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母亲剪指甲

吃过午饭，母亲收拾好碗筷，自顾自地说：“指甲什么时候裂开了，疼得很。”我拉过母亲的手，只见她的指甲很大，大拇指的指甲从中间裂了一条缝，已经裂成两半。我拿来指甲剪，帮母亲剪起指甲。无奈指甲实在太硬，只好换一把新剪刀，费了好大劲，才将母亲裂开的指甲剪下来。我又将母亲其他的指甲，包括脚趾甲也修剪一番。

帮母亲剪指（趾）甲时，我发现母亲手脚上的皮肤异常粗糙，手掌和脚掌都有很多厚厚的茧，两个大拇指的指肚上都有一道很深的裂口，脚后跟也有好几道很深的裂缝，裂缝四周的皮肤又硬又粗糙。母亲的手背还有不少浅褐色的斑点，皮肤也没什么水分。我想起母亲说她小时候爱唱戏，想象母亲小的时候，每天唱戏的她，双手应该是柔软秀气的吧！

其实，听父亲面包说，母亲是很爱美的。即使大集体时，白天干活那么累，可是回到家，母亲仍然会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索。母亲有一条白色的百褶裙，下摆有几朵鲜艳的红花，红花旁边点缀着很多小碎花。这条裙子是当时很时髦的衣服，非常漂亮，母亲每天晚上洗澡之后就会穿着它，第二天出门干活，她又要换下裙子，穿上膝盖补了几层补丁的裤子。母亲不仅穿着讲究，也很注意自己的形象。每年的腊月底，母亲都会和村子里的其他妇女一起去镇上烫头发。记得家里承包桔子园的第一年，因为没有经验，很多桔子在挂果时被烈日晒伤了外皮，卖相不大好看，母亲挑着这些卖不出价的黑皮桔子到镇上的各个村子里换稻谷，10斤桔子换6斤稻谷。母亲出发前，特意穿上一件平时很少穿的白底碎花衬衣，一条黑色长裤，一双新布鞋，连头发也梳得油光发亮的。父亲笑着说：“你是去换稻谷还是去相亲啊？”母亲也笑了：“出去做生意当然要体面点，不能让别人小看了我们。”母亲还有个习惯，每天晚上睡觉前，

都要搽润肤霜，这个习惯却不知什么时候不再坚持，连护肤品都不再用。母亲曾经是那样爱美的人，什么时候，母亲不再注意自己的形象了？什么时候，母亲的皮肤变得这样粗糙了？

我正帮母亲剪着指甲，女儿夸张地说：“外婆，你的指甲好脏啊！”母亲不好意思地笑了：“做生产的人，手都是这样子的。”父亲笑着说：“谁像你那样不讲卫生，懒得连指甲都不剪。”母亲又笑了，什么也没说。

我知道，母亲并不是因为懒才不剪指（趾）甲。母亲几乎没有闲过，早上5点钟就起床洗衣服，因为不会用洗衣机，又怕洗衣机洗不干净，母亲要将一家老小的衣服洗一个多小时。等我们醒来的时候，母亲已经把衣服洗完了，接着又开始张罗一家人的早餐。母亲说她不喜欢上街过早，也不喜欢从街上买回来的早点。我知道，母亲并不是不喜欢吃街上卖的早点，她是怕花钱。每次从乡下来，母亲都要带很多新鲜的蔬菜瓜果过来。住在县城的日子，除了买些荤菜，蔬菜都是从家里带来的，吃完了母亲就让父亲骑摩托车回去拿。我继续帮母亲修剪指（趾）甲，母亲的指（趾）甲实在太硬，以至于我每次剪的时候，都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剪断。母亲的指（趾）甲也确实有点脏，深深地嵌进两边的肉里，不论是指甲还是趾甲，都有黑色的污垢。我拿来牙签，把缝隙里的污垢剔出，再用剪刀小心翼翼地把旁边的指（趾）甲剪掉。每次剪到这些地方，我总是担心剪到旁边的肉，总会问母亲疼不疼。母亲还没说话，只听父亲在一旁笑着说：“不怕！剪到也没事儿，那些肉早就结成茧了。”母亲也笑了，她说：“真的不疼，很舒服。”

我不知道母亲是不是真的不疼，握着母亲粗糙的手脚，我的心却无端地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