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几辆自动运料车在来回穿行以外,南特号的机库空空如也。“芬恩,达尔,你们俩和我一组。”艾伯纳西舰长说,接着他指着剩下的那名少尉,“格罗佛,你和克伦斯基还有金一组。”
“是,长官。”格罗佛少尉话音刚落,就被甩出去重重地摔在穿梭艇外壁上。他被一束由自动运料车发出的脉冲射线击中。在他倒下的瞬间,达尔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迷茫。
紧接着的一瞬,达尔已经和芬恩以及艾伯纳西一起狂奔,在密集的炮火中寻求掩蔽。他们冲到几米外的贮料舱背后。几辆全副武装的运料车正向他们驶来,还有几辆正向克伦斯基和金的隐蔽处驶去。
“有什么好办法吗?”艾伯纳西问。
“这些运料车被远程操控了,”芬恩说,“如果我们能到达机库的控制室,就能发射更强的信号覆盖它们的操控信号。”
“是的,”艾伯纳西说着,指着远处的一面墙壁,“如果这个机库的布局结构和无畏号上各处都一致,控制室应该就在那里。”
“交给我吧。”芬恩说。
“不行,”艾伯纳西抓住他的手,“我们已经损失了一名队员了,我不愿意再让任何人冒风险。”
难道该让舰长去冒险?达尔默不作声。
艾伯纳西举起了他的脉冲枪。“你们俩掩护我。我数到三就出发。”他开始计数。达尔看了芬恩一眼,后者耸耸肩,将他的武器就位。
随着“三”的话音,艾伯纳西像一只受到惊吓的鹌鹑一般,从贮料仓背后猛冲了出去,一头闯进机库。运料车纷纷抛弃了之前的目标,对准舰长开火,几乎每一枪都是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去的。达尔和芬恩各自干掉了一辆货车。
艾伯纳西终于成功抵达了控制室,他没有在门口磨蹭,而是击碎窗户从窗口跳了进去。几秒钟之后,运料车集体哑火了。
“警报解除。”艾伯纳西说着出现在视野中,纵身跃过玻璃窗。无畏号的船员们在格罗佛的尸体边集合,死去的少尉脸上仍残留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芬恩,看来你的朋友杰·韦斯顿现在已经升格成杀人犯了。”艾伯纳西铁青着脸。
“他可不是我的朋友,长官。”芬恩说。
“但你认识他。”艾伯纳西说,“如果你发现了他,你能毫不犹豫地把他制服吗?生擒他?”
“是的,长官。”芬恩说。
“很好。”艾伯纳西说。
“舰长,我们必须行动了。”金说,“也许还有其他的运料车。事实上,我敢打赌,韦斯顿一定就是将运料车作为自己的机甲部队,从而让舰上人员不敢现身,一直隐蔽。”
“确实如此,”艾伯纳西对着金点点头,“你和我一起前往舰桥,看是否能找到布灵顿舰长,并协助她夺回飞船。克伦斯基,你带领芬恩和达尔在这里继续寻找韦斯顿。要生擒他。”
“明白,长官。”克伦斯基说。
“很好。”艾伯纳西说,“我们行动吧。”他和金小步跑向机库大门,来到走道上,毫无疑问他们会在那里遭遇更多的武装运料车,并与之战斗。
芬恩转向克伦斯基:“行动计划是怎样的?”
“计划?”克伦斯基眨了眨眼。
“如果真的是在演戏的话,现在镜头也应该不对着他了。”达尔指的是克伦斯基。
“好吧。”芬恩又转向达尔,“那你又有什么想法?”
“你懂的。”达尔指着那些运料车说道。
“你想说杰是这条船上的詹金斯吗?”芬恩说,“躲在墙壁里。”
“正解。”达尔说。
“是什么?”克伦斯基问,“你们俩在说什么?”
达尔和芬恩都没有回答,而是分头行动开了——达尔进入了飞船的数据系统,与此同时,芬恩开始寻找那些已经报废的运料车。
“搞定。”芬恩伸出手展示着他的战果,“三个身份识别芯片。我们把通讯机扔在这儿,这样我们进入货运通道的时候就不会被扫描id,所以那些武装货车会以为我们是同伴而不会袭击我们了。”
“詹金斯发现了你的花招。”达尔说。
“没错,但是我是从这些货车上取下这些芯片的。”芬恩说,“它们才刚刚报废,系统里的id档案记录应该还在。我觉得杰应该还来不及意识到这一点。”
“意识到什么?”克伦斯基问。
“我同意你的观点。”达尔不理会克伦斯基,在自己的通讯机上调出货道分布图。“似乎他也来不及把自己的藏身之处从飞船数据库中抹去,因为所有的货车调配地点都还好端端地标记在地图上呢。”
“所以总共有七处调配点,”芬恩说,“你想先拿哪个下手?”
达尔调出韦斯顿的信息。“他的操作台就在这里的机库综合区,我觉得我们应该选最近的那个。”他返回地图界面,并高亮标记了一个结点。“我们就从这里下手吧。”
“看上去不错。”芬恩说。
“我命令你们向我如实交代你们的计划。”克伦斯基垂头丧气地说。
“我们正要帮助你抓住杰·韦斯顿。”芬恩说,“这可是能让你得到晋升的。”
“噢,”克伦斯基说,略微站直了一点,“我们当然是要抓住他的。”
“还要为死去的格罗佛报仇。”达尔补充了一句,看了看格罗佛那仍然不知所措的脸。
“对,还有这个。”克伦斯基说着,低头看了看那具尸体。“可怜的家伙,这是他最后一次执行外勤任务了。”
“唔,是啊。”芬恩说。
“不,我是说,他的现役工作还有几天就期满了,”克伦斯基说,“我特意任命他参与这次行动,想让他多一次任务履历,添上光彩的一笔。他原本极力推却,但我坚持要让他参与。”
“你可真是充满歹意啊。”达尔说。
不知是不了解歹意的意思还是单纯没听见这个贬义词,克伦斯基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太遗憾了,真的。他马上就要结婚了。”
“噢,拜托你打住吧。”芬恩说,“不然我可忍不住要对你以下犯上了。”
“什么?”克伦斯基抬头望着芬恩。
“我想他是说我们该动身了,长官。”达尔打了个圆场。
“好吧,”克伦斯基说,“动身去哪儿?”
“你们俩在这里待命。”在走道的拐角处,克伦斯基悄声说道。转过这个拐角就能到达他们标记的那个调配点了。“我去突袭他,把他制服,然后我们就向舰长报告。”
“我们没办法联络舰长。我们把通讯机留在穿梭艇机库啦。”芬恩说。
“而且我们也许得先搞定那些武装货车再说。”达尔说。
“对,没错。”克伦斯基有些小小的恼怒,“但首先,我得制服他。”
“完美的计划。”达尔说。
“背后就交给我们吧。”芬恩说。
克伦斯基点点头,准备好脉冲枪,大喊了一声杰·韦斯顿的名字,跳进了走廊。接着传来了脉冲枪交火的声音,每一声都震耳欲聋。有几发子弹击中了走道上方的管道,碎块炸裂开来,像雨点一样噼里啪啦地落在克伦斯基身上。他呻吟了一声失去了意识。
“他可真是靠不住啊。”芬恩说。
“现在你想做什么?”达尔问道。
“我有个想法。”芬恩说,“跟我来吧。”他站了起来向前走去,脉冲枪放在身后。达尔跟上了他的脚步。
沿着走道的弧度走了几步远,衣冠不整的杰·韦斯顿映入眼帘。他正站在调配点,手里握着脉冲枪,显然在思考是否要一枪结果了克伦斯基。
“嘿,杰。”芬恩说着,向他走去,“是我,芬恩。”
韦斯顿瞟了一眼。“芬恩?真的?在这里?”他笑了,“上帝啊,怎么会这么巧!”
“是啊!”芬恩说着,向他发射了麻醉弹。韦斯顿倒下了。
达尔迟疑了几秒钟,说:“你的计划就是这个?”他说,“你看准了他开枪前会停下来认清你?”
“这么想来,这个计划确实逻辑上不够严谨。”芬恩承认,“不过另一方面,它很有效。你没必要跟一件已经成功的事过不去。”
“随你喜欢。”达尔说,“你乐意犯蠢的话。”
“不管怎样,我想向你表明我的观点。”芬恩说,“如果设定我会在这次任务中牺牲,刚才应该就是极好的时机对吧?我和昔日同僚之间的生死对决不是吗?但我还活得好好的,他却动弹不得束手就擒。什么‘剧情’,什么在最戏剧化的时刻死去,这种论调我听够了。我希望你用心接受这个事实。”
“好吧,”达尔说,“也许我一直都在自己和自己过不去。但我再也不想和你一起战斗了。”
“那样也许是明智的,”芬恩说着,瞥见了分配中心的一台小型计算机,韦斯顿也许就是用它来控制运料车的,“你去让这些杀人货车乖乖缴械吧,同时让我来想想该怎么把杰从这里搬出去。”
“你可以使用一辆运料车。”达尔说着,走向那台计算机。
“这主意不错。”芬恩说。
达尔将飞船上所有的运料车都解除了控制,然后他听到克伦斯基的方向传来了一声低吟。“好像有人睡醒了。”他对芬恩说。
“我正忙着捆韦斯顿大火鸡呢。”芬恩说,“那边就交给你搞定吧。”
达尔朝着克伦斯基走去,后者好像还在因为被碎片击中而痛苦不堪。“早上好,长官。”达尔对克伦斯基说。
“我抓住他了吗?”克伦斯基问。
“恭喜您,长官,”达尔说,“您的计划完美地奏效了。”
“好极了。”克伦斯基说,碎块正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您需要我来帮您清理这些碎块吗,长官?”达尔问。
“请吧。”克伦斯基回答。
“韦斯顿船员的档案里,没有证据能显示他存在和卡林达叛军的联系。”南特号的舰长——桑德拉·布灵顿说道,“我已经请求与宇联调查局进行超波通信。韦斯顿也没有宗教信仰和政治倾向。他甚至从来没投过票。”
关押着杰·韦斯顿的禁闭室前,站着布灵顿、艾伯纳西、金、芬恩和达尔。从窗口可以看到他被牢牢地绑在椅子上,除此之外,房间里没有别的家具设施了。他看上去疲惫不堪,但仍然微笑着。克伦斯基因为伤到了肋骨,这会儿正躺在病床上。
“他的家庭状况以及人际关系如何?”金问到。
“仍然没有什么线索。”布灵顿说,“他是从宇联另一边的卫理公会几经辗转来到这里的。已知的联系人里没有任何人和卡林达星及其宗教与政治斗争有什么瓜葛。”
艾伯纳西透过玻璃窗看着韦斯顿:“他为自己做什么辩解了吗?”
“没有。”布灵顿说,“这个混蛋杀害了十八名船员,却不解释原因。到现在为止他拒不认罪。但却说,只有在唯一一个条件下,他愿意全盘交代所有事情。”
“什么条件?”艾伯纳西问。
“由你来进行问讯。”布灵顿说。
“为什么是我?”艾伯纳西又问。
布灵顿耸耸肩:“他什么都不肯说。让我来猜的话,我觉得因为你是旗舰的舰长,你的功绩在宇联中众所闻名。也许他只是想让个名人来抬个身价罢了。”
“长官,我不建议这么做。”金说。
“搜身一无所获,”布灵顿说,“我们连一个蛀牙都没有放过,就算他藏了什么东西,这会儿他也被绑在椅子上。他的脖子以下完全动不了。只要你待在他能咬到的范围之外,就完全没有问题。”
“我还是不赞同你去问讯。”金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艾伯纳西说着看了看达尔和芬恩,“我让这两位队员带上武器和我一起进去,就算有什么意外,我相信他们也能妥善地处理。”
金看上去很不情愿,但也没再说什么。
两分钟后,艾伯纳西、达尔和芬恩走进禁闭室。韦斯顿笑着冲芬恩发话了。
“芬恩,你给了我一枪。”他说。
“很抱歉。”芬恩说。
“没事,”韦斯顿说,“我早就知道我会挨一枪的。我只是不知道会是你来扣扳机。”
“布灵顿舰长说你已愿意招供,只是你想由我来问讯。”艾伯纳西说,“我已经来了。”
“是的你来了。”韦斯顿说。
“告诉我们你和卡林达叛军的关系吧。”艾伯纳西说。
“你在说的是什么?”韦斯顿问。
“卡林达的叛军。”艾伯纳西重复了一遍。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东西。”韦斯顿说。
“无畏号被叛军袭击丧失机能后,你对大主教的飞船开火了。”艾伯纳西说,“你要是说这两者毫无关联,可别指望能说服我们。”
“它们是有关的,”韦斯顿说,“只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在浪费我的时间。”艾伯纳西转身准备离开。
“你不想知道两者间的联系吗?”韦斯顿问。
“我们已经知道了,”艾伯纳西说,“是卡林达叛军。”
“不。”韦斯顿说,“两者的关联是你。”
“你说什么?”艾伯纳西斜眼盯着韦斯顿。
韦斯顿扭头对芬恩说:“很抱歉把你也卷了进来。”他说着,开始眨眼,左眼两下,右眼两下,然后左眼再一下右眼三下。
“有炸弹!”芬恩大吼一声,韦斯顿的脑袋爆炸了,与此同时,达尔扑向艾伯纳西舰长。达尔感觉到他的制服和皮肤都在经受热浪的炙烤,强大的冲击波把他猛推向艾伯纳西,将两人重重地摔在墙上。
不知过了多久,达尔隐约听见有人喊着自己的名字,他睁眼抬起头,看到艾伯纳西正抓着自己剧烈摇晃。艾伯纳西的手和胳膊被烧伤了,但整体看起来无大碍。达尔替他挡掉了最猛烈的爆炸。意识到这一点以后,他感觉到整个后背烧焦的钻心疼痛。
达尔一把推开了艾伯纳西,朝芬恩爬去。芬恩正躺在地板上,面部和身体前部都烧焦了。他是离爆炸最近的。达尔好不容易爬到他的朋友身边,看到芬恩仅剩的一只眼睛正看着自己。达尔抓住芬恩抽动着的手,疼痛使芬恩一阵抽搐。达尔想要松开手但芬恩紧紧抓住了他。他的嘴唇蠕动着。
达尔凑近他的朋友,听见他轻声说:“这真是荒谬至极。”
“我很抱歉……”达尔说。
“不是你的错。”芬恩一字一顿地说。
“但我还是很抱歉。”达尔说。
芬恩更用力地握着达尔的手。“想办法终结这一切。”他说。
“我会的。”达尔说。
“好的。”芬恩深吸了最后一口气,死了。
艾伯纳西走过来把达尔从芬恩身边拽开。达尔不顾身体的剧痛,全力向艾伯纳西挥出一拳。但是他的拳头还没有落到艾伯纳西的脸上,就再次丧失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