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公二
昭公四年(公元前五三八年)
经 四年春,王正月,大雨雹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春天正月,鲁国下了很多的雹。
经 夏,楚子、蔡侯、陈侯、郑伯、许男、徐子、滕子、顿子、胡子、沈子、小邾子、宋世子佐、淮夷会于申。
传 四年,春,王正月,许男如楚,楚子止之,遂止郑伯,复田江南,许男与焉。使椒举如晋求诸侯,二君1待之。椒举致命曰:“寡君使举曰:日君有惠,赐盟于宋,曰:‘晋楚之从,交相见也。’以岁之不易,寡人愿结 于二三君,使举请间。君若苟无四方之虞,则愿假宠以请于诸侯。”晋侯欲勿许,司马侯曰:“不可,楚王方侈,天或者欲逞其心,以厚其毒,而降之罚,未可知也!其使能终,亦未可知也。晋楚唯天所相,不可与争,君其许之,而修德以待其归。若归于德,吾犹将事之,况诸侯乎?若适淫虐,楚将弃之,吾又谁与争?”公曰:“晋有三不殆,其何敌之有?国险而多马,齐楚多难,有是三者,何乡而不济?”对曰:“恃险与马,而虞邻国之难,是三殆也。四岳2三涂3阳城4大室5荆山6中南7九州之险也,是不一姓。冀之北土,马之所生,无兴国焉。恃险与马,不可以为固也,从古以然。是以先王务修德音以亨神人,不闻其务险与马也。邻国之难,不可虞也。或多难以固其国,启其疆土!或无难以丧其国,失其守宇。若何虞难?齐有仲孙之难,而获桓公,至今赖之。晋有里丕之难,而获文公,是以为盟主。卫邢无难,敌亦丧之。故人之难,不可虞也。恃此三者而不修政德,亡于不暇,又何能济?君其许之,纣作淫虐,文王惠和,殷是以陨,周是以兴。夫岂争诸侯?”乃许楚使,使叔向对曰:“寡君有社稷之事,是以不获春秋时见,诸侯君实有之,何辱命焉。”椒举遂请昏,晋侯许之,楚子问于子产曰:“晋其许我诸侯乎?”对曰:“许君。晋君少安,不在诸侯。其大夫多求,莫匡其君,在宋之盟,又曰如一,若不许君,将焉用之?”王曰:“诸侯其来乎?”对曰:“必来,从宋之盟,承君之欢,不畏大国,何故不来?不来者其鲁、卫、曹、邾乎?曹畏宋,邾畏鲁,鲁卫偪于齐而亲于晋,唯是不来。其余君之所及也,谁敢不至?”王曰:“然则吾所求者无不可乎?”对曰:“求逞于人不可,与人同欲尽济。”
今注
1 二君:郑伯同许男。
2 四岳:东岳岱、西岳华、南岳衡、北岳恒。
3 三涂:《汇纂》说:“在河南省陆浑县故城东南八十里。”
4 阳城:《一统志》说:“在今河南登封县东南三十八里,俗名车岭山。”
5 大室:《一统志》说:“嵩山在河南登封县北十里,有三十六峰,东曰太室,西曰少室。”
6 荆山:在新城沶乡县南。
7 中南:《左传地名补注》:“终南山在长安南五十里。”
今译
昭公四年春,王正月,许男到楚国去,楚子就叫他停留在那里预备跟他一同去打猎。又叫郑伯停住,再到江南打猎,许男也参加了。使椒举到晋国去,请他准许诸侯来会,郑许两个君在等待他。椒举告诉晋国说:“寡君叫我来说:以前你曾经在宋的地方会盟,说:‘晋楚所属的诸侯,得互相见面。’因为常有困难,我很愿意同两三君见面,使举来问你有无空闲。你假设没有各国的事情,很希望你帮助请各诸侯来。”晋平公不想答应,司马侯说:“不可以,楚王正在奢侈,天或者要满足他的欲望,增加他的罪恶,再降给他处罚,这也未可知道。或者能让他善终,也未可以知道。晋和楚国只有天可帮助的,这不可以跟他争,你不如答应他。而自己修德行以等到他的归宿。要归到德行,我们晋国还将侍奉他,何况诸侯呢?要暴虐百姓,楚国人将不要他,我还跟谁争呢?”晋平公说:“晋国有三件不怕的事情,还怕谁能够抵抗呢?国家有险要,而晋国马匹甚多,而齐国同楚国全有祸难,有这三种,到哪里也能成功呢!”回答说:“仗着险要跟马匹,再加上邻国的祸难,这是三种可怕的事情。四岳、三涂、阳城、大室、荆山、中南这是九州的险要,但是不是一姓所有。冀的北方是马所生长的地方,并没有兴旺的国家,险要同马不能做保险,自古就是如此。所以先王务必修德,以通神人,没听说他只要险要与马。邻国的困难,不可以希望他,或者是多难以完固他的国,增加他的疆土,或没有难失掉他的国家土地。为什么希望人家有难呢?齐国有公孙无知的难,就出了齐桓公,到现在全仰仗着他。晋国有里丕的难,而出了文公,做了盟主。卫国同邢国尚没有祸乱,而强敌也把它们丧亡了。所以人家的祸难不可以希望,仗着这三件事,而不修理政治德行,只有覆亡又怎么能成功?你不如答应他。商纣是淫虐,文王是惠和,商所以灭,周所以兴起。岂在于争诸侯吗?”就答应了楚国。使叔向回答说:“我因为有国家的事,所以不能够常跟你相见,至于诸侯,全由他们,你何必来问我。”椒举同时替楚王请求婚姻,晋平公也答应他了。楚王问子产说:“晋还答应把诸侯给我们吗?”回答说:“准许你。晋君现在想安乐,不在诸侯的身上,他大夫们都求富,没有人能够匡正他的君。并且在宋的盟誓说晋楚相等,要不答应你那有什么办法呢?”王又问他:“诸侯来吗?”回答说:“必定来,依从宋的盟誓,奉承楚国的欢乐,不怕大国晋,为什么不来呢?不来的只有鲁卫曹邾它们。曹国怕宋国,邾国怕鲁国,鲁国同卫国离齐国逼近,而对于晋国亲善,所以不来,其余的诸侯,全是你的威势所能达到的。”王又问说:“然则我所求于人的没有不可以吗?”子产回答说:“求快意于人不可以,跟人全都同心全可以成功。”
传 大雨雹,季武子问于申丰1,曰:“雹可御乎?”对曰:“圣人在上无雹,虽有不为灾,古者日在北陆2而藏冰,西陆3朝觌而出之。其藏冰也,深山穷谷,固阴沍寒,于是乎取之。其出之也,朝之禄位,宾食丧祭,于是乎用之。其藏之也,黑牡秬黍,以享司寒。其出之也,桃弧棘矢,以除其灾。其出入也时,食肉之禄,冰皆与焉。大夫命妇,丧浴用冰,祭寒而藏之,献羔而启之,公始用之,火出而毕赋4。自命夫命妇至于老疾,无不受冰。山人取之,县人传之,舆人纳之,隶人藏之。夫冰以风壮,而以风出,其藏之也周,其用之也遍,则冬无愆阳,夏无伏阴,春无凄风,秋无苦雨,雷出不震,无菑霜雹,疠疾不降,民不夭札。今藏川池之冰弃而不用,风不越而杀,雷不发而震,雹之为菑,谁能御之?《七月》之卒章,藏冰之道也5。”
今注
1 申丰:鲁大夫。
2 日在北陆:谓夏正十二月。
3 西陆:谓夏正三月。
4 火出而毕赋:火星出现在旧历三月四月中。就把冰全献完。
5 《七月》之卒章,藏冰之道也:《七月》是《诗经·豳风》末了一章,说的就是藏冰的道理。
今译
大下雹子,季孙宿问申丰说:“可以使雹子停止吗?”他回答说:“要是圣人在上就没有雹子,就是有也不会做灾害。古的时候在夏正十二月,就把冰藏起来,到了夏正三月,早晨把冰拿出来,藏冰的时候,在深山穷洼的地方,阴地很冷的地方去找寻它,等着冰出来的时候,在朝廷上有禄位,宾食丧祭就来用它。藏的时侯用黑颜色的牲口同黑黍,这是祭祀管寒的神。拿出冰的时候,用桃的弧棘的箭,以消除它的灾害。它出进全按着规矩,吃肉的官人,冰全都参加。大夫同他的妻子们,死了以后用冰来沐浴,祭享寒流藏着它,献羔羊来开启它,公有优先权,先用它,等着火星出现的时候,就全都出来。自命夫以下至于老病的,没有不受到冰的。虞官来取它,县人来传送它,舆人来接纳,贱官来收藏。冰因为风来坚固,因为风而出现,收藏着很周密,用的也很普遍,冬天没有疾病,夏天没有冷病,春天没有寒风,秋天没有苦雨,雷出不震惊,没有灾同霜雹,疾病也不下来,人民不会短命。现在藏着在川池的冰,废弃而不用,风不散而为害,雷不发就震击,雹的为灾害,谁能够抵抗呢?《诗经·七月》末了的一章,就讲是藏冰的道理。”
经 楚人执徐子。
传 夏,诸侯如楚,鲁卫曹邾不会。曹邾辞以难,公辞以时祭,卫侯辞以疾。郑伯先待于申1。六月,丙午,楚子合诸侯于申。椒举言于楚子曰:“臣闻诸侯无归,礼以为归。今君始得诸侯,其慎礼矣。霸之济否,在此会也,夏启有钧台之享2,商汤有景亳之命3,周武有孟津4之誓,成有岐阳5之蒐,康有酆宫6之朝,穆有涂山7之会,齐桓有召陵之师,晋文有践土之盟,君其何用?宋向戌、郑公孙侨在,诸侯之良也,君其选焉。”王曰:“吾用齐桓。”王使问礼于左师与子产。左师曰:“小国习之,大国用之,敢不荐闻。”献公合诸侯之礼六。子产曰:“小国共职,敢不荐守。”献伯子男会公之礼六。君子谓合左师善守先代,子产善相小国。王使椒举侍于后以规过,卒事不规,王问其故,对曰:“礼吾未见者有六焉,又何以规?”宋大子佐后至,王田于武城,久而弗见,椒举请辞焉。王使往曰:“属有宗祧之事于武城8,寡君将堕币焉,敢谢后见9。”徐子,吴出也,以为贰焉,故执诸申。楚子示诸侯侈。椒举曰:“夫六王二公之事10,皆所以示诸侯礼也,诸侯所由用命也。夏桀为仍之会,有缗11叛之,商纣为黎之蒐,东夷12叛之,周幽为大室之盟,戎狄叛之,皆所以示诸侯汏也,诸侯所由弃命也。今君以汏,无乃不济乎?”王弗听。子产见左师曰:“吾不患楚矣,汏而愎谏,不过十年。”左师曰:“然,不十年侈,其恶不远。远恶而后弃,善可如之,德远而后兴。”
今注
1 申:楚地,今河南省南阳县北二十里有申城。
2 夏启有钧台之享:《一统志》说:“钧台在禹县城南十五里,一称夏台。”
3 景亳之命:《方舆纪要》说:“在今河南偃师县西十四里。”
4 孟津:今河南孟津县西南三十里。
5 岐阳:在今陕西省岐山县东北五十里。
6 酆宫:《一统志》说:“今陕西鄠县东三十五里有酆宫。”
7 涂山:《一统志》说:“在安徽省怀远县东南八里。”
8 属有宗祧之事于武城:因为宗庙的祭祀所以到武城去打猎。武城是楚地,在今河南省南阳县北有武亭。
9 寡君将堕币焉,敢谢后见:言将待输币之时乃相见,见既在后故遣我来敢谢后见。
10 夫六王二公之事:六王是指夏启、商汤、周武王、成王、康王、穆王,二公是齐桓、晋文。
11 缗:国之名,在今山东金乡县东北二十五里有缗城阜。
12 东夷:东方的国家。
今译
夏天,诸侯全到楚国去,鲁、卫、曹、邾四国不参加开会。曹、邾说有困难,鲁昭公说有祭祀,卫襄公说有病,郑伯先在申的地方等着。六月丙午,楚王在申这地方会诸侯。椒举对楚灵王说:“我听说诸侯没有归宿,以礼为归宿,现在你刚得到诸侯,必定要慎重礼节。霸权的成功与否,皆以此会为关键。夏启有钧台的享宴,商汤有景亳的命令,周武王有孟津的盟誓。周成王有岐阳的大阅兵,周康王有在酆宫的朝见,穆王有涂山的会盟,齐桓公有召陵的出兵,晋文公有践土的盟誓,你用哪一种呢?宋国向戌,郑国的公孙侨在会中,这是诸侯良善的人,你可以问他们。”楚灵王说:“我用齐桓公。”楚王使人问礼于向戌同子产。向戌说:“小国练习,大国来用,我敢不说所听见的吗?”献上公合诸侯的礼六种。子产说:“小国是看这个职守,我敢不贡献所守的吗?”献上伯子男会公侯的礼六种。君子说合左师向戌很会守先代的典礼,子产很会为小国的相礼。楚王叫椒举站到后面,以等到有错误的来说,结果到末了也不规劝,楚王问他什么缘故,他回答说:“我所没有见的礼就是这六种,又怎么样来规劝呢?”宋国的太子佐最后来,楚王在武城打猎,久没有见他,椒举想让王辞谢不见,王叫他去说:“现在为祭祀宗庙,所以在武城打猎,将来拿着布币再见。”徐子是吴国的外甥子,以为他有二心,就把他在申的地方逮起来。楚王对诸侯表现很奢侈,椒举就说:“夏启、商汤、周武、成、康、穆六王的事情以及齐桓、晋文两公的事情,皆所以表现给诸侯看礼节,诸侯也因此就听从命令。夏桀在仍国开会时,有缗就反叛了;商纣在黎国阅兵,东夷就反叛了;周幽王在大室盟会,戎狄全反叛了,皆因为对诸侯表现太奢侈,所以诸侯全不听他的命令,现在你也用奢侈,恐怕不能成功吧!”楚灵王也不听。子产见着向戌说:“我不怕楚国了,奢侈而刚愎,最多不过十年。”向戌说:“对了,不十年的奢侈,他的恶不会远播,恶远播了人家全都放弃他,善也跟着一样,德远播了就会兴起。”
经 秋,七月,楚子、蔡侯、陈侯、许男、顿子、胡子、沈子、淮夷伐吴,执齐庆封杀之。遂灭赖。
传 秋,七月,楚子以诸侯伐吴,宋大子、郑伯先归,宋华费遂,郑大夫从,使屈申围朱方1。八月甲申克之,执齐庆封,而尽灭其族。将戮庆封,椒举曰:“臣闻无瑕者可以戮人。庆封唯逆命是以在此,其肯从于戮乎?播于诸侯,焉用之?”王弗听,负之斧钺,以徇于诸侯,使言曰:“无或如齐庆封,弑其君,弱其孤,以盟其大夫。”庆封曰:“无或如楚共王之庶子围,弑其君兄之子麇而代之,以盟诸侯。”王使速杀之,遂以诸侯灭赖。赖子面缚衔璧,士袒,舆榇从之,造于中军。王问诸椒举,对曰:“成王克许2,许僖公如是,王亲释其缚,受其璧,焚其榇。”王从之,迁赖于鄢,楚子欲迁许于赖,使鬬韦龟与公子弃疾城之而还。申无宇曰:“楚祸之首将在此矣。召诸侯而来,伐国而克,城竟莫校,王心不违,民其居乎?民之不处,其谁堪之?不堪王命,乃祸乱也。”
今注
1 朱方:在江苏省丹徒县。
2 成王克许:这是楚成王打胜许国,在鲁僖公六年。
今译
秋七月,楚灵王率领诸侯们来伐吴国,宋国太子,郑伯先回国,宋华费遂同郑大夫随从着去伐吴国,叫屈申围了朱方这地方。八月甲申这天把他占据,把齐国的庆封逮住,将他的族人全部杀掉,将杀庆封的时候,椒举说:“我听说没有过错的人才可以杀人。庆封因为不听从命令,所以在这里,他还肯默默被杀戮吗?万一他把你的过错传播于诸侯,杀了他又有什么用处?”楚王不听,给他背上斧钺,叫他在诸侯面前徇行,并且说:“不要跟齐国的庆封一样,把自己的君杀掉,削弱他的孤寡,而盟他的大夫。”庆封就说:“不要跟楚共王的庶子围一样,把他哥哥的儿子麇杀掉,替代他来盟诸侯。”楚王叫赶紧把他杀了,就拿诸侯的兵力灭了赖国。赖国子爵前面缚着双手,口中衔着玉石,士赤着背,抬着棺材到中军帐下。王问椒举,回答说:“楚成王打胜了许国,许僖公就这样的办法。成王给他解开捆的绳子,接受玉石,把他棺材烧掉。”灵王就这样办。把赖迁到鄢的地方,楚王又想把许国迁到赖国,叫鬬韦龟与公子弃疾给他修城,就回来了。申无宇说:“楚国祸乱的开始就在这里。叫诸侯他们就来,讨伐一个国家成功,在外修城池没有诸侯敢争,像这般随心所欲,人民还能安居吗?人民不安居,谁能受得了呢?不受王的命令就是祸乱。”
经 九月,取鄫。
传 九月,取鄫,言易也,莒乱,著丘公立而不抚鄫,鄫叛而来,故曰取。凡克邑不用师徒曰取。
今译
九月取鄫,这意思是说很容易。莒国乱了,著丘公立了以后,不安抚鄫国,鄫国反叛而来,所以叫作取。凡是不用军队,占领地方就叫取。
传 郑子产作丘赋1,国人谤之,曰:“其父死于路,己为虿尾2,以令于国,国将若之何?”子宽3以告。子产曰:“何害?苟利社稷,死生以之,且吾闻为善者不改其度,故能有济也。民不可逞,度不可改。《诗》曰:‘礼义不愆,何恤于人言?’吾不迁矣。”浑罕曰:“国氏其先亡乎?君子作法于凉,其敝犹贪,作法于贪,敝将若之何?姬在列者,蔡及曹滕其先亡乎,偪而无礼,郑先卫亡,偪而无法,政不率法而制于心,民各有心,何上之有?”
今注
1 丘赋:每十六井当出马一匹牛三头。
2 已为虿尾:虿尾,蝎子的尾巴。
3 子宽:郑大夫。
今译
郑国子产作丘赋,国人很诽谤他说:“他父亲被杀了,他还毒害百姓,来命令国家,国将怎么办呢?”郑大夫子宽告诉子产。子产说:“这有什么害呢?只要对国家有利益,死生全不管。并且我听说为人善的不改他的法度,所以能成功。民不可以放纵,度不可以改变。《逸诗》上说:‘礼只要不错,何怕人家说话。’我是不改的。”子宽就说:“子产恐怕要先灭亡了,君子作法的时候薄,他的弊病犹在于贪,作法于贪上,这弊病怎么办呢?姬姓在诸侯里头的,蔡及曹滕是先亡的,因为受他国逼迫而自身又无礼。郑国在卫国之前亡,因为受他国逼迫而自身又没有法度。施政不遵守法律,而好恶由心,民各有心,还有什么尊上呢?”
传 冬,吴伐楚,入棘、栎、麻1,以报朱方之役。楚沈尹射奔命于夏汭,葴尹宜咎2城钟离,薳启彊城巢,然丹城州来。东国水不可以城,彭生3罢赖之师。
今注
1 棘、栎、麻:程发轫说“则棘、栎、麻三邑亦应在寿春之东,……故麻邑不在黄州之麻,而以砀山之麻最合。”至于栎邑与栗通假,《一统志》说:“栗县故城,不今夏邑县治。”
2 葴尹宜咎:宜咎本来是陈大夫,襄公二十四年奔楚。
3 彭生:楚大夫。
今译
冬天,吴伐楚,入棘、栎、麻,为的报复朱方的战役。楚国沈尹射逃命到夏汭,葴尹宜咎修钟离城,薳启彊修巢这城,然丹修州来的城。在楚国东边以上三城都有水没方法修,所以彭生取消对赖国出兵。
经 冬,十有二月,乙卯,叔孙豹卒。
传 初穆子去叔孙氏,及庚宗1,遇妇人,使私为食而宿焉。问其行,告之故,哭而送之。适齐娶于国氏,生孟丙、仲壬,梦天压己弗胜,顾而见人,黑而上偻,深目而豭喙2,号之曰:“牛助余!”乃胜之。旦而皆召其徒,无之。且曰志之。及宣伯奔齐,馈之。宣伯曰:“鲁以先子之故,将存吾宗,必召女。召女何如?”对曰:“愿之久矣。”鲁人召之,不告而归,既立,所宿庚宗之妇人献以雉,问其姓3,对曰:“余子长矣,能奉雉而从我矣。”召而见之,则所梦也。未问其名,号之曰牛,曰:“唯。”皆召其徒使视之,遂使为竖,有宠,长使为政。公孙明4知叔孙于齐,归未逆国姜,子明取之。故怒5。其子长而后使逆之。田于丘莸6,遂遇疾焉。竖牛欲乱其室而有之,强与孟盟,不可。叔孙为孟钟曰:“尔未际7,飨大夫以落之。”既具,使竖牛请日,入弗谒。出命之日,及宾至,闻钟声,牛曰:“孟有北妇人之客8。”怒将往,牛止之,宾出,使拘而杀诸外9。牛又强与仲盟,不可。仲与公御莱书10观于公,公与之环。使牛入示之11,入不示,出命佩之。牛谓叔孙,见仲而何12。叔孙曰:“何为?”曰:“不见既自见矣,公与之环,而佩之矣。”遂逐之,奔齐。疾急,命召仲,牛许而不召,杜洩见,告之饥渴,授之戈。对曰:“求之而至,又何去焉?”竖牛曰:“夫子疾病,不欲见人。”使寘馈于个而退。牛弗进,则置虚命彻。十二月癸丑,叔孙不食。乙卯卒,牛立昭子13而相之,公使杜洩葬叔孙。竖牛赂叔仲昭子与南遗,使恶杜洩于季孙而去之。杜洩将以路葬14,且尽卿礼。南遗谓季孙曰:“叔孙未乘路,葬焉用之?且冢卿无路,介卿以葬,不亦左乎?”季孙曰:“然。”使杜洩舍路,不可,曰:“夫子受命于朝而聘于王,王思旧勋而赐之路,复命而致之君,君不敢逆王命而复赐之,使三官书之。吾子为司徒,实书名。夫子为司马与工正,书服,孟孙为司空,以书勋,今死而弗以,是弃君命也。书在公府而弗以,是废三官也。若命服生弗敢服,死又不以,将焉用之?”乃使以葬。季孙谋去中军,竖牛曰:“夫子固欲去之。”
今注
1 庚宗:《汇纂》说:“今山东泗水县东有庚宗亭与费县接界。”
2 黑而上偻,深目而豭喙:面色很黑而他的肩膀是弯曲的,眼睛很深而嘴巴像猪。
3 问其姓:问她有没有儿子。
4 公孙明:齐大夫。
5 故怒:怒其妻国姜。
6 丘莸:在山东省疑在鲁之北境。
7 尔未际:你没有同诸位大夫会见过。
8 孟有北妇人之客:孟丙他请公孙明为客人。
9 使拘而杀诸外:就叫牛把孟丙杀在城外。
10 莱书:鲁昭公赶车的与仲同往公宫。
11 使牛入示之:使牛拿进去给叔孙豹看。
12 牛谓叔孙,见仲而何:牛告诉叔孙:令仲壬去见国君意下如何?
13 昭子:叔孙豹的庶子叔孙婼。
14 杜洩将以路葬:杜洩拿周王所赏给叔孙的车来葬他。
今译
当初叔孙豹避侨如的患难,离开叔孙氏奔往齐国,到了庚宗地方,碰着一个妇人,差她私下弄些食物吃了,便和她同宿。那妇人问他到什么地方去?便告诉了缘故。那妇人却哭了送他的行。既到齐国以后,便娶妻于国氏,生了孟丙、仲壬。他一天梦着天压自己,气力支撑不住了,一回头去,却见一人,面色很黑,上肩是弯下的,眼睛很深,嘴巴像猪一般,穆子便喊他说:“牛来帮我!”才撑过来。到第二日,天亮了,将跟随都召集拢来,却没有一个和牛相像的人,就对那些人说:“这事你们都给我记着。”等到侨如也奔到齐国去,穆子送食物给他吃。侨如说:“鲁国因为我们先人的功劳,将要存留我们的宗族,一定来召你的,你便怎样?”穆子回答说:“希望他来召已经好久了!”后来鲁人果然来召他,他便不告诉侨如就回去了。既然立做卿以后,他那宿过庚宗的妇人,献给他一只野鸡,穆子问她有儿子吗,妇人回答说:“我的儿子已经大了,能够捧了野鸡跟我来了。”便喊他来一看,哪知就是梦中所看见的,便不问他叫什么名字,喊他叫“牛”。那孩子便答应一声:“唯!”叔孙豹便喊那些跟随,使他们来看。就叫他做个小童,很宠用他,等到牛长大了,便叫他管理家政。齐大夫公孙明本和叔孙很要好的,叔孙回国去,却不来迎接国姜,子明就把她娶了去,所以叔孙豹很怒。他的儿子年长了,叔孙方才使人去迎接他们,叔孙豹有一天在丘莸地方打猎,就生了病,竖牛要想扰乱他的家室,据为己有,强迫孟丙和他订盟,孟丙不肯,叔孙本替孟丙铸了口钟,对他说:“你还没有和诸大夫交际过,可以在涂钟缝落成的时候,宴会那些大夫了!”孟丙既备办了酒筵,便使竖牛进去向父亲要个日期,竖牛进去后,却不告明叔孙,出来便诈说一个日期。等到宾客都来了,叔孙听得打钟的声音,便诧怪问竖牛,牛说:“孟丙有你北方那个妇人的堂客在家中呢!”叔孙便大怒,要去看他。竖牛拦阻他,不放他出去,及宾客既去,便使他拘执起来,杀孟丙在门外。牛又强迫和仲壬订盟,仲也不肯,后来仲和昭公的御士莱书游观在公的宫中,公赏赐他一只玉环。仲壬便使竖牛拿玉环给叔孙观看,牛进去了,不给他看。出来就诈称叫你佩戴了吧!牛一面又对叔孙说:“叫仲壬去见国君,怎么样?”叔孙说:“这是什么话?”牛说:“你不使他引见,他已自己去引见过了,公给他玉环,他已经佩戴的了!”叔孙便把他驱逐出境,仲壬就逃到齐国去。叔孙病重了,叫他去叫仲壬回来,牛应许了却并不去叫,管家杜洩进去见,叔孙告诉他饥饿口渴,给他一把长枪,叫他去杀牛。杜洩回答说:“你只向他要食物,他自会来的,为什么要去掉他呢?”竖牛后来就索性说:“穆子害了病,不喜欢见人。”便一概不见,使他们送食物的,只放在东西厢便退出去,牛却并不将食物送进去,只把倒空的食器放在那里,便叫他们撤去。十二月癸丑那天,叔孙得不到食物,乙卯那天便死了,牛就立了昭子,自己做他的家相。昭公派杜洩去葬叔孙。竖牛便私贿叔仲昭子,和季氏的家臣南遗,使他们在季孙那里说杜洩的坏话,要想除去他。杜洩正要用路车葬叔孙,而且都要用卿礼。南遗便对季孙说:“叔孙活着的时候,还没有乘过路车,葬的时候为什么倒要用起来呢?而且最长的卿尚且没有路车,次卿倒要用路车葬,在礼法上不是说不过去吗?”季孙说:“是的。”便使杜洩不要用路车,杜洩不肯,他说:“夫子是受命在朝中,去朝聘过天王的,天王因他有礼,想念他先人的旧功,才赏给他路车,他不敢自乘,复命的时候,送进君主那里,君主不敢违背王命,仍旧赏给了他,使三位官员记录下来。那时你做司徒,是写定名位的,我们夫子做司马兼作工正,记上车服的器用,孟孙做司空,是记功劳的,如今死了再不用,这分明是弃掉君命了。记录的文书还在公府中,仍旧不用,这分明是废掉三官了。若是王命的服,活着的时候不敢穿,死了又不用他,还有什么用处呢?”季孙便使他拿去葬。季孙后来又打算废去中军,竖牛说:“夫子本来早想废去他的。”
昭公五年(即公元前五三七年)
经 五年春,王正月,舍中军。
传 五年春,王正月,舍中军,卑公室也1。毁中军于施氏,成诸臧氏。初作中军,三分公室,而各取其一。季氏尽征之2,叔孙氏臣其子弟3,孟氏取其半焉4。及其舍之也,四分公室,季氏择二,二子各一,皆尽征之,而贡于公5。以书使杜洩告于殡6曰:“子固欲毁中军,既毁之矣,故告。”杜洩曰:“夫子唯不欲毁也,故盟诸僖闳,诅诸五父之衢。”受其书而投之,帅士而哭之。叔仲子谓季孙曰:“带受命于子叔孙曰:‘葬鲜者自西门7。’”季孙命杜洩8。杜洩曰:“卿丧自朝,鲁礼也。吾子为国政,未改礼而又迁之,群臣惧死,不敢自也9。”既葬而行。仲至自齐,季孙欲立之。南遗曰:“叔孙氏厚则季氏薄,彼实家乱,子勿与知,不亦可乎?”南遗使国人助竖牛以攻诸大库之庭10,司宫射之,中目而死。竖牛取东鄙三十邑以与南遗。昭子即位,朝其家众曰:“竖牛祸叔孙氏,使乱大从,杀適立庶,又披其邑,将以赦罪,罪莫大焉!必速杀之。”竖牛惧奔齐,孟仲之子杀诸塞关11之外,投其首于宁风12之棘上。仲尼曰:“叔孙昭子之不劳,不可能也。周任有言曰:‘为政者不赏私劳,不罚私怨。’《诗》云:‘有觉德行,四国顺之13。’”初,穆子之生也,庄叔以《周易》筮之,遇明夷䷣之谦䷎14,以示卜楚丘,曰“是将行15,而归为子祀。以谗人入,其名曰牛,卒以馁死。明夷,日也,日之数十,故有十时,亦当十位。自王已下,其二为公,其三为卿,日上其中,食日为二,旦日为三,明夷之谦,明而未融,其当旦乎?故曰为子祀。日之谦当鸟,故曰明夷于飞。明而未融,故曰垂其翼。象日之动,故曰君子于行。当三在旦,故曰三日不食。离,火也;艮,山也。离为火,火焚山,山败。于人为言,败言为谗,故曰有攸往。主人有言,言必谗也。纯离为牛,世乱谗胜,胜将适离,故曰其名曰牛。谦不足,飞不翔,垂不峻,翼不广,故曰其为子后乎。吾子亚卿也,抑少不终。”
今注
1 卑公室也:这是将公室降低。
2 季氏尽征之:一点也不归给公家。
3 叔孙氏臣其子弟:以他的子弟归叔孙氏,以他的父兄归公家。
4 孟氏取其半焉:孟氏更以子弟的一半归公家。
5 而贡于公:国中的人民皆属于三家,只随意贡献给公而已。
6 以书使杜洩告于殡:用信使杜洩告知叔孙豹的殡。
7 葬鲜者自西门:鲜者是指不能善终的人,下葬的出都城西门。
8 季孙命杜洩:命以叔孙的丧礼自西门出。
9 不敢自也:不敢遵从这种办法。
10 大库之庭:曲阜原是大庭氏之虚,在原地作库,所以称为大庭氏之库,外边空地因称为大库之庭。
11 塞关:齐鲁边界上关口。
12 宁风:杜预以为齐地,程发轫先生则以为祭祀名,俟考。
13 有觉德行,四国顺之:这是《诗经·大雅》中的一句诗,意思是说德行直则四方全顺从他。
14 遇明夷 之谦 :遇见从明夷卦变到谦卦。
15 是将行:他将出奔。
今译
五年春,王正月,舍去中军,这是为的降卑公室。毁中军之议开始于施氏,完成于臧氏。最初作中军,三分公室,三家各分一份。季孙全都征收他们,叔孙氏只把他子弟作臣,孟孙氏只拿他子弟的一半。等到舍中军的时候,四分公家,季孙氏选其中的两份,叔孙氏同孟孙氏各分一份,全都把他征收,只对公家献贡。写了一封信叫杜洩在叔孙氏的棺材前面读过:“你很愿意毁中军,现在已经毁了,特别告诉你。”杜洩说:“他因为不愿意毁中军,所以到僖公的庙门去盟誓,又到五父的道上去诅咒。”接到他这封信,扔到地下,率他的家众去哭。叔仲带对季孙说:“带听叔孙说过:‘给不寿终的人下葬,由国都的西门出。’”季孙告诉杜洩如此做。杜洩就说:“卿的丧事由朝中出来,这是鲁国素来行的礼。你现在掌国的政权,没有改礼,而又换了新办法,大家怕死,不敢遵从。”等着给叔孙下葬以后,杜洩就走了。叔孙的儿子仲从齐国回来,季孙想立他为叔孙的后人。南遗说:“叔孙氏要厚,季孙氏就薄了,他是家中有乱事,你不管不也可以吗?”南遗叫国里人帮着竖牛在大库的庭上攻打仲壬,司宫射他,恰好中在眼睛,就死了。竖牛取了叔孙氏的东部三十邑给了南遗。叔孙婼即位,告诉他家里众人说:“竖牛祸害了叔孙氏,使乱了大的顺序,杀了嫡出,立了庶出,又分散他的田邑,他还想减轻罪,他的罪状没有再大的。必定把他杀掉。”竖牛害怕了逃到齐国去。孟丙的儿子及仲壬的儿子把他杀在塞关的外头,将他的脑袋扔到宁风的棘草上。仲尼就说:“叔孙婼要不居功是不能够的,周任说一句话:‘做政治的人不赏对私人有功的人,也不罚对私人有怨的人。’《诗经·大雅》一句诗说:‘有德行的人,四国全都顺他。’”当初,叔孙豹生的时候,他的父亲叫人拿《周易》来占卜,遇见明夷的卦变到谦卦,他给占卦的人卜楚丘看,说:“他先要出奔,然后回来,给你奉祭祀,跟着回来的有一个坏人,这个叫作牛,末了要饿死。明夷就等于日,日是有十数,所以有十个时辰,也等于十个位置,由壬以下数起来,第二是公,第三是卿,日最高是最盛明,是王位。食时之日,是公位。早晨的位置第三,是卿,明夷变到谦,天明而没有完全出太阳,这是早晨,所以说回来给你奉祭祀。日光不足的时候当鸟,所以说明夷于飞。天明而没有完全亮,所以说垂着翅膀,表示太阳的动作,所以说君子要出奔。当三在早晨,所以说三天不吃东西,离是火、艮是山,离是火,火烧了山,山就毁。在人是讲话,毁了说话,就是谗言,所以说主人有说话必定是谗言。纯正的离卦等于牛,世事乱了,谗言就多了,多了就到了离,所以说叫作牛。谦不够,飞也不高,翅膀垂下,也不够宽广,所以说将做你的后人,你虽是次卿,到末了不得善终。”
经 楚杀其大夫屈申。
传 楚子以屈申为贰于吴,乃杀之。以屈生1为莫敖,使与令尹子荡如晋逆女。过郑,郑伯劳子荡于汜2,劳屈生于菟氏3。晋侯送女于邢丘4,子产相郑伯会晋侯于邢丘。
今注
1 屈生:屈建的儿子。
2 汜:郑地,即南汜,在今河南省襄城县。
3 菟氏:郑地,《寰宇记》说:“菟氏城在河南尉氏县西北四十里。”
4 邢丘:晋地,在今河南省温县东二十里。
今译
楚灵王以为屈申是同吴国有二心,把他杀掉。叫屈生做莫敖,使他同令尹子荡到晋国去迎接女子。回来过郑国,郑伯郊劳子荡在汜这地方,郊劳屈生在菟氏这地方。晋侯送女儿一直到邢丘,子产给郑伯相礼,到邢丘会见晋平公。
经 公如晋。
传 公如晋1,自郊劳至于赠贿2,无失礼3。晋侯谓女叔齐曰:“鲁侯不亦善于礼乎?”对曰:“鲁侯焉知礼。”公曰:“何为自郊劳至于赠贿,礼无违者,何故不知?”对曰:“是仪也,不可谓礼。礼所以守其国,行其政令,无失其民者也。今政令在家4,不能取也,有子家羁5,弗能用也。奸大国之盟,陵虐小国6,利人之难7,不知其私。公室四分8,民食于他。思莫在公,不图其终,为国君,难将及身,不恤其所。礼之本末,将于此乎在,而屑屑焉习仪以亟,言善于礼,不亦远乎?”君子谓叔侯于是乎知礼。
今注
1 公如晋:初即位所以往晋朝见。
2 自郊劳至于赠贿:初到晋国时有郊劳礼,以后尚有各种赠贿的礼。
3 无失礼:各种礼节皆没有错误。
4 今政令在家:鲁国的政令皆为各大夫所掌管。
5 子家羁:庄公的玄孙子家懿伯。
6 陵虐小国:指伐莒国取郓地。
7 利人之难:指乘莒乱遂取鄫。
8 公室四分:四分公室指今年的事。
今译
鲁昭公到晋国去,从郊劳一直到送礼,他全没有失错的地方。晋平公问司马侯说:“鲁侯岂不也对于礼很擅长吗?”回答说:“鲁侯哪里知道礼。”晋平公说:“为什么从郊劳至送礼,没有违礼,怎可说不知道?”他说:“这是仪节,不可以叫作礼。礼是为的所以守他的国家,行他的政令,不丢掉他的人民。现在政令全在他大夫的手中,他没法取回,又有子家羁,他没法用他。违反大国的盟誓,欺凌小国,还以邻国的困难为利,而不知道他自己有困难。公室四分,人民到三家去吃饭,没有人民想着公家,不知道末了什么样子,身为国君,祸难将到他身上,他不去操心。礼的本末,就在恤民忧国上,而去研究仪节,说他善于礼,这不是很远了吗?”君子说司马侯是很懂礼的。
传 晋韩宣子如楚送女,叔向为介,郑子皮、子大叔劳诸索氏1。大叔谓叔向曰:“楚王汏侈已甚,子其戒之。”叔向曰:“汏侈已甚,身之灾也,焉能及人?若奉吾币帛,慎吾威仪,守之以信,行之以礼,敬始而思终,终无不复2。从而不失仪,敬而不失威,道之以训辞,奉之以旧法,考之以先王,度之以二国3,虽汏侈,若我何?”及楚,楚子朝其大夫曰:“晋,吾仇敌也,苟得志焉,无恤其他。今其来者,上卿上大夫也。若吾以韩起为阍4,以羊舌肸为司宫5,足以辱晋,吾亦得志矣,可乎?”大夫莫对。薳启彊曰:“可。苟有其备,何故不可?耻匹夫不可以无备,况耻国乎?是以圣王务行礼,不求耻人。朝聘有珪,享 有璋,小有述职,大有巡功,设机而不倚,爵盈而不饮,宴有好货,飧有陪鼎,入有郊劳,出有赠贿,礼之至也。国家之败,失之道也,则祸乱兴。城濮之役6,晋无楚备,以败于邲7。邲之役,楚无晋备,以败于鄢8。自鄢以来,晋不失备,而加之以礼,重之以睦,是以楚弗能报而求亲焉。既获姻亲,又欲耻之,以召寇雠,备之若何?谁其重此,若有其人,耻之可也。若其未有,君亦图之。晋之事君,臣曰可矣。求诸侯而麇至9,求昏而荐女10,君亲送之,上卿及上大夫致之,犹欲耻之,君其亦有备矣,不然奈何?韩起之下,赵成、中行吴11、魏舒、范鞅、知盈;羊舌肸之下,祁午、张趯、籍谈、女齐、梁丙、张骼、辅跞、苗贲皇,皆诸侯之选也12。韩襄13为公族大夫,韩须14受命而使矣。箕襄、邢带15、叔禽、叔椒、子羽16,皆大家也。韩赋七邑,皆成县也17。羊舌四族18,皆强家也。晋人若丧韩起杨肸,五卿八大夫19,辅韩须杨石20,因其十家九县,长毂九百,其余四十县遗守四千,奋其武怒,以报其大耻。伯华谋之,中行伯21魏舒帅之,其蔑不济矣。君将以亲易怨,实无礼以速寇,而未有其备,使群臣往遗之禽,以逞君心,何不可之有?”王曰:“不穀之过也,大夫无辱。”厚为韩子礼,王欲敖叔向以其所不知而不能,亦厚其礼。韩起反,郑伯劳诸圉22,辞不敢见,礼也。
今注
1 索氏:《一统志》说:“大索城今荥阳县治,小索城在县北四里。”
2 终无不复:凡事全可以重新再做。
3 度之以二国:省度晋楚两国的情形再做。
4 若吾以韩起为阍:把韩起的脚斩掉使他看守门。
5 司宫:太监。
6 城濮之役:在僖公二十八年。
7 以败于邲:在宣公十二年。
8 以败于鄢:成公十六年。
9 求诸侯而麇至:要求诸侯就一群的来。
10 求昏而荐女:求婚姻就把女子送来。
11 赵成中行吴:赵成是赵武的儿子,中行吴即荀吴,荀偃的儿子。
12 诸侯之选也:这些个人全是各国重要的人物。
13 韩襄:韩无忌的儿子。
14 韩须:韩起的儿子。
15 箕襄、邢带:这二人是韩氏的同族。
16 叔禽、叔椒、子羽:全是韩起的庶子。
17 皆成县:成县指有一百辆战车的县。
18 羊舌四族:铜鞮伯华、叔向、叔鱼、叔虎兄弟四人。
19 五卿八大夫:五卿是指赵成以下的人,八大夫指祁午以下的人。
20 辅韩须杨石:杨石是羊舌肸的儿子。
21 中行伯:即荀吴。
22 圉:《一统志》说:“在今河南省杞县南五十里。”
今译
晋国韩起到楚国送女儿,叔向做副使,郑国的子皮游吉到索氏郊劳,游吉对叔向说:“楚王奢侈已经很厉害,你要警戒。”叔向说:“奢侈已经很厉害,这是身体的灾害,焉能害到旁人?我拿着我的货币,谨慎我的威仪,言语有信,以礼节来行使,恭敬从事,始终如一,这样,没有事不可以再办的。顺从而不失掉仪节,恭敬而不失掉威严,称说先王的训辞,用旧法来办理,再拿先王的事情来考正,度晋楚两国的形势来行使,他虽然奢侈,对我有什么办法呢?”到了楚国,楚王对他大夫们说:“晋国是我的仇敌,假使得了志向,其他的事情全不管。现在他来的是上卿同上大夫,我要把韩起的脚剁掉,叫他看守门户,将叔向做太监,这可以羞辱晋国,我也可以得志向,你们以为可以不可以。”大夫们都不敢回答。薳启彊说:“可以。假设有预备,为什么不可以。羞辱一个人,还不可以没有预备,何况羞辱一个国家呢?所以圣王只讲求行礼,而不求羞辱旁人。朝聘的时候有玉珪,享宴的时候有玉璋,小的有述职,大的有巡守,为的行礼,设几而不倚靠,酒杯满了而不喝,请客的时候送礼物,吃饭的时候有陪鼎,进来时有郊劳,出去时有送礼,这是礼的极致。国家失败的缘故,是没有道理,祸乱就兴起。城濮之战晋国战胜而没有防备楚国,所以在邲之战打败了。邲以后楚国没有防备晋国,就被打败了在鄢陵。自从鄢陵以后,晋国不失掉防备,而加上礼节,再加上和睦,所以楚国不能够报复,只好要求婚姻。既然得到婚姻,又想羞辱他,以致招来了敌人,那么怎么样防备呢?要有预备,来羞辱他也可以。要是没有,你要细想一想。晋国的侍奉你,我以为可以了,要求诸侯,而诸侯全来,求婚姻而奉献女子,晋国的君亲自送来,而上卿及上大夫也送来,你还想羞辱他,你应该有防备了,要不然怎么办呢?韩起之下,赵成、中行吴、魏舒、范鞅、知盈;羊舌肸之下,祁午、张趯、籍谈、女齐、梁丙、张骼、辅跞、苗贲皇,全是诸侯的精良。韩襄做公族大夫,韩须也受命来出使。箕襄、邢带、叔禽、叔椒、子羽全是大家。韩家管七个邑,全都是百乘的县。羊舌四家,全都是强家。晋人若丢掉韩起、叔向、五卿八个大夫,辅佐着韩起的儿子韩须,叔向的儿子杨石,用他的十家九县,九百辆车,其余四十县剩下四千辆车,用武力来表达愤怒,以报他的大羞耻。叔向的哥哥伯华来计谋,荀吴、魏舒率领着,这没有不成功的,你将以亲戚变成怨,实在无礼,而且招致寇仇,而没有预备,叫我们大家被他来逮捕,以快乐你的心,这没有什么不可以的。”楚王说:“这是我的错,你不要以为羞辱。”于是加厚韩起的礼节,王想骄傲叔向问他不能知道的事情也不能够,也加厚他的礼节。韩起回去了,郑伯在圉这地方慰劳他,他辞谢不敢见,这是合礼的。
传 郑罕虎如齐,娶于子尾氏。晏子骤见之,陈桓子问其故,对曰:“能用善人,民之主也。”
今译
郑子皮到齐国去,娶子尾氏的女儿。晏婴急急去见他。陈无宇问他为什么要见他。他回答说:“能用好的人,可以为人民的尊长。”
经 夏,莒牟夷以牟娄及防兹来奔。
经 秋,七月,公至自晋。戊辰,叔弓帅师败莒师于蚡泉。
传 夏,莒牟夷以牟娄1及防兹2来奔,牟夷非卿而书,尊地也。莒人愬于晋,晋侯欲止公。范献子曰:“不可。人朝而执之,诱也。讨不以师,而诱以成之,惰也。为盟主而犯此二者,无乃不可乎!请归之,间而以师讨焉。”乃归公。秋,七月,公至自晋。莒人来讨,不设备。戊辰,叔弓败诸蚡泉3,莒未陈也。
今注
1 牟娄:莒地,在今山东省诸城县西十五里之董家崖头村。
2 防兹:皆是莒地,《山东通志》说:“防亭在诸城县东北柴沟社东南之防亭。”而《汇纂》说:“兹在山东省诸城县西北。”
3 蚡泉:鲁地,《续山东考古录》说:“沂水县西南一百二十里有盆泉。”《县志》说:“即蚡泉。”
今译
夏天,莒牟夷用牟娄同防兹逃奔鲁国,牟夷不是卿而写在《春秋》上,因为尊重地的原因。莒国人告到晋国,晋侯想不许鲁昭公回国。范鞅说:“不可,人家来上朝而执着他,这是引诱。讨伐不用军队,而用引诱成功,这是慢惰。盟主而用这两种手段,似乎是不可以的!请将他送回鲁国去,有暇再用军队去讨伐他。”就将鲁昭公送回。秋七月,公从晋国回来。莒国人来讨伐他,而不设备。戊辰,叔弓在蚡泉打败他,莒军队尚未摆成阵势。
经 秦伯卒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秦景公死了。
经 冬,楚子、蔡侯、陈侯、许男、顿子、沈子、徐人、越人伐吴。
传 冬,十月,楚子以诸侯及东夷伐吴,以报棘、栎、麻之役1,薳射以繁扬2之师会于夏汭3,越大夫常寿过帅师会楚子于琐4。闻吴师出,薳启彊帅师从之,遽不设备,吴人败诸鹊岸5,楚子以驲至于罗汭6。吴子使其弟蹶由犒师,楚人执之,将以衅鼓。王使问焉,曰:“女卜来吉乎?”对曰:“吉。寡君闻君将治兵于敝邑,卜之守龟曰:‘余亟使人犒师,请行以观王怒之疾徐而为之备,尚克知之。’龟兆告吉曰:‘克可知也。’君若 焉,好逆使臣,滋敝邑休怠,而忘其死亡无日矣。今君奋焉震电冯怒,虐执使臣,将以衅鼓,则吴知所备矣。敝邑虽羸,若早修完,其可以息师。难易有备,可谓吉矣。且吴社稷是卜,岂为一人?使臣获衅军鼓,而敝邑知备,以御不虞,其为吉孰大焉?国之守龟,其何事不卜?一臧一否,其谁能常之。城濮之兆,其报在邲。今此行也,其庸有报志。”乃弗杀。楚师济于罗汭6,沈尹赤会楚子,次于莱山7,薳射帅繁扬之师先入南怀,楚师从之,及汝清8。吴不可入,楚子遂观兵于坻箕之山9。是行也,吴早设备,楚无功而还,以蹶由归。楚子惧吴,使沈尹射待命于巢,薳启彊待命于雩娄,礼也。
今注
1 此役见昭公四年。
2 繁扬:原属蔡,一作繁阳,据《一统志》说:“在今河南省新蔡县北。”
3 夏汭:楚地,在今安徽省凤台县西南。
4 琐:楚地,在今安徽省霍邱县东。
5 鹊岸:楚地,《方舆纪要》说:“鹊头镇在安徽铜陵县,县北十里有鹊头山,楚伐吴败于鹊岸是也。”
6 罗汭:顾栋高说:“罗汭在今河南罗山县境。”
7 莱山:顾栋高说:“莱山在河南光山县南一百五十里。”
8 南怀、汝清:《左传地名补注》说:“汝清即汝水入淮之口,在河南息县东南,安徽阜阳县西南,固始县之朱臬镇,汝水入淮处,亦谓之淮口。”或者以为汝清应在今安徽省合肥县北百里之清北镇,亦是一说。
9 坻箕山:《寰宇记》说:“安徽巢县南三十七里之踟蹰山,即坻箕山。”
今译
冬天十月中,楚王率领诸侯和东夷的兵士去伐吴,算是报复棘、栎、麻那次的战争。薳射领了繁扬的军队,在夏汭的地方会合。越大夫常寿过,领兵来会楚王在琐的地方。听说吴国已经出兵了,薳启彊便领兵跟着吴师,吴人没有设下防备,败于鹊岸那里。楚王骑了驲站的马到罗汭去。吴王派他的弟弟蹶由去犒劳楚师,楚人把他捉住,将要杀了涂血在鼓上,楚王便故意使人问他说:“你占卜了来,吉利的吗?”蹶由回答说:“吉利的,寡君听得你君将要治兵在我敝邑,用守国的龟占卜,祷告说:‘我赶紧派人去犒劳楚军,顺便察看楚王的怒容厉害不厉害,借此做战守的防备,能够有些分晓?’龟的象兆是吉的,并且说:‘可以有分晓的。’现在你君如果快活了,好好地迎接使臣,那么恰正是使敝邑添上懈怠,却忘掉要死,国的灭亡便没有几日了。如今你君王的愤怒,像雷电一般的大发起来,虐待着使臣,将要把他杀了,血涂在鼓上,那么吴国恰正知道要防备了。敝邑虽是衰弱,如果早日完备了器具,也是可停歇你楚师的。酌量了时势的难易,有了相当的防备,可以说是吉利的了。并且吴国是专为国家卜的,难道只为我一个人吗?我使臣的血虽涂在军鼓,敝邑却知道了防守,得抵敌不测的祸,这样的吉利难道还有再大的吗?守国的龟哪一件事不拿他占卜,有的吉,有的凶,也哪里能有一定。城濮的战争,你们楚国的卜是吉的,但报复却在邲那次战争。如今这次战争,吴国或者也有报楚的意思呢!”楚王便不杀他,楚兵渡过罗汭,沈尹赤来同楚王会兵,兵宿在莱山那里。薳射领了繁扬的兵,先进南怀去,楚师跟着前去。到了汝清地方,看见吴国果然有防备了,攻打不进。楚王便阅兵在坻箕的山上,这一次战争吴国早设下防备。楚人没有功劳便回去,只捉了个蹶由归国,楚王有些怕吴国,派沈尹射等候命令在巢的地方,派薳启彊等候命令在雩娄的地方,这是很合于礼的。
传 秦后子复归于秦,景公卒故也。
今译
秦伯的弟弟再回到秦国,因为秦景公死的缘故。
昭公六年(公元前五三六年)
经 六年春,王正月,杞伯益姑卒。
经 葬秦景公。
传 六年春,王正月,杞文公卒,吊如同盟,礼也。大夫如秦,葬景公,礼也。
今译
六年春,王正月,杞文公死了,祭吊他同普通的盟友一样,这是合于礼的。大夫们到秦国去,给秦景公行葬礼,这也是合于礼的。
传 三月,郑人铸刑书1,叔向使诒子产书曰:“始吾有虞于子,今则已矣。昔先王议事以制,不为刑辟,惧民之有争心也,犹不可禁御,是故闲之以义,纠之以政,行之以礼,守之以信,奉之以仁,制为禄位,以劝其从,严断刑罚,以威其淫。惧其未也,故诲之以忠,耸之以行,教之以务,使之以和,临之以敬,莅之以强,断之以刚,犹求圣哲之上、明察之官,忠信之长、慈惠之师,民于是乎可任使也,而不生祸乱。民知有辟,则不忌于上,并有争心,以征于书,而徼幸以成之,弗可为矣。夏有乱政,而作禹刑。商有乱政,而作汤刑。周有乱政,而作九刑。三辟之兴,皆叔世也。今吾子相郑国,作封洫2,立谤政3,制参辟,铸刑书,将以靖民,不亦难乎?《诗》曰:‘仪式刑文王之德,日靖四方4。’又曰:‘仪刑文王,万邦作孚5。’如是何辟之有?民知争端矣,将弃礼而征于书,锥刀之末,将尽争之,乱狱滋丰,贿赂并行,终子之世,郑其败乎。肸闻之,国将亡必多制,其此之谓乎。”复书曰:“若吾子之言,侨不才,不能及子孙,吾以救世也。既不承命,敢忘大惠。”士文伯曰:“火见,郑其火乎?火未出而作火以铸刑器,藏争辟焉,火如象之,不火何为?”
今注
1 郑人铸刑书:把刑典铸到鼎上。
2 作封洫:这件事在鲁襄公三十年。
3 立谤政:在昭公四年所谓作丘赋。
4 仪式刑文王之德,日靖四方:这是《诗经·周颂》一句诗。意思是说用文王的德行作样式,所以能够成安定四方的功劳。
5 仪刑文王,万邦作孚:《诗经·大雅》一句诗。意思是说用文王为法度,所以天下人全信服他。
今译
三月,郑人铸刑书。晋国叔向叫人给子产信说:“自初我以你为准度,现在已经不了。从前先王拿制度来商量事情,不用刑罚,是因为怕人民有争夺的心,但如此尚没有方法禁止,所以更加上用义来防闲,用政令来纠正,用礼来推行,教人民守信,保持仁心,再加上禄位,以劝他听从,严断刑罚,以制裁他的放肆。还恐怕做得不够,再教给他忠实,拿行为教他恐惧,教给他当时所急的事情,使用人民全都和气,再加上恭敬,更加上坚强,用刚毅来断决,另外求圣哲的上司、明察的官吏、忠信的长官、慈惠的师傅,这时间人民就可以听候任使,而不生祸乱。人民知道有法律,就不敬上边的人,而且有争论的心,他们考察书册,侥幸达成目的,这样政府就没有办法治理了。夏朝有乱政,方才作禹刑。商朝有乱政,方才作汤刑,周有乱政,才作九刑。这三种刑书的兴起,全在晚年。现在你相郑国,作封洫的政策,再加上作丘赋,用三代末世的方法铸作刑书,只想着安定人民,这不也很难吗?据《诗经·周颂》里说:‘用文王的德行,可以每天安定四方的人。’又说:‘以文王为法,各邦国全都信服。’这样子有什么法律的规定呢?人民只知道争端,将放弃礼,而以刑书为证据,各种的小事全都要去争,狱增加,贿赂全都行使,在你的时代里,郑国要灭亡了。我听说国家将亡的时候,必定制造很多制度,恐怕就是这件事情。”子产回信说:“根据你的这句话说,侨没有才干不能够顾及子孙,我是所以救世的。既然你不赞成,但是我不敢忘你的恩惠。”士文伯说:“火星出来,郑国恐怕就要遭火。火没有出现,而作了火来铸造刑器,刑器大家全藏着,再加上火星,那么怎么能够不着火呢?”
经 夏,季孙宿如晋。
传 夏,季孙宿如晋,拜莒田也。晋侯享之,有加笾1。武子退,使行人告曰:“小国之事大国也,苟免于讨,不敢求贶。得贶不过三献,今豆有加,下臣弗堪,无乃戾也。”韩宣子曰:“寡君以为 也。”对曰:“寡君犹未敢,况下臣君之隶也,敢闻加贶。”固请彻加,而后卒事。晋人以为知礼,重其好货。
今注
1 有加笾:各种笾豆的数量比平常增加。
今译
夏天,季孙宿到晋国去,拜谢莒国的田地。晋平公来宴享他,笾豆比常数目增加。季孙宿退下,使行人告诉说:“小国的侍奉大国,苟免于被讨伐,不敢要求增加好处。就说好处也不敢超过三献,现在笾豆有增加,我实在不敢当,恐怕这是罪恶了。”韩起说:“寡君以为这是增加欢乐。”回答说:“寡君尚且不敢当,何况我下臣是你的属隶呢?”就要求取消增加的笾豆,然后行礼完成。晋国人以为他很懂礼,多送他货币。
经 葬杞文公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给杞文公行葬礼。
经 宋华合比出奔卫。
传 宋寺人柳有宠1,大子佐恶之。华合比曰:“我杀之。”柳闻之,乃坎用牲埋书,而告公曰:“合比将纳亡人之族2,既盟于北郭矣。”公使视之,有焉,遂逐华合比。合比奔卫。于是华亥3欲代右师,乃与寺人柳比,从为之征曰:“闻之久矣!”公使代之4,见于左师,左师曰:“女夫也必亡。女丧而宗室,于人何有,人亦于女何有?《诗》曰:‘宗子维城,毋俾城坏,毋独斯畏。’女其畏哉。”
今注
1 有宠:为宋平公所宠爱。
2 亡人之族:亡人指华臣,在襄公十七年由宋国逃到卫国。
3 华亥:华合比的弟弟。
4 公使代之:替代华合比为右师。
今译
宋国寺人柳有宠于宋平公,太子佐很恨他。华合比就说:“我来杀他。”寺人柳听见了,就做了一个坑,杀了牛,好像盟誓的样子,埋下盟书,然后告诉平公说:“合比将纳逃亡者的党羽,居然在北郭盟誓了。”平公使人去察看,果然有,就将华合比驱逐。华合比逃到卫国去。这时间华合比的弟弟华亥想着代理右师,就跟寺人柳相联系,并来作证说:“听说已经很久了!”宋平公就叫他替代作右师。他看见向戌,向戌对他说:“你这人必定会灭亡的。你毁掉你的本家,对旁人有什么关系,人也对你有什么关系。《诗经·大雅》有句话:‘宗子等于一个城一样,不要把城毁掉,城毁了,就有可畏之事。’你是要畏惧的。”
传 六月,丙戌,郑灾。
今译
六月,丙戌,郑国发生火灾。
传 楚公子弃疾如晋,报韩子也1,过郑,郑罕虎、公孙侨、游吉从郑伯以劳诸柤2,辞不敢见。固请见之,见如见王3,以其乘马八匹私面。见子皮如上卿4,以马六匹。见子产以马四匹,见子大叔以马二匹。禁刍牧采樵,不入田,不樵树,不采蓺,不抽屋,不强匄。誓曰:“有犯命者,君子废,小人降。”舍不为暴主不慁宾,往来如是,郑三卿5皆知其将为王也。韩宣子之适楚也,楚人弗逆。公子弃疾及晋竟,晋侯将亦弗逆。叔向曰:“楚辟我衷6,若何效辟?《诗》曰:‘尔之教矣,民胥效矣7。’从我而已,焉用效人之辟?《书》曰:‘圣作则8,无宁以善人为则,而则人之辟乎?匹夫为善,民犹则之,况国君乎?”晋侯说,乃逆之。
今注
1 报韩子也:报前年韩起送晋女到楚国。
2 柤:郑地,在今新郑县南境,为楚郑往来的道路。
3 见如见王:见郑伯跟见楚王一样的恭敬。
4 见子皮如上卿:看见子皮如见楚国的上卿一样。
5 郑三卿:是子皮、子产及游吉。
6 楚辟我衷:楚国不合理,而我们很规矩。
7 尔之教矣,民胥效矣:《诗经·小雅》的一句诗。你要教训他们,人民就自然仿效。
8 圣作则:这是一句《逸书》。圣人规定法则。
今译
楚国公子弃疾到晋国去,报答韩起的送女。经过郑国,郑国子皮、子产、游吉跟随郑伯到柤这地方来慰劳他,他辞了不敢见。固请见他,他看见郑伯如见楚王一样。拿着马八匹私见郑伯。见子皮如见楚国的上卿用马六匹。见子产用马四匹,见游吉用马二匹。禁止采树,不能侵犯田地,也不毁掉树木,不采种子,不毁掉房子,不强求物件。并且宣誓说:“有犯了这个命令的,君子就废黜,小人更降职。”住的地方不施暴行,主人不以宾客为患,往来皆是如此,郑国子皮、子产、游吉全都知道他将要做王了。韩起到楚国去,楚国人不派人迎接,公子弃疾到了晋国边境,晋侯也想着不迎接。叔向说:“楚国是邪辟,我们是依规矩做,为何要仿效邪辟?《诗经·小雅》说:‘你的教训,人民全都仿效。’这是遵从我,何必仿效人家邪辟?《逸书》上说:‘圣人作法则。’宁可以善人作法则,尚能仿效人家的邪辟吗?匹夫做好事,人民犹效法他,何况一个国君呢?”晋侯高兴了,就来迎接他。
经 秋,九月,大雩。
传 秋,九月,大雩,旱也。
今译
秋九月,鲁国行求雨的典礼,因为旱灾的缘故。
经 楚薳罢帅师伐吴。
传 徐仪楚1聘于楚,楚子执之,逃归。惧其叛也,使薳洩2伐徐,吴人救之。令尹子荡帅师伐吴,师于豫章,而次于乾谿3,吴人败其师于房钟4,获宫厩尹弃疾5,子荡归罪于薳洩而杀之。
今注
1 仪楚:徐大夫。
2 薳洩:楚大夫。
3 乾谿:《江南通志》说:“在今安徽亳县东南七十里。”
4 房钟:吴地。在今安徽省凤台县西北百里,近蒙城界。
5 宫厩尹弃疾:这是鬬韦龟的父亲。
今译
徐大夫仪楚到楚国聘问,楚王把他逮起来,逃回去了。又恐怕他反叛,就使薳洩伐徐国,吴国人来救援他。令尹子荡就率领军队去伐吴国,到了豫章,而住到乾谿这地方,吴人打败他的军队在房钟,捕获宫厩尹弃疾,子荡说是薳洩的罪过,把他杀掉。
经 冬,叔弓如楚。
传 冬,叔弓如楚聘,且吊败也。
今译
冬天,叔弓到楚国去聘问,并且吊他为吴国所打败。
经 齐侯伐北燕。
传 十一月,齐侯如晋,请伐北燕也,士匄相士鞅逆诸河,礼也。晋侯许之。十二月,齐侯遂伐北燕,将纳简公1。晏子曰:“不入,燕有君矣。民不贰,吾君贿,左右谄谀,作大事不以信,未尝可也。”
今注
1 简公:是北燕的君,自从昭公三年就出奔到齐国。
今译
十一月,齐景公到晋国去,请求讨伐北燕,士匄为士鞅相礼,到了河边去迎接,这很合于礼的。晋平公答应他了。十二月,齐景公就伐北燕,将纳简公。晏婴说:“不能进去,燕人已经有君了。人民不能够有二心,我们的君好贿赂,左右巴结君,做大事情不用信实,这是不可以的。”
昭公七年(公元前五三五年)
经 七年春,王正月,暨齐平。
传 七年春,王正月,暨齐平,齐求之也。癸巳,齐侯次于虢1,燕人行成曰:“敝邑知罪,敢不听命。先君之敝器,请以谢罪。”公孙皙2曰:“受服而退,俟衅而动,可也。”二月,戊午,盟于濡上3。燕人归燕姬,赂以瑶罋,玉椟,斝耳4,不克而还。
今注
1 虢:《方舆纪要》说:“虢与郭通,在河北任丘县西十七里。”
2 公孙皙:齐大夫。
3 濡上:在今河北任丘县西北,容城东南。
4 瑶罋、玉椟、斝耳:这几件全都是玉器。
今译
七年春,王正月,北燕国同齐国和平,这是齐国的要求。癸巳,齐景公到了虢的地方,燕人要求说:“我们已经知道罪过了,我敢不听从命令。先君的物件,请以此来谢罪。”齐大夫公孙皙说:“受服而退兵,等着机会再动,就可以了。”二月,戊午,在濡水上盟誓。燕人把燕姬送给齐国,再拿很多件玉器来行贿赂。齐国没有纳简公,就回国了。
传 楚子之为令尹也,为王旌以田,芋尹无宇断之曰:“一国两君,其谁堪之!”及即位,为章华之宫1,纳亡人以实之。无宇之阍入焉。无宇执之,有司弗与,曰:“执人于王宫,其罪大矣。”执而谒诸王2,王将饮酒。无宇辞曰:“天子经略,诸侯正封,古之制也。封略之内,何非君土?食土之毛,谁非君臣?故《诗》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3。’天有十日,人有十等,下所以事上,上所以共神也。故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皂,皂臣舆,舆臣隶,隶臣僚,僚臣仆,仆臣台。马有圉,牛有牧,以待百事。今有司曰:‘女胡执人于王宫?’将焉执之?周文王之法曰:‘有亡荒阅4’所以得天下也。吾先君文王5作仆区之法,曰:‘盗所隐器,与盗同罪。’所以封汝也6。若从有司,是无所执逃臣也。逃而舍之,是无陪台也,王事无乃阙乎?昔武王数纣之罪,以告诸侯曰:‘纣为天下逋逃主,萃渊薮7。’故夫致死焉。君王始求诸侯而则纣,无乃不可乎?若以二文之法取之,盗有所在矣8。”王曰:“取而臣以往,盗有宠,未可得也。”遂赦之。
今注
1 章华之宫:《汇纂》说:“在湖北监利县东五里,有华容城。”
2 执而谒诸王:把陈无宇逮起来去见楚灵王。
3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是《诗经·小雅》的一句诗。在天下里头没有不是王的土地,在土地的上边没有不是王的臣子的。
4 有亡荒阅:凡是有逃的人就要大检查。
5 先君文王:指楚文王。
6 所以封汝也:所以他的封疆到了汝水的边上。
7 纣为天下逋逃主,萃渊薮:这是《尚书·武成》篇的一句话,商纣是天下逃人所聚集的地方。
8 盗有所在矣:意思是说灵王也是强盗。
今译
楚王做令尹的时候,做了一个王的旗子来打猎,芋尹无宇把它斩断了说:“一国两个君,这怎么能够忍受呢?”到了即位以后,修了章华的宫殿,召纳很多逃亡的人以充实他。无宇的看门的逃到那里去,无宇想逮他,管宫殿的人不给他,并且说:“在王宫里逮人,这个罪过很大。”把无宇逮起来,去见楚灵王,楚王正要饮酒。无宇就说:“天子是经略天下,诸侯正他的封疆,这是自古以来的制度。在封略里面,哪件不是君的土地?食土的毛草,谁不是君的臣子。所以《诗经》上说:‘普天的底下没有不是王的土地,土地边上没有不是王的臣子。’天有十日,人有十等,这是下面所以侍奉上面,上面所以侍奉神的。所以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皂,皂臣舆,舆臣隶,隶臣僚,僚臣仆,仆臣台。马有圉,牛有牧,以待百事。现在有管司的人说:‘你为什么在王宫里逮人?’这样的话,到哪里才能逮捕他?周文王的法律说:‘有的逃亡人要大检查’,所以周文王得到天下。我们的先君楚文王作仆区法律说:‘隐藏赃物,这跟强盗同样罪。’所以封楚国到汝水。要从着有司所说的话,这是没有办法逮捕逃臣了。逃出去的而舍掉,这是等于没有陪台,王事不也很阙失吗?从前周武王数商纣的罪状,告诉诸侯说:‘纣是天下逋逃人集会的地方。’所以天下人全都反对他。你现在刚求诸侯,而以纣为法则,这是不可以的吧?要是拿周文王同楚文王的法律来办,盗就可以找出来了。”王就说:“把你看门的拿走吧!盗有宠幸,你不可以得。”就把无宇赦掉。
经 三月,公如楚。
传 楚子成章华之台,愿以诸侯落之。大宰薳启彊曰:“臣能得鲁侯。”薳启彊来召公,辞曰:“昔先君成公命我先大夫婴齐曰:‘吾不忘先君之好,将使衡父照临楚国,镇抚其社稷,以辑宁尔民。’婴齐受命于蜀1,奉承以来,弗敢失陨,而致诸宗祧,日我先君共王,引领北望,日月以冀,传序相授,于今四王矣2。嘉惠未至,唯襄公之辱临我丧,孤与其二三臣,悼心失图,社稷之不皇,况能怀思君德。今君若步玉趾,辱见寡君,宠灵楚国,以信蜀之役,致君之嘉惠,是寡君既受贶矣,何蜀之敢望,其先君鬼神实嘉赖之,岂唯寡君?君若不来,使臣请问行期3,寡君将承质币而见于蜀,以请先君之贶。”公将往,梦襄公祖。梓慎曰:“君不果行,襄公之适楚也,梦周公祖而行,今襄公实祖,君其不行。”子服惠伯曰:“行。先君未尝适楚,故周公祖以道之。襄公适楚矣,而祖以道君,不行何之?”三月,公如楚,郑伯劳于师之梁4,孟僖子为介,不能相仪,及楚不能答郊劳。
今注
1 蜀:蜀盟在成公二年。
2 今四王矣:四王是楚共王、楚康王、郏敖、楚灵王。
3 使臣请问行期:意思是问鲁国要同楚国开战的日期。
4 师之梁:郑国城门。
今译
楚王做成了章华的台,愿意跟诸侯共同来祭祀。太宰薳启彊说:“我可以叫鲁侯来。”薳启彊来叫鲁昭公,他的理由是说:“以前鲁国的先君成公告诉我们的先大夫婴齐说:‘我不忘了先君的要好,将派衡父到楚国来,镇抚楚国的国家,使你的人民全安宁。’婴齐在蜀这地方接到你的盟誓,以后也不敢忘掉,把成公的话告诉楚国的宗庙。我们先君共王永远向北方仰望,希望鲁国的来朝见,一直相传到现在,已经四个王子,而你的好处没有来到,只有鲁襄公到来参加我们康王丧事,我跟我们的群臣正是哀痛的时候,那时国家正在惶恐,尚能想你的德吗?现在你若能够劳步来见我们的寡君,使楚国得到恩惠,这可以证明蜀的盟誓有效,这是你的嘉礼,我们寡君也受赐不小,何必再有蜀的盟誓同样的希望,则先君的鬼神们全都很嘉奖和倚赖,岂止寡君?你要是不来,敢请问你伐楚的日期。寡君将拿着货币再见于蜀的地方,请问先君们从前的故事。”鲁昭公将要去,梦见鲁襄公祭道神。梓慎就说:“你走不成。襄公到楚国去的时候,梦见周公祭道神,方才去了。现在襄公又祖祭道神,你就不能去了。”子服惠伯说:“可以去。先君没有到楚国去过,所以周公祭道神,引着他去,襄公已经去过楚国,而祭道神,以引导你,你不去,将往哪里去?”三月,昭公到楚国去,郑伯在师之梁的城门去劳问他,孟僖子做副使,他不能相仪节,到了楚国,又不能应对楚国郊劳的事。
经 叔孙婼如齐莅盟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叔孙婼到齐国参加盟誓。
经 夏,四月,甲辰,朔,日有食之。
传 夏,四月,甲辰,朔,日有食之。晋侯问于士文伯曰:“谁将当日食?”对曰:“鲁卫恶之,卫大鲁小。”公曰:“何故?”对曰:“去卫地,如鲁地,于是有灾,鲁实受之。其大咎其卫君乎?鲁将上卿。”公曰:“《诗》所谓‘彼日而食,于何不臧’者,何也。”对曰:“不善政之谓也。国无政,不用善,则自取谪于日月之灾,故政不可不慎也,务三而已。一曰择人,二曰因民,三曰从时。”
今译
夏,四月,甲辰朔,有日食。晋平公问士文伯说:“谁对这日食有关系。”回答说:“鲁同卫有凶事,卫国灾害大,鲁国灾害小。”公问他:“什么缘故。”回答说:“先在卫国后在鲁国,于是有灾害,鲁国实在得到。最大的灾害是在卫君,鲁将有上卿受祸。”晋平公说:“《诗经》所说他那个日食为什么不好,这怎么讲?”回答说:“这是政治不好的关系。国里没有善政,不用善人,则引出日的灾害,所以政治不可以不慎重,这只在于三件事,一是选择人;二是因为人民的好处;三是顺着事时的好处。”
传 晋人来治杞田1,季孙将以成与之2,谢息3为孟孙守,不可,曰:“人有言曰:‘虽有挈缾之知,守不假器。礼也4。’夫子从君而守臣丧邑,虽吾子亦有猜焉5。”季孙曰:“君之在楚,于晋罪也。又不听晋,鲁罪重矣,晋师必至,吾无以待之,不如与之,间晋而取诸杞,吾与子桃6,成反,谁敢有之,是得二成也,鲁无忧,而孟孙益邑,子何病焉?”辞以无山,与之莱柞7,乃迁于桃。晋人为杞取成。
今注
1 晋人来治杞田:因为从前汝叔侯没有全部归还。现在乘着鲁昭公到楚国去,晋国又来要求全部归还。
2 将以成与之:成是孟孙的封邑,本来是杞田。
3 谢息:孟僖子的家臣。
4 虽有挈缾之知,守不假器,礼也:虽然为的是一个在井里汲水的小器物,看守掌管的人也不能借用给旁人。
5 虽吾子亦有猜焉:就是季孙也疑心我不忠实。
6 桃:江永说:“以桃乡与莱柞相去不远,此年应为桃乡,非桃墟。”
7 莱柞:两个山名。
今译
晋国人来治理杞国的田地,季孙想把成这个地方给他,谢息替孟孙守成,他认为不可把成给晋,他说:“以前有句话:‘虽有汲水的小器物,看守的不能够换东西。这是合礼的。’孟孙氏跟君去楚国,而我丢掉田邑,就是你也会怀疑我不忠心。”季孙说:“国君在楚国,晋国很怀恨。又不听晋国的命令,鲁国的罪状很重,晋国军队必将来伐鲁国,鲁国没有方法对待他,不如把成给他,等着有机会的时候,再从杞国拿回来,另外我给你桃这地方,将来成再回来时,谁敢占领它,这是等于得到两个成,鲁国没有忧患,而孟孙增加田邑,你又何必怕呢?”谢息说没有山,又给他莱柞两山,谢息就迁到桃这地方。晋人为杞拿到了成。
传 楚子享公于新台,使长鬣者相,好以大屈1,既而悔之,薳启彊闻之,见公,公语之。拜贺。公曰:“何贺?”对曰:“齐与晋、越欲此久矣,寡君无适与也,而传诸君。君其备御三邻,慎守宝矣,敢不贺乎?”公惧,乃反之。
今注
1 好以大屈:大屈是弓名。
今译
楚王在章华宫里头宴享鲁昭公,使长胡子的人相礼,宴享以后,就送给昭公大屈的弓,后来又后悔了。薳启彊听说这事,就谒见鲁昭公,昭公告诉他这件事情,就下拜贺喜。鲁昭公说:“你为何道贺?”回答说:“齐国晋国同越国想这弓很久了,寡君不知道给谁好,只好给你。你只好防备这三个邻居,谨慎地看守保护,我敢不贺喜吗?”昭公害怕了,就把大屈送还给楚王。
传 郑子产聘于晋,晋侯疾,韩宣子逆客,私焉,曰:“寡君寝疾于今三月矣,并走群望,有加而无瘳。今梦黄熊入于寝门,其何厉鬼也?”对曰:“以君之明,子为大政,其何厉之有?昔尧殛鲧于羽山1,其神化为黄熊以入于羽渊,实为夏郊,三代祀之。晋为盟主,其或者未之祀也乎?”韩子祀夏郊,晋侯有间,赐子产莒之二方鼎。子产为丰施归州田于韩宣子,曰:“日君以夫公孙段为能任其事,而赐之州田。今无禄早世,不获久享君德,其子弗敢有,不敢以闻于君,私致诸子。”宣子辞。子产曰:“古人有言曰:‘其父析薪,其子弗克负荷。’施将惧不能任其先人之禄,其况能任大国之赐。纵吾子为政而可,后之人若属有疆埸之言,敝邑获戾,而丰氏受其大讨。吾子取州,是免敝邑于戾,而建置丰氏也,敢以为请。”宣子受之,以告晋侯,晋侯以与宣子。宣子为初言,病有之,以易原县于乐大心。
今注
1 昔尧殛鲧于羽山:《方舆纪要》说:“郯城县东七十里,与江南赣榆县接界处有羽山,山前有羽潭,一名羽池。《左传》鲧化为黄熊。入于羽渊是也。”
今译
郑国的子产到晋国聘问,晋平公病了,韩起迎接客人,偷着问他说:“寡君已经病了三个月,到各处祈祷,病只有增加而没有减轻。现在梦见黄熊到寝门里头,这是属于哪一种厉鬼呢?”回答说:“以晋君的英明,你又掌握国家大政,这有什么厉鬼呢?从前尧的时候在羽山杀掉鲧,他的神变成了黄熊,到了羽渊里边,实为夏的祭祀,后来夏殷周三代全都祭祀他。现在晋国做盟主,或者没有祭祀罢?”韩起就祭祀鲧,晋侯的病渐渐好了,赏给子产莒国做的两个方鼎。子产因为公孙段已死,替丰施送还州田给晋大夫韩起,并且说:“从前你们晋君当那个公孙段是能担任他父亲的事情的,却赐给他州田。现在他没有福禄,早就过世了,不能久享你君的恩德,他的儿子也不敢再有这州田,但不敢上达君听,所以私下把这田给了你。”韩起就推辞,子产说:“古人有句话:‘他的父亲砍了木柴,他的儿子不能负担。’丰施将来恐怕不能承受他先人的福禄呢?况且能承受大国的赏赐吗?纵然你握政的时候是不要紧,但是后来的人,如果恰正有了疆界上的争端,那么敝邑反而要得罪,那丰氏也反而要受大讨伐了。你拿了这州田去,就是免去敝邑的罪,并且是存立丰氏的呢!所以敢来请求。”韩起便受那州田,并报告晋侯,晋侯还是给了韩起。韩起想起从前与赵文子争州田的话,现在接受州田有愧,就用州田来换乐大心的原田。
传 郑人相惊以伯有,曰:“伯有至矣。”则皆走不知所往。铸刑书之岁二月1,或梦伯有介而行,曰:“壬子,余将杀带也。明年壬寅,余又将杀段也。”及壬子,驷带卒,国人益惧。齐燕平之月,壬寅,公孙段卒,国人愈惧。其明月,子产立公孙洩2,及良止3以抚之,乃止。子大叔问其故,子产曰:“鬼有所归,乃不为厉,吾为之归也。”大叔曰:“公孙洩何为?”子产曰:“说也。为身无义而图说,从政有所反之以取媚也。不媚不信,不信,民不从也。”及子产适晋,赵景子4问焉,曰:“伯有犹能为鬼乎?”子产曰:“能。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阳曰魂5。用物精多,则魂魄强,是以有精爽至于神明。匹夫匹妇强死,其魂魄犹能冯依于人,以为淫厉,况良霄,我先君穆公之胄,子良之孙,子耳之子,敝邑之卿,从政三世矣,郑虽无腆,抑谚曰:‘蕞尔国6。’而三世执其政柄,其用物也弘矣,其取精也多矣,其族又大,所冯厚矣,而强死,能为鬼,不亦宜乎?”
今注
1 铸刑书之岁二月:在鲁昭公六年。
2 公孙洩:子孔的儿子。
3 良止:伯有的儿子。
4 赵景子:即赵成。
5 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阳曰魂:这一说是等于说人有两个魂魄,这与近代初民社会的说法完全相同。可见他的来源是很古老的。
6 蕞尔国:很小的国。
今译
郑国人大家拿伯有互相吓人,都说:“伯有来了。”便都吓得逃走,不知逃到哪里去才好。铸刑书那年的二月中,有人看见伯有着了盔甲向前走,并且说:“壬子那天,我就要杀死驷带;明年壬寅那天,我又要杀死公孙段。”到了壬子那天,驷带果然死了,国人就越发害怕;齐国和燕国讲和的那月壬寅,公孙段果然也死了,国人就更加害怕。下一月,子产便立公孙洩和良止做大夫,借以安抚他们,方才没有这等惊吓。游吉问这是什么缘故?子产说:“鬼有了归宿便不会出来作怪了,我是替他做个归宿呢!”游吉说:“那么立公孙洩又为什么呢?”子产说:“这是为解说起见,伯有本身是无义的,到立他的儿子做大夫,未免说不过去,现在要想谋算个解说,就连公孙洩一同立着,总算是法外施恩,存了诛绝的后代。行政有时应反了做去,讨人民的好,不讨他好,他便不相信你,不相信你,他们便要不服从你。”后来子产到晋国去聘问,赵成问他说:“你们的伯有还能作怪吗?”子产说:“能够的,一个人起初化生的叫作魄,既然生了魄,动着生起阳气,便叫作魂,所用各种东西的精华多了,魂魄就会强起来。所以有一种灵性,会弄得像神明一般;一般的男子女人,如果横死了,他的魂魄还能依靠在活人身上,做一种邪祟呢!况且我们的伯有是我先君穆公的后代,是子良的孙子,子耳的儿子,又是敝邑的卿,当了郑国的政权已经三代了。郑国虽不富足,不过像俗语说:‘弹子般的小国。’却有三代当了他的政权。他用着的东西,一定很大了,他汲取的精华,一定也很多了。他的宗族又大,所凭借的一定很贵重了,结局却弄成一个横死,能够作怪,不也应该吗?”
传 子皮之族饮酒无度,故马师氏与子皮氏有恶1。齐师还自燕之月,罕朔2杀罕魋3,罕朔奔晋。韩宣子问其位于子产,子产曰:“君之羁臣,苟得容以逃死,何位之敢择?卿违从大夫之位,罪人以其罪降,古之制也。朔于敝邑亚大夫也,其官马师也,获戾而逃,唯执政所寘之,得免其死,为惠大矣,又敢求位。”宣子为子产之敏也,使从嬖大夫。
今注
1 马师氏与子皮氏有恶:马师氏是公孙 的儿子罕朔,他同子皮同族。
2 罕朔:即马师氏。
3 罕魋:子皮的弟弟。
今译
子皮的族人饮酒无数量,所以罕朔之家跟子皮氏有恶感,齐国军队从燕国回来那月,罕朔杀了子皮的弟弟罕魋,罕朔逃到晋国去。韩起问子产晋国应给罕朔何种官位。子产说:“你的羁旅的臣,只能逃于死亡,还有什么位置可选择呢?卿要逃出就从大夫的位置,罪人还拿他的罪来降低,这是自古以来的制度。罕朔在我们郑国是亚大夫,他的官是马师。得到罪行而逃亡,就听你们所命的,能免掉他的死亡,这种恩惠已经很大了,还敢要求位置吗?”韩起因为子产的敏捷,叫罕朔追随在嬖大夫的位置。
经 秋,八月,戊辰,卫侯恶卒。
传 秋,八月,卫襄公卒。晋大夫言于范献子曰:“卫事晋为睦,晋不礼焉。庇其贼人,而取其地1,故诸侯贰。《诗》曰:‘ 在原,兄弟急难2。’又曰:‘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兄弟之不睦,于是乎不吊,况远人谁敢归之?今又不礼于卫之嗣,卫必叛我,是绝诸侯也。”献子以告韩宣子,宣子说,使献子如卫吊,且反戚田。卫齐恶告丧于周,且请命,王使郕简公3如卫吊,且追命襄公曰:“叔父陟恪,在我先王之左右,以佐事上帝,余敢忘高圉亚圉4。”
今注
1 庇其贼人,而取其地:庇护他的贼人孙林父,而占领卫国的田地戚。
2 在原,兄弟急难:这是《诗经·小雅》的一句诗。意思是说 在野地里,弟兄们遇见外侮全互相帮忙。
3 简公:周王的卿士。
4 余敢忘高圉亚圉:杜预说二圉是殷的诸侯,也是受殷王的追命的。(我以为他是太王以后追命的。)
今译
秋天八月,卫襄公死了。晋大夫对士鞅说:“卫国侍奉晋国最和睦,晋国不大理会它。而庇护它的贼人孙林父,又占领它的地方戚,所以诸侯全有二心。《诗经·小雅》说:‘ 鸟在平原,兄弟有急难彼此相救。’又说:‘死丧的不幸事件,兄弟宜有怀思。’兄弟的不和睦,就不吊唁,何况远路的人,谁还敢来?现在对于卫的新君又不礼貌,卫必定反叛我,这是跟诸侯断绝。”士鞅告诉韩起,韩起高兴了就派士鞅到卫国去吊唁,并且还给卫国戚的田地。卫国齐恶到周告丧,且请追命。周王派郕简公到卫国吊唁,并且追命襄公说:“叔父上天,在我先王的左右,以辅佐事上帝,我岂敢忘了高圉亚圉。”
经 九月,公至自楚。
传 九月,公至自楚,孟僖子病不能相礼,乃讲学之,苟能礼者从之。及其将死也,召其大夫曰:“礼,人之干也,无礼无以立。吾闻将有达者曰孔丘,圣人之后也,而灭于宋1,其祖弗父何以有宋而授厉公2,及正考父3,佐戴、武、宣,三命兹益共。故其鼎铭云:‘一命而偻,再命而伛,三命而俯,循墙而走,亦莫余敢侮? 于是,鬻于是,以糊余口。’其共也如是。臧孙纥有言曰:‘圣人有明德者,若不当世,其后必有达人。’今其将在孔丘乎?我若获没,必属说4与何忌5于夫子,使事之,而学礼焉,以定其位。”故孟懿子与南宫敬叔师事仲尼。仲尼曰:“能补过者,君子也。《诗》曰:‘君子是则是效6。’孟僖子可则效已矣。”
今注
1 灭于宋:孔子六代祖孔父嘉为华父督所杀,他的孙子逃到鲁国。
2 以有宋而授厉公:弗父何是宋闵公的儿子,宋厉公的哥哥,他本来应当作宋国的君,但是他让位给厉公。
3 正考父:弗父何的曾孙。
4 说:南宫敬叔。
5 何忌:孟懿子。
6 君子是则是效:这是《诗经·小雅》的一句诗。意思是说君子是能仿效的。
今译
昭公从楚国回到鲁国,孟僖子因为觉着不能相礼为耻辱,便讲求仪式,而且学习他。如果有懂得礼的人,便从他做先生。等到快要死的时候,召他属下的大夫,吩咐说:“人的有礼,好像木的有干,一个人没有礼便不能立身在世上了。我听说将有个达人叫孔丘的,他是圣人成汤的后代。他的六世祖孔父嘉被杀于宋国,他的高祖弗父何是宋闵公的长子,应当立做宋君的,却让位于厉公。到了正考父,又帮着戴公武公宣公,三次受了君命做正卿,位虽高却越发恭敬。所以考父庙中的鼎铭上说:‘初命时候,他的身容便弯一些,再命做大夫,他的身容便再弯一些,三命做正卿,他的身容便俯下了。沿了墙才走,也没有哪个敢欺侮我;吃干粥薄粥在这鼎中,聊以糊我的口。’他的谦恭竟到这般的。臧武仲有句话说:‘圣人有明德在身的,若不能当大位,他的子孙一定会有达人的。’现在恐怕就在孔丘身上罢!我如果能得到善终,一定要嘱托南宫敬叔和孟懿子给夫子,使他们从着他学了礼,稳定他的职位哩。”所以孟懿子和南宫敬叔都侍奉仲尼做先生的。仲尼说:“能补过的,便是君子。《诗经》上说:‘君子可以给人做法则,可以给他人仿效的。’像孟僖子的人,真可以给人作法则,仿效的了!”
传 单献公弃亲用羁1。
今注
1 单献公弃亲用羁:单献公是周卿士单靖公的儿子,不大用他的亲属,专门用寄客。
今译
单献公不要他的亲属专门用寄客。
经 冬,十有一月,癸未,季孙宿卒。
传 冬,十月,辛酉,襄顷之族杀献公而立成公。十一月,季武子卒,晋侯谓伯瑕1曰:“吾所问日食从矣,可常乎?”对曰:“不可,六物不同,民心不壹,事序不类,官职不则,同始异终,胡可常也?《诗》曰:‘或燕燕居息,或憔悴事国2。’其异终也如是。”公曰:“何谓六物?”对曰:“岁、时、日、月、星、辰,是谓也。”公曰:“多语寡人辰而莫同,何谓辰?”对曰:“日月之会是谓辰,故以配日。”
今注
1 伯瑕:士文伯。
2 或燕燕居息,或憔悴事国:这是《诗经·小雅》一句诗。意思是说或者在那里舒服地休息,或者劳苦地侍奉国家。
今译
冬天十月辛酉,襄顷的族人杀献公而立了他弟弟成公。十一月,季孙宿死了,晋平公对士文伯说:“我所问日食的事情已验了,可以常以此占卜吗?”回答说:“不可以,六件事物不一样,民心也不一样,事序也不相类,官职也没有一定的法则,始相同,末了就不一样,怎能常以此占卜?《诗经》上说:‘或燕燕地安居,或憔悴地忙国家事。’可见相终不太一样。”晋平公问说:“什么是六件事物?”回答说:“岁、时、日、月、星、辰就是六物。”晋平公说:“很多人对我说辰而讲得不一样,什么叫作辰?”回答说:“日月之会就是辰,所以配合日子。”
经 十有二月,癸亥,葬卫襄公。
传 卫襄公夫人姜氏无子,嬖人婤姶生孟絷,孔成子梦康叔谓己立元1,余使羁2之孙圉与史苟相之。史朝亦梦康叔谓己,余将命而子苟与孔烝 之曾孙圉相元,史朝见成子,告之梦,梦协。晋韩宣子为政,聘于诸侯之岁,婤姶生子,名之曰元,孟絷之足不良能行,孔成子以《周易》筮之曰:“元尚享卫国,主其社稷。”遇屯 。又曰:“余尚立絷,尚克嘉之。”遇屯 之比 。以示史朝,史朝曰:“元亨,又何疑焉?”成子曰:“非长之谓乎?”对曰:“康叔名之,可谓长矣,孟非人也,将不列于宗,不可谓长。且其繇曰:‘利建侯。’嗣吉何建,建非嗣也?二卦皆云。子其建之,康叔命之,二卦告之,筮袭于梦,武王所用也,弗从何为?弱足者居,侯主社稷,临祭祀,奉民人,事鬼神,从会朝,又焉得居?各以所利,不亦可乎?”故孔成子立灵公。十二月,癸亥,葬卫襄公。
今注
1 元:孟絷之弟,是卫灵公。杜预说梦时元未生。
2 羁:孔成子烝 的儿子。
今译
卫襄公的夫人姜氏没有儿子,喜欢的妾婤姶生了一个儿子叫孟絷,孔烝 梦见康叔告诉他:“可以立元为君。我叫你的曾孙圉和史朝的儿子史苟来辅佐他。”史朝也梦见康叔告诉他:“我将命令你的儿子苟跟孔烝 的曾孙圉辅佐着元。”史朝见着孔烝 告诉他的梦。他们两人的梦相同。晋国韩起掌政权,到诸侯聘问的时候,婤姶生了儿子名叫元。孟絷的脚是跛的,孔烝 拿《周易》占卜说:“元还能够享有卫国,主持他的国家。”遇见屯卦。又占卜说:“我想着立絷,希望得到允许。”遇见屯卦变到比卦,他给史朝看,史朝说:“元亨有什么可疑呢?”孔烝 说:“不是长的关系吗?”史朝说:“康叔给他的名字,可以说是长,孟絷不是正常人,将不列到宗里,不可以说是长子。并且占的卦说:‘利建侯。’长子嗣位,又何必建,建可见不是长子嗣位,两个卦全都这么说。你就立元吧,康叔给他名字,两个卦告诉他,占卜跟做梦一样,这是周武王所说的,你为什么不从他呢?不能走路的住在家里,侯是主持国家,主持祭祀,听从人民,侍奉鬼神,常去开会,又安能住在家里?各自从他的利益,这不也可以吗?”所以孔烝 立了灵公元。十二月癸亥,给卫襄公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