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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丧失琉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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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岛种臣在北京,派(副使)柳原前光向总理衙门的大臣,询问两件事:(一)澳门是否中国管辖,抑由大西洋(葡萄牙)主张?(二)朝鲜诸凡政令,是否由朝鲜自主,中国向不过问?

当时“值班”的大臣毛昶熙,回答柳原前光说:(一)澳门是中国领土;(二)朝鲜受中国的册封,奉中国的正朔,是一个藩属,“但其内治外交,中国向不过问”。

柳原前光报告了副岛种臣,副岛种臣抓住了这最后的十二个字,一回国便开始了对朝鲜的侵略政策,借口说朝鲜是独立国,派遣“主战派”西乡隆盛作第一任的驻朝鲜公使,埋伏下其后中日甲午战争的导火线。

枊原前光于询问中国对澳门对朝鲜的关系之时,同时以试探的口气向毛董二人说:“台湾生番戕害琉球人民,拟遣人向生番处诘问。”毛董二人回答:“(台湾与琉球)二岛俱我属土,属土之人相杀,裁决固在于我。我恤琉人,自有措置,何预贵国事,而烦过问?”

柳原前光说:“贵国恤琉人,而不惩台番为何?”毛董二人说:“杀人者皆生番,故且置之化外,未便穷治。”柳原前光说:“生番害人,贵国舍而不治,我(国)将问罪岛人,为盟好故,使某先告”。

所谓“生番害人”,指同治十年十月十五(11月27日),有五十四名琉球渔民,因遭遇飓风漂流到台湾,被牡丹社的山胞屠杀。另有十二人脱险,被凤山县知事保护,送到台湾府府城(台南),转送福州,由闽浙总督福建巡抚资遣回国。

日本的侵略主义者(主战派)不但想藉此否认中国对琉球的宗主权,而且想进一步偷占台湾的所谓“番地”。

日本政府竟然在同治十三年三月间设置了一个“番地事务局”在长崎,派大隈重信作综理,西乡从道作“番地都督”,集合了三千三百兵与几千苦力在长崎,买了一只美国船与一只英国船,经过厦门,运到琅(恒春),于三月二十二日(5月7日)登陆。

在西乡从道的指挥之下,入侵军在十五天以后攻进牡丹社,屠杀了三十几人,烧毁该社的全部房屋,然而山胞并不屈服,继续对入侵军袭击。西乡从道退守龟山,在龟山修路筑桥,盖了一座“都督府”,又盖了一座医院。

这时候台湾尚未建省,归福建省管辖。担任闽浙总督的是李鹤年,担任福建巡抚的是王凯泰。他们对台湾均有难以兼顾之感。清廷特派当时在福州担任船政大臣的沈葆桢,率兵前往台湾“察看生番,相机筹办”。

(事前,有三个不肖的美国人入伙帮凶。一个是陆军退役将官李仙得〔le gendre〕,另外两个是陆军现役上尉瓦生〔wasson〕与海军现役中校卡瑟〔cassel〕。美国政府知道中国决心抵抗以后,下令厦门领事把李仙得逮捕,押到上海,释放;同时取消瓦生与卡瑟所请的假,召回原属部队。有几只美国轮船,贪图厚利,受包替入侵军担任输运。这几只船也被美国政府申斥而中止了受包的合同。)

沈葆桢带到台湾的兵,根据“海关报告”,截至十月初九日止,有一万零九百七十人。和这些兵同去的,有两位洋将,一位是马尾船政局正监督,曾任宁波税务司与“常捷军”发起人之一的日意格(prospergiguel),另一位是正规军官斯恭塞格(desegonsac)。

沈葆桢在布置妥帖以后,命令各番社出具不再劫杀难民的保结。他带了这些保结,与一部台湾府志,率领福建布政使潘霨与若干随员,于五月初九及十二两日亲自去龟山,在所谓“番地都督府”找西乡从道面谈。西乡说,生番是化外,不归中国管辖。潘霨翻开台湾府志给他看,上面列有各番社每年纳税的数字,跟着,又把各番社所出的不再劫杀难民的保结,给西乡看,西乡无话可说。

西乡自知兵少,不敢对沈无礼,也不敢对中国军队开火,只能放出一些谣言,说大批的日军将要开来增援。中国将计就计,做出要再调两万兵来台湾的样子;同时,说要向丹麦订购“铁甲船”,并且一本正经,很迅速地安置了台湾与福建之间的海底电线。

双方冷战了一个多月,日本派柳原前光作公使,带了国书到天津北京,要求觐见同治,不得要领,又派内务卿(内政部长)大久保利通作“全权大臣”,找总理衙门交涉,甚至提出“限五日答复”的最后通牒,虚张声势。

无耻的李仙得,竟然跟随大久保利通来,借口曾经在驻厦门领事任内,参加过同治六年清廷“剿番”的战事,企图证明番地非中国的领土。

到了九月初六,最后通牒的限期已到,而大久保利通并未下旗回国。他在初九,又去总理衙门,说不便空手而回,希望中国赔偿兵费。恭亲王说:“兵费关系国家体制,万办不到。”大久保利通说:“给二百万两,作为被难人的抚恤费,也可以。”恭亲王说:“这也太多。”大久保利通与柳原前光便在九月十六(阳历10月25日)递了一个照会,说,“交涉破裂,即行回国”,然而并不离京。

他们托英国的驻华公使威妥玛,做好做歹,出面调停。清廷根本也不想打(其实,打是对的),就糊里糊涂地答应给抚恤费十万两,收买日军所建房屋道路费四十万两,并且签署了“中日北京台事专约”三条,其中的第一条是:“日本国此次所办,原为保民义举,中国不指以为不是。”

专约的序言,也有一句“兹以台湾生番,曾将日本国属民妄为加害,日本国本意惟该番是问,遂遣兵往彼,向该生番等诘责”。

这就等于是,中国承认琉球人民是日本国的属民,琉球国为日本的藩属。日本很轻松地骗取了恭亲王等人的签字,使得中国在法理上丧失了对琉球的宗主权,此后无法保护琉球,使免于日本的奴役。

实则琉球从洪武五年(1372年)起,一直是按时入贡受封的中国藩属;虽则在万历三十七年(1609年)因日本的侵略而不得不虚与委蛇,至多只可以视作两属的藩邦而已。

琉球的中山岛,被日本改称为冲绳岛,无非是为了避免用汉文“中山”二字,而仅译“中山”二字之音。其实日本文借用汉字极多,“中山”两个字而且是日本人的姓氏之一。

日本人很聪明。把“中山岛”改称为“冲绳岛”以后,又按照冲字的日本意义(训读),用英文写成oki,绳字写成nawa。于是中山岛变成了oki-nawa,美国人与英国人、法国人等等都跟着称它为okinawa,不知不觉地承认了这是日本的老领土。

到了今天,连我们中国人也很少知道“冲绳”便是“中山”了。

李鸿章很注重“海防”,懂得保护台湾,却轻轻放弃了中国对琉球的宗主权。以日本当时的海陆兵力而论,可谓不堪一击,而清廷在派了优势兵力抵达台湾以后,偏要姑息西乡从道,结果,反而向日本赔钱。我想,慈禧太后与恭亲王及李鸿章,这三人没一个拿得出具体的一套办法,都只是因缘时会,掌握了国家的大权,白白浪费了这大权,耽误了国家。

在所有的岛国之中,琉球最对天朝得起,然而清廷却“弃之如敝屣”,不肯负些微的保护责任。

琉球之被放弃,是中国近代历史上一个最坏的“先例”。在英法联军中显过身手的巴夏礼,那时候正在日本,充任英国驻日公使,也感到十分不平。他说:“我不知道用什么话向中国道贺。我真没想到中国被人家侵略了,仍愿出钱给人家。”

《英国人在中国》的著者米契(michie)说:“这一件买卖(中日台湾事件北京专约),真是批定了中国的命运,等于是向全世界作广告,说:‘来吧!此地有一个富有的帝国,只肯送钱,不肯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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