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泰尔纳·贝里雄曾写道——几乎所有在他之后的兰波传记作者都重复了这一点——1873年2月,兰波留魏尔伦独自在伦敦,自己回到了夏尔维勒。他在那里度过了3月,又几次前往布鲁塞尔,想为他的作品找到一个出版商。有一次他从布鲁塞尔回到母亲位于罗什的农场,当天正值受难节。[372]帕泰尔纳·贝里雄称,整个2月和3月,兰波都在夏尔维勒。但是,他在1872年的圣诞节回到家中,在1873年1月应魏尔伦的请求前往伦敦,在2月又回到家待了一段时间,然后又在3月25日去伦敦申请大英博物馆的读者证,这样的行动几乎是没有可能的。在博物馆登记的那一天,他和魏尔伦在一起,当时他尽管只有十八岁,却对博物馆声称自己已经二十一岁了。[373]除此以外,从他的妹妹维塔莉在日记[374]里对他回到母亲家时的描述看来,当时的他并不像是一个从布鲁塞尔的短途旅行中回来、不过离家几天后就回来和家人一起前往乡下的人。这一描述更像是他离家很长时间后从遥远的地方回家,而家里人也并没有预料到他的返回。
这一天可是我人生中的大纪元(维塔莉写道),因为这一天发生了一件特别触动我的事;没有任何预兆,我的二哥回来了,让我们更加快乐。我现在还能看见,当时我们在常常待着的房间里忙着收拾东西;我的妈妈、哥哥和妹妹都在我旁边,这是一阵断断续续的敲门声响了起来。我去开了门……出乎意料之外,我和阿蒂尔面对着面。一开始的震惊消失后,接下的时间,我们意识到这件事代表着什么;这让我们兴高采烈,而他也很高兴看到我们感到满意。
除此之外,在魏尔伦从伦敦写给法国朋友们的信里,他提到兰波在1872年12月离开,在接下来那个月又再次回来;但他没有提到任何有关他2月再次离开的事。如果这件事真的发生过,他不太可能对此只字不提。兰波可能是在4月初和他一起离开的伦敦。魏尔伦走得很急——毫无疑问,他本以为自己会停留更长的时间——因为他在巴黎的朋友告诉他,他的妻子即将通过法律程序获取和他正式分居的权利。他害怕直接去法国会因为参与过巴黎公社运动而被逮捕,因此他在4月15日去了比利时,并在同一天给勒佩勒捷写了信。他的一首诗——收录于《无词浪漫曲》中的《光束》——日期注明为“多佛——奥斯坦德,于佛兰德伯爵夫人号火车上,1873年4月4日”,给出了他们出发去比利时的确切时期。兰波很可能是在布鲁塞尔和魏尔伦一起待了几天后,才在没有预先告知的情况下于4月11日受难节回到了罗什。
罗什是亚登省内的一座很小的农业村庄,属于许菲利镇,有十几户农家住在那里。在阿蒂尼还是国王的御所时,罗什曾经有过一座王室的猎宫,但随着大革命的爆发,它的荣光也早已离村庄而去。兰波夫人的农场是属于屈夫家族的祖产,那是一座建于十八世纪的小房子,直接建在路边,但农场庭院前的入口显得气势恢宏。这座房子的一部分,再加上大部分的外屋,都在普法战争中被摧毁了。由于兰波夫人在可以直接使用的现金方面捉襟见肘,即便在普法战争过去一段时间后,兰波一家都还是住在农场的废墟里。但由于他们只是在夏天来这里住几个月,这也没有造成太大的问题。每当兰波需要独自一人写作时,他都会躲到谷仓里去。
这是战争爆发以来,一家人第一次来到农场小屋。维塔莉描述了她和哥哥、妹妹一起向阿蒂尔展示这土地的美丽和广阔的场景。复活节当天,一家人一整天都在巡视这片领地。兰波夫人最大的热情就在于获得更多的土地,她也成功地得到了两个兄弟的土地所有权。后来,当兰波从阿比西尼亚给她寄回用来买书和科学用品的钱时,她没有听从他的要求,认为这些想法都很愚蠢,于是把钱都投资在扩大罗什的产业上,但他最终并没能享受到自己劳动所得的果实。
帕泰尔纳·贝里雄描写了兰波当时极差的健康状况——尽管他把这记录成了比事实更早的一个时期[375]——他的身体状况直到秋天快要来临时才有好转。他的肤色变得灰败、铁青,颧骨上泛起两块红晕。他那双总是闪耀着动人光芒的蓝眼睛似乎变得黯淡起来,他的瞳孔总是扩张、收缩着,仿佛快要消失一样,让他的双眼看起来模糊,仿佛是将死之人的眼睛。他会在床上躺上好几个小时,半睁着眼睛,一言不发。在吃饭的时间,他的妹妹们会来叫他,但当他来到餐桌前时,他会拒绝进食。然而,每当被问及他的健康时,他都会回答说没有任何问题,他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帕泰尔纳·贝里雄的这些描述写于超过二十年之后,这些内容都来自当时只有十二岁的伊莎贝尔。这些描写读起来很像是一个毒品中毒的人会出现的痛苦症状,或者他可能是在承受吸毒后的折磨——当他没有毒品可以吸食或想自己戒毒时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这段记录发生的时间是4月和5月,但是农场需要劳动力,但兰波并没有帮助他的家人。在《地狱一季》中的《坏血统》里——这篇作品正是写于这一段时间——他说道:“我厌恶所有行业。师傅和工人,都是些农民,卑鄙的农民。”(王道乾 译)我们可以感受到字里行间透露出的厌烦,他讨厌这些他无意于满足的、对他的时间和力量的需求。我们也可以感受到家里的纠纷。在他回家之后,维塔莉仅仅在日记中提起了他一次——在他回家很久之后的7月,她记下了他没有帮助家里收割的事情。我们可以相信,她认为——或者是被她那不通人情的严厉母亲强迫认为——家庭的纠纷十分严肃,不应该轻轻带过。
当时兰波确实正处于受到严重压力和限制的时期。伊莎贝尔说他整夜无法入睡,在凌晨时分总能看到他的灯在黑夜中燃烧,并且他时常会发出呻吟,就好像他在和某种恶魔缠斗一样。他常常被看到独自在田野和森林中游荡,他那离群索居的绝望身影带有强烈的张力。当时他心灵中正在进行一场总忏悔[376],一次对“良心的检查”,并回顾自己过去的人生和谬误。他在回家后不久就开始创作《地狱一季》,这一作品对他诗歌的魔法时期进行了解释,但也对其做出了认罪和拒绝。在激烈的自我剖析和自我批评中,他展现了自己描述所有事物时一贯的夸张风格。然而,和自我谴责混合在一起的,还有对过去的悔过,在他拥有信念时,过去的日子是那样的美好。他曾把自己看作一位占星术士、一个通灵人、一个天使,是上帝的信使;他曾以为自己创造了新的色彩、花朵和节奏来表达自身全新的感官体验。他曾创造出新的世界。他曾试着通过魔法获得完全的幸福和满足,去刺破隐藏着天国般神秘的面纱。他曾认为自己已经抵达了神秘学家口中的圣殿,化身为“自然之灵光”的一部分。但他错了。他以为的灵光不过是幻觉罢了;但他明明知道这一点,却还是决定继续下去,并为他的“谬论”找到了解释。
他问自己,究竟是什么导致了他的失败。首先是他的倦怠。在《坏血统》中,他写道:“但是!是谁给了我这般恶毒的舌头,竟让它指引并监护我的怠惰以至到了这等地步?要活着又不愿动一动自己的身体,比癞蛤蟆还要懒散,我到处游荡。”(王道乾 译)对于一个想成为占星术士的人来说,倦怠是最致命的污点。埃利法斯·莱维说过,闲散的人永远都别想成为魔法师。[377]而且,灵魂最致命的敌人也是懒惰:“懒惰是一种毒药,会让人睡去;但懒惰的昏睡会导致腐朽和死亡。”[378]懒惰令人无法获得真正的智慧和成为圣人的资格,但只有智者和圣人才能获得魔法的力量。[379]在没有满足这种条件的情况下,如果擅自使用这些力量,人就会因此粉身碎骨。亵渎自然的圣殿之人必将不得好死。[380]但只有智慧本身还不足够;魔法师也必须时刻保持清醒和贞洁,并且不受偏见和恐惧的束缚。兰波的人生无法满足上述任一条件,此时的他喊道:“放荡或许是愚蠢的,邪恶也是愚蠢的。”他曾经以为邪恶和堕落是艺术必须的材料,他也可以从中提炼出美;他就像以秽物和腐物为食的苍蝇一样,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赖以生存的食物的本质。“喜欢琉璃苣的蠓虫小蝇在客栈的小便池上飞舞,快射出一道白光把飞虫驱散!”(王道乾 译)[381]
莱维认为人分为两种——自由人和奴隶——只有自由人才能使用魔法。[382]此时,兰波认为自己从来就没有自由过,他属于奴隶种族,从最初开始时就是如此。他在《坏血统》里写道:“在我看来,很明显,我向来属于低劣种族。我不可能理解什么是反抗。我所属的种族只知起而掠夺:就像狼面对还没有被它们咬死的牲畜。”(王道乾 译)
由于他并不知道魔法也有两种形式——真魔法和伪魔法、黑暗魔法和光明魔法——一种属于天堂,一种属于炼狱,因此他也被误导着步入了歧途。[383]俄耳甫斯和墨丘利这样的光明魔法师在死后会被尊为神明。梅林和叛教者尤利安这样的黑暗魔法师却是莱维口中的“地狱的使者”。
莱维曾说过,人也许可以通过循序渐进地使用毒品和药物来获得魔法的状态,但对这些手段的利用本身就是违反自然规则的,因此最终会导致疾病、疯狂和死亡。兰波并没有听取他和波德莱尔的建议,这导致他坠入了幻觉之中,并对他的健康和神智产生了影响。在他行将就木时,他的妹妹问他为什么放弃了诗歌;他回答说因为诗歌是错误的,如果他不这么做就会发疯。他在《地狱一季》中写道:“我的健康受到威胁。恐怖到来了。我倒下沉睡多日,起来以后,继续做着最忧伤的梦。我已经走到了死亡的边缘,我的弱点沿着一条危险的道路把我引向世界和西梅里的尽头,那黑影与旋风的国度。”(王道乾 译)他在初稿中写道:“我已经无能为力了。旋风般的幻觉无穷无尽。一句话就能说明白情况:我的健康摇摇欲坠。”在这之前的段落中,他描写了自己和其他正在附体的人对话的场景,这让人不禁好奇,他是否真的没有尝试过埃利法斯·莱维笔下那些招魂术和唤灵术;莱维也说过,这些法术极其危险,因为它们可能会对身心造成干扰。
对这些伪魔法的使用令他与上帝分离;而一个与上帝切断联系的灵魂是无法为他人做到任何事的,因为撒旦已经将他所有的善举都与他对立了起来。然而,兰波正是为了帮助他人而投入了魔法和炼金术中。
值得注意的是,这一时期,他正在阅读歌德的《浮士德》,这一作品和《地狱一季》之间有很多相似之处。[384]
浮士德曾以为自己成了神的化身,是映照永恒真理的镜子;他坚信自己也可以创造、使用上帝的力量。后来,他发现了自己的傲慢是多么的虚无,于是他痛苦地呐喊:“我与上帝不相肖似!我像那蠕虫,被旅人一脚踏死,埋葬在土中。”
兰波同样也曾以为自己与上帝同等。但此时,就像波德莱尔在《神人》中所描写的那样,他不过是在鸦片那歪曲事实的烟雾之中让自己的形象无限膨胀罢了。他同样也被放逐到了土地里:“我还是带着有待于求索的义务,有待于拥抱的坎坷不平的现实,回归土地吧!”
浮士德为了逃避惩罚、让自己的罪孽得到救赎,决定喝下毒药、结束一生;在他即将举杯服药的最后一刻,他被阻止了;只因为他听到了复活节教堂唱诗班天使一般的歌声,他们正在为基督的复活而唱:他曾经带着人世间所有的罪死去,并下到地狱,只为解救那些受诅咒的灵魂。
兰波的行为为他带来了和浮士德一样的命运。他同样也准备好赴死,并感觉到自己正滑下通往黑暗王国的斜坡。他尝试通过旅行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再关注“宗教的魔法”,他在大海上航行,“仿佛它可以把我一身污秽洗净”。但大海让他想起了魔法师的戒指;它是魔法师力量的源泉,就那样被投进了大海。“魔法之戒在闪光的水面下。”[385]他接着写道:“我被彩虹和宗教的魔法所诅咒。”[386]彩虹常常象征着希望,但此处的彩虹一定和魔法有关系,是莱维提到[387]的那片彩虹,它曾在老魔法师耶希尔(jechiel)研习咒语时照耀他的家。兰波在海平线上看到十字架升起,就像清晨的太阳一样,那是“给人带来慰藉的十字架”。对他而言,那并不是代表救赎的十字架,它只能给人带来慰藉,而慰藉对他来说远远不够,他永远都无法接受它。
他曾借助魔法的力量寻找幸福和满足,但此时的他意识到这种对幸福和人造天堂的追求对他而言是致命的,它诱惑了他,又让他陷入自责之中。过去,在他创作《醉之晨》的时期,公鸡的第一声啼唱就会让他喊出“幸福万岁!”,他已经成就了“大功”,获得了点金石。但现在,幸福带着它的诱惑和它那蜜糖一般的舌头,却带领他来到了死亡和地狱的边缘;他变得和圣彼得一样,公鸡的第一声啼唱对他而言是一种警示。“福祉!它的利齿,对死是温柔的,它在最阴暗的城市,雄鸡报晓的时候。”(王道乾 译)和在绝望中听到天使般的唱诗班歌声赞颂耶稣复活的浮士德一样,兰波此时听到了晨祷的声音是“去晨祷”和“基督来临”[388]。但基督只会带来经历死亡才能获得的救赎和希望。于是,兰波在《哦,季节,哦,城堡》这首诗的最后加上了两句,这首诗原本是为了赞颂他创作时心中那浓得化不开的喜悦:
可叹可叹,它匆匆逝去,
死亡的时刻跟着来临!
之后,在他重写过这首诗之后,他想起了内心的城堡,那是内心的圣殿,是他曾经拥有的庇护所,他在初稿中写道:“如此美丽的教堂,如此美丽的厌恶!”接着又写道:“现在,我憎恨神秘的冲动和奇诡的风格。现在我可以这么说:艺术是一件蠢事。”
所有这些都写于布鲁塞尔事件,也就是所谓的布鲁塞尔悲剧发生之前。可以确定的是,他在4月回到罗什家中后忙于写作的作品就是《地狱一季》。这就是让他对家人不耐烦、逃避农场工作的那本书。家人在田里忙碌时,他就把自己关在紧闭的谷仓里。
此时的他正在思索一种新的文学;《灵光集》中在英格兰写成的作品——《城市》——中包含了这种新的灵感的标志。现在,他厌恶所有迄今为止自己所持有的理念——无论是在艺术层面还是精神层面。毫无疑问,在他当时正在创作的《地狱一季》的内容中,他对自己之前的梦想和理想做了清算,但他还没有开始形成关于未来的积极信念,也没有规划自己的创作。但他确实正在写作。在5月初写给德拉艾的信里,他说道:“我现在工作相当正常。我正在写一些散文故事,标题应该会像是这样:《异教之书》,或是《黑人之书》。一切都很清白无辜。”我们基本可以确定,这本书指的就是《地狱一季》。这本书出版时,他标注的日期是“1873年4-8月”。到了5月,他已经完成了三章,当时他表示自己还要再写六章。[389]这说明《地狱一季》应该从一开始就已经有了一份大纲,因为最终成书的确实是九个章节。
在给德拉艾的信中,兰波提起自己正在进行的写作,说道:“我的出路就靠这本书了!”有许多以解释这句话为目标而写的作品。一些评论家声称,这说明他的母亲把完成这部作品的任务强加于他,并拒绝让他在完成这一任务之前离开罗什。这一观点十分荒唐,因为自从兰波离开学校,他的母亲就从未能成功地让他按她的意愿行事;此外,他在这本书完成之前就离开了罗什。有些人说,他认为自己只有通过完成这本来成功地从过去的自己中完成蜕变,才能像鸦片吸食者自称地那样拯救自己,才能在自白、忏悔的终点获得精神层面的自由。然而,还可能存在一个更简单的解释。这句话的意思可能是:他在文学上的声誉和未来都有赖于这本书的成功。他也许已经抛弃了旧日的诗歌创作方法,并认为,但不一定确实做到了——像许多评论家声称的那样——自己也放弃了关于文学的一切念头。在创作和出版这本书的过程中,他绝不是对这本书的命运毫不关心;他非常期待它能够成功。这是唯一一部——除了三首之前已经提到的诗歌——他自己安排出版的作品,我们已经知道,在1873年4月,他就已经和一家比利时公司合作安排了出版事宜。[390]
然而,他并没有像自己希望的那样快速地完成《地狱一季》,也就是他口中的《异教之书》或《黑人之书》。当时,魏尔伦在距离罗什不远的捷霍维尔拜访亲戚,很是空闲。他没能见到妻子和她的父母。他给她写了信,向她指出她正威胁要走法律程序来获得法定分居权利的做法是多么没有必要;他还告诉她自己已经和兰波分手了,如果她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的话,他们两人依然可以幸福地一起生活下去。他收到了她的一封回信,这封信是在她父亲的指示下写的,信中说他再也不会有机会纠缠她了。于是,他放弃了家庭幸福的全部希望,并决定要再次建立和兰波的关系。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来到了捷霍维尔亲戚的家中,还给兰波写了好几次信。4月下旬和整个5月,这对好友见了很多次面;于是,魏尔伦终于成功地说服兰波再一次和他一起去英格兰;他希望他们能像去年第一次去伦敦时那样快乐。二人之间并不存在争论引起的不和,也没有值得担心的问题;魏尔伦心中也不再有罪恶感,他不会再回到妻子身边。
重蹈覆辙、追随自己过去的脚步往往会带来致命的后果。兰波也犯了这样的错误;他允许自己被魏尔伦说服。也许他被文学创作耗尽了心神,也许他需要放松,需要酒精或毒品的刺激——他已经习惯了在药物和酒精的刺激下进行创作,也许他发现在没有它们的情况下写作十分困难,而他的戒断发生得过于突然和极端,因为在罗什,他什么也弄不到。在给德拉艾的信里,他说自己口袋里没有一分钱,附近一家酒馆也没有,想要喝酒就得走上六英里的路程。“法国的乡村是多么的可怕。”也许还有其他的原因——性方面的原因或是情感上的原因,又或者是出于怜悯。也许是对魏尔伦孤身一人、需要他人关爱的同情——他从来没有做出过违背他善良本心的行为。也许是魏尔伦的执著腐蚀、瓦解了他的意志。无论出于怎样的原因——个人需求、同情或软弱——1873年5月27日,他和魏尔伦一起去往英格兰。他在罗什的家中仅仅待了一个月多一点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