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所说的推行esepranto的方法,我条条都赞成。以为凡主张提倡esperanto者,当就其力之所能而依此行之也。至玄同主张直称esperanto而废“世界语”之名者,并无深意,不过觉得新学名词,用汉文译义,总是不甚适宜。(玄同系主张废汉文者,本期内有致独秀先生一书,详论此事。)况这“世界语”三个字,系日本人所译。日本人以前虽译此名,而近来已改用译音,作“エスヘラント”(日本人不特此名改用译音,凡新学学者,现亦渐渐改用译音,其故总因汉字与新文明不能相接合也),是此名日本人亦已废弃矣。若云“写在那一种文字中,就从那一种文字写去”,则此esperanto一字,吾知在英法德文之中,亦写原名不加译改。英法德人用原名,日本人用假名译音,中国人又何必定须译义,作“世界语”三字乎?若谓中国亦可译音,斯固亦成一说。惟汉字译西音,不但不准,且笔画繁多,书写累赘,未可以日本之假名为例。并且已有妄人,竟于译音之中,异想天开,别含一种可笑之意义,曰“爱斯不难读”矣。“爱斯不难读”固荒谬,即“世界语”亦不妥洽,且嫌多事,故鄙意以为直当称为esperanto。至玄同所谓“专名词写原文必难办到”者,以其字形难识,音读难知也。若esperanto,则我侪既主张提倡,自无不可写原名之理。且必用原名,方见正确。鄙说前后并无矛盾,敬答先生。玄同诋上海地方教esperanto之人为仅仅提倡用esperanto通信,先生既熟知此辈,“代为呼冤”,则玄同之说或有过当。但此辈之教esperanto,不特无远大之眼光,亦且无积极之办法。玄同以为吾侪学中国以外之别种文字,不外乎三种目的。(1)要学了这别种文字去研究中国以外的新学问。(2)要学了这别种文字到外国去——到外国去的有两种人。一、学生。这种人的目的,还是与第1种一样。二、外交官。——(3)觉得汉文不甚适用,因此想研究别种文字来做汉文的代兴物。学esperanto的目的,若讲到(1)与(2),则其现在之用处,恐尚不能及英法德文。玄同以为最切要之目的,实在(3)。而上海之教esperanto者,恐未必怀此种目的。然犹可曰,“这是钱玄同一个人的目的,不能概诸人人”,然则上海人之提倡esperanto,其目的或不在(3)而在(1)矣。顾又未见设一esperanto之图书馆。且据“世界语会消息”中所列,亦未见云“世界语新出有某科学书、某哲学书、某文学书”也,则输入新学一事,似乎又非上海诸公之目的矣。(我渴望学esperanto者数年,渴望由esperanto而得读新学新理之书者亦数年,而翻中国关于esperanto之报告,从无道及新出书籍者。去秋晤区声白君,始得见莫斯科之esperanto书店目录,始知确有用esperanto译著之书籍。)究竟上海诸公提倡之esperanto之目的何在乎?“我只见可与数十国人士通信”等语时时触于我目,故云“提倡通信”耳。率复。余不白。
钱玄同
13,march.19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