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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成长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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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长的时代

真宗咸平五年壬寅(1002)一岁

从皖南峄山山脚宛转北向的宛溪,经过宛陵城下,和绩溪东来的句溪合流,带着欢腾的浪花,直奔水阳镇,这时称水阳江。水阳江浪涛滚滚,过了黄池以后,再会合青弋江,直至芜湖入长江。这一大段地区,是自古以来有名的宣城郡。六朝时候,多少豪门贵族、诗人文士都愿意到宣城当一任地方长官,那时称为宣城太守,他们的主要目的,是到这里来,享受这山水的胜景。

宣城城北是一座有名的昭亭山,唐代以后,又称敬亭山。古代对于山的高度估计不够正确,一般称为“高数百丈”,是当地的主要名胜。敬亭山的山脉和城内的陵阳山相接,城下便是宛溪和句溪。宛溪因为水势宛转曲折得名,句溪也是看到溪水的回环掩映,好像篆书的“句”字,因此称为句溪。这虽是山间溪流的常事,可是正因为山水的环抱,引起人的爱慕,宣城古名宛陵,是从宛溪和陵阳山得名的。

古来的名胜,当是诗人的圣地。南齐的优秀诗人谢朓就曾做过一任宣城太守,留下不少优美的诗篇。他从当时的首都建康(今南京市)出发,心中充满无限的欢愉,有一首诗说起:

江路西南永,归流东北惊。

天际识归舟,云中辨江树。

旅思倦摇摇,孤游昔已屡。

既欢怀禄情,复协沧洲趣。

嚣尘自兹隔,赏心于此遇。

虽无玄豹姿,终隐南山雾。

——《之宣城郡出新林浦向板桥》

在宣城的时候,他的名句——

……

寒城一以眺,平楚正苍然。

……

——《宣城郡内登望》

在区区十字之中,勾勒出地区的荒寒。在另一首里——

余雪映青山,寒雾开白日。

暧暧江村见,离离海树出。

……

——《高斋视事》

更把宣城的全貌完全写出了。

唐代的大诗人李白在宣城躭待不短的时期,他爱宣城的山水,怀念古代的谢朓,留下的诗篇更多了。最有名的是他的一首五绝: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敬亭独坐》

这里写出客中的孤寂,也写出敬亭山的可爱。他还有一首五律:

江城如画里,山晚望晴空。

两水夹明镜,双桥落彩虹。

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

谁念北楼上,临风怀谢公。

——《秋登宣城谢朓北楼》

这里的两水指宛溪、句溪,双桥是宛溪上的凤凰桥、济川桥,都是隋代兴建的。谢朓在宣城有高斋,后人在这里建立北楼,又称为谢朓楼。李白《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就是在这里作的。

虽然从 5 世纪以来,宣城已经成为诗人流连之地,可是一直到 11 世纪的初年,才产生了自己的诗人。

在宛溪、句溪合流的所在,住着一户梅家,大兄梅让,表字克逊,二弟梅询,表字昌言。兄弟二人虽是一母所生,可是梅询聪明俊秀,二十六岁成了进士,以后不断地在仕途中前进。哥哥梅让,始终守着家园,有时梅询也问起哥哥,是不是愿意出仕。那时宋代,是一个官僚的乐园,一个人做了官,可以带挈他的儿子做官,官大的还可以带挈他的兄弟、侄儿,甚至门客、私人医师都做官。这是所谓门荫制,是封建统治的一种方式。可是梅让不愿意做官,梅询的这一条友爱的心肠,只好暂时搁起。

梅让娶妻束氏,夫妇和好,过着清闲的日子,可是没有子嗣。看着梅让已是四十开外的人了,束氏只得由他再娶一房张氏。这位张氏可真是一位宜男的福星,虽然第一胎没有长成,但是张氏之后一连生了五子,最大的长大以后取名尧臣,生于真宗咸平五年(1002)四月十七日。

咸平五年是宋代值得纪念的一个年份,这一年宋王朝开始衰颓的信号从地平线升起了,可是当时还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在中国历史里,宋王朝本来是一个积弱的朝代。从宋太祖起就没有胆量面对当时的民族矛盾,积极奋斗,加以克服。他把兵力消耗在对内战争方面,待得宋王朝勉强统一,已经没有对外作战的锐气。太宗即位,鼓足勇气,平定北汉以后,进军燕山,可是经过高粱河一战大败,燕云十六州继续掌握在契丹族的手中,更没有收复的希望。不过,十六州的割让,是后晋石敬瑭时代媚外的结果,宋王朝虽然没有收复什么,可是也还没有失陷什么,这个责任并不在宋王朝的肩上。

真宗是北宋第三位皇帝,他是一位平庸的人物,更不比他的伯父太祖和父亲太宗了。他的希望是在宝座上度过一些安闲舒适的生活。可是没有经过努力,哪能获得这样的生活呢?正因为他不是一位积极有为的君主,因此他就得准备接受一次又一次的打击。

第一次打击是从西边来的。现代陕北神木、榆林、横山一带,在唐末时代,由党项族在这里定居。他们的首领拓跋思恭在黄巢起义部队进占长安的时候,和唐王朝勾结,取得唐王朝的欢心,官拜检校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拜夏国公,赐姓李。姓李也好,姓拓跋也好,什么官什么爵都好,实际上他是党项族的首领,在陕北长城线上,树立自己的地盘。这个情形,通过五代,直至宋初,没有太大的变化。北宋时代,传至李继捧,这是一位比较软弱的人物,恰巧遇到宋太宗,多少还有些树立威信的兴趣,通过一些谈判,继捧入朝,献出银、夏、绥、宥四州,西边的情况,表面上是安定了。可是继捧的一位族弟李继迁领导了主张分裂的部下,重新树起独立的旗帜,同时再向契丹请求援兵。契丹看到这是牵制宋王朝的机会,立即册封继迁为夏国王,并且把义成公主许给他。宋太宗看到契丹和继迁结成同盟,随即派继捧到西边发动,赐名赵保忠。保忠已经成为宋王朝的傀儡,在西边还有什么力量可言,还凭什么打倒继迁呢!他向宋王朝保证继迁决心悔过,随时可以交出军权。宋王朝接受这个保证,随即赐继迁名为赵保吉。统治者认为保忠、保吉,西边依然是赵姓的天下。这样恰恰是古人所说的掩目捕雀,只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办法。李继捧失败了,最后剩得单枪匹马空手逃回。李继迁不管自己姓李姓赵,是继迁或是保吉,他也不管契丹王朝或是宋王朝,是战是和,是斗争或是投降,总之他抓紧一切可能抓到的机会,终于在长城边上割据银、夏、绥、宥、静五州,恢复祖先的独立状态,并加以巩固。

咸平元年(998)真宗即位,那一年决心承认继迁独立的事实,并授以定难节度使的名义,可是继迁却看清楚了宋王朝的脆弱,准备进行一次狠狠的打击。唐王朝全盛的时代,它的势力一直透过大戈壁,通向西域。甘州、肃州、瓜州、沙州,现代的张掖、酒泉、安西、敦煌这一带,久已成为中国文化的走廊。在吐蕃入侵以后,有时连长安都受到敌人的威胁,那一带定居的汉人,在烽火蔓延中,才发现自己是西陲的孤儿,这一切在流传的敦煌曲子里都可以看到。宋王朝来了,他们对于中原重新产生兴趣,宋王朝也曾表示了一定的好意,然而这都是没有血色的空言。继迁看出了这一点,决心向西扩展,拿下灵州(现代的宁夏灵武),进而截断宋王朝和河西走廊的通道,这样便可以随时鲸吞甘、肃、瓜、沙大量的人民和土地。

战争的号角响了,宋真宗和大臣们商量,假使他们还想得起河西走廊,除了接受李继迁的挑衅,为保卫西陲的人民而作战,还有什么可考虑呢?但是河西走廊太远了,何况中间还隔着凉州,正为吐蕃族潘罗支所盘踞,遮断了汴京的视线。尽管永兴军通判何亮上《安边书》,认为灵州势在必救,放弃灵州以后,西北边境要受到很大的损失,但是大臣们多主张放弃,认为保卫灵州,必须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消耗王朝的力量,去保卫一座不能坚守的孤城,是一种错误的策略。宰相李沆甚至肯定地说:“继迁不死,灵州必不可守,不如把保卫灵州的部队和当地的居民撤回,让关中居民的担子全部放下。”李沆是当时负有人望的大臣,他的这一套放弃灵州的理论使少年的真宗踌躇起来。

梅询中了进士以后,做过一任利丰监判官,一任杭州仁和县县官,这时正以著作佐郎的身份召试中书,直集贤院。他的官位不高,可是他的才能已经得到皇帝的注意。在这一次争论不决时,梅询上书请求联系吐蕃的潘罗支,由潘罗支向李继迁进军,打下夏州以后,把夏州交给潘罗支。在这个策略之下,可以不动一兵一卒,救了灵州,也消灭了李继迁,这是以蛮夷攻蛮夷,对于宋王朝没有丝毫的损失。

当然,这是怯弱,是唆使边境部族相互攻击从中取利的策略。可是这正是那个时代的产物,从保卫灵州的观点看,至少总比放弃灵州要高明一些。

真宗犹豫了一下,召见梅询,问起:“那么派谁去和潘罗支联系啊?”

梅询慷慨地说:“只要能够解除战祸,保卫灵州,一个梅询是不值得顾惜的。”

真宗一边派遣援军支援灵州,一边又考虑到历史记录里吐蕃族几次背盟的现实。经过不断的迟疑,援军没有能到达灵州,潘罗支的部族也没有能够发动,而李继迁已经在三月间攻陷灵州,不久后他把灵州改称西平府,建立了他的独立王国。从此以后,西夏的势力向西发展,终于吞没了甘、肃、瓜、沙的广大地区,连带把西北的许多部族,以及汉人在内,完全置于他的统治之下。而宋王朝则因为陕北的威胁暂告解除,重新过一段苟安的日子。真宗甚至懊恨当日没有听李沆的忠告,以致扰乱心里的宁静。两年以后,景德元年(1004)的七月,李沆病重,真宗因为这位年老的宰相垂危了,问起国家大政首先应当注意哪些问题。

“不进用浮薄喜事之人,这是首先要注意的。”李沆说。

“是哪几个?”

“梅询、曾致亮、李夷庚等都是。”

梅询是曾经获得真宗的赏识的,可是,从这一年起,他在仕途中,不断地遭到风险,始终没有获得重用。

景德元年,宋王朝和契丹的关系又突然紧张起来。宋王朝从开国那年起和契丹始终存在着敌对的状态。太宗以后,真宗咸平二年就曾和契丹发生过冲突。真宗四年、真宗六年,每年都发生过遭遇战。景德元年九月,契丹大举南下的消息传开了。朝廷大臣,有的主张南迁金陵,有的主张西迁成都,逃跑的声浪不断喊出。亏得宰相寇准坚决主张真宗亲征,迎头痛击,才稳定了这个局面。寇准是有他的一番布置的。他把河北的大军围成一个大包围圈,只待契丹深入,准备给他一个全军覆没。他要求皇帝出征,主要在于表示抗战到底的决心,振奋全军的士气。十月,真宗大本营的前锋到达澶州,即现代河南省的濮阳境内,不料大战的决定迫在眉睫的时候,真宗的决心动摇了,准备南奔金陵。寇准毅然地说:“陛下到今天,只可前进一尺,不可后退一寸,河北数十万大军日夜盼望皇帝北上,看到大驾,士气准得提高百倍。万一大驾南回,那时万众瓦解,敌人乘势突击,要想到达金陵,是千万办不到了。”

经过寇准的劝导,和殿前都指挥使高琼的坚持,真宗大驾终于跨过黄河,鼓励河北大军的军心。契丹的君主圣宗,因为在几次遭遇战中受到挫折,统军萧挞览又被宋人用床子弩射死,作战的锐气也消磨了。最后在宋使曹利用的谈判中,宋王朝和契丹王朝达成和解,称为兄弟之国,宋王朝每年给契丹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的岁币,作为和解的条件。从这一次和解的实质看,这是宋王朝在对外关系史又一次的失败,可是因为在合约中说明两朝兄弟的关系,宋王朝为兄,契丹为弟,不管契丹是不是也和汉族一样地尊重那一条长幼有序的封建伦理,至少宋王朝已经赢得了一次精神胜利,而宋朝人民除了供养皇帝和皇帝部下成千上万的大小官吏这些剥削者以外,还得再去供养皇帝不敢面对的敌人。

在和战未决的时候,真宗为了应付右侧的威胁,在准备北征的前夕,提拔太常博士谢涛以考功员外郎名义知曹州。谢涛是当时朝野知名的能臣,到任以后,随即进行准备,应付敌人的冒进,一边又截留上贡的粮食以备万一。战事解决,合约确定以后不久,谢涛也调离曹州。

真宗景德元年甲辰(1004)三岁

咸平五年,尧臣出生,景德元年,他也只有三岁,再加上宣城远在江南东路,离前方千里或数千里,不可能受到战事的影响,甚至几乎接触不到战事的消息,他对于当时的国家大事是一无所知的,可是他从十三岁起离开家庭,跟随着在任做官的叔父梅询,二十六岁结婚,娶的就是谢涛的女儿。咸平五年和景德元年这两次国家大事的直接参与者不可能不把当时的具体情况和他们自己的体会,在朝夕相处、耳濡目染的日子里,用多样的方式传达给尧臣。

关于尧臣幼年的情况,我们所知的不多,只知道他住在双溪,有时他也说:“正住句溪尾。” 长大以后,他常常怀念故乡的山水,高高的昭亭山、粼粼的溪水,都能引起他的怀念之情。他不是在诗中说过吗?

……

昭亭山苍苍,寒溪水瀁瀁。

句清宛微浑,三洲分细浪。

小艇下滩来,群鸥舞潭上。

……

——《宛陵文集》卷二十一《三十二弟寺丞归宣城因寄太守孙学士》

他的《宣州杂诗二十首》抒写了中年以后对于故乡的回忆,特别使他怀念的是鸭脚树。这种树现代称为公孙树,有时也称银杏树或白果树,松柏科落叶乔木。中国南方较多,北方较少,宋代的时候,汴京还不多见。这种树最可爱的地方,就是它那高高的姿态,从平地一直冲上,也许到两三丈,一根杈枝也没有,甚至一片树叶也看不见。两丈以外,才挺出臂膀来,一挺就是七八条或更多,这时蓊蓊郁郁地分头向上,树干还是劲直,可是在劲直里透出说不尽的气势。四五丈向上就只看到一大簇,也辨不出是干、是枝、是枯梗、是新条,只是密密的一丛。在这个场所,这棵树已经不是一棵树了,它的本身就仿佛是一座森林,在浓密到看不见天日的境界里,生长着无边无际的宝树。这种树的树叶,宋人称作鸭脚,其实更像蝴蝶,只要微风一吹,数千数万的蝴蝶,就在树上扑扑地乱飞。秋深以后,无数的黄蝴蝶,翩翩起飞,洒满了一地。树叶的清香,总是那么幽幽的一缕。落叶的气息还得浓郁一些,不像绿叶那样湿润。要是在秋风渐紧以后,踏着霜叶,在银杏树林走过,脚底下沙沙地,说不清是霜的音调,还是黄叶的音调。再嗅那浓烈的香味,哪能不使得这位青年的诗人为之神往呢!

尧臣诗中多次提到鸭脚树。他说:

……

江南有嘉树,修耸入天插。

叶如栏边迹,子剥杏中甲。

持之奉汉宫,百果不相压。

非甘复非酸,淡苦众所狎。

……

——《宛陵文集》卷四十一《鸭脚子》

高林似吴鸭,满树蹼铺铺。

结子繁黄李,炮仁莹翠珠。

神农本草阙,夏《禹贡》书无。

遂压葡萄贵,秋来遍上都。

——《宛陵文集》卷四十三《宣州杂诗》

……

鸭脚类绿李,其名因叶高。

吾乡宣城郡,每以此为劳。

种树三十年,结子防山猱。

剥核手无肤,持置宫省曹 。

——《宛陵文集》卷五十三《永叔内翰遗李太傅家新生鸭脚》

这里正看到在他幼年时期,鸭脚树给他留下的印象。

真宗祥符六年癸丑(1013)十二岁

尧臣十二岁的那一年,他的叔叔梅询正在荆湖北路转运使任上。一位在广州做官的官员邵煜病了,他的儿子听到消息,到转运使衙门请求调发驿马,往广州省亲,转运使也就轻易地批准了。在封建社会里,公私不分是常有的情况,何况省亲总还算是孝心,更应当得到额外的照顾。可是从江陵到广州,千里迢迢,跋山涉水,经不起长途劳顿,马死在路上了。马一死便得到追问,是哪一站的?是谁批准动用驿马的?最后当然要由梅询负责。经过处理,梅询被削一级,改为襄州通判 。通判是降级了,可是当时的襄州,是京西南路的首州,管得宽,邓、随、金、房、均、郢、唐七州和光化军都归襄州管辖 ,京西南路照例是由一位位高权重的人担名,其实是由通判负责的,所以实权也还不小。

调任的时候,梅询又和哥哥梅让讲起,要他做官。梅让总不愿意,最后由梅询把尧臣带去,一则尧臣早已学会作诗,跟着叔叔可以多读一些书;二则即使日后考试无名,也可从门荫这条路上搏个一官半职。尧臣离家这一年才十二岁,但是也可能是十三岁 。

真宗祥符七年甲寅(1014)十三岁

尧臣还记得他从梅询初到襄州的情况。他在诗里谈道:

昔我从仲父,三年在河内。

春游丹水上,花木弄粉黛。

人夸走马来,尽眼看没背。

薄暮半醉归,插花红簇队。

……

少年时代,生活总是美满的,尧臣在叔叔的任上,一直没有感到孤寂。从此直到他出去做官,始终跟随着梅询。

梅询在二十几岁上便发达,是一位诗人,文章也写得好,早在咸平四年,真宗便打算让他做知制诰,担负秘书厅的工作,因为宰相李沆提出杨亿,这工作给杨亿拿去了。咸平五年,在保卫灵州时,梅询冒了尖,得到安抚副使的职务 ,可是没有能到任,灵州就丢了。李沆总认为梅询轻薄,甚至在自己的最后一刹那,还要真宗切勿重用梅询。

关于梅询的为人,我们所知不多,主张保卫灵州是对的,但是他那投机冒险的作风,也在这一次活动中可以看到。欧阳修曾记起梅询在任的时候,每天清晨,总得焚香两炉,待到香气氤氲,便把两个袖管罩住香炉,好在那时人袖管长,袖口也大,因此尽可罩得,只待香气满袖,这才把袖口撮拢,升堂入座。坐定以后,两袖撒开,异香满堂。当时达官贵人之中,盛度极肥,丁谓极瘦,梅询好香,再加上窦元宾的不喜修饰,经时未尝沐浴,官场人口顺,称为“盛肥丁瘦,梅香窦臭”。

自天圣七年(1029)至庆历三年(1043)吕夷简当国,除了中断两年以外,他执掌朝政,前后十三年。11 世纪的初期,政治界中风波迭起,但是吕夷简是一位最有才干的人物。梅询后期的政治生活,主要依靠他和夷简的关系。在吕夷简和范仲淹对立的时候,相互指为朋党,梅询应当划在吕党之列。不过我们必须知道,封建时代的朋党,谈不到什么政纲政策,人和人之间,只从个人恩怨出发。我们不能根据后代政党的观念,讨论古代的朋党。

还有一位值得一提的是夏竦。宝元元年(1038)宋王朝在对西夏作战中,以夏竦判永兴军兼陕西经略安抚招讨使,担负起统帅的责任。梅询送夏竦出征,有诗一首,中间说起“亚夫金鼓从天下,韩信旌旗背水阵”。夏竦看到这首诗,特别把这一联刻石。不幸的是夏竦的出征,没有成功,最后以解除兵权而结束。庆历三年(1043)仁宗任命夏竦为枢密使,给他军政大权,引起了台谏的反对,夏竦也终于不能到任。

梅询在政治界中是一位能臣,和他接近的吕夷简、夏竦,都有他们掌握权势的一套办法,对于国家的贡献虽然不大,但是在保证个人的名位方面,各有独到之处。可是也正因为这一点,他们为清议所反对。在梅询的政治生活中,有时也不免因为私人关系而受到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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