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秋词

黄绍祝

秋天的家园总像一阕词。

在小区漫步，路过一树一树的紫薇、木槿、紫叶李，看它们由张扬而沉静，一瞬恍然，这些树啊，就是季节的路牌，把人的心情，一路导向那个清远、丰盈、飘逸的秋天。

楼角处的凤仙花儿，正开得热热闹闹，那一团粉色，明亮灿烂，豁然大方。凤仙的篇章，就是这样率真易读。马上，就是桂花的一页，那清芬甜蜜直抵人的梦境……每段光阴里都有花朵盛放，每朵花又都在接力一段光阴。几只麻雀和一只花喜鹊，还有顶着冠子的长嘴啄木鸟在远处草地上蹦跳啄食，边上，几株狗尾巴草频频点头。触目所及，皆如小令，清隽动人，回味悠长。

广场上，一曲《五十里山路五十里水》的信天游绵延回荡，叫人心也多情，人也奔放，那是一群精神勃发的中老年在练柔力球。斜对面的篮球场上，球击地声铿锵有力，加油喝彩声不断。东北角落里，着一身桃红练功服的老者正在给初学者示范太极拳。白鹤亮翅、手挥琵琶、左右揽雀尾，舒展着的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刚柔并济，形质兼备。

林木夹道的小径上，空中飞舞着彩蝶般的落叶，地上是落叶铺就的毯子，几个小孩在嬉闹着追逐“飞蝶”，一对情侣互相依偎，在私语情话里遐想未来。最美的是一对满头银发的老人，手拉着手，美好的旧时光在回忆里如叶儿翩飞，贴心的话儿随着脚下簌簌作响的叶子，无限绵长……

仰头间，蓝天清远，白云悠然。

小区西面的景观带，水静柳摇，景色宜人，石驳岸和石栏杆静静诉说着今昔的改变。对面，一户院侧，开有一块小菜地。城里每天最真实最烟火的是菜市场里的凡俗市声，而这小片田园折射的却是乡间最朴实最丰硕的家常。菠菜、芫荽的嫩芽芽从平整的土里探出了头，还有点弱不禁风。花生、韭菜绿得郁郁葱葱，朝天椒红艳艳，一股蓬勃爽朗之气。芋头轻轻摇晃着如荷的宽叶子。开着黄花的丝瓜、结着紫豆荚的扁豆还在淘气地攀爬，直到墙顶还不罢休。透过这个小菜园，仿佛望得到家乡田野中稻麦、棉花、玉米庄稼在成熟磅礴，农家屋顶上袅袅炊烟在升起，还有朴实勤劳的乡邻那黝黑面庞和劳作身影……灵魂在那股成熟亲切的气息里深嗅流连。

远处哪家传来练琴声。忆起少年时光里最难忘的不是哪首歌，而是理查德·克莱德曼弹奏的那首钢琴曲《秋日的私语》。那时扎着两个小辫满大街去买那盒磁带，然后捧着宝贝似地回家，一遍遍放，一遍遍听。动人旋律，伴着乡土芳香，伴着脚步成长，伴着家园变迁，伴着心灵翩跹，就这样执迷着要听到时光都老去。

坐回长椅里，翻书，读顾城。“太阳是明亮的／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那么结实，那么明净，生命的饱满，光阴的静好，恒久广袤。季节啊，像一个归宿一样，家园故土，似挚爱亲人一般，安静地等着我们，深情地望着我们。

而眼前，夕阳的余晖如此绚烂华美，这该是凝结美好秋日一天最灿烂的绽放吧。河边那一簇头白的芦苇，也被妆成一瞬红颜了。细碎的脚步，带着回家的心安妥宁静。记起预报里说明日有雨，想象在飒飒风雨声中，又可品一番秋味深浓的情境呢。

晨昏更替，阴晴圆缺，秋时流转，这个城市一直温和安好，故土家园愈加锦绣和谐，内心已是充满了感恩和仁慈，正如诗人所言：有一份天空，一份月亮，一份露水和早晨。这就是精神的浓醇滋养和涓涓润泽，不离不弃的，永远是它们啊。

这样的时光，唯有带着爱继续微笑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