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founding of the oxford scoratic club
就像一个踏实能干的护士来到满是病人的房屋,又如拜伦《唐璜》里的新帅来解伊斯迈之围, 1941年秋,我们的主席 (如果她不介意这么说的话)强行闯入乱作一团的讨论。这些讨论即便在战争期间,也构成了牛津大学生八分之五的夜生活。经过一些必定很快的阶段(因为我记不得它们了),我们发现,一个新社团(society)已经形成,发现它正在挑战一周聚会一次这个艰难任务,发现它实际上完成了这一任务,发现它的成员不断增加,发现无论坏天气还是狭小房间(能坐在地上亦算幸运)也不会削减聚会人数。这就是苏格拉底学会。苏格拉底劝勉人们,“论证引向哪儿,就跟随到哪儿”。 本学会之成立,就是要把他的原则应用于一个特殊论题—— 支持 与 反对 基督宗教。
值得一表的是,据我所知,此前尚无为此宗旨成立的社团。曾经有过大量明显的基督教团体——学生基督教运动(s.c.m.) 、方舟会(the ark)、 牛津大学教会联盟(o. u.c.h.) 、牛津大学跨校基督教联盟(o.i.c.c. u.) ——还曾有过大量的其他团体,科学团体和政治团体,它们即便不是表面上明显反基督教,也是骨子里反基督教。在私人对谈之中,往往足以引发基督信仰问题。这问题也会波及许多社团里的美学或哲学论争。可是一个专门致力于基督徒和不信者之冲突的竞技场,则是一个创举。单从文化视点来看,其价值就非常巨大。在大学这类人多口杂的社群之中,总有一种危险,那些思路相仿之人都会结成 小团体 ,因而他们所遇到的反对,只不过是外界传说的不堪一击的流言。驳斥缺席者轻而易举,洋洋自得的教条主义蠢蠢欲动,观点分歧因团体敌对而恶言相向。每个团体所听到的并非其他团体所说的最好的话,而是最差的。在苏格拉底学会,这一切都得到改变。在此,一个人可以为基督教辩护,无须敬虔主义(pietism) 的全部行头;也可以反对基督教,无须常见的反神周刊(anti-god weeklies)的文不对题的激进腔调(irrelevant sansculottisme )。 最次最次,我们有助于彼此变得文明。我们有时候甚至奢望,要是我们的希腊保护人 ,在看不见的角落,列席我们的聚会,他不会发觉这气氛全然陌生吧!
我们也得知,在这些杂七杂八——而且常常沉闷无趣——的人群之中,公学新毕业的英国孩子与年长的欧洲流亡学者耳鬓厮磨,几乎什么样的观点都会出现。每个人都会发现,他对其他任何人之了解何其不足。我们基督徒这方发现,怀疑论在何处发动进攻,并非一直在我们的预料之中;至于我们的对手,他们以为自己在攻击信仰(the faith),在我们看来却对信仰几乎全然无知,他们不得不做些纠正。
英国宪章中(理论上的)一个难题就是,下议院发言人本人必定是某党派的一个成员。在苏格拉底学会,也有同样难题。那些建立者,没有一刻假装中立。建立此竞技场并发动挑战的,是基督徒。因而,那些低层次(更少雅典气)的不信者(unbeliever),可能会认为整件事就是一种狡猾地——或不那么狡猾地——伪装起来的宣传。那些雅典式的不信者,倘若他要做出此等反对,就会把它付诸文字,并在苏格拉底学会内部宣读。欢迎他这样做——尽管我怀疑,他是否还会有此雅兴,假如他了解到,委员会如何不辞辛劳,搜索名人录,以发掘那些有闲心和热情来到这里并宣传其信条的睿智的无神论者。然而,说过做过这一切之后,回答此等怀疑,尚需向更深处挖掘。苏格拉底学会之诚实无欺并不在于此。我们从未声称不偏不倚(impartial)。然而论证却不偏不倚。它自身有生命。没人能够说出,它将走向哪里。我们把自己,把我们这方最薄弱处,暴露在你们的火力之下,相对于你们暴露给我们的,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更糟糕的是,我们也把自己暴露在自家射击的后坐力之下;因为,假如我的切身体验足以为凭,那么,以信仰之眼去看(to the eye of faith),有那么一阵子,没有什么教义比一个人方才成功捍卫的那个教义更晦暗不明。 此竞技场属于对战双方,你们不会最终上当;其中,你们毫无风险,而我们则投入一切。
对我们的举措(proceedings),其他人或有另样反对。他们或许会抗议说,知性讨论既不能树立也不能摧毁基督教。他们或许感到,宗教是如此圣洁(sacred),不可在公共辩论中推来推去;如此圣洁,不可谈论——或许几乎圣洁到根本不可造次的地步。显然,苏格拉底学会的基督徒不这样想。他们虽然知道,知性同意(intellectual assent)并非信仰(faith),可是他们并不相信,宗教只是“人幽居独处时所为之事”。 或者说,即便真是如此,他们也一点不在乎“宗教”,只在乎基督教。 基督教不只是一个人幽居独处所为之事,甚至也不是上帝幽居独处所为之事。基督教讲述的是,上帝降身到粗俗的历史领地(the coarse publicity of history),在这里促动(enacting)那些能够谈论且必须谈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