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饭香

赵自力

每年秋季开学前后，老家的稻谷就全部低头，稻田由青变黄，等着收割。不久，村头的稻场开始忙碌起来，一担担新谷被挑进家家户户。

刚打下的新谷，水分比较高，父亲总要晒上两三天。他说新谷晒干不会变坏，煮出来的饭也格外好吃。于是，进入秋季后，常常期待着能早点吃新米，尝尝秋天的味道。

新谷在晒场上均匀地晒着太阳，父亲有空就去转悠，赶赶麻雀。他常常抓起一把，让谷粒从指缝间慢慢漏下去，金黄色的稻谷在粗大的手掌里，缓缓流淌着。父亲慈爱的目光，抚摸着每一颗稻谷，就像我们小时候玩沙一样愉悦。“好了，晒干了，可以打米了咯。”父亲嗑了一颗稻谷高兴地说着，开始张罗着箩筐去加工坊了。

不久，父亲挑着担子回来，两个箩筐里，一边是稻米，一边是米糠。稻米粒粒饱满，色泽亮丽，像透明的珍珠一样，抓起一把能闻到淡淡的米香。家里有了新米，对父母来说是件大事，一定要请村里年龄最大的长辈以及自家人尝尝。于是，架起柴火，烧旺炉灶，把秋天煮得有滋有味。洗米淘米后，放锅里大火煮开，沥干后重新倒入锅里，小火焖熟。饭熟了，揭开锅盖，浓浓的饭香扑鼻而来，顿时让人口舌生津。新米煮的饭，格外香甜，闻闻就有秋天的味道，什么菜都不需要，就可以吃上一大碗。第一锅新米做的饭，总要先敬给长辈，然后放心地开吃起来。细心的母亲，往往耐着性子烘点锅巴，焦黄焦黄的，嚼一口满嘴跑香。有时候，吃完饭，看到锅边还有锅巴，忍不住盛一块，捏成团，边走边吃，那是世间的美味。母亲做饭时，我们常常围在灶台边，添些柴禾，打打下手，其实最喜欢的是闻闻那一缕饭香。那时就觉得，日子里有了饭香，生活就有了希望。

参加工作后，我在小城里安了家。每年秋天新谷上岸，父亲都要送一大袋新米给我们。要辗转几次，父亲却不辞辛苦。他说自家种的稻米，没打过农药，新鲜好吃。后来，农村公交开通了，公交从村里直接开到县城，父亲常常送来新米。他像估摸好了似的，新米快吃完时就进城了。就这样，从初秋到深冬，我们就不用去买米了。在那缕饭香里，闻到了老家的味道

我有个习惯，饭熟了喜欢先去闻闻。一缕饭香，也是一缕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