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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六 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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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幣

宋真宗與遼聖宗澶淵之盟,定歲幣之數:銀十萬兩,絹二十萬匹。

仁宗時,遼興宗以求地為兵端,再與定盟,加歲幣銀絹各十萬兩匹。

夏主元昊既納款,賜歲幣銀絹茶綵共二十五萬五千。

南渡後,高宗與金熙宗和議成,歲幣銀絹二十五萬兩匹。

孝宗再與金世宗議和,改為銀絹二十萬兩匹。

開禧用兵既敗,寧宗再與金章宗議和,增為銀絹三十萬兩匹。

至金哀宗時,宋停其歲幣。

後數年金亡,元太宗曾遣王來徵歲幣銀絹二十萬兩匹,宋不與。

按宋之於金,歲幣外,每金使至又有餽贈,大使金二百兩,銀二千兩,副使半之,幣帛稱是。此例廟堂之上亦知之。故路伯達使宋回,上所得金銀以助邊費。(見金史路伯達傳)梁肅使宋回,以所得禮物多,至推排物力時,自增六十貫。(金史梁肅傳)金使至夏國者,夏國餽贈,視詔書幾道為多寡。完顏綱為賜夏主生辰使,章宗特命齎三詔以厚之。(金史完顏綱傳)金史路伯達傳贊曰「受歲幣,禮也;使者至燕享,亦禮也,納其賄可乎?乃習以為常,莫有知其非者。出則云酬勞效,歸則云增物力,上下惟利是視,此何理耶?」

和議

義理之說與時勢之論往往不能相符,則有不可全執義理者,蓋義理必參之以時勢,乃為真義理也。

宋遭金人之害,擄二帝,陷中原,為臣子者固當日夜以復讎雪恥為念,此義理之說也。然以屢敗積弱之餘,當百戰方張之寇,風鶴方驚,盜賊滿野,金兵南下,航海猶懼其追,幸而飽掠北歸,不復南牧,諸將得以勦撫寇賊,措設軍府,江淮以南,粗可自立。而欲乘此偏安甫定之時,即長驅北指,使強敵畏威,還土疆而歸帝后,雖三尺童子,知其不能也。

故秦檜未登用之先,有識者固早已計及於和。

洪皓以樂天畏天語悟室,猶第使臣在金國之言也。

紹興五年,將遣使至金,通問二帝,胡寅言「國家與金世讎,無通使之理。」

張浚謂「使事兵家機權,日後終歸於和,未可據絕。」是浚未嘗不有意於和也。

陳與義云「和議成,豈不賢於用兵?不成則用兵必不免。」是與義亦未嘗不有意於和也。

高宗謂趙鼎曰「今梓宮、太后、淵聖皆在彼,若不與和,則無可還之理。」此正高宗利害切己,量度時勢,有不得不出於此者。

厥後半壁粗安,母后得返,不可謂非和之效也。

自胡銓一疏,以屈己求和為大辱,其議論既愷切動人,其文字又憤激作氣。天下之談義理者,遂群相附和,萬口一詞,牢不可破矣!然試令銓身任國事,能必成恢復之功乎?不能也!即專任韓、岳諸人,能必成恢復之功乎?亦未必能也!故知身在局外者,易為空言;身在局中者,難措實事。秦檜謂「諸君爭取大名以去,如檜但欲了國家事耳。」斯言也!正不能以人而廢言也。

其後隆興又議恢復矣!呂本中言「大抵獻言之人,與朝廷利害絕不相關。言不酬,事不濟,則脫身去耳!朝廷之事,誰任其咎?」湯思退亦云「此皆利害不切於己,大言誤國,以邀美名,宗社大計,豈同戲劇?」斯二人者,雖亦踵檜之故智,然不可謂非切中時勢之言也!

統宋一代論之。

燕雲十六州淪於契丹,太祖、太宗久欲取之,自高梁河、岐溝關兩敗之後,兵連禍結,邊境之民爛焉。澶淵而後,兩國享無事之福者且百年。

元昊跳梁,雖韓、范名臣不能制,亦終以歲幣餌之,而中國始安枕。

當北宋強盛時已如此,況南渡乎?

且南渡之初,非不戰也,富平一敗,喪師數十萬,並陝西地盡失之,卒歸於和而後已。

及金亮渝盟,兵叛身弒,此時宜可乘機進取,乃宿州一潰,又棄唐、鄧、海、四而卒歸於和。

其後開禧用兵,更至增歲幣,函送韓侂冑之首,而後再定和議。

此和與戰,利害之較然者也。

及與蒙古共滅金,兩國方敦鄰好,使早定和議,堅守信誓,其時蒙古尚未有意於混一,可以財帛餌也,而舉朝泄泄(競進),付之不理,致蜀地先失,鄂亦被兵。元世祖以皇弟統兵在鄂,賈似道已密遣宋京求和,世祖遂撤兵去,似道歸,又以援鄂為己功,深諱議和,不復踐夙約,世祖猶遣郝經來修好,更錮之真州,不答一書,不遣一使,於是遂至亡國。

是宋之為國,始終以和議而存,不和議而亡。蓋其兵力本弱,而所值遼、金、元三朝皆當勃興之運,天之所興,固非人力可爭,以和保邦,猶不失為圖全之善策。而耳食者徒以和議為辱,妄肆詆諆,真所謂知義理而不知時勢,聽其言則是,而究其實則不可行者也。

按宋南渡後,亦未嘗無可乘之機。

其一在金廢劉豫,以地予宋,而烏珠(舊史名兀朮)又興兵來取之時。宋則劉錡有順昌之捷,韓世忠圍淮陽,有泇口鎮、潭城、千秋湖之捷,且曰「兵勢最重處,臣請當之。」岳飛有郾城之捷、穎昌之捷,已進軍至朱仙鎮,遣將經略京東西、汝、穎、陳、蔡諸郡,且曰「直擣黃龍,與諸君痛飲耳。」吳璘在蜀,亦有石壁砦、百通坊、剡家灣、臘家城之捷,使乘此勢,策勵諸將進兵,河以北雖不可知,而陝西、河南地未必不可得。乃當時君相方急於求成,遽令班師,遂成畫淮之局,此一失也。

其一在金亮瓜洲被弒之後,軍潰而歸。中原鼎沸,南有魏勝、李寶之起義,北有移剌窩斡之叛亂。金世宗雖賢,登極未久,國勢易搖;宋則孝宗為君,張浚為相,皆銳意恢復者,使有韓、岳諸人以訓練之兵討離攜之眾,自當大有克捷。而諸宿將已無在者,僅一劉錡老病垂死,吳璘亦暮氣不振,所恃李顯忠、邵宏淵輩,望輕才薄,纔得靈虹,至宿州輒大潰,於是三京終不可復。此又一失也。

統前後觀之,前則有將帥而無君相,後則有君相而無將帥,此固天意所以分南北也。(明邱濬曾有宋南渡後不得不和之論,為世儒所訕笑,今此論毋乃噓其燼乎?然通觀古今者,必見及此也。)

西夏番鹽

鄭文寶傳:諸羌少樹藝,但用池鹽與邊民交易穀麥,後餽運為李繼遷所鈔,文寶乃建議請禁番鹽入邊,令商人販安邑解縣兩池鹽,以給陝西民食,則戎人困而繼遷可不戰而屈。詔從之。乃設禁,有私市者抵死。行之數月,犯者益眾,戎人乏食,屢入寇掠。而商人販解鹽者多出唐、鄧、襄、汝間,得善價,關、隴民轉至無鹽以食。太宗知其事,遣錢若水視之,遂弛其禁。此宋初聽番鹽入邊故事也。

其後因元昊強肆,則又禁番鹽以困之。孫甫傳:元昊稱臣,乞歲賣青鹽十萬石。甫疏言「自德明時已乞放行青鹽,先帝以其亂法不聽。及再請,乃追其弟入質而許之。蓋鹽乃中國之利,西戎之鹽味勝解池,既開其禁,則流於民間,無所隄防。」梁鼎亦疏云「議者多謂邊民舊食西夏青鹽,其價甚賤,及禁青鹽以困賊,令商賈入粟,運解鹽於邊,其價與番鹽不相遠,故番鹽不能售。今若令解鹽與內地同價,則民必冒禁復市青鹽,乃資盜糧也。」是二說者,皆以禁斷番鹽為邊界要策。

按夏國傳,元昊既納款,宋許置榷場於保安軍及高平砦,第不通青鹽。是宋自西夏用兵後,不復許番鹽入境也。然當中外分界之時,固不可不嚴其禁,若中外一統之世,則又不妨聽其入邊。在番人既可藉以資生,而邊民又得免於食貴,亦良法也。所慮番鹽與中國鹽價貴賤太懸,則日久不能無弊耳。

宋宰相屢改官名

宋承唐制,以同平章事為真宰相之任。

初無定員。

上相為昭文館大學士,監修國史。其次為集賢殿大學士。

或置三相,則昭文、集賢及監修國史各除。國初范質為昭文學士,王溥監修國史,魏仁浦集賢學士是也。

三師(太師、太傅、太保)、三公(太尉、司徒、司空)則為宰相加官。

神宗新官制:置侍中、中書令,而尚書令不設,即以尚書令之貳左右僕射為宰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以行侍中之職。右僕射兼中書侍郎,以行中書令之職。

政和中,改左右僕射為太宰、少宰,仍兼兩省侍郎。

靖康復改為左右僕射。

建炎三年,呂頤浩請左右僕射並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門下、中書二侍郎改為參知政事,廢尚書左右丞。從之。

乾道八年(孝宗),詔尚書左右僕射,可依漢制改為左右丞相,刪去侍郎、中書令、尚書令之職,以丞相充。

此宋代宰臣先後名稱不同之故事也。恐閱史者易於淆惑,故錄出之。

平章事之稱,本始於唐。

按舊唐書高宗永淳元年,以郭待舉、岑長倩、郭正一、魏元同為同中書門下,同承受進止平章事。上謂崔知溫曰「待舉等歷任尚淺,且令預聞政事,未即與卿等同名稱。」自是外司四品已下知政事者,遂以平章為名。是平章事本非真相也。其後遂以平章事為宰相之職。

宋因之,有時特置平章軍國重事,或稱同平章軍國重事,則以處老成碩德,如文彥博、呂公著是也。

開禧元年,韓侂冑為丞相,乃又加平章軍國事之名。說者謂省重字則所預者廣,去同字則所任者專。時陳自強為右丞相,請以侂冑序班丞相之上。於是平章軍國事乃又超越丞相矣。其後賈似道亦為之。

德祐中,王爚進平章軍國重事,陳宜中為左丞相,留夢炎為右丞相,是又於兩相之上,特設此官。蓋沿侂冑、似道之班位,而又稍變其制也。

宋末平章在丞相之上,元則丞相在平章之上。元制:中書省左右丞相皆蒙古人為之,不以授漢人,漢人惟為平章政事,亦稱宰執。如王文統、許衡是也。此又平章在丞相下之明證也。

宋節度使

節度使本唐藩鎮官名。宋初猶存此官,然無所職掌,專以待勳賢故老及宰相罷政者,或宰相、樞密使出判大府,亦繫此銜,謂之使相。

元豐新官制,始改為開府儀同三司,其後仍復此官。如文彥博以太師充護國軍山南西道節度使致仕是也。

至徽宗時,則宰相在朝者亦兼此官。如左僕射蔡京兼安遠軍節度使是也。

南渡以後,則功臣為大帥者為之,並有兼兩鎮、三鎮者。如韓世忠兼鎮南、武安、寧國節度使,張浚兼靜江、寧武、靜海節度使是也。

繼世為相

再世為相,漢推韋、平,唐推蘇、李,已屬僅事。

宋則有三世為相者:

呂蒙正相太宗,其姪夷簡相仁宗,夷簡子公著,哲宗時亦為相。傳贊謂世家之盛,古所未有。

南宋則史浩相孝宗,其子彌遠相寧宗、理宗,浩孫嵩之(彌遠之姪),理宗時亦為相。

其再世為相者:韓琦歷相仁、英、神三帝,其子忠彥,徽宗時亦為相。

按琦固名相,忠彥亦不失父風。史氏則彌遠擅廢立為無君,嵩之謀起復為無父,家門雖盛而名節有虧。若呂氏奕世勳猷,輝映史冊,可謂極盛矣!而公著於重圭襲組之後,不以門閥自高,益能守正不撓,為時名相,尤不可及也。

三入相

宋史呂蒙正傳贊謂「國朝三次入相者,惟趙普及蒙正。」然蒙正後,又有王欽若、張士遜、呂夷簡、文彥博、陳康伯亦皆三次入相,蔡京並至四次入相。宋史所云,尚未深考也。今錄於左:

趙普:乾德三年為門下侍郎平章事,後出為河陽三城節度使。太平興國初再入相,拜司徒兼侍郎。八年,出為武勝軍節度使。雍熙三年再入相,拜太保兼侍中。

呂蒙正:太平興國中拜中書侍郎兼戶部尚書平章事,淳化初罷為吏部尚書。四年又以本官入相,至道中出判河南府。真宗咸平四年又以本官同平章事。

王欽若:大中祥符中檢校太傅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以與馬知節爭論罷。尋又拜左僕射兼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尋出判杭州。仁宗初復拜司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張士遜:仁宗初由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後出知江寧。明道初再入相,進中書侍郎,尋出為山南東道節度使。寶元初又入為門下侍郎,封郢國公。

呂夷簡:由尚書拜中書同平章事,後出判陳州。未幾復相,封申國公,再出判許州。未幾,又以右僕射入相,進位司空。

文彥博:平貝州歸,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為唐介劾罷,出知許州。至和二年又以吏部尚書入相,久之,出判河南,以太師致仕。元祐初召平章軍國重事,六日一朝。

陳康伯:紹興三十一年拜尚書右僕射,出判信州。隆興初又拜尚書左僕射同中書平章事,出知建康府。淳熙九年拜右丞相,時孝宗以僕射名不正,改為丞相。

四次入相

蔡京:崇寧二年以右僕射入相,尋免為開府儀同三司。大觀元年又拜左僕射,三年罷,出居杭州。政和二年召還再相,三日一至都堂,宣和二年令致仕。六年再起,領三省。凡四當國。

兩次入相

張齊賢:淳化三年由吏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後出知河南府。真宗初又拜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李昉:太平興國中拜平章事加中書侍郎,尋罷。淳化二年復拜中書侍郎平章事。

向敏中:咸平四年以兵部侍郎同平章事,尋出知永興軍。大中祥符五年又拜同平章事加中書侍郎進右僕射兼門下侍郎。

陳堯叟:大中祥符初以戶部尚書檢校太尉同平章事,尋罷,領群牧使。明年又檢校太尉同平章事。

陳執中:先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降給事中。皇祐中又以吏部尚書拜同平章事。

馮拯:先拜右僕射兼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出為武勝軍節度使。又以吏部尚書檢校太傅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進右僕射。

賈昌朝:慶曆中以工部侍郎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出判大名府。嘉祐元年又兼侍中,以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為樞密使。

李迪:真宗時拜吏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罷知鄆州。仁宗時又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王曾:仁宗初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出知青州。景祐二年由樞密使再拜右僕射兼門下侍郎平章事。

富弼:至和二年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英宗時以足疾辭,出判揚州。熙寧二年以左僕射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范純仁:元祐三年拜右僕射兼中書侍郎,出知穎昌。召還復拜右僕射入相。

趙鼎:先拜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尋出知紹興府。紹興七年又拜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張浚:紹興五年除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都督江淮軍馬,以呂祉事罷。孝宗初又拜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都督如故。凡兩為節相。

朱勝非:建炎三年拜尚書右僕射,尋出知洪州。紹興二年又入相。

呂頤浩:建炎四年守尚書右僕射改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出為江東安撫使。紹興元年,又拜少保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秦檜:自金歸,紹興元年拜右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二年罷。八年又拜右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湯思退:紹興二十七年拜尚書右僕射,尋罷。隆興六年,又拜左僕射。

史浩:隆興元年拜尚書右僕射,尋奉祠。淳熙五年又為右丞相,時孝宗改僕射為丞相。

梁克家:乾道八年拜右丞相,後出知建康。淳熙九年再拜右丞相,封儀國公。

鄭清之:端平初為右丞相,尋乞罷。七年又拜太傅右丞相。

吳潛:淳祐十一年拜右丞相,十五年出判慶元。尋又拜特進左丞相。

程元鳳:寶祐中拜右丞相,出判福州。度宗初又拜少傅右丞相。

陳宜中:德祐元年拜特進右丞相,被劾竟去。召之入朝,仍為右丞相。元兵入,宵遁。益王立於福州,又以為左丞相。

文天祥:德祐初拜右丞相,使元軍脫歸。益王立,仍拜右丞相。

王安石之得君

王安石以新法害天下,引用奸邪,更張法令,馴至靖康之難。人皆咎安石為禍首,而不知實根柢於神宗之有雄心也。

帝自命大有為之才,嘗欲克復燕雲,恢張先烈。

當其為穎王時,已與韓維論功名。(見維傳)

及即位,富弼因奏對即曰「願陛下二十年不談兵。」蓋已窺見意旨矣。(見弼傳)

帝又與王安禮論漢文帝,恨其才不能立法更制。(見安禮傳)

蘇頌使契丹歸,帝問以山川人情,頌曰「彼講和日久,未有他意。若漢武久勤征討,匈奴終不服。至宣帝時,呼韓邪單于稽首稱藩。唐中葉以後,河湟陷於吐蕃,憲宗欲復之而不能。至宣宗時,乃以三關七州來歸。蓋外國之叛服不常,不繫乎中國之盛衰也。」頌意蓋有所諷云。(見頌傳)

初藝祖嘗欲積縑帛二百萬以取幽薊,別儲於景福殿後,神宗題此庫云「五季失圖,玁狁孔熾,藝祖造邦,思有懲艾,爰設內府,基以募士,曾孫保之,敢忘厥志。」又詩曰「每虔夕惕心,妄意遵遺業,顧予不武姿,何日成戎捷。」(見食貨志)

是帝久有取燕雲之志。

後帝與大臣定議,將遂舉兵,朝慈聖光獻太后白其事,太后曰「吉凶悔吝生乎動,得之不過南面受賀而已。萬一不諧,生靈所係,可勝言哉?苟可取,則太祖、太宗已取之,何待今日?」(見慈聖光獻曹后傳)

觀此數傳,則帝意在用武開邊,復中國舊地,以成蓋世之功。而環顧朝臣,皆習故守常,莫有能任其事者。安石一出,悉斥為流俗,別思創建非常,突過前代。帝遂適如所願,不覺如魚得水,如膠投漆,而傾心納之。欲用兵必先聚財,於是青苗、免役之法行;欲聚財必先用人,於是呂惠卿、章惇之徒進。雖舉朝爭之,甚至內而慈聖光獻太后,外而韓琦、富弼諸老臣,俱以安石為不可用,而帝持之愈力,護之愈堅。故當時有謂帝與介甫如出一人者,史臣亦謂神宗以好大喜功之資,王安石出而與之遇,宜其流毒不能止。然則非安石之誤帝,實帝一念急功名之心自誤也。厥後兵不敢用於北,而稍試於西,靈武之役,喪師覆將,塗炭百萬,帝中夜得報,起環榻行,徹旦不寐。(見宣仁高后傳)蓋至是始知非常之事之不可倖成也,已晚矣!善乎韓維之論曰「聖人功名,因事而見,不可先有功名心。」此真深識治道之論也哉!

青苗錢不始於王安石

王安石以青苗錢禍天下,人皆知之,然青苗錢之名,不自安石始也。

宋史趙瞻對神宗云「青苗法,唐行之於季世。」范鎮亦言「唐季之制不足法。」按通鑑:唐代宗永泰二年秋七月,稅青苗錢以給百官俸。此青苗之始也。舊唐書:乾元以來用兵,百官缺俸,乃議於天下地畝青苗上量配稅錢,命御史府差官征之,以充百官奉料。永泰二年,侍御韋光裔為使,得錢四百九十萬貫。其冬,詔減青苗地頭錢,三分取一,遂為常制。每歲特設使者,如崔渙兼稅地青苗使、劉晏兼諸道青苗使、杜佑充江淮青苗使是也。食貨志:大曆元年,天下青苗錢共四百九十萬緡,每畝稅三十文。永泰八年,詔天下青苗地頭錢,每畝一例十五文。德宗又增三文,以給騎。通鑑集覽謂青苗錢者,不及待秋斂,當苗方青即征之也。

是唐所謂青苗錢,並與宋制不同。宋制尚有錢貸民而加徵其息,唐直計畝加稅耳。(按唐時長安、萬年二縣,有官置本錢配納各戶,收其息以供雜費。宋之青苗錢,正唐雜稅錢之法耳)

宋之青苗錢則始於長吏之自為之,本以利民。

宋史李參傳:參為陝西轉運使,部多戍兵,苦食少,參令民自度麥粟之贏餘,先貸以錢,俟麥粟熟,輸之官,號青苗錢。經數年,廩有羨糧。

此安石青苗錢之所本也。在參行之,固為善政。然仁宗天聖五年已特詔罷之,當亦以行之久,則弊生耳。

至安石則初知鄞縣時,貸穀與民,立息以償,俾新陳相易,民甚便之。安石操履廉潔,親施之於一縣,民自有利而無害。

及登朝柄用,以此事已效於一縣,遂欲行之天下,然猶未敢遽行,使蘇轍議之,轍力陳其弊,乃不復言。

會河北轉運使王廣廉奏乞度牒為本錢,於陝西漕司私行青苗法,(即本李參之術)春散秋斂,與安石意合,於是決然行之。(見蘇轍傳)

世但知宋之青苗法始於安石,而不知李參先私行於下,廣廉又奏請於上也。

然使聽賢吏自行於一州一路,非惟安石能利民,而李參已先有成績,即廣廉亦未必遂至病民也。至著為功令,則干進者以多借為能,而不顧民之願否;不肖者又藉以行其頭會箕斂之術,所以民但受其害而不見其利。

天下事固有一人行之能為利,天下行之則又為害者。況青苗錢雖曰不得過加二之息,而一歲凡兩放兩收,則其息已加四,有司又約中熟為價,令民償必以錢,則所定之價又必逾於市價,而民之償息且十加五六,則並非安石之初法矣!此所以病民也。

即如常平社倉,何嘗非古人善政。然沿及後世,常平春借秋還,出則剋扣,入則浮收,徒供不肖官吏之漁利。社倉聽民自為經理,宜更無弊矣。然州縣慮司其事者之乾沒,必歲籤殷戶承充,於是有得錢賣放之弊。又必歲遣小官稽覈,於是有需索饋送之弊。

古來未嘗無良法,一經不肖官吏,輒百弊叢生,所謂有治人無治法也。孟子謂有仁心而無仁政,則民不被其澤。豈知有仁政而無仁心,非惟不被其澤,且轉受其害也哉!

車蓋亭詩

哲宗即位,蔡確播浮言,謂由己擁護。既失勢,遂怨望,至安陸,嘗遊車蓋亭,賦詩十章,內有用郝甑山事。甑山者,唐郝處俊封甑山公。高宗欲遜位武后,處俊諫而止。確引之以比宣仁后,兼有「滄海揚塵」等語,尤悖逆。知漢陽軍吳處厚得其詩箋釋上之。於是左右諫議張燾、范祖禹、左右司諫王巖叟、吳安詩、右正言劉安世連劾之,遂貶英州別駕,新州安置。

滄海揚塵,謂世事巨變,同「滄海桑田」。此為吳處厚搆訐蔡確之語。按宋史處厚傳:蔡確嘗從處厚學賦,及作相,處厚通牋乞憐,確無汲引意。王珪為大理丞,王安禮、舒亶相攻,事下大理,處厚以安禮與珪善,論亶用官燭為自盜。確欲救亶,密遣人致意處厚,不從,確怒欲逐之,未果。珪請除處厚館職,確又沮之。元祐中,確知安州,有卒當戍漢陽,確固不遣,處厚怒曰「爾在廟堂時數陷我,今比郡作守,猶爾邪?」會得確車蓋亭詩,乃箋釋上之,云「郝處俊封甑山公,會高宗欲遜位武后,處俊諫止,今乃以比太皇太后.且用滄海揚塵事,此蓋時運之大變,尤非佳語。譏謗切害,非所宜言。」確遂南竄。擢處厚知衛,然士大夫由此畏惡之。

宣仁后曰「帝以子繼父,有何間言?而確自謂有定策功,妄煽事端。規為異時炫惑地,吾不忍明言,姑託訕上為名逐之耳。」此正后之深識遠慮。若論確設心之奸險,措詞之凶悖,雖誅戮尚不足蔽辜,僅從遠竄,已屬寬典。乃當時萬口同聲以為太過,即號為正人君子者亦出死力救之,

謂「聖朝務宜寬厚。」力言於宣仁簾前,並言於哲宗者,范純仁及王存也;

謂「註釋詩語,近於捃摭,不可以開告訐之風者。」盛陶也;

謂「以詩罪確,非所以厚風俗者。」李常也;

謂「恐啟羅織之漸。」上疏論列,及聞確謫命,又封還除目者,彭汝礪也;

謂「薄確之罪,則於皇帝孝治為不足;若深罪確,則於太皇太后仁政為小累。皇帝宜敕置獄逮治,太皇太后出手詔赦之,則仁孝兩全者。」蘇軾也;

甚而范祖禹先既劾確,及聞新州之命,又謂「自乾興以來,不竄逐大臣,已六十餘年,一旦行之,恐人情不安。」;

又甚而邵康節局外評論,亦謂「確不足惜,然為宰相,當以宰相處之。」而以范純仁為知國體。

可見是時朝野內外,無不以謫確為過當。此則有宋待士太厚之故,縱有罪惡,止從黜謫,絕少嶺海之行,久已習見,以為當然。一旦有此遠謫,便群相驚怪,不論其得罪之深,反以為用刑之濫,政令縱弛,人無畏懼,實由於此,宋之所以不競也。

同文館之獄

神宗不豫時,邢恕與蔡確密謀援立,誘宣仁后(英宗宣仁高皇后,神宗生母)姪公繪曰「延安(即哲宗,時為延安郡王)幼沖,雍(神宗弟雍王趙顥)、曹(神宗弟曹王趙頵)皆賢王也。」公繪驚趨出(公繪驚曰:「此何言?君欲禍吾家邪!」),恕計不行,反揚言「太后屬意雍王,使首相王珪知之」(反宣言「太后屬意雍王,與王珪表裏。」)。確乃約珪同入問疾,陽以語勾致珪,使開封府蔡京伏劍士於外,俟珪語小異即誅之。既而珪言「上自有子」,恕計無所施。(恕導確約珪入問疾,陽勾致珪語,使知開封府蔡京伏劍士於外,須珪小持異則執而誅之。既而珪言「上自有子,定議立延安。」恕益無所施,猶自謂有定策功,傳播其語。)而語稍聞於宣仁后,遂黜恕出知隨州。

恕與確則又揚言太后有廢立意,紿司馬光子康手書,謂其父光曾語范祖禹曰「方今主少國疑,宣訓事尤可慮。」宣訓者,北齊婁太后宮名,婁太后嘗廢孫濟南王,而立少子演,以比宣仁后欲廢哲宗而立雍王也。司馬光為天下所信服,故欲以此語為出自光,又恐人疑非光言,故必紿其子康手書而後可使人信。其設心可謂黠矣!會確貶新州,恕亦遠謫,事不果行。

紹聖初,章惇、蔡卞當國,欲甘心元祐諸賢,引恕入為御史中丞,於是恕追理前說,並怵高遵榕之子士京,追訟其父在日知王珪謀立雍王以實其言,總欲以此為題,陷害諸正人,並誣宣仁后以見已與確有擁護哲宗之功也。

先是劉摯、呂大防為相時,文潞公(文彥博)之子及甫居喪,恐服除不得京官,抵書邢恕曰「改月遂除,入朝之命未可必,司馬昭之心,路人所知也。濟之以粉昆,必欲以藐躬為甘心之地,可為寒心。」其謂司馬昭者,本指呂大防,粉昆者,世以駙馬都尉為粉侯,時韓忠彥執政,其弟嘉彥尚主,故以忠彥為粉昆也。至是恕以此書示蔡確之子渭,(劉摯傳謂蔡渭。邢恕傳謂蔡懋。皆確子也。)使上其書,訟當時宰相劉摯、呂大防等陷其父確,謀危宗社,引此書為證,惇、卞遂欲因是誣摯及梁燾、王巖叟等,以為有廢立意,置獄於同文館,用蔡京、安惇雜治之,及甫乃變詞託其亡父嘗說「司馬昭指劉摯,粉謂王巖叟面如白粉,昆謂梁燾字況之,況猶兄也。」(文及甫亦可謂名父之子多敗德)將鍛成廢立之事以殺摯等,並以悖逆坐司馬光、呂公著,甚至欲追廢宣仁后。會無實據,及甫但云疑其事勢如此,而向太后及太妃等亦力言宣仁后之誣於哲宗,乃止,章惇又疏言司馬光、劉摯、梁燾、呂大防等變神宗成法,懼陛下一日新政,必有欺君之誅,乃密為傾搖之計,帝曰「元祐諸臣,果如是乎?」惇、京曰「誠有是心,但反形未具耳。」帝乃錮摯、燾等子孫,(見劉摯、邢恕、蔡確、章惇、安惇等傳)

嗚呼!固一己之權位,而欲以悖逆誣正人,以圖一網打盡,甚至誣及母后,奸人之處心設計,真可畏哉!

秦檜文字之禍

秦檜贊成和議,自以為功,惟恐人議己,遂起文字之獄,以傾陷善類。因而附勢干進之徒承望風旨,但有一言一字稍涉忌諱者,無不爭先告訐,於是流毒遍天下。

今見於高宗本紀者:

茶陵縣丞王庭珪作詩送胡銓,坐謗訕,停官,辰州編管。

曹詠言李孟堅誦其父光所撰私史,語涉謗訕,詔送大理寺,獄成。光遇赦,永不檢舉;孟堅除名,峽州編管;(光傳則謂陸升訐孟堅以私撰國史)胡寅、程瑀、潘良貴、張燾等八人緣坐黜降有差;胡寅責果州團練副使,新州安置。

又詔大理寺鞫太常主簿吳元美謗詩獄。

右迪功郎安誠坐文字謗訕,惠州編管。

副尉劉允中坐指斥謗訕,棄市。

葉三省、王遠通書趙鼎、王庶,三省落職筠州居住,遠除名高州編管。

黃巖縣令楊煒誹謗,除名,萬安軍編管。知台州蕭振落職,池州居住。(振知台州,煒每大言無顧忌,振擊節稱善,遂薦煒改秩,又移書於檜從子秦昌時,俾同薦之。屬吏密語振曰:「煒嘗以書責李參政及太師,昌時義不當舉,待制亦不可舉。」振曰:「吾業已許之,豈可中輟?」遂因煒獄中供前事而貶。)

大府丞范彥輝謗訕,除名,荊門軍編管。

從政郎楊炬坐其弟煜嘗上書誹謗,邕州編管。

知建康府王循友,以檜捃摭,命大理寺鞫之,貸死,循州安置。

王超以交通李光,下獄,除名,辰州編管。

故學士程瑀、知饒州洪興祖、轉運使魏安行以論語講解被猜,興祖昭州,安行欽州,俱編管。瑀子孫並論罪。

通判沈長卿、縣尉芮奕作詩譏訕,除名,長卿化州,奕武岡軍,俱編管。

知泉州宗室令衿坐交結罪人,汀州安置。

又命大理寺鞫張祈附麗胡寅獄。

此皆本紀所書也。

其散見於各傳者:

胡銓先以上書詆和議,謫監廣州鹽。

羅汝楫劾其橫議,除名,編管新州。守臣張棣又訐其與客唱酬怨謗,再移吉陽軍。

李光以忤和議,謫藤州,守臣言其作詩風刺,再移瓊海。呂愿中又告光與銓作詩譏訕,乃又移昌化軍。

趙鼎竄潮州,又移吉陽軍。檜令本軍月具存亡申省,鼎知檜必殺己,遂不食而死。

張浚竄連州,又徙永州。

蓋此數人者,名愈高,檜忌之愈甚,故不惟使之身受竄謫,屢瀕於死,而凡與之交際者,亦必被禍不少貸。

王庭珪既以作詩贈銓得禍,而銓先謫廣州。時朝士陳剛中以啟事為賀,謫知安遠軍。

又有宜興吳師古鐫銓疏以傳,流袁州。

通判方疇亦以通書於銓,除名,永州編管。

此以銓而連及者也。

葉三省、王遠、王超既以通書趙鼎、李光得禍。

吳元美之下獄也,以家有潛光亭、商隱堂,為人首告,謂亭號潛光,有心於黨李,堂名商隱,無意於事秦,所謂黨李者,亦指光也。

此因鼎、光而連及者也。

江西運判張常先註前帥張宗元與張浚書上之,連逮數十家,將誣以不軌。

此因浚而連及者也。

檜嘗書銓、鼎、光、浚等姓名於一德格天閣(高宗親書「一德格天」匾其閣),必欲殺之。

趙汾之獄,其父鼎已死,檜令大理寺鞫之,欲汾自誣與銓、光、浚等謀大逆,所連及一時名士,至五十三人。會澮死,始得免。設檜不死,則肆害更未有已也。

他如程瑀等之以論語得罪,則以瑀嘗為論語說,至弋不射宿,謂孔子不欲陰中人,洪興祖序之,魏安行鋟之(刻版印行),故皆及禍。

趙令衿之得罪也,則因觀檜家廟記,口誦「君子之澤,五世而斬」,為檜姪婿汪召錫所告,故安置汀州後,再牽入趙汾獄,幾死。

又胡舜陟以非笑朝政,下獄死。

黃龜年以論檜,貶。

太學生張伯麟題壁曰「夫差!而忘越之殺而父乎?」杖脊刺配吉陽軍。

閩浙大水,白諤有燮理乖謬語,刺配萬安軍。

高登亦以考試策問閩浙大水之由,郡守以達檜,坐以事,編管容州。

進士黃友龍坐謗訕,黥配嶺南。

內侍裴詠坐指斥,編管邕州。

徑山僧清言,以謗訕被黥。

何兌誦其師馬伸在靖康圍城中乞存趙氏書,檜以為分己功,編管英州。

鄭圮、賈子展以會中有嘲謔講和之語,圮竄容州,子展竄德慶。

此則不必與銓等相涉,第語言文字稍觸其忌,即橫遭誣害,更不可數計矣!

檜又疏禁野史,許人首告,並禁民間結集經社,甚至司馬伋自言涑水記聞非其曾祖光所著,李光家亦舉光藏書萬卷悉焚之。(檜先禁私史,又對帝言私史害正道,時司馬伋遂言涑水記聞非其曾祖光論著之書,其後李光家亦舉光所藏書萬卷焚之。)

其威燄之酷,真可畏哉!

秦檜史彌遠之攬權

蔡京、章惇之奸惡,猶第諧臣媚子伎倆,長君逢君,竊弄威福,人主能用之,亦尚能罷之。若秦檜、史彌遠之柄國,則誅賞予奪,悉其所主持,人主反束手於上,不能稍有可否,幾如曹操之於漢獻帝矣!姑不必一一實指其事,但觀宋史各列傳可見也。

李浩傳:自秦檜用事塞言路,及上總攬威權,浩與王十朋等始相繼言事。王綸傳:紹興二十六年,高宗躬親政事,收攬威柄,(秦檜死於二十五年)召諸賢於散地。甚至虞允文疏謂「秦檜盜權,十有八年,檜死權歸陛下。」此語直奏於高宗之前,則檜未死以前,高宗不能有權可知也。

洪咨夔傳:史彌遠死,帝始親政。崔與之傳:端平初,帝始親政。鄭清之傳:端平元年,上既親總庶政,赫然獨斷。真德秀傳:彌遠卒,上親政。魏了翁傳:彌遠卒,上親庶政。則彌遠未死以前,理宗不能有權可知也。

統觀古今以來權臣當國,未有如二人之專者。然檜十八、九年,威福由己,名入奸臣傳,至今唾罵未已;彌遠相寧宗十七年,相理宗又九年,其握權既久於檜,檜僅殺岳飛,竄趙鼎等;彌遠則擅廢寧宗所建皇子,而別立嗣君,其無君之罪,更甚於檜。乃及身既少詬詈,死後又不列奸邪,則以檜讎視正人,翦除異己,為眾怨所叢;而彌遠則肆毒於善類者較輕,遂無訾之者。然則彌遠之黠,豈不更勝於檜哉!至如賈似道專國,威權震主,至度宗為之下拜,其權更甚於檜與彌遠。斯則亡國之運,主既昏庸,臣亦狂謬,實無大奸大惡之才,固無足論矣!

宋南渡諸將皆北人

宋南渡諸將立功雖在江南,而其人皆北人也。

張浚鳳翔府成紀人,韓世忠、張宗顏皆延安人,岳飛湯陰人,劉光世保安軍人,劉錡德順軍人,吳玠、吳璘、郭浩皆德順軍隴干人,楊存中代州崞縣人,王德通遠軍熟羊砦人,王彥上黨人,楊政原州臨涇人,牛皋汝州魯山人,曲端鎮戎人,成閔邢州人,解元保安軍德清砦人,王淵熙河人,趙密太原清河人,李寶河北人,魏勝宿遷人,王友直博州高平人,李顯忠綏德軍清澗人。

統計諸名將,無一非出自山、陝者,是南宋之偏安,猶是北宋之餘力也。其他不甚著名而守城抗節者,亦多北人。

如守建寧死者楊震代州崞人,守隆德府死者張確邠州宜祿人,守震武死者朱昭府谷人,守代州死者史抗濟源人,守永興死者郭忠孝河南人。

其後德祐國亡時能戰之將,尤推張世傑,世傑亦范陽人,從張柔戍杞有罪奔宋者。

端平入洛之師

宋理宗端平元年,(金哀宗天興三年,元太宗六年)與蒙古共滅金時,蒙古乏糧,宋助以三十萬石。張柔中矢,宋孟珙力救出之。兩國方敦鄰好,初無嫌隙。宋果欲復三京八陵,宜先令孟珙等即在軍前定議。乃計不出此,兵退之後,鄭清之、趙范、趙葵等忽欲乘虛復中原,以致兵連禍結。當時議者,皆歸咎入洛之師。(趙范奏「趙葵、全子才輕遣偏師復西京,趙楷、劉子隆參贊失計,師退無律,致後陣敗覆。」又言「揚義之敗皆由徐敏子、范用吉怠於赴援,致不能支。」此即所謂入洛之師也。)

今以宋、金二史考之,則宋師先入汴,而入洛猶在後也。

是年正月滅金,三月即遣朱揚祖、林拓詣洛陽謁陵寢,此不過遣官省視,未即為召釁之端。

然宋史孟珙傳:是時淮閫刻日進師,蒙古聞宋來爭河南,已設哨至孟津,並增戍潼關,謁陵使諜知此信,疑畏不前,珙曰「淮師泝汴,非旬餘不達,吾以輕騎疾馳,不十日可竣事。」乃與二使晝夜兼行,至陵下成禮而歸。此雖未知何月日,然陵使未到而宋兵已發可知也。

又金史崔立傳:天興二年正月,哀宗走歸德,立在汴,以汴降蒙古。立恃勢恣橫,李伯淵、李琦、李賤奴等惡之,明年正月,金亡,六月伯淵等聞近境有宋兵,陽與立謀備禦,偕立巡城,遂殺之。是六月中,宋兵已至汴也。

其後趙范守襄陽,與伯淵等酣狎,以致襄陽失守。可見伯淵殺崔立後,即投入宋軍,宋軍於是年六月到汴,無可疑者。(宋史趙葵傳亦謂是時盛暑行師)

續通鑑綱目謂:全子才既至汴,趙葵自滁州以淮兵五萬來會,謂子才曰「本謀據關守河,今抵汴已半月,不急攻洛陽,潼關何待耶?」乃檄范用吉等率兵西上,徐敏子為監軍,到洛陽,寂然無應者,至晚有殘民三百餘家登城投降,是宋師先入汴再入洛之明證。到洛之次日,所齎糧已盡,而蒙古兵已到,宋兵遂敗而歸。此事宋、金二史紀傳俱不明析,惟續通鑑綱目較詳。

再證之元史劉亨安傳:歲甲午,平蔡,既而宋師二十萬攻汴,將趨洛,元帥塔察兒使亨安拒之,宋師奔潰。此又可了然於當日宋師先汴而後洛也。

而宋史紀傳但謂:入洛之師起釁。則以宋兵之敗,在洛而不在汴耳。

宋史缺傳

宋史各列傳,自理宗以後,大概又詳於文臣而略於武臣,不特缺漏彭義斌諸人也。

王堅

王堅守合州最有功,其見於理宗本紀者,詔敘堅合州功與官兩轉。及合州圍解,又詔擢堅寧遠節度使駐興元,兼知合州,封清水縣伯。

其見於各傳者,張傳,謂:與堅協力拒元兵,攻九月不能下。王安節傳,謂:安節,堅之子也,其父守合州有功,為賈似道所忌,移知和州,鬱鬱以死。及安節守常州,城破被執,元人問其姓名,曰「我節度使王堅子也。」,遂遇害。

此見於宋史者也。

其見於元史者:憲宗紀:帝攻合州,遣宋降人晉國寶招諭堅,堅不應,國寶去,堅又追還殺之。帝悉率諸軍戰城下,攻一字城,攻鎮西門,攻東新門,攻奇勝門,攻護國門,皆不克。汪田哥又選兵登其外城,堅率眾來拒,遇雨,元兵梯折,後軍不克進,乃止。

趙阿哥潘傳,亦謂:憲宗駐釣魚山,守將王堅夜來斫營,阿哥潘拒卻之。汪德臣傳:王堅負險五月不下,德臣至城下呼曰「王堅!我來活汝一城軍民,宜速降。」語未既,為飛矢所中。

此見於元史者也。

是堅之守合州,幾不減張巡之守睢陽,乃竟無專傳。

王佐

王佐守利州,父子皆死難。理宗紀,謂:佐堅守孤壘,元使降將南永忠來說降,佐罵之,永忠流涕而去。王翊、張傳亦俱謂:元兵拔長寧,佐父子俱死。

元史憲宗紀:帝圍長寧,守將王佐及裨將徐昕等出戰,敗之。帝又督軍力戰於望喜門,破其城,王佐死焉,又誅佐之子及徐昕等四十餘人。

是王佐之守長寧,亦必宜有專傳,而宋史無之。

王虎臣、王大用

元史伯顏傳:伯顏自鄂順流下,斬郢將趙文義、范興師,至沙洋,遣人持黃榜及文義首入城招降,守將王虎臣、王大用焚榜斬使,有私謀出降者,虎臣殺之。伯顏又命呂文煥來招,亦不應。遂攻破其城,擒虎臣、大用,殺之。

是王虎臣、王大用皆力守孤城,抗節不屈,宋史皆無傳,並不附見其姓名於他傳中。

麻士龍

又尹玉、麻士龍,皆文天祥所遣救常州者,玉戰死五牧,士龍戰死虞橋,見德祐紀及元史伯顏傳。

乃宋史玉有傳而士龍無傳,並不附姓名於玉傳中,亦皆缺事也。

張世傑李庭芝姜才

元兵下江南,張世傑以水師碇焦山下,力戰而敗,宋自是不復能軍。柯維騏謂「世傑何不據鎮江、瓜州以扼敵衝?」及觀元史而後知其勢不然也。

是年,(宋德祐元年,元至元十二年)賈似道兵敗後,伯顏直趨建康,其時鎮江府馬軍總管石祖忠先以城降,行樞密院使阿塔海即來駐京口,立木柵以護民居,又分兵屯瓜州以絕揚州之援。(阿塔海傳)阿朮別奉命攻揚州,亦以兵先駐瓜州,宋淮東制置使盡焚瓜州城中廬舍,徙其民而去,阿朮創樓櫓以守之。(阿朮傳)於是瓜州有阿朮,鎮江有阿塔海,世傑無地可據,不得不泊焦山以決死戰也。

至李庭芝、姜才守揚州,宋亡後猶能支撐半年,則亦有故。

其時臨安雖亡,而揚州所屬之高郵、寶應、通泰、真州尚俱拒守,故可藉其糧援。觀宋史文天祥傳:天祥由鎮江脫走至真州,苗再成得制置司檄擒天祥,乃託辭遣之出。又元史阿朮傳:真州馮都統來襲瓜州,阿朮遣阿塔赤敗之。是真州尚為揚守也。

又阿朮及苫徹傳:寶應餽糧揚州,姜才率軍士迎糧,苫徹奪其馬並糧橐二萬。是高、寶亦尚為揚守也。

博羅歡傳:宋亡後,淮東諸城尚堅守,博羅歡自西小河入漕河,斷通泰援兵。(怯怯里傳亦同)是通泰亦尚為揚守也。

其時蒙古兵兩大營,一駐揚州北之灣頭,一駐揚州南之揚子橋,固已扼其要害。然文天祥指南錄:蒙古南北兩營,每日早晚必會哨,哨既過,仍有村民貿販者往來,故天祥等得乞販者之餘糝羹以救饑,而逃至通州入海。宋史姜才傳亦云:才每出兵,運糧高郵、真州以給兵,馬家渡與元將史弼徹夜苦戰,亦為護糧也。可見揚城南北雖有敵兵圍守,而資糧尚可入城,故阿朮曰「宋已亡,獨庭芝未下,以外援尚多也。」乃又柵揚州北之丁村,以扼高、寶之餽;留屯新城,(邵伯埭)以斷泰州。(阿朮傳)於是庭芝等大困,走入泰州,城陷,遂為所執。

論古者不參觀於宋、元二史,無由得當日情事也。

又姜才傳:德祐帝北遷至瓜州,才以兵四萬直擣瓜州,欲奪駕,戰三時,眾擁帝北去。按帝既北行,應過揚州城下,何以姜才不於城下截之?

此亦即在才傳可意揣也。是時元築長圍,自揚子橋竟瓜州,東北跨灣頭至橫塘,西北至丁村,務欲以久困之。是揚城北皆有長圍防護,蓋瓜州戰後,元兵即擁帝從圍牆外北去,故無從邀奪也。

夏貴

宋夏貴於國亡後降元,故宋史不立傳。然究是宋末勞臣,觀於元史紀傳可見也。

中統元年,夏貴軍於淮南新城,元將隋世昌乘戰艦抵城下,戰退宋兵。(隋世昌傳)

二年,元將張庭瑞築城於蜀之虎嘯山,夏貴以師數萬圍之,城當砲皆穿,護以木柵,柵又壞,乃依大樹,張牛馬皮以拒砲。貴以城中人飲於澗外,絕其水,庭瑞取人畜糞溺沸煮,瀉土中以洩臭,人飲數合,脣皆瘡裂。堅守數月,伺宋兵少懈,奮出擊之。(張庭瑞傳)元將焦德裕來援,夜薄貴營,令士卒人持三炬,貴驚走。(焦德裕傳)

三年,李反於濟南宋夏貴乘虛襲取蘄州、宿州等城。(本紀)萬戶李義戰死,貴又攻邳州,守將李杲哥出降,貴去,杲哥入城詭言有保城功,已而事露,伏誅。(本紀)貴焚廬舍去,杲哥之弟復與貴以兵三萬來援,元將郭侃敗之。(郭侃傳)時夏貴已陷亳、滕、徐、宿、邳、滄、濱七州及利津等四縣,張弘略遏之於渦口,貴始去,乃盡復所失地。(郭弘略傳)

四年,宋夏貴以兵侵蜀中虎嘯山寨,元將趙匣剌往禦,走之。(趙匣剌傳)

至元元年,元將劉元禮為潼川路漢軍元帥,宋夏貴率軍五萬來犯,諸將以眾寡不敵,有懼色,元禮持長刀,大呼突陣,遂退貴兵。(劉元禮傳)

二年,宋夏貴欲攻虎嘯山,詔以石抹紇扎一軍戍之。(本紀)

六年,攻宋襄陽,宋夏貴率兵五萬,饋糧三千艘,自武昌來援。時漢水暴漲,貴乘夜潛上,元將趙璧發伏兵,奪其五舟。明旦,阿朮追貴騎兵,璧以舟師追貴水兵,合戰於龍尾洲,貴敗去。(趙璧傳)貴又泊鹿門山西岸,相持七日,元將李庭與水軍萬戶解汝楫擊之,斬其將王、元勝。(李庭傳)

七年,元將史權駐荊子口,宋夏貴以船萬艘載壯士欲薄江面,權破之。既而轉糧於隨,貴又扼前路,權又破之。(史權傳)

九年,元築正陽兩城,宋夏貴帥舟師十萬來攻,元將董文炳登城禦之,一夕,貴去復來,飛矢貫文炳左臂著脥,拔矢授左右,發四十餘矢,矢盡,力亦困,遂悶絕。明日,水入外郛,文炳移營避水,貴乘之,壓軍而陣,文炳創甚,以其子士選代戰,貴敗去。(董文炳傳)

十一年,宋夏貴以舟師十萬圍正陽,決淮水灌城,城幾陷,元將塔出突圍入城,復出與戰,遂解正陽之圍。(塔出傳)劉整又追敗之於大人洲。(劉整傳)孟德亦奪舟數艘。(孟德傳)夏貴知亳無備,引兵襲亳,元將賈文備破之。(賈文備傳)是年,伯顏大軍已自郢東下至漢口,夏貴以戰船萬艘分據諸隘,伯顏乃開壩由沙蕪口入江夏,貴迎戰於陽邏洑,元將謁只里奮勇衝貴軍,獲戰艦百,貴東走。(本紀及伯顏、李庭、謁只里等傳)

十二年,伯顏大兵自鄂東下至丁家洲,貴與賈似道以舟師橫亙於江,伯顏以大砲擊之,宋兵陣動,似道走揚州,貴走廬州。(本紀及伯顏等傳)貴又欲由太湖入衛臨安,元將李庭、薛塔剌海截戰於峪溪口,敗之。(李庭、薛塔剌海傳)高鬧兒又敗夏貴於焦湖。(高鬧兒傳)

由是觀之,貴崎嶇戎馬,東奔西走,補救於末造者,幾二十年,固宋末一勞臣,使其能保危疆,支撐半壁,固當與南渡韓、岳諸公比烈,即不然而以身殉國,亦當與邊居誼、李芾、李庭芝等同以忠義傳,乃自峪溪口、焦湖之敗,伯顏、阿朮大兵分駐建康、鎮江,貴欲入衛而無由,遂不能守其初志,伯顏遣人往攻,即致書曰「殺人一萬,自損三千,願勿費國力,攻此邊城,若行在歸降,邊城焉往。」(洪君祥傳)明年正月宋亡,二月貴遂以淮西入獻,其意以為國亡始降,猶勝於劉整、昝萬壽、呂文煥、范文虎等之先行投拜。然宋史既因其降元而不為立傳,元史又以其在元朝無績可紀,亦不立傳,徒使數十年勞悴,付之子虛。計其時年已大耋,即苟活亦祇數年,故歿後有人弔之曰「享年八十三,何不七十九?嗚呼夏相公!萬代名不朽。」(宋稗史)真可惜也!

案貴降後,入覲上都,授參知政事。至元十五年,授江淮行中書省左丞,以江南盜賊竊發,命貴招撫。十七年,貴請老,從之。詔官其子孫。未幾卒。俱見元史各傳。

宋四六多用本朝事

劉克莊詩多用本朝事,說見叢考。然不特詩也,其所撰四六亦多以本朝事作典故。

賀謝司諫啟云「既寢了翁之諫疏,孰敢攖老蔡之鋒?使行獻可之彈文,世豈受金陵之禍?質肅論燈籠錦,或譏後遂無文;道鄉諫謠華宮,有云事不止此。」

賀劉察院啟云「永叔責高司諫,猶在館中;了翁忤張雷州,方為博士。寧作夷陵之役,不登紹聖之舟。」

賀李制置啟云「寇萊公之鎮北門,契丹服其望重;范文正之理西夏,元昊懼而膽寒。」

賀傅侍郎掛冠啟云「永叔避關弓之害,沂公懲一網之危。」

上王師侍啟云「中年勇退,有君實、晦叔之風;晚節後彫,負元城、了翁之望。」

其授秘撰謝丞相啟云「詞臣援綦叔厚,請暴揚老檜之奸;言者疑曾子開,有忿嫉新州之意。溫公除吏,莫榮子駿京東之行;文正憐才,不奪大年陽翟之志。」

除雲臺觀謝丞相啟云「愧非韓駒、徐俯之倫,將有陸游、米芾之擬。」

除宗簿謝丞相啟云「范、歐與慶曆之文治,莫引用於聖俞;馬、呂致元祐之諸賢,獨見遺於無已。」

是克莊四六亦多以時事為典故。然此體實不自克莊始。南渡以來,已多有人為之者。

李劉賀虞大參帥蜀啟云「小范有胸中百萬兵,西賊聞之膽驚破;維弼上河朔十三策,北邊皆其手撫摩。」

賀董司諫啟云「尚欲作石守道紀德之誦,幸勿還李師中落韻之詩。」

賀衛參政除江西帥啟云「夷狄之問寇公,兒童之誦君實。」

謝曾舍人啟云「說戰場文,人方迷於五色;讀刑賞論,公放出於一頭。」

上史丞相啟云「昔在服中,欲上范文正之書而無路;今來闕下,願作石徂徠之頌而難言。」

上衛參帥啟云「夷狄問潞公之年,幸其未老;兒童誦君實之字,持此安歸。」

周必大賀汪參政啟云「資減甘寧,彥博入登於宰席;使來西夏,仲淹歸贊於樞庭。」

楊萬里回韓安撫啟云「潁濱上太尉之書,永叔記武康之節。」

熊克賀湯丞相啟云「考本朝宰府之故事,若先正沂公之迭為。天聖初來,既踐昭文首台之位;景祐再入,乃屈集賢次輔之居。」

王十朋除館職謝啟云「魏國公奮自甲科,猶薦而後召;蘇內相擢由制舉,亦試而後除。」

洪适賀王憲啟云「東坡六君子之游,慶曆三諫官之列。」

此皆在劉克莊前,而已用本朝事者也。其與克莊同時及在克莊後者,亦多用此體。

王邁上留經略啟「惟元城之在宋,問業有徒;與了翁之居淮,及門者眾。」

上應經略啟云「筆下無一點塵埃,富大蘇之文采;胸中有百萬兵甲,負小范之經綸。」

曾憲啟云「餘慶曆、元祐之典刑,有玉局、宛邱之標致。」

賀李倉曹啟云「舞彩袖於春輿,遂蔡端明便親之志;鳴木鐸於石鼓,尋朱紫陽講道之盟。」

賀鄭樞密云「昔中書未有寇忠愍,若得為辭;今吾國已相司馬公,豈容生事?」

李廷忠賀婁同知啟云「遼人相戒,慎勿開邊隙,為司馬之秉鈞衡;澶淵一舉,足以定虜盟,本寇公之籌帷幄。」

方岳賀李制置啟云「維弼畫河朔十三策,小范有胸中百萬兵。」

謝李尚書啟云「介為時論所喧,雅見推於永叔;軾陷深文之久,獨受薦於景仁。」

洪咨夔到運使任謝政府啟云「念司馬公用鮮于,以福齊魯之區;而王文正命薛奎,以寬江淮之力。」

賀鄭丞相啟云「慶曆之進杜正獻,盡革弊端;元祐之相司馬公,力正倫紀。」

賀蔡侍郎陞侍讀啟云「若昔邢昺,在咸平之間;與吾坡仙,處元祐之始。」

賀李參政啟云「獨樂園之自逸,難淹君實之留;天章閣之一開,即傒鄭公之用。」

林鑑賀曾參政啟云「措置西事,莫如此廟堂,固已契呂申公之精識;戒飭疆吏,勿更開邊隙,行當踵司馬相之清名。」

真德秀宣召入院謝表云「修除翰苑,在環滁出守之年;軾侍禁庭,亦赤壁歸來之後。」

方蒙賀徐樞密啟云「文富人望,行大播於雄麻;韓呂世家,定增光於汗竹。」

謝王丞相啟云「狂若仲淹,真負晏公之薦;戇如蘇軾,幾貽安道之危。」

致福建安撫李尚書啟云「晦叔雖介甫所厚,安可屬以私;淳夫受溫公之知,豈不言其過。」

回泉守趙侍郎啟云「善神誰護於熙寧,怪鬼已瘖於慶曆。」

姚勉謝應判縣送酒啟「誠齋作汝飲吾讌之詩,美過於味;東坡謂我眠君去之語,若未為賢。」

回胡主簿啟云「昔明道先生之在鄠縣,以德化人;至紫陽夫子之仕同安,以學造士。」

文天祥賀江左相啟云「潞公平章軍國,司馬實位昭文;正猷議論廟堂,微仲嘗伸左轄。」

賀馬右相啟云「簡淡獨周於事物,晦叔所以有立於潞國司馬之間;忠恕不離於須臾,堯夫所以無愧於正獻微仲之際。」

謝江樞密啟云「稱彥博於都堂,幸借郇公之譽;薦仲淹於館職,敢忘元獻之公。」

致章簽書啟云「永叔之參兵柄,在魏國位平章之時;堯夫之贊樞庭,當潞公重判事之日。傳江西宗派之圖,敢云入社;誦徂徠聖德之句,請繼作歌。」

致胡丞相啟云「軾韓范之規模,溯趙張之事業。」

是亦皆以本朝人用本朝事者。蓋宋朝國史記載,本散布於民間,如李燾作通鑑長編,徐夢莘作北盟會編之類,若非得國史原本,憑何撰述?可知日曆、實錄,士大夫家有其書也。他如名臣錄、筆談、遺事、家傳、文集,又隨時刊布,人皆得知本朝故事,故便於引用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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