们当成侠义人士了!”

“丫头,这事还算是简单的了,今后我们在江湖碰到的事,恐怕比这更复杂得多,你真要打醒十二万分一精一神来,不可一下就相信别人了!往往有些人,好坏不是一下就能分出来的,有的恐怕十年八年,才能看清楚他的面目。江湖上有些事,最可怕的是你认为是好朋友的奸险小人,全不对他提防,往往要命的,就是这种人。他们会在你背后捅上一刀,死了还不知是怎么回事。”

“姐姐,这太可怕了!今后,我什么陌生人也不交朋友,只跟着姐姐。”

“丫头,事情也不能太绝对了!世上好的人还是多数,这样一陰一险可怕的小人,毕竟是少数,只要我们多留神就行了!”

商队在遵义宿了一夜,第二天商队却迟迟没有起程,小神女和婉儿感到奇怪,怎么商队不走的?不会出了什么事吧?这时钟管家却来到她们的房间了,问:“两位小姐昨夜住得好不?”

小神女说:“我们住得很好。”

婉儿问:“钟叔叔,我们怎么不动身了?”

“四小姐,因为昨夜投店太晚了,老奴一时忘记告诉两位小姐。今天,商队不走了,要在遵义城中多逗留一天,除了人马要休息外,还有一些货物要处理,有的要放出去,有的要收购进来。遵义也是一处古城,两位小姐要是没事,尽可以到外面走走,散散心。这里也有一些名胜古迹,像城郊的凤凰山,美景天成。还有城边的湘山寺,环境也十分的清幽,两位小姐不妨去看看。”

小神女说:“好呀!那我们就去走走看看了!”

“两位小姐要去,老奴打发两个人相伴小姐前去,以免迷失了路。”

小神女说:“不用了!你们事忙,正需要人手用,我们自己去行了!”

婉儿说:“钟叔叔,你还怕我们会迷路吗?就是深山老林中,我姐姐也不会迷失方向。”

钟管家早已听说过小神女的种种事情,便说:“是是,老奴是多虑了!望两位小姐在黄昏时回来,以免老奴挂心。”

“放心,我们绝不会误了商队上路的事。”

小神女在钟管家走后对婉儿说:“丫头,我们想出去玩,最好打扮成男人。”

“干什么?我们这样出去不行吗?”

“哪有单单两个女子出去游山玩水的?不但容易招人注意,也容易招惹出麻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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