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阗逗留的两个月,立花想方设法对附近的遗迹进行了探访。这里就是从前的于阗国,现在的人口也有四五万之众,是沙漠地带最为繁华的城市。气候较其他城市相比也更为温和,物产十分丰富。
斯坦因曾先后两次到此,攫取了大量宝物。所以在立花看来,自己费尽心机收集到的也只能是这支英国探险队遗落的面包屑罢了。尽管如此,他在这里的收获还是远非喀什一带的城镇可比。不愧是印度及藏传大乘佛教曾盛极一时的佛教王国。
和阗最初建国时名曰瞿萨旦那,相传印度转轮王——阿育王的王子——因某种原因被遗弃在此地,此时土地上突然隆起了乳房,婴儿最终靠着吮吸乳汁长大成人,于是此地被命名为瞿萨旦那,意为“地乳”。
还有一种说法称,那名婴儿后来被一位国王收养并抚养成人。他长大之后,回到了故土——原为湖底,后来借助释迦法力排干湖水并将其划为国土的瞿萨旦那,之后,他与刚刚从印度迁徙而来的阿育王的一位臣子合力在白玉河与黑玉河之间的富饶土地上建立了国家。
立花对这些神奇的建国神话非常感兴趣。仔细观察这里的居民,可以发现,他们身上明显留有西域文化与汉文化融合的烙印,还有部分印度地区的色彩,与沙漠其他地区所呈现出的风格有明显区别,而且当地物产十分丰富,百姓也比较勤劳。
尤其是当地养蚕之风盛行,主要产物包括生丝、绢织物、玉、麝香等。妇人们都忙于养蚕、织布,这让立花不禁联想起日本的乡村,他感觉心情舒畅,而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悠然自得的心情了。他也逐渐结交了许多城内的各界名流。
相传雄浑广大的佛教经典《华严经》就是用和阗文所作。这片土地曾经与大乘佛教有着极其深厚的因缘。日本天平时期(729年至748年)的美术作品中,四天王穿着的武将服装很可能就是受这一时期文化的影响。唐初大画家尉迟乙僧的故乡就在这里,尉迟乙僧对唐代绘画艺术产生了巨大影响,当然,也间接影响到了日本。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如今的和阗已经完全丧失了原有的光彩,想到这里,立花的心头生出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立花一面四处探访,一面有条不紊地为出征西藏做着准备。待准备工作基本就绪,他便将挖掘用具和非必需品打包好送往敦煌的衙门,然后启程赶往克里雅,开启了他的高原之旅。
城内三十多名学者和富豪也骑马奔赴著名白玉产地——和阗近郊的白玉河畔,为立花送行。他们都是立花在当地结交的名流。和阗城的人们经常结伴来这里纳凉,就像其他地方的人喜欢在傍晚到户外乘凉一样。
克里雅河是一条深入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最终湮没在大漠中的河流,立花计划从克里雅出发,沿着克里雅河一直向上游行进,登上河流发源地——阿尔金山脉高耸险峻的山岭,之后进入昆仑山脉北麓,沿着人迹罕至的高原——有避暑胜地、世界屋脊之称的青藏高原一路向东北方向前进,八月下甘肃,然后抵达敦煌。
进入西藏的手续异常繁琐,因其中心距离和阗有一千五百公里之遥,所以昆仑山脉附近的高原自古以来就是荒无人烟的不毛之地,因此并没有人对立花所谓的“避暑旅行”提出质疑。
立花将克里雅作为自己的大本营,大张旗鼓地做着准备工作。通过购买或雇佣,他集结了大量的马匹、骆驼、骡子、牦牛,将一行人及牲畜三十天所需的粮食经由阿尔金山脉险峻的山岭送达高原,又雇用了六七十名不怕死的苦力,带着二十匹马出发前往目的地。此行花费的劳力和经费非常庞大。
因为走的都是人迹罕至的路,需要翻越无数的断崖绝壁,其中的困难远超立花的想象。跋涉途中,骆驼或摔断腿,或跌落谷底,还没等到达目的地第一站,大部分骆驼都已经掉队。只有一些腿比较短、体格较为强健的牦牛和骡子坚持了下来。
即使这样,在立花的指挥下,运粮队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到底完成了粮食的运输工作。接着,立花不紧不慢地跨上他从库车带来的爱驹,沿着克里雅河向上游行进了两日,终于到达了大山中最后的一座村落——波鲁。
在通往此处的鸟道上能看到星星点点的脚印,不知是猎户留下的,还是淘沙金的人留下的。这可真是鸟道,极其险峻难行。正如山脉名“阿尔金山脉”所示,这座巨大的山脉盛产黄金。立花的目标是距离这里最近的一座高峰。
波鲁是座萧条的村庄,周围环绕的千年冰川宛如盘腿而坐、身材伟岸的巨人,而村子恰好位于巨人的大腿根部,立花的目的地则位于巨人的肩部,距离此处约四千五百米,要想到达那座山峰,需要在陡峭的绝壁上穿过岩石的缝隙。
在向上攀登的过程中,他们看到越来越多听到人马声响后受惊飞走的乌鸦和秃鹫,也看到越来越多被岩石卡住而曝尸荒野的马匹和骆驼,这些尸体恰如里程碑一般。毫无疑问,这些都是先遣运输部队的牺牲者。
偶尔,他们会将行李从牲畜的背上卸下来,扛着前进,也会把装满粮食的箱子当作攀爬岩石时的脚凳,很多地方还需要借助绳子才能向上攀登。途中,他们找到了一块极小的空地,随即支上帐篷,休整人马。就这样,在经历两晚之后,他们的冰镐终于落在了目标山峰那险峻的雪谷之上。
就在一行人踏着冰川一般坚硬的雪谷,朝着山顶艰难行进时,突然,一阵大风裹挟着云像灰色的波浪一般席卷而来,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大雨又倾泻而下,仿佛要把他们丢进跌水潭一般。
转眼间,雪谷就化为了银色的河床。但这也只是暂时的,不一会儿,风吹散了云,天空瞬间干净得如同镜面一般,流动的云彩也仿佛将山谷埋了起来,这时再往下看,看到的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就这样,转瞬之间,这里又变成了云层之上的清净世界。
真是难得一见的奇观。海拔近七千米的冰山群峰就像一面面棱镜一般,将山顶映照得格外灿烂夺目,这里仿佛是一座被炫目的灯光装饰、用白银打造的圆形剧场。眼前的景象,让一行人已经分不清身在天堂还是在人间。立花心想,传说中的月光世界应该就是这样吧,他出神地望着眼前的一切,默然许久。
一行人从干旱少雨的沙漠地带来到了西藏境内气候完全不同的高山地带。
终于,他们翻越了山峰,抬眼眺望前方万里晴空之下的西藏,在遥远的另一边,那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如镜子一般闪耀着光芒的就是撒克孜湖。而那散落在各处、将闪光的镜面固定住的鼓钉正是他们先遣部队的帐篷。一行人不约而同地欢呼起来,开始朝山下走去。
然而,这喜悦的心情很快就烟消云散了,因为包括立花在内的一众人员都开始感到胸闷,心跳也加快了,而且头痛欲裂,眼睛也开始变得模糊。虽然先遣部队的帐篷就在不远处,但对他们来说,这不足一公里、通往湖畔的下山路却寸步难行。他们都产生了高原反应,还中了暑。
一行人在这种濒临死亡的状态下跌跌撞撞地朝着帐篷的方向走去。抵达时已是傍晚时分,空气里也有了几分寒意。这短短的一段路,他们竟花费了将近半天的时间。
值得庆幸的是,既没有人丧命,也没有人受重伤。但立花因为高原反应,连续一周都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中,还不停地说着胡话,就这样在床上躺了一周。
待身体恢复之后,立花就开始盘算着去那些无人涉足的区域进行高原探险之旅。他刻意避开斯文·赫定曾经踏足过的地点,看着地图上的空白区域,将自己的计划一点一点地记录在本子上,沉湎在探险梦之中无法自拔。
然而,已经习惯了沙漠生活的队员们似乎对完全不熟悉的高山充满了恐惧,经常聚在一起商量如何逃离这里。立花也因此加强了对他们的监视。
这是一行人入住帐篷的第九个晚上。
夜半时分,立花突然醒了过来,大脑也异常地清醒,感觉再也难以入睡。他见外面似乎有月光,于是走出了帐篷。
这天是满月。夜空蓝得像一泓湖水,没有一丝云彩,圆圆的月亮挂在天空的正中央,光洁似冰。月亮映在湖面上,形成了青白色的倒影。倒影静止不动,湖面上也没有半点波澜。他白天曾看到岸边的浮萍上开出了不知名的绯红色花朵,但不知何时那些花朵已经凋谢,只剩一些白色的小花。湖面上映照出昆仑山冰川的倒影,这些白色的花朵就像花簪一样装饰在山顶周围。在这万籁俱寂的镜面上方,偶尔能看到大颗的流星拖着青白色的尾巴一掠而过。
印度神话中说,紧那罗天女们会在月圆之夜载歌载舞,大概人间秘境也不过如此吧。眼前的美景让立花陷入了遐想。
片刻之后,立花将思绪从纯净的异世界中拉了回来,把目光转移到了那一排帐篷上。六顶帐篷之间保持着间隔,在这高原的月色之下,沉沉地进入了梦乡。周围的牦牛、马儿、骆驼,还有为应对突发状况而带来的数十头绵羊似乎相互之间已经建立起了信任,或躺或立,或慢吞吞地活动着,俨然是一支守护帐篷的动物部队。
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他,立花,要带领着这样的一支队伍向人类从未踏足过的高原发起挑战。他的脚印,将永远留在世界的探险史上、人类的地图上!立花感受到了自己因激动而加快的心跳,此刻,他想大声吟诗,他还想找人倾诉,描述自己的宏大梦想。
立花大步迈向一个帐篷。然而,他看到的只是一副帐篷的空壳。他大吃一惊,连忙跑到另一顶帐篷查看,里面也空无一人。他接连又查看了好几顶帐篷,发现所有的大帐篷都已经空空如也,只有离他自己帐篷最近的那顶小帐篷中还有两位来自沙漠的探险队员在打着呼噜酣睡。这两个人是一行人中少有的“精英”,只有他俩能够勉强理解立花的想法。
毫无疑问,这些被雇用的、来自沙漠的探险队员们(其实就是搬运工)自觉前途未卜,趁着月色逃跑了。立花那些天真的想象在一瞬间化为泡影。此时,他的爱驹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发出了一声令闻者断肠的嘶鸣,打破了这无边无际的沉默。
“我可不会在这时候乱了阵脚。”
立花说着,钻进了绵羊皮制成的睡袋中,自我开解一番,再次坚定了自己的信心。
第二天,他们留下帐篷和牲畜,立花带着两个仅存的队员,三人骑上马下山,几经波折回到了波鲁,然而,任凭三人如何劝说,村里也没有一个村民愿意做搬运工。于是他们又折回克里雅,但先他们一步逃至此处的逃兵们早已在此进行了一番宣传,因此仍然没有人应征。无奈,他们只得返回和阗,终于重新拉来了一群精壮的搬运工。
重新组好的探险队再次起程,又历经了一番波折,翻山越岭,好不容易才回到了撒克孜湖畔边的宿营地。然而经过这样一番折腾,马匹都已经病倒了,其他的牲畜也变得非常虚弱,连走路都踉踉跄跄。生命力最为顽强的牦牛已经不知去向。他们带来这里以备不时之需的绵羊也少了一大半,一些绵羊满身是血,痛苦地倒在地上,周围到处散落着头和四肢的残骸。很明显,在他们外出期间,这里曾遭遇过狼群袭击。
眼前的光景让众人吓破了胆。尤其是新招募来的搬运工,他们还要忍受高原反应的折磨,所以队伍中很快又出现了逃兵。立花知道,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行动。于是他们匆匆收拾了帐篷,开始朝着东南方向进发。
两天之后,探险队来到了克里雅河一条支流的尽头,然后顺河而下,前往迪西大尉未曾考察过的地点探险。
克里雅河自南向北流动,他们沿途要与急流、断崖、巨石较量,还要在溪谷深处摸索着前进。在赶路的过程中,有骡子连同行李被湍急的水流冲走,有马匹伤到了蹄子,就连牦牛也都累到了极点。队员们怨声载道,立花在犹豫了三天之后,最终打消了考察克里雅河上游的念头,决定顺着右岸的一条溪流返回高原。然而半日之后,他们就被一道绝壁阻断了去路。
一行人在绝壁下徘徊了四天,也没有找到能够走出去的路,彻底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这怪石嶙峋的绝壁看上去足有上千米高,下面就是深不见底的山谷。要想活下去,就只能拼上性命,踩着巨石攀爬上去。
第五天,立花找到了一处已经干涸的跌水潭,立即命令众人扎营。他希望让大家在此养精蓄锐,又为牲畜们更换了蹄铁。然而队员们望了望眼前的绝壁,纷纷叹起气来。
第六天,立花让队员们原地休息,自己则带着几个身体灵巧的青年去侦察路线。经过一番考察,他们终于找到了一条路径,信心满满地回到了营地。
接下来,全体成员拼尽全力,用绳索将牲畜一头一头地运了上去,又像蚂蚁一样将那些从鞍上卸下来的行李一件一件向上搬运。到了晚上,他们的身体都几乎冻僵了,然而也只能勉强在岩石的背阴处休息。直到第七天的傍晚,才登上了阿尔金山脉这座海拔高度六千米、连名字都没有的山峰。
绝壁之险,非语言所能形容。在攀登的过程中,有六成的马匹、骡子、牦牛丧命,在即将到达山顶时,他们又遇到了冰川上悬垂而下的冰瀑,然而这时他们带来的绳索已经不够用了,于是只能将队员们戴的数条土耳其头巾连接起来,绑在各自的腰带上当作保险绳,轮流挥镐砍出踏点,以此保障安全。
历经千辛万苦,众人终于在黄昏时分登上了山顶。他们刚想松一口气,只见一匹已经精疲力竭的马儿脚下一滑,转眼就掉进了冰川的裂缝中。
脚下就是深不见底、又冷又黑的地狱,一行人根本没有办法施救。他们整个晚上只能在岩石的背阴处蜷缩着快要冻僵的身体打盹儿,半睡半醒之间还隐隐约约能听到下方传来的哀嚎声。立花想到这匹马是为了自己才被活埋在这冰川之中,不禁朝着马儿跌落的方向念起了“阿弥陀佛”。
高山的早晨来得格外早,天刚蒙蒙亮,立花就起身了。星星还闪烁着微光,云彩将山峰遮得只剩山顶,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云海。阿尔金大山脉西起帕米尔,东面一直绵延至甘肃境内,眼前群峰高耸入云,东侧呈墨蓝色,西侧则被染成了淡淡的茜红色。各个山峰宛如一株株巨大的石笋,似乎在一争高下。
南面的昆仑山脉将高原分隔开来,在半空中描绘出了尖锐的山脊线条,让人忍不住联想起坚不可摧的城墙,保护着里面那神秘的世界。这似乎是大自然给自己的提示。立花望着眼前的宏伟画面,想到了《华严经》中的壮阔场景。但高原上是没有雾霭的,有的只是夹杂在神奇光线里的一种半透明的灏气,而且这是只在黑夜和白昼交替时才出现的奇景。
立花想试试能不能看到远处的天山,于是拿起了望远镜,然而只看到了斜挂在云海那端的北斗。他把目光转到了脚下,看到众人拼上性命,花了两天时间才翻越的断崖。
这里没有一棵树,也看不见一株草。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岩石,岩石尽头也已经被云层所覆盖,山谷更是深不见底。由此看来,一行人连同他们所带的牲畜全都遍体鳞伤也是理所当然的。他们能登上山顶,真是难得的幸运。立花面向遥远的东方双手合十,朝本庙唱诵三誓偈以示感谢。
不久,旭日的光线穿过高耸的山峰照射下来,给庄严雄伟的世界披上了一层红光。立花将一头秃鹫从帐篷中带了出来,那是他七八日前在克里雅河上游趁其啄食马肉时生擒到的。秃鹫在他的手套上拍打着强健的翅膀,高傲地俯视着下方。
当立花率队第三次从西藏高原上下来时,队员们和牲畜们早已经体力不支,半数以上的队员都已经逃跑,牲畜的数量也越来越少。众人唯一的愿望就是休养,而不是继续行进。但最糟糕的是,即便立花同意停下来休整,最后也会发展到没有燃料可用,莫说草根和动物粪便,就连粮食箱和手杖都被烧光的境地。一旦事态至此,他们的前途将是一片黑暗。
当天晚上,立花被帐篷剧烈的晃动惊醒了,他以为是遭遇了暴风雨,赶忙出来查看情况,发现原来是拴在帐篷旁边的爱驹因饥饿难耐啃起了帐篷。即便如此,立花也没有放弃,他们将病倒的牲畜舍弃,也不去追逃跑的队员,而是整理好残存的部队,面朝东南,向昆仑山麓的方向继续前进。
一行人这样又跋涉了两天。第三天时,仅存的两匹马也开始发狂,它们撕扯帐篷的支柱,啃咬粮食箱,最后竟开始攻击他们带来的绵羊,众人再也不敢放心睡觉,他们感觉危险随时会降临。事已至此,只能每人带一些粮食,将其余的行李全部扔掉,尽快下山。
立花做出决定后,在自己好不容易训练好的吉祥物——秃鹫的腿上绑了一面小旗子,上书“日本求法沙门立花”云云,然后将其放飞。此时他的队员也仅剩两名年轻人了。
秃鹫飞到空中,绕着帐篷飞了一圈,突然又俯冲向下,将地上的绵羊肉啄食殆尽后,就向着它原来的巢穴方向飞去。立花目送着秃鹫离去的背影,幻想着自己也有这样一双翅膀……
三人把当天能吃的食物都吃光了,然后又各自带了两三天的口粮,开始向北撤退。他们相信,只要一直向北走,就一定能到达大沙漠中的绿洲。
就这样,他们走过大山,穿过山谷,四天之后,三人已经是饥寒交迫、筋疲力尽,然而他们能做的也只有相互鼓励。最后终于在一座灌木丛生的大山中遇到了扛着猎枪的当地猎人,并跟随他们一起回到了小屋,这才保全了性命。
三四天后,他们回到了克里雅,开始重新组织队伍。
一个月后,沙漠深处的村庄迎来了严寒的冬季。休整后的立花已经彻底将西藏高原探险中经历的失败与伤痛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带领着新组织起来的一支有十四五名成员的沙漠商队,再次出发前往东方的敦煌。
这时候,敦煌至少有两个男人在焦急地等待着他的到来。一个是京都本愿寺派来的吉川,另一个就是我们熟悉的住持王道士。王道士听前来探访千佛洞的吉川说,马上就会有一位年轻的日本“三藏”来此地取经。
此前,立花离开和阗前往高原,原本应该在八月到达敦煌,但却迟迟没有消息,再加上中国各地的革命军在孙逸仙、黄兴的号召下纷纷揭竿而起,于是法主命吉川搜索立花的行踪,并将其带回日本。吉川带着六甲山二乐庄的中国厨师老李出发前往敦煌,自十月抵达之后便开始四处打探立花的消息,但始终一无所获。
立花对这些情况全然不知。他一心探寻玄奘三藏走过的路,并且刻意避开斯坦因曾考察过的地方,在车尔臣迎来了新年元旦,没想到却在罗布泊湖畔听说了中国内陆爆发革命的消息。毫无疑问,这正是辛亥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