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行第六，说见第五篇。此篇皆载汉以来贤者所行之善行，亦稽古内篇，实立教明伦敬身之意也。

外篇本篇凡八十一条

吕荥公名希哲，字原明，申国正献公之长子。正献公居家简重寡默，不以事物经心。𫈉重，言其资质简约而严重寡默，省于事而讷于言也。凡处事接物，随感而应，不以累心。而甲国夫人性严有法，虽甚爱公，然教公事事循蹈规矩，教严整而有法。甫十岁，祁寒暑雨，侍立终日，不命之坐，不敢坐也。父母之前，子者当侍立，大寒大暑，若可以自便矣，犹执礼如常时日必冠带以见长者。尊长之前，当冠带，必退适私室而后便服。平居虽甚热，在父母长者之侧，不得去巾袜、䌸袴衣服唯谨䌸袴二字出宋书：沈庆之戎服，履靺缚袴，宋主曰：卿乃急装。缚。说文：绕也。○首不可去巾，足不可去袜，身体不可解衣袴。父母长者之前，当常如此，不以寒执有间也。行步出入，无得入茶肆酒肆一举足不敢妄行也。市井里巷之语，郑卫之音，未尝一经于耳，倾耳不敢妄听也。不正之书，非礼之色，未尝一接于目，一开目不敢妄视也。正献公通判颍州，欧阳公适知州事。颍州，宋政和六年，攺颍昌府，后复名颍州。按：欧阳公知颍州，吕公通判颍州，仁宗皇祐元年也。公还朝，力荐吕公，由是擢用。焦先生千之伯强，客文忠公所，严毅方正，正献公招延之，使教诸子。诸生小有过差，先生端坐，召与相对，终日竟夕，不与之语。诸生恐惧，畏伏。先生方略，降词色不以言教其端方严正之意盖己凛然足以动其恐惧畏伏之矣。时公方十余岁，内则正献公与申国夫人教训如此之严，外则焦先生化导如此之笃，故公德器成就，大异众人。公尝言：人生内无贤父兄，外无严师友，而能有成者少矣。人有一善，必得于父兄之告诏，师友之讲明，未有无所本而然者。故必内有贤父兄，外有严师友，然后相与文持以成立。

二

吕荥公张夫人待制讳温之之幼女也，最钟爱，然居常至微细事，教之必有法度，爱而知教之，教而有法，虽细事亦然，可谓能爱矣。如饮食之类，饭羹许更益，鱼肉不更进也。羹饭乃供养之常解，故可更益。鱼肉则嗜于味矣，故一进巳足，不可再进也。时张公以为待制河北都转运使矣。范文正公参知政事，取班簿视不才监司，一笔勾去，更用杜杞、张温之辈为河北转运使，盖此时也。及夫人嫁吕氏，夫人之母，申国夫人姊也。一日来视，女，见舍后有锅釜之类，大不乐，饮食之节，当制于父母舅姑之命，为子妇不可私置庖厨作饮食。谓申国夫人曰：岂可使小儿辈私作饮食，坏家法耶？其严如此。吕氏家法固美矣，张昷之教女之法，与夫外家鲁宗道家法严整，皆可尚也。当时士大夫礼义相习成风如此，岂后世所可及。

三

唐阳城为国子司业，引诸生告之曰：凡学者，所以学文，为忠与孝也。孝于事亲，忠于事君，为学之大端也。诸生有久不省亲者乎？讽诸生归省。明日谒城，还养者二十。辈告假，有三年不归侍者斥之，屏之，省亲出学

四

安定先生胡瑗字翼之。患隋、唐以来仕进尚文辞而遗经业苟趋禄利。隋唐以来以进士设科词赋尚浮华明经尚帖括六经大业皆弃而不治中者即可入官，弊俗至今不改。及为苏、湖二州教授，苏州今平江路。胡州，今安吉路。严条约以身先之，条约，今不可详。宝元元年，太学言，下湖州取其法行之。虽大暑，必公服终日，以见诸生，严师弟子之礼。后出，师道不严，故教法不立安定，待诸生以严者如此解经，至有要义。怀恳为诸生言其所以治已而后治乎人者。经之要义，不过治已治人之道而巳。学徒千数，日月刮劘，刮磨之意。为文章，皆传经义，必以理胜，凡为文，皆附看经旨，尚理不尚辞。信其师说，敦尚行实。诸生皆能信受师说，敦尚德行为先。后为太学，四方归之，庠舍不能容。其在湖学，置经义斋、治事斋。经义明义理，冶事习政事。经义斋者，择疏通有器局者居之。因其有识有器而充之学问。治事者，人各治一事，又兼一事，如治民、治兵、水利、筭数之类。随其材之所长而教之以事，如善治农者专治农，善治兵者专治兵，或才有兼长，则更兼一事。后来门人之吾官者，各以所能著称，教之然也。其在大学亦然。太学之法，即是湖学之法。大略先生之学，以明体适用为主。仁宗尝问孙觉曰：师之学何学？对曰：圣人之学也。臣闻圣人之学，有体有用，有文。道德、仁义，其射也；礼乐、刑政，其用也；诗书、六艺，其文也。后之言学者，亦文而巳矣，体用之学，则未之讲也。其弟子散在四方，随其人贤愚，皆循循雅饬。其教法以敦尚行实为先，故皆循循雅饬。其言谈举止，遇之不问可知为先生弟子。辞气容貌之间，其气象自然不同，故不问可知。其学者相语称先生，不问可知为胡公也。天下学者皆宗之，教出于一教也。

五

明道先生言于朝曰：治天下以正风俗，得贤才为本。为治之本在正俗，正俗之本在得贤。宜先礼命近侍贤儒及百执事，悉心推访，有德业充备，足为师表者，蕴之为德行，则有其财，行之为事业，则有其用。二者兼备，夫然后可为人师。其次有笃志好学、材良行修者，未能德业俱备，有材有行，亦其次也。然必志于学而后可。延聘敦遣，萃于京师，将命为师儒之官，故必以礼聘敦遣。朝夕相与讲明正学。正学者，圣人之学，即大学之道也。其道必本于人伦，明乎物理，自人伦日用之常，以至天地万物之理。其教自小学洒扫应对以往，修其孝悌忠信，周旋礼乐，此皆小学之教。其所以诱掖激厉、渐摩成就之之道，皆有节序。其教法皆有节序。其要在于择善修身，至于化成天下。此皆大学之教，择善，知之事也，修身行之事也，化成天下，则自出而推之。自乡人而可至于圣人之道，人皆可为尧、舜圣人之道，不过修己治人而巳，固可学而能也。其学行皆中于是者为成德，其学其行皆合于此，则为成德之君子，可以为人之师矣。取材识明达可进于善者，使日受其业，有材有识之可进者，又使之受业，则贤才可得而取矣。择其学明德尊者为太学之师，学问道德之士，上也，故处之太学，以为天下师。次以分教天下之学。又其次者，分教天下之学。择士入学，县升之州，州宾兴于太学，入学之法有三等：始县学，次州学，次以宾礼升之太学。太学聚而教之，岁论其贤者能者于朝。太学又教之，而后论其贤能而官之。凡选士之法，皆以性行端洁，居家孝悌，有廉耻礼逊，通明学业，晓达治道者明道札子：以性行、经学、材能为师，三物教民。性行即性行端絜之谓也；孝悌廉逊，性行之目也。经学即通明学业之谓也；材能即晓达洽道之谓也。<

六

伊川先生看详学制，元祐初，伊川充崇政殿说书，同孙觉、顾临等看详国子监条制。大槩以为学校礼义相先之地，学校教化之地，当以礼义相先，不当以辞章相尚。而月使之争，殊非教养之道。月有试，以程较其高下，是月使之争竞于声利之场，非教化之道矣。请攺试为课，试则有争，课则讲其文义而巳。有所未至，则学官召而教之，此教之也，非习之争竞也。更不考定高下。有高下则争矣。制尊贤堂以延天下道德之士，道德明备之士，则特置尊贤堂以处之。镌解额以去利诱，州郡贡士，宋初本无定额。贞宗祥符八年，因诸道贡举人数减于常年，始立额，后或持旨增放。省繁文以专委任，教化之地，当专任师儒之官，不必用吏道繁文。励行检以厚风教。敦行实，尚名检，此厚风俗之道也。及置待宾吏师斋，侍宾斋所以宾礼其贤者吏师斋是教之以吏治之法者非持后世薄书期会之文也。立观光法，天下学士有观光上国者，亦立法以处之，使习京师首善之教，庶天下学士闻风兴起，不患教化之不归厚也。如是者亦数十条。条见文集。

七

蓝田吕氏乡约曰：蓝田县，在今安西路。凡同约者，德业相劝，德谓见善必行，闻过必攺，能治其身，能治其家，能事父兄，能教子弟，能御僮仆，能事长上，能睦亲故，能择交游，能守廉介，能广施惠，能受寄托，能救患难，能规过失，能为人谋，能为众集事，能解斗争，能决是非，能兴利除害，能居官举职。业谓居家则事父兄，教子弟，待妻妾，在外则事长上，接朋友，教后生，御僮仆。至于读书治田，营家济物，好礼乐、射御、书数之类，皆可为之，非此之类，皆为无益。过失相规，犯义之过：一曰、酗博斗讼，二曰、行止逾违，三曰、行不恭逊，四曰、言不忠信，五曰、造言诬毁，六曰、营私泰甚。不修之过，一曰交非其人，二曰、游戏怠惰，三曰、动作无仪，四曰临事不恪，五曰用度不节。礼俗相交，谓昏姻、丧葬、祭祀之礼，往还、书问、庆吊之节。患难相恤，一曰水火二曰盗贼三曰疾病四曰死丧五曰孤弱，六曰诬枉，七曰贫乏。有善则书于籍，有过若违约者，亦书之。文公尝为之更定，有每月朔日会集之礼，置约正与副以主之。三犯而行罚，不悛者绝之。此即古者族师月吉书孝弟之遗意。书其善而劝之，书其恶而戒之，人心孰不兴于善哉？悛，攺也。过失不攺，可绝之矣。

八

明道先生教人自致知至于知止，诚意至于平天下，此大学之序也。程门教人以致知为先，其言天下之理，不先知之，未有能勉以行之者。平天下则其极功也。洒扫应对至于穷理尽性，穷理即上文致知之事，尽性则心正身修矣。然必自小学工夫始。循循有序。总论病世之学者，舍近而趋远，处下而𬮭高，所以轻自大而卒无得也。升高必自下，陟遐必自迩，学之序也。不安于卑近而直欲从事于高远，则无是理也。

右实立教八条

江革少失父，独与母居。遭天下乱，盗贼并起，王莽末年也。革负每逃难，备经险阻，常采拾以为养。患难之中，无所得食，采拾他物以充养。数遇贼或劫，欲将去，革辄涕。泣求哀，言有老母，辞气愿款，有足感动人者。贼以是不忍杀之。以其爱母之心，出于诚切，故其辞气之间，自然如此。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不诚，未有能动者也。或乃指避兵之方，遂得俱全于难，以其得避难之道，故获免。转客下邳，下邳属徐州。宋立淮阳军，今为邳州，属归德路。穷贫，祼跣裸则身无以为衣，跣则足无以为屦。行佣以供母。以身俱佣役，得财物充养。便身之物，莫不毕给。不特有以供养，至于便身之物用给，则无一事不顺母之心矣，此所以为难也。母尝乘车，恐动，革以身入车辕中牵之，此类可推。建武末，天下稍定，革与母归里，里人称曰江曰孝。

二

薛句，好学笃行。好学而又能笃行，是能践其所学者也。父娶后妻而憎包，分出之。爱后妻而尝前子，至，分异而逐出之。句日夜号泣不能去，至亲无可去之道，准有号位怨慕而巳矣。至被殴杖，不得巳，庐于舍外，旦入而洒扫。人子见怒于亲，小杖则受，大杖则走。既已分出，犹不敢远离亲舍，旦入洒扫，异亲之悔悟也。父怒逐之，乃庐于里门，晨昏不废。古者二十五家为庐，间有门；又二十五家为里，里门即闾门。至汉犹有遣制，如石奋下车入里门之类，庐于里门，则渐远矣。晨昏之礼，不懈益虔，冀父怒少杀而终悟也。积岁余，父母惭而还之。积诚以感动亲心，故终见悔怜而巳矣。后服丧过哀，孝爱之心，出于诚切，自有不能巳者，不以离问而有异也。既而弟子求分财异居，包不能止，乃中分其财。兄弟同居同财，义也。不得巳，则以财物均分之。奴婢引其老者曰：与我共事久，若不能使也。若汝也，指弟子奴婢取其老者，非人之情也。则为之辞曰：是供奉服事于我巳久，我所便习也。使弟闻之而即安。田庐取其荒顿者，曰：吾少时所理，意所恋也。顿颠顿，屋倾状。器物取朽败者，曰：我素所服食，身口所安也。器物，凡日用饮食、服御之具皆是。以上三者，人之所欲存焉。舍美而取恶，若非人情，以父母所爱为心，有不自知其然者，非为峤也。弟子数破其产，辄复赈给。既破巳分之产，又复以己之财物赈论之，厚之至也。盖友爱之心出于真诚，所以如此。按汉安帝建光元年，公车征至，拜侍中。包称疾不起，赐告归，年八十余，以寿终。

三

王祥性孝，蚤丧亲。继母朱氏不慈，数谮之，由是失爱于父。此亦爱后妻而憎前子也。每使扫除牛下，祥愈恭谨。扫除牛下，役至贱也，以父母之命，益致恭谨。父母有疾，不解带，汤药必亲尝。疾则致其忧也。母尝欲生鱼，时天寒冰冻，祥解衣将剖冰求之，冰忽自解，双鲤跃出，持之，而竭力养亲，虽盛寒不归，惮双鲤跃出，亦偶致之。母又思黄雀炙，复有雀数十飞入其幕，复以供母。黄雀飞入，可以供养，亦偶然得之。鱼鸟岂有心乎哉？应感之理，自然如此。如子钓弋之类，皆是当供之子，职我之所自尽者为之而巳。乡里惊叹，以为孝感所致。孝诚所咸，理固有之。为人子者，但当尽力养亲，非有所觊而为之也。有丹柰结实，母命守之。每风雨，祥辄抱树而泣。其笃孝纯至如此。柰实之事，虽出母命，乃虐之也。祥但知孝爱，至于抱树而泣，亦可谓笃孝矣。

四

王裒字伟元，父仪，为魏安东将军司马。安东将军，即司马昭仪为司马，参谋政事。东关之败，魏嘉平四年，吴诸葛恪败魏师于东兴。昭问于众曰：近日之事，谁任其咎？意将归罪于下。仪对曰：责在元帅。时昭为将。昭怒曰：司马欲委罪于孤邪？谓司马之职，实参军谋，不可委罪于我。遂引出斩之。先归罪司马而渐之。裒痛父非命，以父无罪被杀。于是隐居教授，三征七辟皆不就。不肯出仕。庐于墓侧，旦夕常至墓所，拜跪，朝夕省谒。攀柏悲号，涕泪著树，树为之枯。哀思之咸，树木亦为之枯。读诗至哀哀父母，生我劬劳，未尝不三复流涕。伤父之死也。门人受业者，并废蓼义之篇。不忍重其忧伤也。家贫躬耕，计口而田，度身而蚕，自食其力，取给而止。或有密助之者，裒皆不听。父无罪而死，不忍美衣 食于其身。及司马氏篡魏，魏咸熙二年，司马炎废元帝为陈留王，公乃晋世祖武帝，追谥昭为文帝。裒终身未尝西向而坐，以示不臣于晋父死于司马氏之手，故不肯臣之。

五

晋西河人王延，西河，即今大原路汾州也。事亲色养，顺承亲之颜色。夏则扇枕席，恐亲之执。冬则以身温被。恐身之寒。隆冬盛寒，体常无全衣，而亲极滋味。宁日衣之不完，母使养之，或阙。今按本传，延继母下氏，盛冬，令延求鱼，延于汾河叩冰而哭，有鱼踊出以进。卜氏悦延，抚如已子。

六

柳玭曰：崔山南昆弟子孙之盛，乡族罕比。乡党宗族，少有可及。山南曾祖王母长孙夫人，年高无齿，崔携之妻。祖母唐夫人事姑孝，崔 之妻。每旦栉经筭，拜于阶下，幯𫄳笄，解见前。即升堂乳其姑。长孙无齿，但能饭乳。长孙夫人不粒食，数年而康宁。一日疾病，长幼咸萃，宣言：无以报新妇恩，愿新妇有子有孙，皆得如新妇孝敬，则崔之门安得不昌大乎？孝顺之门，其后必昌。

七

南齐庾黔娄为孱陵令，孱陵，汉县名，今江陵府公安县。到县未旬，父易在家遘疾，黔娄忽心惊，举身流汗，父母之于子，一体之分者也。瑞息呼吸，气常相通，故父疾而子为之心惊汗流，自然之理也。即日弃官归家。家人悉惊其忽至。亲有疾而子心动，犹弃官还家。后世乃有亲死而不奔丧者，亦独何心乎？时易疾始二日，医云：欲知差剧，但尝粪甜苦，易泄利。黔娄取尝之，味转甜滑，心愈忧苦，痢粪非可尝者，忧心诚切，至以尝粪之甘苦，验亲疾之产否，则其他用情，无所不极其至可知矣。至夕，每稽颡北辰，求以身代。北辰，即北极也，有天皇大帝之星。至于涛之天帝，以身代父之死，非孝念纯切不至此。

八

海虐公何子平，海言晋县名今平江路常熟州母丧去官哀毁逾礼每哭踊顿绝方苏人子之哀情虽无穷而礼制则有限圣人制礼不以死伤生毁不灭性为之节也属大明末，东土饥荒，继以师旅，八年不得营葬，大明，宋孝武帝年号。昼夜号哭，常如袒括之日。初丧，袒，身括发。冬不衣絮，夏不就清凉，一日以米数合为粥，不进盐菜。居重丧，服用饮食，皆不可如常时粥，以延自母，重伤生，盐莱则进于殊矣。所居屋败，不蔽风日。兄子伯兴欲为壻理，子平不肯，曰：我情事未申，天地一罪人耳，屋何宜覆。亲丧未有归，则皇皇焉不敢即安也。故曰：情事未申，冬欲就暖，夏欲就凉，食欲求饱，居欲求安，人之常情也。惟居丧则反是者，哀之切而有所不暇也。蔡兴宗为会稽太守，甚加矜赏，为营蒙圹。按大明八年至宋明帝泰始七年，凡八年。是年，蔡兴宗为会稽太守，学郭原平等孝行。会稽即古越州，今绍兴路。

九

朱寿昌生七岁，父守雍出其母刘氏嫁民间。雍汉京兆唐雍州开元仍为京北府宋为永兴军，今为安西路。母子不相知者五十年。寿昌行四方，求之不巳，东坡送寿昌诗：嗟君七岁知念母，怜君壮大心愈苦，感君临老得相逢。云云。饮食罕御酒肉，与人言辄流涕。念母之心，出于诚切如此。熙宁初，弃官入秦，与家人诀，誓不见母，不复还。熙宁，宋神宗年号。父官于雍，雍为秦地，故入秦求母。行次同州，得焉。同州汉冯珝，乃京兆辅郡，西魏方同州。刘氏时年七十余矣。雍守钱明逸以事闻，诏寿昌还就官，繇是天下皆知其孝。弃宫，法不当再就，以寻母故，优诏复元任。寿昌再为郡守，至是以母故通判河中府，寿昌鲁知闾州及广德军，父已为间守，故曰再为郡守。河中府本满州，与同州最近，为便于养亲，故不为郡守，但为通判。迎其同母弟妹以归。乃母所嫁之家弟妹。居数岁，母卒，涕泣几丧明。拊其弟妹益笃，为买田居之，为母，故厚之以恩。其于宗族尤尽恩意。父族则重本尊，于恩谊犹当厚。嫁兄弟之孤女二人，葬其不能葬者十余丧，孤贫之女难嫁，丧葬之事尤难，皆尽其恩礼。盖其天性如此。性出于天，非勉强而然也。

十

伊川先生家治丧不用浮图，居丧不作佛事。在洛亦有一二人家化之。后世习俗溺于异端之教，洛中有从伊川之教者，如此其少，亦贤人在位故也。

十一

霍光出入禁闼二十余年，光受武帝遗诏，辅少主，拥昭立宣，故居禁闼甚久。小心谨慎，未尝有过。小心谨慎，故能少过。为人沈静详审，沈静详审，故能断大事。每出入下殿门，进止有常处，郎、仆射窃识视之，不失尺寸。虽尺寸亦不失节，此其天资之美可知。后来专权固宠，所为悖谬，竟致诛夷。详慎于其小，而忽略于其大，皆不学无术之过也。

十二

汲黯，景帝时为太子洗马，洗马，官名。以严见惮。天性严直，为上所畏。武帝即位，召为生爵都尉，以数直谏，不得久居位。数直，不为上所容。是时太后弟武安侯田鼢为丞相，中二千石，拜谒，鼢弗为礼。言其骄如此。黯见鼢，未尝拜揖之。黠独不为屈。上方招文学儒者，时武帝方好儒术。上曰：吾欲云云。云云，犹言如此如此。黯对曰：陛下内多欲而外施仁义，中心实多欲，而外假仁义为绿饰。柰何欲效唐、虞之治乎？帝上嘉唐、虞之治，不可谓无其志，惟本原之地不正，而无格心之大人以辅之，卒不可与为善。董仲舒首陈正心之策，欲其设诚于内而致行之，与黯之言实相表𫟚。上怒，变色而罢朝，公卿皆为黯惧。惧以直获谴。上退，谓人曰：甚矣汲黯之戆也！亮其天性之直。群臣或数黯，黯曰：天子置公卿辅弼之臣，置官之意，本欲辅德而弼违。宁令从谀承意，陷主于不谊乎？从谀，阿顺也。阿谀苟容，则陷君于不义矣。且已在位，纵爱身，柰辱朝廷何？利身之事小，辱朝廷之事大。黯多病，病且满三月，上尝赐告者数，赐，告，赐之以体假也。终不瘉。最后，严助为请告，上曰：汲黯何如人也？曰：使黯任职居官，亡以瘉人，任之以事，则未必逾。然至其辅少主守成，可以托孤，保守成业。虽自谓贲育，弗能夺也。临大节而不可夺，虽贲育之勇，不能加也。上曰：然，古有杜稷之臣，至如汲黯，近之矣。社稷之臣，君在与在，君亡与亡，临难不易节也。大将军青侍中，上踞厕视之。丞相弘宴见，上或时不冠，至如见黯，不冠，不见也。待将军之贵不以礼侍丞相之尊亦不以礼惟黯则为帝所敬惮，必以礼接之。上尝坐武帐，黯前奏事，上不冠，武帐，帝所坐之帐。望见黯，避帷中，使人可其奏。从其言，则称制曰可。其见敬礼如此。此可见帝之敬黯，然终以严惮取疏。大抵国家平居无犯颜敢谏之臣，临难必不可责以仗节死义力事。若黯者，可谓社稷臣矣。

十三

初魏辽东公翟黑子有宠于太武，奉使并州，受布千匹，井州，河东、太原府。事觉，黑子谋于著作郎高允曰：生上问我，当以实告，为当讳之。允曰：公帷幄宠臣，有罪首实，庶或见原，不可重为欺罔也。事君当不欺，不可惧罪而怀奸。中书侍郎崔鉴、公孙质曰：若首实，罪不可测，不如姑讳之。讳不以实为惧罪也。宁得罪，不可为欺，罪重不过一死而巳。欺君之念一生何所不至，虽得生，亦幸而免耳。黑子怨允曰：君奈何诱人就死地？入见帝，不以实对，帝怒，杀之。高允之言果验。帝使允授太子经。及崔浩以史事被收，太子谓允曰：入见至尊，吾自导卿。脱至尊有问，但依吾语导教。也脱，犹言倘若也。太子以允尝授经，欲蔽其罪。太子见帝，言：高允小心慎密，且微贱，制由崔浩，请赦其罪。归过于浩。帝召允问曰：国书皆浩所为乎？对曰：臣与浩共为之。然浩所领事，多总裁而巳，至于著述，臣多于浩不？惟分浩之责，而且自以为多。帝怒曰：允罪甚于浩，何以得生？浩既诛，则允不可免矣。大子惧曰：天威严重，允小臣迷乱失次耳。臣向问，皆云浩所为。欲允更前言，冀帝怜之。帝问：允：信如东宫所言乎？东宫，太子宫也。语出左传：东宫得臣，齐太子。对曰：臣罪当灭族，不敢虚妄。殿下以臣侍讲日久，哀臣欲匈其生耳，实不问，臣，亦无此言，不敢迷乱。事君当一于忠诚。允之言终始无二，事君之道当如此。帝顾谓太子曰：直哉！此人情所难，而允能为之，临死不易辞，信也。为臣不欺君，贞也。宜特除其罪以旌之。遂赦之。君之赦已，不可前知也，但尽吾忠诚而巳。前有禄利，后有刑祸，为忠臣者，一不以动其心可也。它日，太子让允曰：让，责也。吾欲为卿脱死，而卿不从，何耶？允曰：臣与崔浩实同史事，死生荣辱，义无独殊，诚荷殿下再造之慈，违心苟免，非臣所愿也。太子动容称叹。允退，谓人曰：我不奉东宫指导者，恐负翟黑子故也。按允事文成帝呼令公而不名事献文帝兴学校，时年九十八矣。

十四

李君行先生名潜，虔州人。今戆州路。入京师，至泗州留止，京，谓东京、开封府。泗州，自淮入泗。其子弟请先往。君行问其故曰：科场近欲先至京师，实开封户籍取应。作开封府户计，开封，今汴梁路。君行不许，曰：汝虔州人，而贯开封户籍，是伪贯以来仕也。欲求事君而先欺君，可乎？应举乃事君入仕之初，不可先萌欺伪之心，是欺君也。宁迟缓数年，才可行也。宁不早得，举不可欺君。

十五

崔玄𬀩母卢氏尝戒玄𬀩曰：吾见姨兄屯田郎中辛玄驭曰：姊妹同出曰姨。儿子从宦者，有人来云：贫乏不能存，此是好消息。若闻赀货充足，衣马轻肥，此恶消息。吾常以为确论贫乏则居官必清廉故曰好消息赀富则居官必贪污故曰：恶消。息。比见亲表中仕宦者，将钱物上其父母，亲同姓表外姓。一云：姑之子，外兄弟，舅之子，内兄弟。父母但知喜悦，竟不问。此物从何而来？但知得财为悦，不知所以得之之由，有当察者。必是禄俸余资，诚亦善事。禄俸，乃是居官所当得。如其非理所得，此与盗贼何别？窃公家之财，取民间之财，与盗无异。纵无大咎，独不大愧于心？纵不显受谴诛，亦阴为心术之害。凡人为恶事，未有不内自愧怍者。玄𬀩遵奉教戒，以清谨见称。

十六

刘器之待制初登科，与二同年谒张观参政，三人同起身请教。张曰：某自守官以来，常持四字，勤谨和缓。勤则不至于怠惰，谨则不至于疏旷，和则不至于垂戾，缓则不至于躁急。中间一后生应声曰：勤谨和既闻命矣，缓之一字，某所未闻。张正色作气曰：何尝教贤缓不及事？且道世间甚事，不因忙后错了。缓非迂缓之缓，盖躁急多至败事，惟缓则从容详审，自能中节。

十七

伊川先生曰：安定之门人往往知稽古爱民矣，稽古乃经义斋之事；爱民乃治事斋之事。则于为政也何有？见于从政临民，亦何难之有？

十八

吕荥公自少官守处，未尝千人举荐。其子舜从，守官会稽，人或讥其不求知者，不求荐举，所以为贤，人乃以为讥。舜从对曰：勤于职事，所守之职，不敢不一。其他不敢不慎，职分之外，他事皆不敢不谨。乃所以求知之也。求为可小学外篇多引吕氏今具正献知之道○至东莱世系使读者有所考焉

十九

汉陈孝妇，年十六而嫁，未有子，其夫当行戌，古者年及成丁，即番上为兵，以备戍杀之。且行时，属孝妇曰：我生死未可知，幸有老母，无他兄弟备养，吾不还，汝肯养吾母乎？既籍为兵，则捐躯战死，未必生还，故以母老为托。妇应曰：诺。娶以为养，妇人从一而终，夫虽死，自当终养，故从之。夫果死，不还。妇养姑不衰，慈爱愈固，孝养之心，不怠益隆，果有以实前言之所许。纺绩织经，以为家业，终无嫁意。勤于妇功以自给，终不肯嫁之。居丧三年。其交母哀其少无子而早寡也，将取嫁之。三年丧毕，又无子可从。盛年居孀，疑若可嫁之孝妇曰：夫去时，属妾以供养老母，妾既许诺之，夫死母亡，则当守义，许人以诺，则当守信。夫养人老母而不能卒，不能终养，是无义也。许人以诺而不能信，不能践言，是无信也。将何以立于世？欲自杀。无义无信，虽生不如死。其父母惧而不敢嫁也，遂使养其姑。以死自誓，故得以全其忠。二十八年，姑八十余，以天年终，年十六而嫁，夫死，养姑又二十入年，始络如一，非诚孝爱宿不能也。尽卖其田宅财物以葬，之终奉祭祀，非惟尽生事之道，至于葬祭，靡不尽礼。淮阳太守以闻。淮阳，今陈州。使使者赐黄金四十斤，复之，厚赐以奖之，且复除其家之役。终身无所与，号曰孝妇。从一而终身不贰适，故人以孝妇称。

二十

汉鲍宣妻桓氏，字少君。宣尝就少君父学，父奇其清苦，故以女妻之。惟清则洁巳而不污，惟苦则刻志而不移，是可与进于学。装送资贿甚盛。桓氏家富，故资送厚。宣不悦，谓妻曰：少君生富骄，习美饰，而吾实贫贱，不敢当礼。恐其妾以富盛骄也。妻曰：大人以先生修德守约，故使贱妾侍执巾栉，修德守约，谓其能清苦也。既奉承君子，唯命是从。宜笑曰：能如是，是吾志也。妻乃悉归侍御服饰。还父母家。更著短布裳，与宣共挽鹿车，者短市裳无服饴可知。自挽鹿事，无侍妾可去。归乡里，拜姑，礼毕，提瓮出汲，拜姑礼毕，则安于夫家，而共为妇职。修行妇道，乡邦称之。父母家素富贵，则行乎富贵；夫家素贫贱，则行乎贫贱。

廿一

曹爽从弟文叔妻，谯郡夏侯丈宁之女，名令女。谯，陈焦邑，汉属沛郡。曹操谯人，故魏立谁郡，列于五都，即今之亳州，属归德路。文叔蚤死，服阕，自以年少无子，恐家必嫁已，乃断发为信。以云要复嫁之。其后，家果欲嫁之。令女闻，即复以刀截两耳，截雨耳，则形巳残毁，又甚于断发矣。居止常依爽。夫死从子，既无子，则义当依曹氏兄弟以居。及爽被诛，曹氏尽死。令女叔父上书与曹氏绝婚，强迎令女。曹归。氏既诛灭夏侯氏，又夷三族，故令女叔父恐及已，故乞绝婚。时文宁为梁相，怜其少执义，又曹氏无遗类，冀其意阻，早年守寡，又夫家绝后，且无兄弟可依，此人情不能不为之动者。乃微使人风之。微言讽之，异其少回。令女叹且泣曰：吾亦惟之，许之是也。阳言之，使之不备。家以为信，防之少懈，令女于是窃入寝室，以刀断鼻，蒙被而卧。女家果信之，不复为备，并其鼻而断之，则形之残毁又甚矣。其母呼与语，不应，发被视之，血流满床席。举家惊惶，往视之，莫不酸鼻。所贵乎义者，无所为而为之。令女不肯改嫁，断发不足为信。至于割耳断鼻，浅毁至此，稍有心知者，宜于此焉变矣。或谓之曰：人生世间，如轻尘栖弱草耳，弱草难依，轻尘易散，偶然桡泊，阙即去之，非有缠固也。何辛苦乃尔？人生亦欲自娱乐耳，今至此，则其若甚矣。且夫家夷灭巳尽，守此欲谁为哉？谓曹文叔家巳绝，何所为而为义乎？令女曰：闻仁者不以盛衰改节，义者文以存亡易心。势有盛衰存亡，理无盛衰存亡，以利存心，势尽则情尽，以仁义存心，岂视势而为轻重乎？曹氏前盛之时，尚欲保终，况今衰亡。何忍弃之？全盛则相保守，衰亡则相弃背，是则接而已矣。禽兽之行，吾岂为乎？人之所以为人者，以有仁义而巳矣。既无仁义，是禽兽也。口魏志曹爽传后注：司马宣王闻而嘉之，听使乞子，养为曹氏。其子后显名于世。

廿二

唐郑义宗妻卢氏，略涉书史，事舅姑甚得妇道。尔雅：夫之父曰舅，夫之母曰姑。尝夜，有强盗数十，持杖鼓噪，逾垣而入，家人悉奔窜，唯有姑自在室。卢冒白刃，往至姑侧，为贼捶击几死。姑必不能走，或走不及，故庐，往赴难，虽白刃不顾也。贼去后，家人问：何独不惧？卢氏曰：人所以异于禽兽者，以其有仁义也。邻里有急，尚且赴救，况在于姑？而可委弃乎？无事财保聚，有急难则弃去，是禽兽也。禽兽见弋猎者至，则各自奔散，若万一危祸，岂宜独生？冒锋刃而前，则是不顾死矣。姑死则义与俱死，固也。哀怜求免而不可得，则以身扞蔽之，等死耳，不幸而被污，亦死也。

廿三

唐奉天窦氏二女，奉天，唐京兆府属县名。文明元年，祈武功等五县置邑，以奉乾陵，故各奉天。后为乾州，今属安西路。生长草野，幼有志操。永秦中代宗年号。群盗数千人，剽掠其村落，二女皆有容色，长者年十九，幼者年十六，匿岩穴间，曳出之，驱迫以前。二女计必被污，不能自全。临壑谷深数百尺，其姊先曰：吾宁就死，义不受辱。即投崖下而死。与其被污而生，不若全身而死。盗方惊骇，其妹继之，自投，折足，破面流血。群盗乃舍之而去。一念之烈，虽死不顾，故其志感发如此。京兆尹第五琦嘉其贞烈，奏之，诏旌表其门闾，永蠲其家丁役

廿四

缪肜少孤，兄弟四人，皆同财业，及各取妻，诸妇遂求分异，至数有斗争之言，欲各私其财，故有争。肜，深怀忿叹，兄弟本心，未尝如此。乃掩户自挝曰：以箠自加其身而自责也。缪肜：汝修身谨行，学圣人之法，将以齐整风俗，柰何不能正其家乎？弟及诸妇闻之，众叩头谢罪，遂更为敦睦之行。莫不服罪改温盖同财兄第之本心国争娣妙之私意，肜既以为已罪，则弟及妇皆自愧悔矣。

廿五

苏琼除南清河太守，按：南清河属济州刺史，所部与平原接界。又按：汉清河郡，在今恩州。魏分平原郡为南清河，在会高唐州。有百姓乙普明兄弟争田，积年不断，各相援据，乃至百人。琼召普明兄弟谕之曰：天下难得者兄弟，易求者田地。兄弟不可复生，田地可贸而致。假今得田地，失兄弟心，如何？兄弟友爱，义也，争田地则以利矣。设使得小利而失大义，则此心必蹙然愧怍而不宁矣。因而下泪。诸证人莫不洒泣。普明兄弟叩头乞外，更思分异。十年，遂还同住。兄弟一体而分，但当同居，不可因私利心，自为分异也。琼在郡专务德化，以诚动人，故其所感如此。

廿六

王祥弟览，母朱氏，遇祥无道。览年数岁，见祥被楚挞，辄涕泣抱持，恐兄为母挞故泣而抱之年幼如此盖友爱出于天性故也。至于成童。每谏其母，其母少止凶虐。朱屡以非理使祥，览与祥俱，无以止之，则躬自代兄之劳。又虐使祥妻，览妻亦趋而共之，朱患之，乃止。鄾。祥并虐其妻，览之妻又能体其夫之心，以代妙之劳，可谓贤矣。

廿七

晋右仆射邓攸，永嘉末西晋怀帝年号。没干。石勒过泗水，攸以牛马负妻子而逃，又遇贼掠其牛马，步走，担其儿及其弟子绥，泗水在淮南，盖石勒之乱，南奔江左。度不能两全，乃谓其妻曰：吾弟早亡，唯有一息，理不可绝，止应自弃。我儿宜幸而得存，我后当有子。既必不能雨全，则宁弃已之儿，母绝弟之后。妻泣而从之，乃弃其子而去之，卒以无嗣。存弟之后，义也。己卒无子，命也。时人义而哀之，为之语曰：天道无知，使邓伯道无儿。君子殉义以安命，存亡绝续，皆天也，人事所当为者，为之而巳。弟子绥服攸丧三年。义当报服。○按本传，是曰过泗，小弃子，及暮，子追及，明日系之于树而去。攸弃子，后，妻不复孕，过江纳妾，订其家，乃攸之甥。攸素有行，闻之感凤，遂不复畜妾。至咸和元年卒，无子。

廿八

晋咸宁中，世祖武帝年号。大疫，疫，谓疫应之疾。庾衮二兄俱亡，次兄毗复危殆，疠气方炽，父母诸弟皆出次于外，疫气方盛，易于相染，故皆别居外室，母令俱病。衮独留不去。诸父兄强之，乃曰：衮性不畏病。兄之病，义不当去，死亦命也。父母诸弟皆不敢近，故即言天性自不畏病。遂亲自扶持，书夜不眠。其间病尽瘴治之道。复抚柩哀临不辍。死尽哀戚之诚。如此十有余旬，疫势既歇，家人乃反。毗病得差，衮亦无羔。为弟者但知之吾事兄之道而巳理正则邪气自不能干史言衮之无恙，以见疫疾之不能染人，世俗忌畏之说，可以少息矣。父老咸曰：异哉！此子守人所不能守，行人所不能行。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始知疫疠之不能相染也。人之所难，巳独行之，犹岁寒方见松柏之后凋后出，乃有视兄弟如路人，急难疾病不能救恤者，闻此岂不少愧乎？

廿九

杨播，家世纯厚，并敦义让，昆李相事，有如父子。椿、津恭谦，兄弟曰则，聚于厅堂。终。日相对，未尝入内。有一美味，不集不食。兄弟自相聚，对食于外堂，娣姒自相聚，同居于内室，此可为兄弟同居者之法矣。厅堂间往往帏幔隔障，为寝息之所，时就休偃，还共谈笑。言外堂相聚，虽寝息亦同之。古者男子居外，多在正寝，滴燕寝自有时。椿年老，鲁他处醉归，津扶侍还室，假寝合前，承候安否。还室谓归燕寝也。虽适在燕寝，亦侍寝合前，候闪起居。盖兄弟尝相聚，寝食必偕，不忍斯须离去也。椿、津年过六十，并登台鼎，而津尝旦莫参问，子侄罗列阶下，椿不命坐，津不敢坐。桩位司徒，津位司空，故曰并登台鼎，旦莫参问，犹事父母之昏定晨省也。兄坐，弟则侍立，不敢坐也。椿每近出，或日斜不至，津不先饭，椿还，然后共食。食则津亲授匙箸，味皆先尝，椿命食，然后食。兄弟必共食，兄未食，弟不敢先侍食，则授兄匙箸，先为尝食。兄既食，命之食，然后就食。津为泗州，椿在京宅，每有四时嘉味，辄因使次附之，若或未寄，不先入口。津既出仕，椿在家有嘉味，必寄达，未达宁不先食。肆州今有东之代州。元魏因鴈门代郡立繁时郡宅，文周攺立肆州，隋开皇攺代州。一家之内，男女百口，缌服同爨，庭无间言。缌麻三月乃亲尽而服轻者至此犹不分异，可以为难矣。

三十

隋吏部尚书牛弘弟弼好酒而酗，尝醉射杀弘驾车牛。弟名弼，配酒，至于杀兄之车牛，其牧很无丰亦甚矣。弘还宅，其妻迎谓弘曰：叔射杀牛。弘闻，无所怪问。直答曰：作脯。弘之德性实洪，固不可及，亦其兄弟友爱之心为重，外物不足经意。且弟之赋生傲狠，既末易回，而其醉酒所为，亦不足青生，死则脯之，乃事理之宜也。坐定，其妻又曰：叔射杀牛，大是异事。弘曰：巳知。颜色自若，读书不辍。妻再言以激怒之，而弘所答如此，使弟闻之，亦可以愧赧矣。且兄弟之 间，多起于妻拏之赞言，因纤芥之隙，而听信妇人，浸润 受之言，至于备得，不可解者多矣。闻弘之风，盍亦少省而知戒乎？舜之于象，至欲杀已，其爱象之心犹如此，其至兄一牛之小乎？宜弘之不以经意也。

卅一

唐英公李𪟝贵为仆射，仆射乃唐宰相官名。其姊病，必亲为然火煮粥，火焚其须。尊长疾病当亲为调尝药朗，至火焚其须，盖出于中心之诚切而不之觉也。姊曰：仆妾多矣，何为自苦如此？𪟝曰：岂为无人耶？顾今姊年老，𪟝亦老，虽欲数为姊煮粥，复可得乎？曾子谓亲戚既殁，虽欲孝，谁为孝？牛既耆艾，虽欲翔，谁为俤？故孝有不及，俤有不时。凡孝子当父母喜惧之年，每以爱日为心者，此也。不但子之事母，幼之事长，皆尝如此，且家有尊长，烹虽饮食，调尝药物，皆当亲之，亦不可但委之婢仆也。

卅二

司马温公与其兄伯康友爱犹笃。伯康年将八十，公奉之如严父，保之如婴儿。奉如严父，则极其荨敬之道；得如婴儿，则极其亲爱之心。盖衰耄之年，爱敬之心弥笃而有加也。每食少顷，则问曰：得无饥乎？天少冷，则拊其背曰：衣得无薄乎？候问饥饱之宜，冷暖之节，以供奉衣食，惟以巳心体之，则得其宜矣。

卅三

近世故家，惟晁氏因以道甲戒子弟，皆有法度。群居相呼，外姓尊长必曰某姓第几叔若兄、先称姓，次称行位，次称族位。诸姑尊姑之夫必曰：某姓姑夫、某姓尊姑夫，先称姓，次称族位。未尝敢呼字也。朋友以字称，亲戚称字，则若疏然。其言父党交游必曰某姓几丈，父之执友，先称姓，次称行位，次称丈赉者，尊之也。亦未尝敢呼字也。父执称字，则苦敌己。当时故家旧族，皆不能若是。当谏，旧家之法，皆不能如晁氏。

卅四

包孝肃公尹京时，民有自言以白金百两寄我者，死矣，予其子不肯受，愿召其子予之。尹召其子，辞曰：亡父未尝以白金委人也。两人相让久之。一以为受人之寄当还，一以为父无所寄，不当受。各尽其心血巳矣。闻其风者，廉让之心当油外而生矣。吕荥公闻之曰：世人喜言。无好人三字者，可谓自贼者矣。人性皆善，谓已不能自贼也，谓他人不能贼夫人也。古人言人皆可以为尧舜，盖观于己而知之。以已已之之心可推，推让金之事亦可见。

卅五

万石君石奋归老于家，过宫门阙，必下车，趋，过阙必下车疾趋，敬也。见路马必轼焉。见君所乘路马必凭轼，亦敬也。子孙为小吏来归谒，万石君必朝服见之，不名。对子孙亦朝服，不呼其名，谨厚之至也。子孙有过失，不诮让。为便坐，对按不食，诸子有过，不责，但自责以愧之，然后诸子相责。因长老肉袒固谢罪改之，乃许。诸子自相愧责，知改则止。子孙胜冠者在侧，虽燕必冠。申申如也，虽燕居必冠，敬也。申申，舒迟貌。僮仆䜣䜣如也，唯谨。䜣，顺而敬也。上时赐食于家，必稽首俯伏而食，如在上前。敬君赐，如侍侧。其执丧，哀戚甚，子孙遵教亦如之。万石君家以孝谨闻乎郡国，虽齐鲁诸儒质行，皆自以为不及也。万石君之行，盖生质之美，自然如此。长子建为郎中令，少子庆为内史。建老白首，万石君尚无恙，每五日洗沐归谒亲，入于舍，窃问侍者，取亲中裙厕牏，身自浣涤，中裙，今中衣，厕牏近身之小衫，若今之衽衫也。复与侍者，不敢。今万石君知之，以为常。共为子职，使亲安之。内史庆醉归，入外门，不下车。礼不敢以车马入门。万石君闻之，不食。庆恐，肉袒谢罪，不许。举宗及兄建肉袒。万石君让曰：内史贵人，入闾里，里中长老皆走匿，而内史坐车中自如，固当。是以富贵骄闾里也颜师古日固当深责之也。乃谢，罢庆，谓罢追之。庆及诸子入里门，趋至家。乃更与诸子下车，入里门，趋而至家。

卅六

疏广为太子太传，上上乞骸骨，加赐黄金二十斤，太子赠五十斤。按本传：太子年十二，通论语、孝经。广谓受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功遂身退，天之道也。何如相随出关，归老故乡。受叩头曰：从大人议。遂上疏。公卿故人祖道东门外，送者车数百两，道路观者，皆曰：贤哉二大夫！归乡里，日令家供具，设酒食，请族人故旧宾客，相与娱乐。数问其家金余尚有几斤，趣卖以共具。按：本传作尚有几所，师古曰：犹言几许也。不但以自娱，施及亲戚故旧，所以传君之赐也。居岁余，广子孙窃谓其昆弟老人，广所信爱者曰：子孙异，及君时，颇立产业基址，今日饮食费且尽，宜从丈人所劝说君买田宅。本传信爱作爱信冀及作几此作趾。广子孙但为私已之计，托老人为说其父，置田宅以遗子孙，母徒耗散此金，为动食费而巳。老人即以闲暇时为广言此计。广曰：吾岂老悖，不念子孙哉？顾自有旧田庐，令子孙勤力其中，足以共衣食，与凡人齐。本传悖作誖。遗子孙当以德义，不以资富，但使之衣食仅足，与凡人齐，即可也。今复增益之，以为赢余，但教子孙怠惰耳。稍有田庐，以供衣食，更加勤力，自可取足，苦复增益，是教之怠惰耳。贤而多财，则损其志；贤者为多财所累，则志不免有所分，而不得务其远者、大者。愚而多财，则益其过。愚者多财以为资，则骄盈侈糜，无所不至，必至重其过恶，而丧身败家矣。且富者，众之怨也。吾既无以教化子孙，不欲益其过而生怨。财利人之所趋积而不散有人不得怨必归之故在巳则益其过在人则生其怨遗子孙信不在乎员富而在乎德义也。又此金者，圣主所以惠养老臣也，故乐与乡党宗族共飨其赐，以尽吾余，曰不亦可乎？君赐不欲私之，则均之宗族乡党，得其用财之道矣。今世为人祖父者，但知营私较计，增益田宅，以诏子孙，而不知教之德义，以为长世之道，则其多赀，徒以重其淫侈，长其愚𫘤，而所谓田宅资财者，卒亦不可保。出疏广此言，岂非为人子孙者之永鉴乎？

卅七

庞公未尝入城府，夫妻相敬如宾。刘表候之，庞公释耕于聋上，而妻子耘于前。德公本居岘山之南，后挈家入鹿门山，采药不返。刘表时为荆州牧，常候问之。方舆妻子耕亨。表指而问曰：先生苦居畎亩，而不肯官禄，后世何以遗子孙乎？耕而不仕，则无禄以及子孙。庞公曰：世人皆遗之以危，富贵多危机。今独遗之以安，自食其力，可无后患。虽所遗不同，未为无所遗也。虽劳而安亦遗之也。表叹息而去。叹其志行高雅，而不可以利禄动也。

卅八

陶渊明为喜泽令，彭泽属江州。不以家累自随，送一力给其子，力谓仆力也。渊明有五子。书曰：汝旦夕之费，自给为难，今遣此力助汝薪水之劳，此亦人子也，可善遇之。待人之子犹已子，可谓恕矣。

卅九

崔孝芬兄弟孝义慈厚，弟孝𬀩等奉孝，益尽恭顺之礼。孝𬀩，赵郡太守。坐食进退，孝芬不命，则不敢也。鸡鸣而起，且温颜色，事兄如事父母。一钱尺帛不入私房。吉凶有须，聚对分给。吉卤之礼，有所需费，相聚对议，而后分给。诸妇亦相亲爱，有无共之。孝芬、叔振既亡孝芬之叔名振。后，孝芬等承奉叔母李氏，若事所生，日夕温清，出入启勤，如事母之礼。家事巨细，一以启决。不敢自专。每兄弟出行有获，则尺寸以上皆入李之库，财物皆统于尊长。四时分赉，季氏自裁之。多寡轻重，由尊长所裁。如此有二十余岁。

四十

王凝常居，栗如也。栗如，严肃貌。大学瑟兮僩兮者，徇栗也。言虽间居，必严肃整饬，常有慓然不可犯之意。子孙非公服不见，闺门之内，若朝廷焉。朝廷乃礼法整肃之地，闺门则徇情昵爱，易以生亲狎昵比之私。处闺门如处朝廷，则其严可知矣。御家以四教，勤俭恭恕，御谓治家之事。勤则事不稽怠，险则用不泛侈，恭则事上以敬，而临下以庄，恕则推已必尽，及人必周。正家以四礼，冠婚、丧祭、正谓 家之道。冠礼，成人之始，婚礼，正家之始。丧礼所以慎终，祭礼所以追远。圣人之书，及公服礼器，不假公服谓朝服之类，礼器谓祭器之类。圣人之书乃礼义之宗，公服、礼器乃礼法之守，不可以假人，亦不可假于人。垣屋，什物必坚朴，曰无苟费也。坚则久而不坏，朴则质而不奢。若华靡饰外，则苟费矣。门巷果木必方列，曰无苟乱也。经画涂巷，封植树木，必方整成列，若倾斜失次，则苟乱矣。

四一

张公艺五世同居，公艺所居，在今东平寿张县。北齐、隋、唐皆旌表其门。唐书孝友传序：北齐东安王永乐、隋大使梁子恭，皆躬慰抚，旌表其闾。麟德中，唐高宗年号。高宗封泰山，达其宅，召见公艺，赐以缣帛。问其所以能睦族之道，公艺请纸笔以对，乃书忍字百余以进。大小字凡百余。谓处家睦族之道，不过大忍、小忍而巳。其意以为宗族所以不恊，由尊长衣食或有不均，卑幼节礼或有不备，下之所以怼其上者，以尊长所给之衣食或有不均；上所以责其下者，以卑引事上之礼节或有不备。更相责望，遂为乖争，上下所以不利，皆走于不忍。苟能相与。忍之，则家道雍睦矣。

四二

韩文公作董生行曰：淮水出桐柏山东驰，遥遥千里不能休。在今唐州。淝水出其侧，不能千里百里入淮流。肥水，在庐州合肥县。寿州属县有安丰，安丰，古六国，今为安丰州。唐贞元年时，县人董生召南，隐居行义于其中，贞元，唐德宗年号。董生名召南。韩文有送董生游河此序。刺史不能荐，天子不闻名声。爵禄不及门，韩序亦言董生举进土，连不得志于有司。门外惟有吏，日来征租更索钱。嗟哉重生，朝出耕，夜归，读古人书，尽日不得息。或山而樵，或水而渔。入厨具甘旨，上堂问起居。父母不戚戚，妻子不咨咨。嗟哉董生孝且慈，人不识，唯有天翁知。生祥下瑞无休期。言其孝，人所不知，而能感动天应。家有狗乳出求食。鸡来哺其儿，啄啄庭中拾虫蚁，哺之不食，鸣声悲。徬徨踯躅久不去，以翼来覆，待狗归其家异类之情，犹相慈爱，如此，则其人可。知。嗟哉董生，谁将与俦？时之人，夫妻相虐，兄弟为雠。食君之禄，而令父母愁，亦独何心。今之贵而有禄者，犹贻父母之忧，董生独以贱贫在下，一家之闲，乂母忻忻，妻子怡怡，乃若世，则，彼亦独河心哉！差哉董生，谁将与俦。上一句谁将与俦，疑而问之之辞；下一句谁将与俦，告而决之之辞。

四三

唐河东节度使柳公绰，在公卿间，最名有家法。中门东有小斋，自非朝谒之日，每平巳辄出至小斋。诸子仲郢皆束带晨省于中门之北。公绰子仲郢弟公权子仲宪，谐子来带晨省以俟其出。公绰决私事，接宾客，与弟公权及群从弟再会食，自旦至莫，不离小斋。男子书不居内，君子居之，常当户绰以中门为小斋，旦暮居之，可以为法矣。烛至，则命一人子弟执经史躬读一过，讫乃讲议居官治家之法，或论文，或听琴，至人定钟，然后归寝。诸子复昏定于中门之北，凡二十余年，未尝一日变易。其遇饥岁，则诸子皆蔬食，岁饥，则杀约。曰：昔吾兄弟侍先君为丹州刺史，以学业未成，不听食肉，吾不敢忘也。学业不成，不听其食肉，此善于教子者也。姑姊妹侄有孤嫠者，虽疏远，必为择壻嫁之，孤谓无父，嫠谓守寡。皆用刻木妆奁、缬文绢为资装。常言必待资装丰， 何如嫁不失时。及公绰卒，仲郢一遵其法，事公权如事公绰，事叔父，犹父也。非甚病。见公权未尝不束带。为京兆尹、盐铁使，仲郢，武宗时谏议大夫，拜京兆府。出遇公权于通衢，必下马端笏，立候公权过，乃上马。公权莫归，必束带迎候于马首。公权屡以为言，仲郢终不以官达有小改。公绰妻韩氏，相国休之曾孙，韩皇之女，韩休之曾孙。家法严肃俭约，为搢绅家楷范。归柳氏三年，无少长，未尝见其启齿。常衣绢素，不用绫罗锦绣。每归觐，不乘金碧舆，车以金碧为饰，此贵者所乘也。秪乘竹兜子，二青衣步屣以随。竹兜，如今簥子也。常命粉苦参、黄连、熊胆和为九赐，诸子苦参、黄连、熊胆皆药味之苦者， 末，以为九，分赐诸子。每永夜习学，含之，以资勤苦。

四四

江州陈氏，宗族七百口，十世同居，长幼七百人，不置奴婢。南唐书节义传云：陈褒，元和给事京之后。每食，设广席，长幼以次坐而共食之。日会食堂上，男女未冠并者别席，乡邻化其德。有畜犬百余，共一牢食，犬亦共牢而食。一犬不至，诸犬为之不食和顺之气所感。

四五

温公曰：国朝公卿能守先法，久而不衰者，唯故李相昉家，子孙数世至二百余口，犹同居共爨。真宗谓宰相曰：国朝将相能自立不坠门阙者，惟李昉及曹彬家。田园邸舍所收及有官者，俸禄皆聚之一库，计口日给饷，婚姻丧葬所费，皆有常数，量为。出分命子弟掌其事。皆授之以职分，任之以事。其规摹大扺出于翰林学士宗谔所制也。

右实明伦四十五条

或问第五伦曰：公有私乎？伦以公正称，或人疑其不能无私。对曰：昔人有与吾千里马者，吾虽不受，每三公有所选举，心不能忘，而亦终不用也。终不以此而千吾之正。吾兄子常病，一夜十往，退而安寝。忧不出于真心故也。吾子有疾，虽不省视，而竟夕不眠。盖真心诚切于忧也。若是者，岂可谓无私乎？选举而心不忘献马之人，私也。兄子之疾则安寝，巳子之疾，则竟夕不眠，亦私也。但献马而不受选辟而约不与，正也。若子疾不省，兄子之疾，则至十往，亦未免有涉于形迹之私矣。兄子于已子固有差等，亦何至退即安寝？若此者，皆未得其正也。实敬身首举此条，盖欲正人之日术也。

二

刘宽，为南阳太守，不忍施刑，以蒲鞭示辱。虽居仓卒，未尝疾言遽色。急遽之时，辞气亦舒迟闲推。夫人欲试宽，令恚，恚，怒也。平居不见其有恚怒，故试之。伺当朝会，装严巳讫，使侍婢奉肉羹，翻污朝衣，婢遽收之，临当入朝，衣服为污，则非礼矣。若当此时激怒之，鲜有不动者。宽神色不异，乃徐言曰：羹烂汝手乎！其性度如此。神色不异，而徐有言焉，则平时无疾言遽色可知。

三

张湛，矜严好礼，动止有则，居处幽室，必自修整，是能不其于暗室者。虽遇妻子，若严君焉。以义断情。及在乡党，详言正色，所言恳恻详尽，而颜色必以正。三辅以为仪表。三麒、京光、扶原冯朗。建武初，光武年号。为左冯翊，武帝改左内史为左冯翊，三辅共治长安城中。告归平陵，平陵，在京非槐里，今安西路兴平县。望寺门而步，汉九乡日寺，望见寺门，下车步行。生簿进曰：明府位。尊德重，不宜自轻。湛曰：礼下公门，轼路马，寺门亦公门也，当下吏。孔子于乡党，恂恂如也。父母之国，所宜尽礼，盍其，扶风人，自冯翊告归，平阳皆在长安，故曰父母之国。何谓轻哉？礼当如此。

四

杨震所举荆州茂才王密为昌邑令，昌邑，今济州路昌邑县。谒见，怀金十斤以遗震：私谢举主之恩也。震曰：故人知君，君不知故人，何也？举密茂才，故人知君也，以金遗震，是君不知故人也。密曰：莫夜无知者。欲其受也。震曰：天知、神知，我知子知，何谓无知？君子之德，明不欺天，幽不斯神，内不欺心，外不欺人，持行于昭昭之际，昧心于复宜之间，不可也。密愧而去。密以利来，震以义责，故怀愧而去。

五

茅容与等辈避雨树下，众皆夷踞相对，容独危坐愈恭。夷踞，谓蹲踞而生也。危坐，谓以历着跖而坐也。郭林宗行见之而奇其异，遂与共言，因请隅宿。林宗名泰太原人性明于知人，见容之举止独与众异，故奇之。旦日，容杀鸡为馔，林示谓为己设，既而供其母，自以草蔬与客同饭。事父母当重于待宾客，具肉馔于其母，而自以蔬食对宾，爱之所施，有等杀矣。此理之正也，而世俗则以为异，所薄者厚，则所厚者未有不薄也。林宗起拜之曰：卿贤乎哉！敬其贤，故拜之。因劝今学，卒以成德。容生质之美如此，更勉之以学力，则有以成就其德性，当不止于此矣。天下人才不为少，其性质之美者何限，但不知务学，所以不能有成。然非先达有见之士，有以奖识而造就之，鲜有不湮没者。故非就林宗，亦不足知茅容也。

六

陶侃为广州剌史，广州晋治南海郡，今广州。在州无事，辄朝运百壁于斋外，莫运于斋内。人问其故，答曰：吾方致力中原，过尔优逸，恐不堪事。其励志勤力，皆此类也。广南事简易治侃恐惯于间逸一旦出当大事则不堪其任，朝夕运臂，习于勤也。后为荆州刺史。荆州晋治南郡，今江陵湖北境。晋都建康。荆州居国之上游，应接北方敌国，经理中原，必由于北，任重事烦，与广州不同。侃性聪敏，勤于吏职，明达而且勤事，故能当一方重寄。恭而近礼，爱好人伦，与人恭而有以，故其施爱于人，皆有伦理等别。终日敛膝危坐。阃外多事，千绪万端，罔有遗漏，晋明帝大明三年五月，命侃都督荆州。故有阃外应接事物，周徧不移，而静定间雅如此，所以能当大任也。远近书疏莫不手答。一翱如流，未尝雍滞。引接疏远，门无停客。书翰日，手笔应答，不问远近宾客，皆躬亲引见，虽疏远不遗，则下情可通而事得周知，人人可以自尽，而不至有失士之憾矣。常语人曰：大禹圣人，乃惜寸阴。至于众人，当惜分阴，岂可逸游荒醉，生无益于时，死无闻于后，是自弃也。禹之克勤至惜寸阴常人与圣人分量不同，虽分阴亦当惜也。生而无益则为虚生，死而无益则为虚死，是日弃其为人之道，与草木禽兽何异？诸参佐或以谈戏废事者，乃命取其酒器、蒱慱之具，悉投之于江。吏将则加鞭朴晋士夫夫以清谈之戏成俗，饮酒博奕，最为废事，国首戒之。曰：樗蒲者，牧猪奴戏耳。樗蒲睹具技奴，无事则为之，士大夫亦以此为戏，至有一掷百万者，果何理哉？老、庄浮华，非先王之法言，不可行也。浮华，旧本作浮屠。按本传及通鉴皆作华。晋人以清虚为尚，王衍、何晏之徒，皆是老、庄之学，清谈废事者，遂以成风。君子当正其衣冠，摄其威仪，何有乱头养望，自谓宏达耶？晋之士风喜于荡而惮拘检好饮无度叫号蓬跣如八达之徒皆不为训窃谓老子之清虚庄周之旷达亦其初不过贵世绝作文为耳而其救至于放荡无检以清谈为高致以勤事为俗流甚者纵情博饬无所不至自上至下俱无经世宰物之谋生使神州陆沉，五胡交乱，何有不戒。

七

王勃、杨炯、卢照邻、骆宾王，皆有文名，谓之四杰。裴行俭曰：士之致远，先器识而后文艺。勃等虽有文才，而浮躁浅露，岂享爵禄之器耶？杨子沈静，应得令长，沈静则胜于浮露者。余得令终为幸。令终，言考终命也。其后勃溺南海，父福畤，坐勃故，左迁交固令。勃往霄，溺海水。照邻投颍水，亦死，溺水。宾王被诛，为李敬业作诛，武后激而死。炯终盈川令，盈川在黜州，令彭水县。皆如行俭之言。行俭为吏部，铨衡，人物甚精，故其言皆验。

八

孔戡于为义，若嗜欲不顾前后，重义如重嗜说，惟恐求而不得，前后皆有所不顾。于利与禄，则畏避退怯，如懦夫然。利禄，人之所急趋，君子则勇于尚义，而怯于趋利。

九

柳公绰居外藩，其子每入境，郡邑未尝知。功，其知之，则有逢迎餽遗等事。既至，每出入，常于戟门外下马，藩府之门皆列戟，公门当下马。呼幕宾为丈，皆许纳拜，未尝笑语款洽。不与之治也。

十

柳仲郢以礼律身，居家无事，亦端坐拱手，出内斋，未尝不束带。虽间居无事，必端其容貌，正其衣冠，无斯湏不以礼也。三为大镇，廐无良马，衣不熏香，公退必读书，手不释卷。不事轻肥，专志学问，如此，志有所重，而非外物所能夺矣。按仲郢三为大藩，初自河南尹为剑南东川节度使，太中十二年，为山南西道节度使。感通五年，又为天平军节度使。家法在官，不奏祥瑞，不度僧道，不贷赋吏法。奏祥瑞，是献谀于君；贷𬑗吏，是贻害于民；度僧道足舍正学而事巽端，皆不可为也。凡理藩府，急于济贫恤孤，有水旱必先期假贷，孤贫灾患，当先振此。庖军食必精丰，重兵食也。逋租必贯免，宽民力也。馆传必增饰，宴宾犒军必华盛，宾旅宴劳当厚。而交代之际，食储帑藏必盈溢。于始至，官府帑藏当丰。境内有孤贫衣缨家女及笄者，皆为选壻，出俸金为资装嫁之。衣冠世族之后，孤贫不能自振，多所失致，故为加厚。

十一

柳玭曰：王相国涯方居相位，掌利权。窦氏女归，涯之女为窦训妻，归宁。请曰：玉工货一钗，奇巧，须七十万钱。王曰：七十万钱，我一月俸金，尔岂于女惜？但一钗七十万，此妖物也，必与祸相随。女子不复敢言。涯实穑削，以正拒之，要妖物必与祸偕，此则真名言也。盖妖巧之物，人必贪补，固有召祸之道。造物忌奢恶盈，人生赋分不限，不知山足，祸亦生焉，不可不深戒也。数月，女自婚姻会归，告王曰：前时钗为冯外郎妻首饰矣，乃冯球也。王叹曰：冯为郎吏，妻之首饰有七十万钱，其可久乎？冯为贾相𫗧门人最密。贾有苍头，颇张威福，冯召而勖之。苍头按史记云：汉家奴隶，谓苍头，以苍为巾，异于凡民。自奴恃主势而张威福，贿赂婿悦，则为之迎逢而得福，一不相合，则谗譛其而祸随矣。冯盖忠于事主，故密召而截勉之。未浃旬，冯晨谒贾，有二青衣捧地黄酒出饮之，食顷而终，贾为出涕，竟不知其由。苍头疑其告王，则有不利于已，故酬杀之。坉黄无毒，非能害人。盖醴酒诡称引此事，不过证冯以妖物取峤而巳。又明年，王、贾皆遘祸。甘露之变，在太和九年，涯与李训谋逆，时，王、贾皆被诛。涯之诛，亲属奴婢皆不免。惟窦氏女以痼疾得噫！王以珍玩奇货为物之妖，信知言矣。徒知物之妖，而不知恩权隆赫之妖甚于物耶？恩隆必替权成义衰，理之常也。当其等盛，若不自知，二己祸生，虽悔何及？我见其荣，人见其妖矣。冯以卑位贪宝货，巳不能正其家，尽忠所事，而不能保其身，斯亦不足言矣。冯位卑下不足言。贾之臧获，害门客于墙庑之间，而不知欲终始富贵，其可得乎？贾居相位，天下之事，无一而不周知可也。一苍头害门客于墙庑之间，尚不能察，何？以能自保乎？臧获，海岱间骂奴曰臧，婢曰获比，燕之北郊，男而壻，婢曰臧，女而归，奴而获，虽一事作戒数端，玩好之物不可省，一戒也；恩权之盛不可恃，二成也；溺爱循私而不能正家，三戒也；失几漏言而不能保身，四戒也。不亲正人，嬖幸胖近，威福恣行于外而不自短，祸机伏发于近而不知察，五戒也。

十二

王文正公发解，南省、廷试，皆为首冠。青州解试第二，省试复第二。宋真宗咸平五作，廷试亦第一。或戏之曰：笔录作中山刘子义戏之云云。子仪时为翰林学士。状元试三。场一生吃着不尽，三场，谓乡举、省试、廷托。公正色曰：曾平生之志，不在温饱。此可见文正公之心。徂徕石氏曰：士之情道德，富仁义于歌身，盖假权位以布诸行事，利于天下，岂有屑屑然谋衣食者欤？

十三

范文正公少有大节，其于富贵贫贱、毁誉欢戚，不一动其心，而慨然有志于天下。惟其世俗之念无所动心，所以有天下之志。尝自诵曰：自谓之语，见公所作岳阳楼记。士当先天下之忧而忧，天下之人未及忧，而吾已当有以处其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也。天下之人皆乐，而后吾方可以享其乐。其事上遇人，一以自信，上而事君，与下而待人接物，一以此言自信。不择利害为趋舍。常人见利则趋，见害则避，而公无所择焉。其有所为，必尽其方，凡所为之事，必尽其事之理。方，犹法也。曰：为之自我者当如是，其成与否，有不在我者，虽圣贤不能必，吾岂苟哉！行道在我，成功在大。

十四

司马温公尝言：吾无过人者，但平生所为，未尝有。不可对人言者耳。公诚言实不欺，有不可对人者，则不为也。

十五

管宁汉末避乱，依公孙度于海外，讲诗书。所居城邑，民化其德。后魏文帝、明帝累召，陈情不仕。尝坐一木榻，积五十余年，木榻上跪坐。未尝箕股，不箕踞而坐。其榻上当膝处皆穿。古者燕坐川床，礼坐跪于席，宁坐木榻。至五十年之久，跪坐，故滕当席上。

十六

吕正献公自少讲学，即以治心养性为本，以心性为本，切已之学也。寡嗜欲，薄滋味，饮食男文，人之大欲存焉，而公之寡薄如此，其用志有在也。无疾言遽色，无窘步，无惰容，凡嬉笑俚近之语，未尝出诸口。于世利纷华、声伎游宴，以至于博奕奇玩，淡然无所好。

十七

明道先生终日端坐，如泥塑人持巳之庄，及至接人，则浑是一团和气。待人之和。

十八

明道先生作字时甚敬，明道尝以书字为玩物丧志，然其作字时，又甚敬。尝谓人曰：非欲字好，敬则自然字好，有欲好之心，则为玩物矣。只此是学。学之为道，皆只如此。

十九

刘忠定公见温公，不就选，从司马温公讲学，与公之子公休司业。问尽心行已之要，可以终身行之者，公曰：其诚乎。诚者，真实无妄之谓。立心以诚，则发念不欺；行已以诚，则制行无伪，内外夹待，表云一致，无非真实，所以终身守此，无所往而不可行也。刘公问：行之何先？公曰：自不妄语始。人心之动，因言以宣，发念不妄，则出言亦不妄；出言不弃，则操行亦不妄矣。故以言语为先。刘公初甚易之，及退而自隐括日之所行与凡所言自相掣肘矛盾者多矣，隐括语出荀子注云矫，揉，木之器也。力行七年而后成。自此言行一致表里相应，遇事坦然，常有余裕。其初但见发言之易，日用动作之间，每与所言不相应。及其矫揉之久，言必顾行，行必顾言，必使之相合而不相违。至于幼熟，则表里一致，应接之间，自绰然矣。

二十

刘公见宾客谈论逾时，体无欹侧，肩背竦直，身不少动，至手足亦不移。公平生用心，正宜见于外者如此。

廿一

徐积仲车，初从安定胡先生学，既冠，徒步往从胡先生，时门人逾千人，以别室处之。潜心力行，不复仕进。学有所得，故志不在于仕进。其学以至诚为本。诚实不欺。事母至孝，仲车父罗城君，早弃家，不知所终，尽孝于母。自言初见安定先生退，头容少偏，言其初学之时。安定忽厉声云：头容直。某因自思：不独头容直，心亦要直也。仲南又能触类而长囚头直悟心直。自此不敢有邪心。自此更不敢有一念邪曲，可谓善学矣。卒谥节孝先生。宋徽宗政和六年，赐谥。

廿二

文中子之服俭以絜。俭则不侈，絜则不污。无长物焉，称身而正。绮罗锦绣不入于室。绮罗绵绣，则侈而有文矣。曰：君子非黄白不御，黄白正色。妇人则有青碧。青碧间色。

廿三

柳玼曰：高侍郎兄弟三人，俱居清列，长钺，字翘之，翰林学士。次铢，字权仲，给事中。次错，字弱金，礼部侍郎。非速客不二义：胾非召客，无兼馔美裁谓肉羹也。夕食，龁卜匏而巳。夕惧疏食，止目蒿匏而巳。

廿四

李文靖公治居第于封丘门外封丘亦京城门名，有封丘县。厅事前，仅容旋马。或言其太隘，公笑曰：居第当传子孙，此为宰辅，听事诚隘，为太祝奉礼，听事则巳宽矣。太祝、奉礼为大臣，以荫补子孙之职。

廿五

张文节公为相，自奉如河阳掌书记时，河阳、孟州知白，端拱二年及第，授解州推官、定武节度掌书记。真宗咸平中，召注舍人院。仁宗天圣二年，同平章事。所亲或规之曰：今公受俸不少，而自奉若此，虽自信清约，外人颇有公孙布被之讥，公宜少从众。公为相五年，重名器，清约如寒士。公叹曰：吾今日之俸，虽举家锦衣玉食，何患不能？顾人之常情，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吾今日之俸，岂能常有，身岂能常存？一旦异于今日。家人习奢日久，不能顿俭，必至失所，惯习奢靡，顿从节约，必至不堪。岂若吾居位去位，身存身亡如一日乎？公，薨于位，赠太传、中书令。

廿六

温公曰：先公为群牧判官，温公之父名池字和中陜州夏县人举进士主永宁簿再任光州光山令生温公，因名光。仁宗天圣中，为群牧判官，后为天章阁待制，历凤翔、河中、同、杭、虢、晋六郡。客至未尝不置酒，或三行，或五行，不过七行。酒沽于市，果止梨栗枣柿，肴止于脯醢菜羹，器用劳漆。当时士大夫皆然，人不相非也。酒行不多，果肴器具，皆日用所有可致之物，盖其风俗朴厚，不过侈也。会数而礼勤，物薄而情厚。酒以合劝，物薄则虽数而可致，故礼勤而意厚。近日十大夫家，酒非内法，谓宫内造酒之法。果非远方珍异，食非多品，器皿非满按，不敢会。宾友果肴器皿既非易致，则会不可数，礼意亦不勤厚矣。常数日营聚，然后敢发书。苟或不然，人争非之，以为鄙吝，故不随俗奢靡者鲜矣。所贵乎君子者日用应接之间亲旧宾交之礼其多寡农俭自有制节不随众人之是非不顾流俗之奢鄙可也嗟乎！风俗颓弊如是，居位者虽不能禁，忍助之乎？温公元祐元年，拜左仆射、门下侍郎。君子获居上位，当正身动俗，以清约为天下先，若衣服饮食，若宫室器用，皆当为之制节，不可逾礼越度。训俭一篇，其亦为之兆者乎？惜公不得尽行其志也。

廿七

温公曰：吾家本寒族，世以清白相承，东坡撰神道碑云：晋安平王孚之后司马阳葬陜州夏县冻水乡，子孙因家焉。吾性不喜华靡，自为乳儿时，长者加以金银华靡之服，辄羞𧹞弃去之。真宗天禧三年，温公始生。为儿时，天性巳不喜华饰。年二十忝科名，闻喜宴独不戴花。同年曰：君赐不可违也。乃簪一花。仁宗宝元元年，温公甲科及第。闻喜宴乃开宝八年，始宴进士琼林苑。太平兴国二年，赐状元吕蒙正等宴。其后新进士例赐宴礼部贡院，名闻喜宴。平生衣取蔽寒，食取充腹，亦不敢服垢弊，以矫俗干名，但顺吾性而巳。衣食不过取足蔽寒充腹而巳，不可华俊，亦不可垢弊，制节以礼可也。以上四条皆温公训俭文。前二条乃李文靖公、张文节公为相时居室服用之节；后二条乃温公自言其居家奉身饮食衣服之节，大抵崇简约、尚质素之意。

廿八

汪信民尝言：人常咬得菜根，则百事可做。坚苦恬淡，不为外物所分，故天下之事无不可为。胡康侯闻之，击节叹赏。康侯文定公之字文定，尝言：人须是一切世味淡薄方好，不要有富贵相。盖其用志之同，故喜其言。大抵人之于学，惟立志坚苦，不以贫窭动其心，于世味无所好，而后可以有进。在小学尢为当务之急，故文公此书举此一条终之。

右实敬身二十八条

小学书卷之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