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松原大道崛川下”。
京都的人都是如此称呼这块土地,久而久之,很多人便忘记它的真名“花橘町”。
从本圀寺北东墙往下看,那片土地就是“花橘町”。沿着墙边流淌的崛川潺潺的溪水,一直刷洗着本圀寺的墙垣。
冲田总司就是在这遇见了刺客。
这天他刚走出乌丸东街医师半井玄节的宅门,手里捧着一包药,慢悠悠地返回屯营。天空已显暮色,初春里空气,拂来阵阵暖风。
刚走出半井宅门时,他也招过一挺驾笼代步,不过冲田被轿夫晃得有些恶心,立即让轿夫停下,“我不坐了!”
他脱手扔出几个零钱给轿夫,大步朝屯营走去。
冲田原本就不喜欢驾笼,他讨厌在狭小空间里被人摇来晃去。
果然没走几步,他就恢复了方才的神清气爽。东山背后,升起了一轮皓月。
冲田突然心血来潮,大步来到了刀屋——“播磨屋”的门前,他要找播磨屋的道伯。
京都的商家都是遵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旧例。此时播磨屋早已上了门板,冲田根本不理这套,“邦,邦,邦”毫无顾忌地敲起了门。
“我是冲田。”
店里的小僧(店小二)一听是冲田,立刻开门迎客。冲田在“播磨屋”的人缘很好,上至已经退休的老老板道伯,现任老板与兵卫,番头(店长),手代(高级经理),小僧都喜欢他。
新旧两位老板满脸笑意地迎了出来,可冲田一句话就让两人变得诚惶诚恐了。
“我要的那把刀哪?”
“这个啊?还没有找到。不过您放心明天,至多后天就能送到。”
“好的,我不是来催讨订货的,正巧路过这里,没有一点催促的意思。”
两人的诚惶诚恐让冲田到不好意思了,正是冲田这份平易近人的人品,让他和京都的一般老百姓处得相当不错。
学徒端出了煎茶和果子(甜点)。
冲田对甜腻的果子敬谢不敏,却没喝一口茶。因为天黑之后,他一喝茶,晚上必定要失眠。
三人谈话的兴致很高,谈着谈着道伯突然从后厢房取出了一口大刀。只见大刀是蜡色刀鞘,刀环上镶着金质的破扇,雕工异常精致让人赞叹不已。
“这是丹波一个神社淘来的真品,外面那些玩意都是我后凑集来的。不过这刀的好坏,我们还真没法判断。”
“总之”道伯顿了顿。
“我不知道江户的刀屋是何种情况,老儿在京都干了这么长刀屋,如此之尤物,还真没碰到过一次啊!”
看来眼前这把刀不是别人委托道伯来研磨的,而是道伯刚打的“漏”。道伯多少有些得意洋洋,所以一见冲田拿来了,立刻来“献宝”了。
“来您看看,我知道这可能不入您的法眼。”
“您真是难为我了。”
冲田苦笑一声,接过了递来的大刀。冲田平时少有收藏把玩对象的兴趣,就算真的看中了某件宝刀,哪怕爱不释手,最后的结果也只好放弃,因为平常日子他也是囊中羞涩日子居多。
“我就却之不恭啦。”
他一把“噌”地拔出了大刀,只见寒光闪闪,寒气逼人。一瞬冲田眼底闪出异样的光芒。
刀长二尺四寸二分。
刀身不粗不细,刀中部弯曲很大。刀上的淬火痕迹很宽,刀匠行业里对这个外表有专门的称呼——“一文字丁字”。这种刃文排列如同晨曦中的八重樱花花瓣一般,错落有致,水色生鲜。
“您知道铭文是什么吗?”
“这个,惭愧惭愧。”冲田一脸的茫然。
其实冲田在装傻。只要是玩刀的人,一眼知道眼前的这款刀是举世罕有的宝刀,名刀——菊一文字则宗。
如果眼前的这把刀是真品,那不仅是拥有他的人,即使是对于能够目睹它真容的人来说,都是一种罕有的幸福。菊一文字是镰仓时期的古代制刀匠则宗的代表作,则宗的另外一把宝刀,落入了足利重代的手,后世称之为“则宗二铭”,也被认为是价值连城的宝刀。
则宗是备前福田的刀工,后世就将他归为福冈一文字派。因为他的作品多为归于鸟羽上皇的大内,所以制品上多雕刻着菊花纹章,所以大家都称他的作品为“菊一文字”。
这些常识冲田还是有的。
眼前这把刀轻重适中,握在手中,毫无没有压手之感。刀的大小轻重如同为了冲田特制一般。
“这是则宗,菊一文字。”道伯说道。
“原来如此。”
冲田平静的语气不能掩盖脸上的兴奋。他收起了摆在身边的刀,站起身来对道伯说道:“我下次再来。”说完大步走出了房间。
冲田的态度让道伯感到无所适从,满脸的疑惑,急匆匆赶到屋檐下,高声追问冲田:“这玩意不入您的法眼吗?”
“不是,我没有那个能力买它。”
“我给您看可不是强迫您买,您就把现在使用的佩刀寄存在我们这里研磨,在这期间您就先使这把刀如何?”
“啊!”
冲田满脸涨得通红,喉咙发干,浑身发颤,颤颤地说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他把腰中的佩刀解了下来,顺手接过了道伯捧过了菊一文字。
“道伯殿下,我收下了,它值多少。”
道伯对冲田的问话笑而不答,谁都知道如今刀价水涨船高,眼前这把上古的名刀,要是随便说个价,说不定受损失的还是道伯哪!
“跟您说实话,前几天筑前黑田藩某个大人物,出一百两,我还没答应他哪!”
“那您开个价如何?”
“呵呵,价钱再说,我只是借您玩玩,直到您玩腻为止。”
冲田一脸的无奈,只好言不由衷地离开了播磨屋。一出门,刚才还在山崖上的圆月,已经挂在了中天了。
没走几步,他就来到了花橘町。
右边是崛川,对边是本圀寺本山的山墙,崛川沿着这堵山墙弯弯曲曲向南流去。
冲田走着走着,侧头看了看左手边。只见连片的町家,“哇啦”只见屋檐下有什么东西在移动。冲田不慌不忙地把膝盖一弯,手一侧,就握紧了刀把。
他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可好一会儿,他才发现手中的刀是刚借来的,使起来不顺手,一时还拔不出来。
“你们大概认错人了吧?”
冲田的声音和平时一般无二,异常平静。
三个黑影从屋檐下的阴影走了出来,只见其中一个人取了占进攻中占优势的上段,逐渐逼近冲田。
“真麻烦”冲田对眼前逼近的杀机丝毫不感恐怖,生死搏斗对他来说已是家常便饭。他如同在道路上突然遇见了一场脱不掉的麻烦一般,呆立着等待事态继续发展。
据东京都冲田胜芳的家谱记载:“冲田总司房良,幼时入天然心理流近藤周助门下,勤学剑术,天赋异禀。十二岁,与奥州白河阿部藩指南藩斗剑,胜之。”
十二岁时就能打败比他大很多的剑客,这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仔细算起来,古往今来的任何剑客,谁都无法拥有冲田如此丰富的实战经验。
另外一个让人吃惊的是,虽然冲田年纪轻轻,有高深的剑术造诣,但却没有很多著名剑客门共有的偏执性格。
“总司生来就是这样的男人。”土方岁三经常这样评价冲田。
“真麻烦!”
这位天生的剑客,对花橘町面临的刺杀,感到非常麻烦。
二
站在冲田面前的武士是一名水户藩脱藩浪人,他先是参加了筑波兵变,兵变失败之后,他加入了洛北白河村的陆援队,此人大号户泽鹫郎。这些冲田当然不会知道这些。
户泽是神道无念流名下的高手,和新选组初期局长芹泽鸭是同门。据说芹泽在新选组结成初期,芹泽经常向人提到:“应该把户泽鹫郎招募来。”从那时起新选组内水户藩出身的队员都知道户泽鹫郎的大名。大家都认为如果争取到户泽加盟,好比得到一百名武士加入一样,对新选组是一个极大的帮助——当时户泽的魅力就是如此之大。
近藤早在江户时期就知道户泽的大名,户泽曾在江户踢破过无数小剑术门派的道场,并因此名扬江户。
站在户泽身后的是位久留米脱藩浪人,任户部某。
户泽背后另一位武士并没有拔刀,而是如同一个观察员一般,双手叉在衣袖里,冷眼旁观。
此人身材矮小,长着一个棒槌头,时不时发出老者干涩的咳嗽声。
“住手,户泽。”
长着棒槌脑袋的人开口了,年纪轻轻就谢了顶,弁发扎得非常小,长着一个极大的鼻子。可面前这些冲田都看不见,因为他患有夜盲症,在黑夜里看不清对面的东西。
“鹫郎,住手,不要做无益的杀人。”
那个咳嗽不断的武士又开口说话了,可这么一来,等于把自己人的姓名都告诉冲田。
“那么,后来哪?”
虽然还是春天,土方还倚在火盆旁烤火。
“就这么跑了。”
“你是说他们?”
“不,是我开溜了。”
土方沉默不语,冲田在叙述自己逃跑经过之前,已经简单叙述了道伯借给他菊一文字的事。土方将两件事一联系,立即知道冲田为什么会逃离战场了。
“总司,你真是个老实人。道伯把刀借给一个武士,自然会有心理准备。在战斗中刀难免会损伤,刀锋铁定会变成锯齿。他的本意就是想试试这刀到底有多少锋利,你试试不就得了。”
“您说的不错。”
冲田说完拔出了剑。
“您看,只要看上一眼,就会感觉全身的精气被其吸光了一般。比方说近藤先生的虎撤,土方先生的兼定都是身经百战,砍人无数,但都无法给人以如此第一印象。则宗的外观没有半点杀气,您对这点怎么想?”
“真的?”
土方接过冲田的菊一文字,顺手拔出自己的佩刀和泉兼定守,将两把刀并排放在桌上。
不比不知道,一比全明了。土方的佩刀和菊一文字相比,不仅是气质上差了个级别。打个简单的比方,如果菊一文字是匿遁山林的隐士,和泉兼定就是战场上杀气腾腾的野武士。土方心想如果把近藤的虎撤拿来,三把刀一比,菊一文字一定显得更加逸秀拔群。
说曹操,曹操到。近藤正好走了进来。
“干什么哪?”
他一眼就瞧见了摆在桌上的两把刀。
“近藤先生,您把虎撤摆在旁边比比如何?”
“哦,哦……”
平时刻薄无情的近藤,对冲田一向是宠爱有加的,对他的没大没小也是格外网开一面。
他取出自己的虎撤,摆在两把刀旁。
果然不出所料,虎撤的刀身厚重,刀身的弯曲也不大。外表上弥漫了愤怒和杀气,一看就知道是件杀人的利器。
虎撤的武骨风范,菊一文字都有。但是镰仓时代的古刀和武撤相比,菊一文字充满了飘渺着无法言状的神韵。在这点上兼定和虎撤是根本无法相比的。
“总司,这刀是不是太细了。”
细型的刀身在幕末时期已不流行,这个流行的是一刀两断的厚重刀身。
“你是哪里买到的?”
“不,是借来的。”土方接口说道,然后把播磨屋道伯借刀给冲田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近藤。
“冲田你要是喜欢的话,阿岁,你从队费里划比钱给他。总司武器的利钝和新选组强弱有很大关系啊!”
“别人也是看着新选组的薄面,才把刀借给他的,可是……”
土方把花橘町冲田遭袭击的事告诉了近藤,引得近藤放声大笑。
“你还真是个小孩啊!”
确实,冲田爱惜刀的行动和幼稚小孩爱惜新木鞋,而特意光脚的行为一般无二。
“我看不像。”土方表示了不同的意见。他比近藤更了解冲田——这个年轻人的心里。
“我遇见的是冲田。”
户泽鹫郎坐在白河村陆援对本部里,拍着大腿眉飞色舞地说道。户泽在此之前已暗杀了数名新选组队员。他胆子越干越大,后来暗杀时一定要带上检分(证明人),并以别人的叙述证明自己的“战绩”,不是胡吹滥侃。
“逃走的是他,不是我。”
这是不争的事实,参加暗杀行动的久留米脱藩仁户部某,立即站出来证明户泽没有说话。
户泽鹫郎是陆援队的剑术师范,陆援队实际上是由土佐藩支配,土佐脱藩尊攘浪人为主组成的政治团体。水户出身的人只有以香川敬三(维新后成为子爵)为首的数人而已。在这个团体里服役时间长了,户泽,香川为人处事常常以气势摄人。两人相比,户泽更甚,外人看来,他的行状近乎癫狂了。
有天户泽对大家说:“你们有胆子去砍近藤勇吗?”没有一个人应声。
他说做就做,当天晚上就埋伏在新选组队员经常路过的崛川河边,伺机暗杀路过的新选组队员。此后只要户泽杀了不少新选组的成员。户泽暗杀的方式很特别,他和暗杀对象擦肩而过,顺手拔刀划伤对手的脸部,对手受伤一退后,户泽顺势来个右袈裟,一刀毙命。整个过程快而干净,在旁人看来简直是一种艺术。
不知怎么的,那天户泽遇上了冲田,还没有使出自己的绝招,就“吓”走了这条“大鱼”。这让他得意非常。
“这可不是我吹牛啊!”这天户泽又在办公室里吐沫飞溅地叙述自己的“丰功伟业”。
不过,屋角有个人冷眼看着张狂的户泽。这就是上文提到的大鼻子浪人,他还是时不时咳嗽,有时略显还不屑地拔下自己的鼻毛,非常直白地表示自己对户泽的鄙视。看着骄傲的户泽很久,他突然高声咳嗽一声,“那天真危险,真危险。”
“我可不是轻视你的剑术。剑术比试和围棋,将棋,相扑不一样,在这种竞技中不存在绝对的强者,你看看竹刀比赛你就知道。即使百战百胜的武士,万一动作节奏一乱,就会被比自己水平低的人所击败。宫本武藏三十岁之后就拒绝参加任何性质的比武,就是惧怕胜负的瞬间变换,损害自己的一世英名。户泽君,剑术可不是如此容易做耍的。”
“老头子!”
户泽朝厨房方向努努嘴。
“厨房里的炉灰还热着哪!你还是抱着猫去那打盹吧!”
“你说的对,说的对。”
被称为“老头子”的武士,站起身来朝厨房走去,好像对户泽的揶揄没有引起他的一点愤怒。
“老头子”原本是羽前的乡士,文采逸秀,剑术师承心贯流,他对心贯流剑术加以改进,自创了无关流剑术。他本名清原十左卫门,前年他和同乡清川八郎一块来到京都。大家平时都称他为“熟虾夷先生”——这是他的雅号。
他来到京都之后,从不参加任何类型的“志士活动”。只身在高仓竹屋町借了间小屋,创办了家小小的国学私塾。“熟虾夷”的雅号是他故乡羽前国的古代名称。
在陆援地成立初期,队长土佐藩士中冈慎太郎特意邀请“熟虾夷先生”加入,从身份上来说他是陆援队尊贵的客人。
因为“连凶残的清川都让他三分”,陆援对的队员对清原总是显得毕恭毕敬,不过队员们打心底里都认为此人是个废物点心,背地里非常轻视他。
清原平日里也确实像个懒猫,做事说话慢慢吞吞。他到陆援对之后,除了为陆援队白河藩邸大门写了一块字迹龙飞凤舞的“陆援队本部”门牌之外,可以说没有丝毫剑术。
陆援队本部里设有剑术道场。
熟虾夷先生每天大多数都待在剑术道场内,一个人拿着木刀,琢磨剑术。
江户幕府末期,剑术各个门派都逐渐废弃了自己门派所特有的训练方式,逐渐统一成为有专用防具,使用竹刀对练的方式。可清原老人对流行的方向熟视无睹,还是不穿戴任何防具,练习剑术。
负责指导队员剑术的户泽鹫郎有时会对清原说:“我想向您请教一下剑术。”
清原的回答很干脆:“我不会穿戴防具,我不做不熟悉的事。”
所以陆援队的人都知道“熟虾夷先生”是位高人,但是他的剑术实力到底有多高,谁都说不上来。
新选组的屯营里,土方每天都要去监察部门的办公室视察工作。这天土方又来了。“
长话短说,最近京都市内的新选组队员杀伤事件都是一人所为。碰巧冲田在花橘町路口遭到了袭击,他跟我说袭击他的三名武士中,有一位名叫户泽鹫郎,你们赶快找密探查找他的行踪,如果不把他处理掉,长久以往是会动摇新选组在京都的威信!”
“户泽鹫郎。”
监察部立即通知了京都的各个衙门,并通知了所有的密探,一定要注意“户泽鹫郎”这个人。除此之外,他们还走遍了京都的床见世(理发店),告知店主新选组正在通缉一位“入室抢劫的嫌疑犯。”
京都的床见世,在安政大狱时期非常配合奉行所的各项逮捕行动。可不久大部分床见世就转向对长州藩表示起了同情,而对公权机关行动协助也是越来越冷淡。只有一小部分支持幕府的床见世还是散落在京都的各个角落。作者追加一个轶闻,那部分政治上倾向幕府的理发店老板大多是东本愿寺的门徒。东本愿寺这个宗教门派,在江户末期是幕府积极地支持者。
有天京都西三本木有间叫“床安”的理发店,老板告诉密探:“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户泽鹫郎这人应该潜伏在白河藩邸陆援队本部内。”
陆援队的队员包括户泽在内数名队员,经常越过加茂川上的荒神桥,到这家店里梳理头发。老板在为户泽理发时,发现户泽鬓部的头发经常光秃秃的,就此推断此人是个剑术高手。
户泽的外貌很有特征,平时腰间插着一把朱红鞘的刀,长脸,远远看去下巴好像一直垂到喉咙,所以他的相貌让人过目不忘。
土方知道这个情况后,就向冲田对证:“总司,是不是这个人。”
“这可难为我了。”
“为什么?”
“你说他的脸……和土方先生您不一样,我长着一对猫眼。到了夜里我就看不清楚,再说那时节,谁有功夫看清对手的脸?我啊,撒丫子了呗。”
冲田边说,边滑稽地模仿自己逃跑的样子。
土方被他滑稽的样子逗笑了,不过笑容在土方的脸部只停留了短短一瞬。随即,土方又恢复了往日阴郁的表情。
户泽陆援队的背景让土方觉得非常棘手。
陆援队不是隶属土佐藩正式的队伍,但是很奇怪所有陆援队队员的工资都是由土佐藩支付的。陆援队的思想非常激进,甚至超过了它的母体——土佐藩。说他们是勤王派旗下的新选组是最合适的。
“我们给他来个连锅端吧!”
土方向近藤提议,就新选组的强大实力来说,要想收拾陆援队这个收容各个藩脱藩浪人的松散组织,实在是易如反掌。
“土方,这太冒险了。”
近藤的意思是,铲除陆援队的行动从政治上来说这太冒险了。如今幕府对土佐藩都礼让三分,尽量避免发生任何冲突。虽然在勤王旗下的诸藩中,萨摩藩比土佐藩更激进,行事也更为过激。
萨摩藩自从德川幕府成立初期就是天下闻名的两面派,对幕府没有半点忠诚心。不过和萨摩藩是彻彻底底的现实主义,表面上和佐幕的头领会津藩关系还是处得不错。为此萨摩藩还被土佐藩称为“萨贼”。属于佐幕麾下的新选组,后台是会津藩,因此对对立阵营的萨摩藩居然敬而远之,极力避免一切纠纷发生。
土佐藩的表现比萨摩藩更奇怪。
掌握土佐藩实权的是土佐藩“老公”山内容堂,此人年轻时是铁杆勤王派,现在却变成最极端的幕府拥护者,并有着一套独特理论。
山内是持有积极保守主义立场的政治家,他主张朝廷是最神圣的,正是因为他太神圣了,所以不适合掌握政权。而是应该遵照源赖朝时期的管理,将执政权委任给幕府。他如此解释他的政治理想,也并将其贯彻到至土佐藩的各项政治活动中。
不过土佐藩的下级藩士中很大一部分,对山内的政治立场极端不满,即使在他们受到土佐藩及幕府的双重弹压,他们还是顽强地坚持倒墓活动。细算起来,新选组结成以来,如果将其杀害的“浮浪之徒”按所属藩分类的话,隶属土佐藩的武士人数要超过长州藩。
幕府非常了解土佐藩的复杂内情,所以在处理和土佐藩的关系上,异常小心谨慎,极力避免发生正面冲突。新选组的头头近藤就经常和土佐藩的参政后藤象二郎,去祗园附近的料亭里吃饭喝酒,借机套近乎。
“所以,对陆援队那些狂徒,能不出手,尽量不要出手。”
“近藤兄。”
土方自有一套他的说法。
“小心,小心,小心,吃亏的还是幕府!治安混乱会造成幕府的威信下降,结果就是集权范围越来越小。所以只有采取强力手段才行!我不管江户或是大阪如何,照目前的情况我无法保持京都的治安。再说陆援队的主体不就是一帮浪人吗?”
“白河藩邸怎么说也是土佐藩名下的别墅啊!”
藩邸是幕府集权政治中的一个特例,藩邸内部不承认幕府的警察执法权,换言之就是在藩邸的任何人享有“治外法权”。这种体制有点类似如今的各国的大使馆,公使馆。
土佐藩的正式藩邸位于河原町,白河町的藩邸虽然是最近新造的,但也是正牌的藩邸。
“我们要是袭击他们,肯定会引起战斗。一场战斗绝对会把一触即发的紧张形势推向极端,各方诸侯要么佐幕,要么勤王。天下绝对会演变成源平时期的乱世,或是战国群雄争霸的局面。”
“您现在也变聪明啦。”土方感叹道。
近藤带着土方和自己的一大帮同门,刚到京都时没多久,他们就残忍地暗杀了当时新选组的领导者——芹泽鸭,接着就是在新选组内部大规模清洗芹泽鸭的手下。然后近藤率领新选组在池田屋斩杀了长州藩,土佐藩总计二十名藩士。这场事变直接造成了长州藩发动了蚵御门事变,虽然战争的最终结果是幕府取得了战斗胜利,但是战后京都已成了一片焦土,两万七千五百十三间民房被烧,一千二百零七个仓库被烧,四十一座大桥被毁,很多豪族的豪宅被烧毁,皇家别墅三幢,公卿豪宅十八幢,诸大夫,社家被毁坏至五十一家!这几乎是进入战国时代初期应仁之乱以来,京都发生的最大人为灾害。
近藤无可奈何地说:“只能放任土佐藩自流,阿岁,现在早已不是元治元年的混乱时势了,新选组也越来越难做事了。”
三
不久之后,土方差人将播磨屋道伯招到了新选组的屯营。
他计划将菊一文字买来送给冲田总司。
一般来说,大名家向熟悉的商人购买东西,是言无二价的,商人开价多少,买家就付多少,从来不还价。
新选组最近也开始学习诸侯大名的作风,土方这次也准备道伯的开完价后,立即交钱拿货。
“开价吧!”
土方显得非常豪气。
可是道伯脸上平静依然,看来这个退休的老人肚子早有了不为人知的想法。
“您这么客气,那我就说说?”
“嗯,嗯。”
“就一万两吧。”
道伯说完,抬眼瞧了瞧土方。只见土方一脸怒气,额上青筋蹦露。
土方没准备还价,可是倾新选组所有,怎么也凑不足一万两。不,囊中羞涩到还不是土方发怒的原因,而是觉得面前的京都商人正在侮辱他。
“道伯!”
老人不慌不忙地摆摆手,好像在安抚怒火中烧的土方。
“您先听我说。”
“什么?”
“我有一个请求。”
“说。”
“我说那把刀价值一万两,不是买卖刀剑的价格,而是我对冲田先生崇拜换算的价值。崇拜本是无形的东西,但您既然要我开价,我看这种崇拜折合正好一万两。我崇拜冲田先生早已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他喜欢那把刀,即使他没钱买,我也要白送给他。如今冲田先生喜欢这把刀,那我无偿奉送,一定要请他笑纳。”
土方听了道伯一席话,惊喜交加。
“原来如此。”
刚才还怒目横眉的土方,立即变成了一脸的轻松。摆手让人马上把冲田招来。
医生半井玄节叮嘱冲田有时间就要休息,此时他正躺在宿舍的地榻上,闭目养神。
当队员向冲田传达了土方的命令之后,冲田一下蹿了起来,“啊啊,我这就去。”
“总司,事情就是这样。”
其实冲田的宿舍就在土方办公司的隔壁,当中只隔着薄薄一扇纸门。道伯和土方的谈话,交涉的内容冲田应该听得一清二楚。虽然这样,土方还是把刚才的谈话内容向冲田重复了一遍。虽然冲田知道谈话的内容,但脸上还是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他知道如果现在他说:“你二位刚才的谈话,我全听见了。”必然会扫两人的兴致。
“诺,道伯……”
土方将冲田在花橘町遇见刺客的事,原原本本讲给了道伯听。
“这可真不像冲田先生您的行事作风。”
道伯一脸的笑容,其实道伯觉得冲田的“逃跑”,正是冲田的性格所致,这正证明道伯,他并没有看错冲田。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道伯还是心口不一。
“但是,冲田先生如果被那刀给震住了,那只能说明您的道行还不够。和您腰间那把刀相比,您就当则宗是等而下之的玩意。您要是使这把刀(菊一文字),就应该把这把刀当成竹刀用,不要在乎它的虚名。“
“好,您说得太好了。”
冲田一脸的喜悦。
“因为这刀原来是借来的,所以我用起来缩手缩脚的。既然现在把这刀属于我了,那我就可以放开手脚用了。”
冲田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以后外出还是巡逻,还是不携带菊一文字,依然带着他原来的那把二尺四寸的相州无铭。
“总司这个蠢货。”近藤和其他人如此评价冲田的这种行动。
关于佩刀,纵观整个德川时期,将刀作为实用品进行评价的剑客,除了近藤之外,并没有第二人。他在写给故乡佐藤彦五郎的信中写道:“剑客不应该使用外形粗大的刀剑。”这是在实战中得到经验。另外对于刀剑的长度,近藤有这样的论述。
“再锋利的名刀,在腥风血雨的战场,刀刃总会受到损伤。为了防备万一遇上刀剑折断的情况,所以身为剑客平时一定要准备一把长胁差(随身短刀),以备不时之需。荒木又卫门到伊贺键屋进行仇讨时,杀得兴起时,手中的佩刀却折断了,搞得他手足无措。我在荒木家见过这把刀的实物,确实是稀世罕见的利剑,可照样还是折断了。不过荒木又卫门腰间还准备着一把长二尺二寸五的长胁差,才完成了他复仇的任务。新选组的土方都认同我这个意见,出去巡逻时佩戴一把长刀之外,还要外带一把长胁差。”
近藤虽然对佩刀的理论如此,他也不厌其烦地劝冲田佩戴菊一文字。
冲田口头上一直诺诺,但是还是我行我素。
“在虎口搏斗中折断了佩刀,那我只有死而后已了。利刃摆在那,可不是当摆设的。”
“近藤师兄可真怪。”
冲田这么想。这个平时生活中无欲少求,对物品从不执着的年轻人。但是依然顽固地坚持不使用菊一文字参加战斗,杀人。
冲田也无法解释自己的行动,他有时再想那是不是因为菊一文字则宗和自己的名字有关系?
“死”冲田对这个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冲田很早就患上了肺病,江户时代连三岁的小孩都知道换上肺病就等于判了死刑。
明治元年三月,新选组撤退至江户后,近藤去探望以躺在病床上的冲田,此时冲田已经病入膏肓了。
可是近藤探望冲田回来之后却对别人说:“总司那小子,为什么还是那么乐观那?照理来说这么年轻的人不应该对死亡如此大彻大悟地……。”
说话时,语气中明显带着唏嘘。“大彻大悟”不适合冲田,冲田对死亡的轻视,只能是他的天性所决定的。
这位聪明伶俐的年轻人自然知道死亡离他越来越近,他尽量不正视死神的存在,或者说极力不去想它的存在。不过,不知不觉他在行事说话中,显露出了一种对生死异样的认识。
有天,他突然问土方:“则宗,有七百年(的历史)了吧?”
他的意思是菊一文字历经了700年的蹉跎岁月。就七百年间一把宝刀毫发无伤这个事实,确实是近乎奇迹了,七百年间菊一文字参加了多少战斗,谁也没计算过。但菊一文字既没有折断,也没有损伤刀刃分毫,更没有失踪在历史的烟尘中,而是依然锋利无比,存在人世,除了认同这是奇迹之外,实在无法解释。
七百年中它到底换了多少主人谁也没计算过,但可以肯定,所有曾经拥有它的主人都已入土为安,都已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可则宗照样存在着,总司认为这是天意,上天认为它有存在的价值,才让它存在下去。
“七百年!”
菊一文字还要继续存在下去,冲田每当想到这点,就会立即虔诚地祈祷菊一文字继续在世间存在下去。
离死亡越近,冲田的笑容越是透明。
“七百年”给与冲田的感动是近藤和土方无法理解的。
四
当看见日野助次郎的尸体之后,冲田心态突然产生了变化,
日野的尸体被抬回屯营时,总司正躺在自己的卧室里。
有人通报冲田日野的死讯,冲田腾地从床上一下子跳了起来,“是日野吗!”他三步两步蹿到屋檐下,往院里一看,日野直挺挺地躺在一块门板上,身体冰凉。
只见日野鼻子以下得部分都被砍掉了,凶手从右至左一刀,砍得又恨又准。日野是在离开屯营外出打水时遭人暗算的,尸体被人一脚踢进了加茂川。
新选组很快就查到了凶手的线索。
日野助次郎是总司一支队中岁数最大的武士。平日里沉默寡言,他对年幼于己的冲田总司非常尊敬,有时他还会代替总司到半井玄节医生家里去取药。
有天土方把冲田叫到自己的办公室里,“你要是在花橘町把户泽鹫朗给办了,这个男人(日野)就不会死了。原因就是因为你借来一件无用的东西。”
在新选组里,土方平日里眼神,说话,态度都会让普通队员坐立不安,冲田是个例外,他一向对土方没大没小的。可今天土方和土冲田说话时,阳光锐利,这是那么多年来的头一次。
“……”
总司眯起了他那漂亮的丹凤眼,斜睨着土方,可眼光和土方的视线一交叉,他立即低下了头。
“您说的对。”
冲田啃起了指甲,啃着啃着他居然咬破了自己的手指,鲜血染红了他的嘴唇。
“我一定要用菊一文字把户泽给砍了。”
如果不用菊一文字给日野报仇,就会让他于心不安。
从此之后,总司每天都往监察部跑,向密探们打听户泽的情况。密探们干的不错,每天不断报告户泽的外出状况,可是什么时候动手,一直没有明确命令。
“一定要把这事交给我呀!山崎先生”
冲田再三向监察部强调,可山崎却只是微笑,而不答一语。原来土方关照,所有对户泽任何行动都要经过他的批准,才能行动。
总司眼看这条路不行,就悄悄地找到了京都奉行所的一位密探利吉,许以重金。
“你侦查到了户泽的行踪,在报告监察部之前,先来报告我。”
利吉应声诺诺,他知道冲田在新选组的职务只是一介队长,但他实际的地位,权势却不是任何一个队长能超越的。
“我明白了。”
没几天,利吉就来报告重要消息了。
明天拂晓,户泽将去大阪处理事务,同行人数没有调查清楚。
这天夜半,冲田带着利吉悄悄地潜出了屯营。
两人沿着寺町大道朝北,走过荒神口,来到了公卿聚集的坊城家的清荒神神社,只见鸟居旁有间小小的茶屋。
两人既不情愿地敲开了茶屋门,叫老板准备白饭和热茶,并趁着这个间隙,休息了一会儿。
两人在茶屋里待了半刻,就离开了。
这里南面是町家,北边是公卿的府邸,两人沿着正亲町三条家的墙边朝东走去,不久就来到了荒神桥畔。
桥对岸就是白河村的农田,那只有一条路前往陆援队的本部。如果,户泽鹫朗拂晓离开陆援队,除非乘船走高濑川的水路,不然只有走这条小道,
两人快步走过了荒神桥。
只见小道南面是一片萝卜田,萝卜田一直延伸到圣护院的森林边。北侧是广阔的田野。
冲田总司弯腰坐在路边的石旁,他背后有几株参天的松树。
“利吉,赶快穿戴起来。”
两人离开新选组时,已准备好了斗笠和蓑衣,准备这些是为了抵挡拂晓的寒露。
冲田的腰间赫然别着菊一文字宗则。
拂晓时分,陆援对的大门前高挂着灯笼,队员门聚集在门口,送户泽出行。
有个队员说:“今天我们还是送您到伏见如何?”
户泽挥挥手表示了拒绝,“我从木屋町坐船到伏见,土佐藩有船在那里接我。等会我就坐在船上看淀川的风景,哈哈。你们这么大张旗鼓的送我,没这必要。”
不久之前,土佐藩从长崎运了一批新式格贝尔长枪到大阪土佐藩邸,其中的三十把分配给了陆援队,户泽和另外四名武士这次出差就是去取领枪的。
虽然还是拂晓,但熟虾夷先生已经起身,来到门厅里,手里提着灯笼。
“老头子,你来干什么?”
“平时我在队里白吃白喝,今天送您出门这事交给我也是应该的。我送您到木屋町吧?”
熟虾夷先生的第六感已经觉察到了什么。
“你去没什么用!”
和户泽同行的武士感到很异样,以前户泽从来不拒绝别人送行,有人送行,他都来者不惧,万一没人送行他还会显得不开心。
事后有人回忆起来,拂晓以前,户泽的另一件行动更是不祥之兆,想起来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在出发之前,户泽边吃早饭,边吹嘘自己斩杀日野助次郎的“壮举”。
“我来说说,那晚上的事。在座的诸位要记住砍人是有诀窍的,在剑术道场学习的剑术可不会学到这些。既然要砍人就要搞突然袭击,记住要抢占上段的位置。剑术道场比试武艺是靠技术,但是真刀真枪那就凭借的是那股不要命的劲了。”
说得兴起,他拿起筷子比划了起来。
“就这么压着,逼着,贴着打,只要这么坚持下去,对手就能变成尸体了。”
说时吐沫星飞溅,异常兴奋。
同桌和户泽一起出差的三名武士,都是陆援队剑术道场里户泽的高足,听户泽高谈阔论时简直目不转睛。
一旁的熟虾夷先生干咳了几声,死气沉沉地说道:“你还是当心点,比剑是要看对手的。”
拂晓京都山城的天空,星光灿烂。
星空下的利吉心脏“砰砰”不安地跳着,身旁的冲田蹲坐在岩石堆里,他用斗笠盖住了脸,紧紧裹着蓑衣,正在那里打瞌睡,侧耳还能听见轻轻的鼾声。
“这位老爷可真了不起。”
利吉暗暗赞叹道。
不知不觉,比叡山尖的星星消失了,东面的天空,渐渐变蓝了。
“老爷。”利吉低声说道。
道路的对面,隐隐约约闪起了灯笼光,仔细一数,一共有五盏,摇摇晃晃朝两人埋伏的方向走来。
冲田脸色阴沉地站起身来,他摘下斗笠,解下蓑衣,交给了利吉。
“你回去吧。”
“ 行吗?”
“你留在这才会给我添麻烦!”
“好的。”
借着拂晓前的黑暗,利吉如同脱兔一般朝着西面狂奔而去。
利吉消失不久,那几盏提灯就来到冲田眼前了。
“喂,户泽鹫朗在不在?”冲田高声喊道。
“什么人?”
“我是新选组的冲田总司。”
“户泽!”话音刚落,冲田就狂奔向户泽,边跑边拔出了刀,当剑刃尖离开了刀鞘的瞬间,刀刃就砍破了户泽的斗笠,将其脑袋裂成两半,户泽的身体呈前冲的架势,僵硬地倒在了冲田的脚边,吭都没吭一声就咽了气。
冲田低头瞥了瞥户泽的死尸,将刀斜至左下端。
对着三位队员中一位年长的武士喊道:“我的事办完了,这就走,你们可以回去了。”
年长的武士就是熟虾夷先生,此人在维新后数十年,隐居在兵库县。由此可以推断当时他并未和冲田交手。
冲田总司一生只在斩杀户泽时,用过一次菊一文字,仅此一次。刀锋和原先一样,刀刃上毫发无伤。
总司,幼名总次郎,春政。后改名房芳。文久三年结成新选组,是时,年馑二十岁。官拜新选组副长助勤笔头一番队队长,立勋无数。然天妒英才,不假其寿,哀哉,其人病末与庆应四年戊辰五月三十日。
冲田家的文书
据冲田总司姐姐阿光的后裔冲田胜芳说,如今菊一文字被收藏在一间神社里。但是在他父亲(阿光的孙子)生前,胜芳询问了三番五次,都打听不出神社的名字和详细地点。
冲田总司的最后时光是在江户千駄谷谷池桥尻的一家植木屋(园艺师)的仓库里养病中渡过的,后来他就是在仓库里孤独地逝去的。死时,菊一文字就摆在他的枕边。冲田死后,菊一文字就寄在植木屋老板平五郎的手里,后来辗转了多次才被交还至阿光的手里。
阿光和他的家族后来移居至立川,后来她将菊一文字呈赠给了神社,从地理关系上来分析,那应该是东京都区域内的某间神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