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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伦书卷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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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道嘉言

老聃曰: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

荀况曰:天地为大矣,不诚则不能化万物;圣人为知矣,不诚则不能化万民。夫诚者,君子之所守,而政事之本也。公生明,偏生暗。圣也者,尽伦者也;王也者,尽制者也。两尽者,足以为天下极矣。选贤良,举笃敬,兴孝悌,收孤寡,补贫穷,如是则庶人安政矣。庶人安政,然后君子安位。君人者,欲安则莫若平政爱民矣;欲荣则莫若隆礼散士矣;欲立功名,则莫若尚贤使能矣。是君人者大节也。仁眇天下,故天下莫不亲也;义眇天下,故天下莫不贵也;威眇天下,故天下莫敢敌也。以不敌之威,辅服人之道,故不战而胜,不攻而得,甲兵不劳而天下服,是知王道者也。王者之论,无德不贵,无能不官,无功不赏,无罪不罚,朝无幸臣,民无幸生,尚贤使能而等威不遗,析愿禁悍而刑罚不过。百姓晓然皆知为善于家而取赏于朝也;为不善于幽,则蒙刑于显也。夫是之谓定论。是王者之论也。足国之道,节用裕民,而善藏其余。节用以礼,裕民以政,黄轻田野之税,平关市之征,省商贾之数,罕兴力役,无夺农时,如是则国富矣。先王明礼义以一之,致忠信以爱之,尚贤使能以次之,爵服庆赏以申重之,时其事,轻其任,以调齐之,潢然兼覆之,养长之,如保赤子。若是故奸邪不作,盗贼不起,而化善者劝勉矣。君者仪也,仪正而景正,君者盘也,盘圆而水圆,君者盂也,盂方而水方,君者人。之源也。源清则流清,源浊则流浊。故有社稷者而不能爱人,不能利人,而求人亲爱于已,不可得也。谏争辅拂之人,社稷之臣也,国君之宝也,明君之所尊厚也。明主尚贤使能,而飨其盛兵者,所以禁暴除害也。故仁人之兵,所存者神,所过者化,若时雨降,莫不说喜。故为人上者,必将慎礼义,务忠信,然后可。此君人者之大本也。修其道,行其义,兴天下之同利,除天下之同害,而天下之同归也。上者,下之本也。上宣明则下治辨矣;上端诚则下愿悫矣;上公正,则下易直矣。治辨则易一,愿悫则易使,易直则易知,易一则强,易使则功,易知则明,是治之所由生也。

贾山曰:天子之尊,养三老,视孝也。立辅弼之臣者,恐骄也;置直谏之士者,恐不得闻其过也。学问至于刍尧者,求善无餍也。商人、庶人诽谤,已而攺之,从善无不听也。

贾谊曰:建久安之势,成长治之业,以承祖庙,以奉六亲,至孝也。以幸天下,以育群生,至仁也。立经陈纪,轻重同得,后可以为万世法程,虽有愚幼不肖之嗣,犹得蒙业而安,至明也。礼者禁于将然之前,而法者禁于巳然之后。庆赏以劝善,刑罚以惩恶。先王执此之政,坚如金石;行此之令,信如四时;据此之公,无私如天地。四。

为人主计者,莫如先审取舍。取舍之极定于内,而安危之萌应于外矣。以礼义治之者积礼义;以刑罚治之者积刑罚。刑罚积而民怨背,礼义积而民和亲。故世主欲民之善同,而所以使民善者或异。或道之以德教,或敺之以法令,道之以德教者,德教。洽而民气乐;敺之以法令者,法令极而民风哀。哀乐之感,祸福之应也。

董仲舒曰:王者欲有所为,宜求其端于天。天道之大者在阴阳。阳为德,阴为刑,刑主杀而德主生。是故阳常居大夏,而以生育长养为事;阴常居大冬,而积于空虚不用之处。以此见天之任德不任刑也。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正万民以正四方,四方正,远近,莫不一于正,而无有邪气奸其间者。是以阴阳调而风雨时,群生和而万民殖,诸福之物,可致之祥,莫不毕至,而王道终矣。

天者群物之袒,故徧覆包函而无陁殊;圣人法天而立道,亦溥爱而无私。王者上谨于承天意,以顺命也;下务明教化民,以成性也;正法度之宜,别上下之序,以防欲也。修此三者,而大本举矣。公孙弘曰:因能任官,则分职治;去无用之言,则事情得;不作无用之器,则赋敛省;不夺民时,不妨民力,则百姓富。有德者进,无德者退,则朝廷尊;有功者上,无功者下,则群臣逡。罚当罪,则奸邪止;赏当贤,则臣下劝。人主和德于上,百姓和合于下,故心和则气和,气和则形和,形和则声和,声和则天地之和应矣。故阴阳和,风雨时,五榖登,六畜蕃,嘉禾兴,朱草生,山不童,泽不涸,此和之至也。王吉曰:宣德流化,必自近始。朝廷不备,难以言治;左右不正,难以化远。谨选左右,审择所使。左右𫠦以正身,所使所以宣德。说苑:人君之道,清净无为,务在博爱,趋在任贤,广开耳目,以察万方。大道容众,大德容下。圣人寡为而天下理矣。夫有文无武,无以威下;有武无文,民畏不亲。文武俱行,威德乃成。既成威德,民亲以服。

明主者有三惧:一曰、处尊位而恐不闻其过;二曰、得意而恐骄,三曰闻天下之至言而恐不能行。有国者不可以不学。春秋。圣人之于天下百姓也,其犹赤子乎?饥者则食之,寒者则衣之,将之养之,育之长之,唯恐其不至于大也。圣王贵德而务施,缓刑辟而趋民时。王者盛其德而远人归,故无忧。圣王先德教而后刑罚,立荣耻而明防禁,崇礼义之节以示之,贱货利之弊以变之。有功而不赏,则善不劝;有过而不诛,则恶不惧。利之勿害,成之勿败,生之勿杀,与之勿夺,乐之勿苦,喜之勿怒,此治国之道,使民之义也,爱之而已矣。善为国者,遇民如父母之爱子,兄之爱弟,闻其饥寒为之哀,见其劳苦为之悲。贤君之治国,其政平,其吏不苛,其赋敛节,其自奉薄,不以私善害公法。赏赐不加于无功,刑罚不施于无罪,不因喜以赏,不因怒以诛,害民者有罪;进贤举过者有赏。后宫不荒,女谒不听,上无淫慝,下不阴害,不幸宫室以费财,不多观游台池以罢民,不雕文刻镂以逞耳目。官无腐蠹之藏,国无流饿之民。此贤君之治国也。将治大者不治小,成大功者不小苛。为国之道,食有劳而禄有功,使有能而赏必行,罚必当。善言进,则不善无由入矣;不进善言,则善无由入矣。明王之施德而下下也,将怀远而致近也。明君在上,下有直辞;君上好善,民无讳言。圣人重诚,敬慎所忽。德行广大而守以恭者荣,土地博裕而守以俭者安;禄位尊盛而守以卑者贵;人众兵强而守以畏者胜;聪明睿智而守以愚者益;博闻多记而守以浅者广。圣王之举事,必先谛之于谋虑,而后考之于蓍龟。上不玩兵,下不废武。圣人之治天下也,先文德而后武力。凡武之兴,为不服也,文化不攺,然后加诛。王者知所以临下而治众,则群臣畏服矣;知所以听言受事,则不蔽欺矣;知所以安利万民,则海内必定矣。道之所在,天下归之;德之所在,天下贵之;仁之所在,天下爱之;义之所在,天下畏之。明君之制,赏从重,罚从轻,食人以壮为量,事人以老为程,已节欲而听谏,敬贤而勿慢,使能而勿贱。

古者圣王既临天下,必变四时,定律历,考天文,揆时变,登灵台以望气气。圣王修礼文,设庠序,陈钟鼓,天子辟廱,诸侯泮宫,所以行德化。新序:

贤圣之君,不以禄私亲,功多者授之,不以官随爱,能当者处之。故曰察能而授官者,成功之君也。

圣人不易民而教,知者不变法而治,因民而教者,不劳而功成;据法而治者,吏习而民安之。匡衡曰:治天下,审所上而已。教化之流,非家至而人说之也。贤者在位,能者在职,朝廷崇礼,百僚敬让,道德之行,由内及外,自近者始,然后民知所法,迁善日进而不自知也。朝廷,天下之桢干也。公卿大夫相与循理恭让则民不争;好仁乐施,则下不暴;上义高节,则民兴行;宽柔和惠,则众相爱。四者,明王之所以不严而成化也。钦翼祇栗,事天之容也。温。恭敬逊,承亲之礼也;正恭严恪,临众之仪也;嘉惠和悦,飨下之颜也。举措动作,物遵其仪,故形为仁义,动为法则。

扬雄曰:天下为大,治之在道,不亦小乎?四海为远,治之在心,不亦迩乎?道之以仁,则下不相贼;莅之以廉,则下不相盗;临之以正,则下不相诈;修之以礼义,则下多德让。

诸葛亮曰: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之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之所以倾颓也。王通曰:推之以诚,则不言而信,镇之以静,则不行而谨,惟有道者能之。古之为政者,先德而后刑,故其人悦以恕,志以成道,言以宣志,诏其见王者之志乎?其恤人也周,其致用也悉,一言而天下应,一令而不可易,非仁智博达,则天明命,其孰能诏天下乎?天子必有师,然亦何常师之有?惟道所存。以天下之身,受天下之训,得天下之道,成天下之务,民不知其由也,其惟明主乎!礼其皇极之门乎?圣人所以向明而节天下也,其得中道乎?故能辨上下,定民志。张蕴古大宝箴有曰:大明无私照,至公无私亲。故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礼以禁其奢,乐以防其欲,左言而右事,出警而入跸,四时同其惨舒,三光同其得失。又曰:勿谓无知,居高听卑;勿谓何害,积小就大。又曰:勿内荒于色,勿外荒于禽,勿贵难得货,勿听亡国音。又曰:勿谓我尊而傲贤慢士,勿谓我智而拒谏矜已。又曰:众弃而后加刑,众悦而后行赏,弱其强而治其乱,伸其屈而直其枉。

陆贽曰:君人之柄在明其德威,立国之权在审。其轻重,德与威不可偏废也。舍已以从众,违欲以遵道,远密佞而亲忠直,推至诚而去逆诈。杜谗沮之路,广谏诤之门,扫求利之法,务息人之术。录片善片能,以尽群材;忘小瑕小怨,俾无弃物。国总天下之智,以助聪明;顺天下之心,以施教令。乙从义如转圜,进善如不及,推广此道,足致和平。古之圣王之居人上也,必以其心从天下之心,而不敢以天下之人从其欲。君人者,以众智为智,以众心为心,恒恐一夫不尽其心,一事不得其理,孜孜访问,唯善是求,岂但从谏弗佛而已哉?愚智兼纳,洪纤靡遗,盖之如天,容之如地。垂旒难纩而黜其聪察,匿瑕藏疾而务于包涵。不示威而人畏之如雷霆,不用明而人仰之如日月,此天子之德也。君人之道,子育为心,虽深居九重,而虑周四表;虽恒处安乐,而忧及困穷。理国化人,在于奖一善,使天下之为善者劝;罚一恶,使天下之为恶者惩。是以爵人必于朝,刑人必于市,惟恐众之不睹,事之不彰。君天下者,必以天下之心为心,而不私其心;以天下之耳目为耳目,而不私其耳目,故能通天下之志,尽天下之情。立国而不先养人,国固不立矣;养人而不先足食,人固不养矣。足食而不先备灾,食固不足矣。为官而备者,人必不赡;为人而备者,官必不穷。

韩愈曰:圣人一视而同仁,笃近而举远。一道莫大乎仁义,教莫大乎礼乐刑政,施之于天下,万物得其宜,措之于其躬,体安而气平。善医者,不视人之瘠肥,察其脉之病否而已矣。善计天下者,不视天下之安危,察其纪纲之理乱而已矣。

柳宗元曰:圣人之𫠦以立天下曰仁义。仁主恩,义主断,恩者亲之,断者宜之,而理道毕矣。圣人之道,不穷异以为神,不引天以为高,利于人,备于事,如斯而巳矣巳。

圣人之为赏罚者,非他,所以惩劝者也。赏务速而后有劝,罚务速而后有惩。圣人有制度,有法令,过则为辟。故立大中者不尚异,教人者欲其诚。

李德裕丹扆六箴,其宵衣箴曰:先王听政,昧爽以俟;鸡鸣既盈,曰出而视。伯禹大圣,寸阴为贵。光武至仁,反仄不忌。无俾姜后,独去簪珥。彤管记言,克念前志。

正服箴曰:圣人作服,法象可观。虽在宴游,尚不怀安。汲黯庄色,能正不冠;杨阜慨然,亦讥缥纨。四时所御,各有其官。非此勿服,惟辟所难。

罢献箴曰:汉文罢献,诏还𫘧骐。銮辂徐驱,焉用千里。厥后令王,亦能恭已。翟裘既焚,筒布则毁。道德惟丽,慈俭为美。不过天道,斯为至理。

纳诲箴曰:惟后纳诲,以求厥中。从善如流,乃能成功。汉𪉑沉湎,举白浮钟;魏睿侈汰,凌霄作宫。忠虽不忤,善亦不从。以规为瑱,是谓塞聪。

辨邪箴曰:居上处深,在察微萌。虽有谗慝,不能蔽明。汉之孝昭,睿过周成。上书知诈,照奸得情。燕盖既折,王猷治平。百代之后,乃流淑声。

防微箴曰:天子之孝,敬遵王度。安必思危,乃无遗虑。乱臣猖獗,非可遽数。玄服莫辨,触瑟始仆。柏谷微行,豺豕塞路。睹貌献飧,斯可戒惧。刘蕡曰:为君者,所发必正言,所履必正道,所居必正位,所近必正人。事天地以教人恭奉。宗庙以教人孝养,高年以教人弟长,字百姓以教人慈幼。欧阳修曰:为人君者,以细务而责人,专大事而独断,此致治之要术也。纳一言而可用,虽众说不得以沮之,此力行之果断也。知此二者,天下无难治矣。善为天下虑者,不敢忽于微而杜其渐也。治天下者,用人非一端,故取士非以一路。若夫知钱榖,晓刑狱,熟民事,精吏干,勤劳夙夜,以办集为功者,谓之材能之士;明于仁义礼乐,通于古今治乱,其文章论议,与之谋议,天下之事,可以决疑定策,论道经邦者,谓之儒学之臣。善用人者,必使有材者竭其力,有识者竭其谋。取士之方,必求其实,用人之术,当尽其材。人主之善驭下者,常欲闻难言之言,然后下无隐情,上无雍听,奸宄不作,祸乱不生,礼以治民,而乐以和之,德义仁恩,长养涌泽,此三代之𫠦以深于民者也。治天下在明号令,正朝廷在修纪纲,号令所行,纪纲所振,由人主有赏罚之柄也。刑者,圣人所以爱民之具也,其禁暴止杀之意,必本乎至仁。周敦颐曰:圣人在上,以仁育万民,以义正万民,心纯则贤才辅,贤才辅则天下治。纯心要矣,用贤急焉。古者圣王制礼法,修教化,三纲正,九畴叙,百姓太和,万物咸若。治天下有本,身之谓也。治天下有则,家之谓也。本必端,端本诚心而巳矣,则必善,善则和亲而巳矣。家难而天下易,家亲而天下疏也。圣人之道,仁义中正而已矣。天道行而万物顺,圣德修而万民化。

程颢曰:人主当防未萌之欲,及勿轻天下之士。君道以至诚仁爱为本,人主之学,唯当务为急,辞命非所先也。王道坦然,本乎人情,出乎礼义,若履大路而行,无复回曲。程颐曰:君道在乎稽古正学,明善恶之归,辨忠邪之分,趋道之正,又在乎君志先定。定志者,正心诚意,择善而固执之也。惟以圣人之训为必当,从,先王之治为可法而已。然天下之患,常生于忽微,而志亦戒乎渐习。故古之君出入闲燕,必有诵训箴谏之官,左右前后,无非正人,以成德业。圣人视亿兆之心犹一心者,通于理而巳。夫以一人之身,临乎天下之广,若区区自任,岂能周于万事?故自任其知者,适足为不知。唯能取天下之善,任天下之聪明,则无所不周乙。人君欲观已之施为善否,当观于民,民俗善,则政化善也。圣人养贤才,与之共天位,使之食天禄,俾施泽于天下,养贤以及万民也,养贤所以养万民也。夫居上位者,必有才德威望,为民所尊畏,则事行而众心服从。古之圣人设前旒屏树者,不欲明之尽乎隐也。王者法天道,行宽宥,施恩惠,养育兆民。人君至诚益于天下,天下之人无不至诚爱戴,以君之德泽为恩惠也。丰大之道,唯王者能致之。所有既大,其保之治之之道亦当大也。故王者之所尚至大也。人主所以有崇高之位者,盖得之于天,与天下之人共戴也,必思所以报民。古之人君,视民如伤,若保赤子,皆是报民也。治身齐家,以至平天下者,治之道也。建立治纲,分正百职,顺天时以制事,至于创制立度,尽天下之事者,治之法也。圣人治天下之道,唯此二端而已。为民立君,陁以养之也。养民之道,在爱其力,民力足则生养遂,生养遂则教化行而风俗美,故为政以民力为重也。善言治天下者,不患法度之不立,而患人材之不成。圣人修巳以敬,以安百姓,笃恭而天下平。惟上下一于恭敬,则天地自位,万物自育,气无不和,四灵何有不至。此体信达顺之道,聪明睿知皆由是出,以此事天飨帝。张载曰:天道四时行,百物生,无非至教,圣人之动,无非至德,中正然后能贯天下之道,此君子所以大居正也。

为政必身倡之,且不爱其劳,又益之以不倦,唯君子为能与时消息,顺性命,躬天德而诚行之也。能通天下之志者,为能感人心。圣人同乎人而无我,故和平天下,莫盛于感人心。

凡天下疲癃残疾,惸独鳏寡,皆吾兄弟之颠连而无告者也,于时保之,子之翼也。尊高年,所以长其长,慈孤弱,所以幼吾幼。

邵雍曰:用天下之目为目,其目无所不观矣;用天下之耳为耳,其耳无所不听矣;用天下之口为口,其口无所不言矣;用天下之心为心,其心无所不谋矣。不圣人所以能立无过之地者,以其善事乎心者也。

上好德则民用正,上好佞则民用邪。

司马光曰:王者以仁义为丽,道德为威,选贤而进之,量能而任之,成功者赏,败官者诛,此人君之职也。人君之尊,与天地同体,以刚健为德,以厚重为威,照微当如日月,发言当如雷霆。信者,人君之大宝也。国保于民,民保于信,人君之职。量材而授官,二也。度功。而加赏,二也;审罪而行罚,三也。材有短长,故官有能否;功有高下,故赏有厚薄;罪有大小,故罚有轻重。此三者,人君所当用心。天子之于万国,能褒善而黜恶,抑强而辅弱,抚服而惩违,禁暴而诛乱,然后发号施令,而四海之内莫不率从。为人君者,视天下有一事不治,以为已过,有一民失所,以为已忧。天下巳安巳治矣,犹复思将来之患而豫防之。明主谋事于始,而虑患于微,是以用力不劳,而收功甚大。

仁者,非妪煦姑息之谓也。兴教化,修政治,养百姓,利万物,此人君之仁也。国之至治,在于审官,官之得人,在于选士,士之向道,在于立教,教之归正,在于择术。继体之君,谨守祖宗成法,苟不隳之以逸欲,败之以谗谄,则世世相承,无有穷期。切直之言,非人臣之利,乃国家之福,是以人君夙夜求之,惧弗得闻。古之圣王,尊礼黄发,属任以政者,盖以更历天下之事,练习为治之体故也。天下重器也,得之至艰,守之至艰。今民有十金之产,犹以为先人所营,苦身劳志,谨而守之,不敢失坠,况于承祖宗艰难之业,奄有四海,传祚万世,可不重哉,可不慎哉!圣人当国家隆盛之时,则戒惧弥甚,故能保其令闻,永久无疆矣。凡守太平之业者,其术无他如守臣室而已。今有臣室于此,将以传之子孙,为无穷之规,则必植其堂基,壮其柱石,强其栋梁,厚其茨盖,高其垣墉,严其关键。既成,又择其子孙之良者,使谨而守之,日省月视,欹者扶之,弊者补之,如是,则亘千万年无颓坏也。夫民者,国之堂基也。礼法者,柱石也;公卿者,栋梁也;官吏者,茨盖也;将帅者,垣墉也;甲兵者,关键也。是六者,不可不朝念而夕思也。乙圣帝明王,皆消恶于未萌,弭祸于未形,天下阴被其泽,而莫知其𫠦以然也。宴安怠惰,肇荒淫之基;奇巧珍玩,发奢泰之端;甘言卑辞,启侥幸之徒;附耳屏语,开谗贼之门;不惜名器,道僭逼之源;假借威福,授陵夺之柄。凡此六者,其初甚微,朝夕狎玩,未睹其害。曰滋月益,遂至深固,比知而革之,用力百倍矣。为国家者,必先实而后文也。安国家,利百姓,仁之实也;保基绪,传子孙,孝之实也。辨贵贱,立纪纲,礼之实也。和上下,亲远近,乐之实也。决是非,明好恶,政之实也;诘奸邪,禁暴乱,刑之实也。察言行,试政事,求贤之实也。量材能,课功状,审官之实也。询安危,访治乱,纳谏之实也。选勇果,习战斗,治兵之实也。实之不存,虽文之盛美,无益也。曾巩曰:为政之要,莫如得人。百官称职,则万务咸治。黄官久于其业而后明,功久于其事而后成。乙名正然后位定,位定鸣后事举。苏轼曰:王者所宜先者德也,所宜后者刑也;所宜先者,义也,所宜后者,利也。口

圣人之治天下,宽猛相资,君臣之间,可否相济。圣人之治天下,使天下之事各当其处而不相乱;天下之人各安其分而不相躐,然后天子得优游无为而制其上。古之人君,收天下之英雄而不失其心,故天下皆争归之。得人之道在于知人,知人之法在于责实。凡举大事,必顺天心,天之所向,以之举事必成。苏辙曰:圣人欲有其富,则保之以俭,欲久其尊,则守之以谦,欲安其佚,则行之以劳,欲得其欲,则济之以无欲。圣人之为天下,不务逆人之心,人心之所向,因而顺之;人心之所去,因而废之,故天下乐从其所为。善治天下者,必明于天下之情,而后得御天下之术。胡安国曰:为国以义不以利,如以利,则上下交征,而国必危矣。举动人君之大节,贤哲量之以行藏其道,奸邪窥之以作止其恶,四邻望之以厚薄其情。故有国者必谨于礼而后动。此守身之本,保国之道也。明君以务学为急,圣学以立心为要。克谨天戒,则虽有其象而无其应,弗克畏天,灾咎之来必矣。天人一理也,万物一气也。观于阴阳寒暑之变,以察其消息盈虚,此制治于未乱,慎于微之意也。

善善而不能用,则无贵于知其善;恶恶而不能去,则无贵于知其恶。范祖禹曰:君人者,如天运于上,而四时寒暑各司其序,则不劳而万物遂矣。朝廷者,四方之极也,非至公无以绝天下之私,非至正无以止天下之邪。治天下之繁者必以至简,制天下之动者必以至静。危则惧,惧则善心生;安则泰,泰则逸心生。古者圣王正身齐家以率天下,其身不正,未有能正人者。君者,本也,民者,末也。君者,源也,民者,流也。本正则末正,源清则流清矣。是以先王之治,必反求诸已,已正则物莫不应矣。富而逸者,民之所欲也,与其所欲,去其所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明君用人而不自用,故恭已而成功。多疑之君自用而不用人,故劳心而败。事。圣人顺天理而感人心,敛天下之贤者而聚之于朝,使之施其所有以为国之有,则贤者无不得其所,而民物亦无不得其所矣。天地之有四时,百官之有六职,天下万事备尽于此,如网之在纲,裘之挈领,虽百世不可易也。明王檤天下而使之言,故国家可得而治也。天子所以制御天下者,赏善罚恶,辨是非枉直,使人各得其𫠦,物各安其分,而不相陵暴也。李侗曰:治道必以明天理,正人心,崇节义,厉廉耻为先,本末备具,可举而行,非特空言而已。胡寅曰:为天养人者,天子之职也。帝王之德,莫不本于格物致知以诚其意,正心修身以齐其家,若夫正朝廷、正百官以正万民,则自是而推之矣。黄人主必昭俭德以照临百官,清心寡欲,不殖货利,而用君子,立乎朝廷,则宠赂之门自塞矣。

人君莫大乎修身,而修身莫先于寡欲。欲诚不行,则心虚而善入,气平而理胜,动无非礼,事无不善,唐虞之治,不越此矣。

圣主忧其所当忧,然后能乐其所可乐。人君躬行于上,卿大夫表式于下,以明习人伦为要,则三代教化之实也。

君以养人为职,凡为人害者必去之。国之兴也,未有不由亲贤。自古人君待遇臣下,其礼虽一,然严威俨恪,常施于爪牙甲胄之士,以折其骄悍难使之气;柔巽谦屈,常施于林壑退藏之人,以厉其廉靖无求之节。故能驾驭人才,表正风俗。上好俭而民财丰,节力役而民力裕。

胡宏曰:圣人理天下,以万物各得其所为至极,欲拨乱兴治者,当正大纲,知大纲,然后本可正而末可定。为天下者必本于理义。理也者,天下之大体也;义也者,天下之大用也。理不可以不明,义不可以不精,理明然后纪纲可正,义精然后权衡可平。纪纲正,权衡平,则万事治,百姓服,四海同。天下有三大,大本也,大几也,大法也。大本,一心也;大几,万变也;大法,三纲也。有大本然后可以有天下;见大几然后可以取天下;行大法然后可以理天下。朱熹曰:上有信以惠于下,则下亦有信以惠于上矣。以仁为体,则无不在所爱之中,故足以长人。天下之事,其本在于一人,而一人之身,其主在于一心,故人主之心一正,则天下之事无有不正。纲纪不能以自立,必人主之心术公平正大,无偏党反侧之私,然后纲纪有所系而立。君心不能以自正,必亲贤臣,远小人,讲明义理之归,闭塞私邪之路,然后乃可得而正也。先王养民之政,道其妻子,使之养其老而恤其幼,不幸而有鳏寡孤独之人,无父母妻子之养,尤宜怜恤。

君之于民,一视同仁,凡有材能,皆使进善,则人材众多,而国赖以兴也。欲成天下之务,则必从善去恶,进贤退奸,然后可以有济。

王者知有天而畏之,言行必信,政教必立,喜怒必公,用舍必当,黜陟必明,赏罚必行,克已自新,蚤夜思省,举心动念,出言行事之际,常若皇天上帝临之在上,宗社神灵守之在傍,懔懔然不复敢使一毫私意萌于其间。民之视效在君,天之视听在民。张栻曰:德者,所以为民极也。国之所以为国者,以天序天秩,实维持之也。善政立而后。善教可行,所谓富而教之也。吕祖谦曰:人主常与慈祥笃实之人处,其所以兴起善端,淊养德性,镇其躁而消其邪,日改月化,有不在言语之间者矣。人主进德之验,他未即见,惟于谏者之言先见之。言之委曲迁就,是君德未信于人,而犹有所畏也;言之岂切侵讦,是君德已信于人,而既无所畏也。工明真德秀曰:圣人之治天下,莫不欲归吾仁,而其行则自近始,故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其序不可紊也。人君为天下民物之主,痒疴疾痛,孰非同体?故君道必主于仁,而为仁必极其至。为人君者,不以已之乐为乐,而以天下之乐为乐;不以已之忧为忧,而以天下之忧为忧。人主之心,与天地相为流通,而善恶吉凶之符,甚于影响。居中而制事者,心也,古先圣王必于此乎用力,故一心正而万事莫不正。有修德之实心,然后有修德之实事;有爱民之实心,然后有爱民之实事。未有无是心之实,而能有其事之实者也。人主以实心为善,则人自孚;以实德示民,则人自化。明君在上,既择天下英贤,委以股肱之任,而又选公清直亮之士,使为耳目之官,二者交举其职,而无阿党朋比之私,则纪纲张,治道立矣。惟人主之观人也,不以文章而以德行,不以虚誉而以实功,不以承迎已意为善,而以规弼巳过为忠。人主修德讲学,则天下安,昆虫草木亦得其所。五伦书卷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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