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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玉润著述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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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时候读《诗经》,用的读本是《毛诗郑笺》。《诗经》读完了,大部分仍是茫然。民国八九年间,在南京听王伯沆先生讲《涛经》,往往妙绪纷纶,豁然开朗。王先生讲说之余,常提到方玉润的《诗经原始》,称道不置;后来在王先生那里看到《原始》,才明白王先生的议论全是得力于方氏的书。我之知道方玉润,始于此时。民国十一年回湖南,在长沙市上得到方氏的《鸿濛室诗文集》一部。民国十四年买到《云南丛书》本的《诗经原始》。民国十七年在上海一家书铺里又见到方氏所著写好待刻的《书纬》底本,以价昂未购,后来不知流落何处。

前两年得到方氏的《鸿濛室墨刻》。今年四月在西安又看到方氏的《星烈日记汇要》刻本同日记的原稿三十余册。自己也不知道是甚么原故,同方玉润的著作会如此的有缘!

方氏著述甚多,有《鸿濛室丛书》三十六种,其见知于世是近十余年来的事。不过近人大都只称道他的《诗经原始》,而于他的生平同其他著述,很少提及。《星烈日记汇要》卷首有他自辑的年表两卷分年分月分日,记载行事甚为详尽。他的日记稿本里也有他的著述目录,并常常记有纲要。这都是研究方氏生平同著述的资料。方氏在“诗经学”同其他学问上的地位,可以让别的博雅之士去仔细评量,我只把他的著述就所知者略为叙述,这对于要知道方玉润的人,或者不无微补。

按方玉润,号友石,又号黝石,云南宝宁人。据方氏所撰《预拟坝东阡表》,他生于嘉庆十六年辛未。祖天锡,父凌瀚。凌瀚四子,长即玉润,次玉树,次玉铭,次玉筠;树、筠均早逝,玉润卒年不可考,其《预拟坝东阡表》撰于光绪六年四月,我所藏的《鸿濛室文钞》于此文后有添写的宋体字一行,开始于“亦越明年”。明年即光绪七年,是玉润最少当活到七十一岁,也许不只此数;惜无他证,只好阙疑。玉润娶雷氏,在滇中纳姬胡氏,后来服官陕西陇州,又于同治六年五月纳姬人史氏。有子思勤、思元、思濬、思桓、思极,大约俱史出;勤、元、濬、桓俱早天。

玉润在咸丰五年乙卯以前,踪迹不出云南一步。那时洪秀全据有金陵,天下不可终日。玉润生在那个时候,耳濡目染,留心于经世致用之学。到咸丰五年,遂决意赴荆楚大营投效。于是由滇而黔,由黔而蜀,由蜀而楚。先后寄食于王国才锦堂、李孟群鹤人的幕府之中;此后展转于吴头楚尾之间;总凡三入湘军,历易主人,终以所遇不合,稍停即去。(咸丰十年,曾一度入曾国藩幕,不数月,又弃去)又自安徽经湖南到广东,打算回滇,阻于兵乱,仍复北反,经河南到北京。北京小住,大约是在同治元年的时候。此后以至三年春,俱随友人寄寓于房山、大城诸县。三年夏铨选陇州,遂入潼关,十月始到陇州。自此以后,以到光绪七年,都在陇州。那时正值大乱之后,玉润防地长宁驿已焚毁净尽,不能到任,不得已只好寄寓州城。这十几年在边陲占一有名无实的冷官,他的一片用世之心至此大概是消磨净尽了。因此他在《陇上柝声集》的《自序》里说:

佐陇今八年矣。不惟廨宇全非,即人民亦多散尽;虽有实心,何存实政,况又无政可存耶?……不得已开户佣经,藉消岁月,亦间与诸生讲道论文,不过聊避素餐之诮!……

但是他的功名心并未死绝,所以《六十初度偶成》的诗里有“小有文章留宇宙,都无福命到公卿”之句,把他的心事和盘托出。看来这位先生的穷途末路,可叹亦复可怜了!玉润的暮年不甚清楚,《预拟坝东阡表》有“今拟告归,不知天命何如,人事何如”之语,疑终成虚愿。大约不是终老陇上,便就客死长安,所以他的日记稿本、藏书(我在西安曾得到他所藏的聚珍本《岭表录异》,后钤友石寓目朱文章)都散落在那里。

《鸿濛室文钞》金石文中有《方氏板茂庄田碑记》,是玉润自记其在板茂地方庄田的情形,庄田地广十余里,招佃户三十家,此外还有阿科庄田。由此看来,玉润即或不能算是一位阔公子,也可当得席厚履丰四字。万方煦的《鸿潆室文钞序》上说玉润的著作:

博大纵横无不备。虽未能纯乎中道,顾自往往俱有特识;要为不向古人颐下乞气者。先生其霸于文矣!

王柏心的《序》也以俊杰之士相称。玉润为人大概是才气纵横,抱负不凡,而又不拘小节,所以往往狎伎。在诗集中常有投桃赠芍之辞。他的学问方面实在也很广。他的《星烈日记汇要》从日记中分类选入,其中经济一门,内有治道、选举、农桑、河渠、财用、屯田、牧令、荒政、兵策九项,游艺一门则天文、地理、医药、卜筮、禄命、风鉴、书法、绘事、铁笔、音乐、枪法、骑射,无所不能。王柏心也说他的文章“犹长于论兵及形势”。“下蜀江入楚、入皖、入江右、入豫州,干诸阃帅,皆一时巨公伟人;为条上攻讨机宜,临阵指示成败”。然而玉润毕竟是一个席厚履丰出身的文人,善于放言高论,纸上谈兵。他于咸丰十年四月初二日见了左宗棠共谈时务,左氏以为“近日楚将中多朴诚士。由诚实以生智虑者其人必可大用”。玉润在日记中记了这一次的会谈,并加以批评道:“其言亦有所见。然天下才有自诚而明,亦有自明而诚者,未可以一概论。要在用之者何如耳!”

这种好高骛远的聪明人的议论,自然不为主张稳扎稳打的曾国藩所赏识。方玉润之在曾国藩幕府中不得意而去,其原因应由于此。大概说来,方玉润之为人,同王闽运所传的严咸差不多,都是那一个时代的产物,二人的不同者寿数有修短,因而造诣有深浅耳!

闲话不提,如今且一述方玉润著述的大概。玉润在同治四年的日记末了曾有鸿濛室拟著丛书目录,其书名为:

〇《太极元枢》

《易经通致评解》

〇《易卦变图说补》

《书经通致评解》

《诗经通致评解》

《礼经通致评解》

《春秋通致评解》

《四书通致评解》

《易纬新编》 太元 潜虚 太极 泰律

《书纬鸿文》

〇《诗纬所正集》 古诗 唐诗

《礼纬会通》

《史纬直削》

《历代四科名贤传》

《四科言行录》

《乾象钩元杂记》

〇《坤舆图隘新编》

〇《皇极明史卦验》

〇《运筹神机智略》

〇《平贼廿四策》

〇《中兴论》

〇《上时帅书》

〇《运筹神机守略》

〇《运筹神机战略》

〇《技艺图》

《骚坛俎豆》

〇《评点杜诗》

〇《本朝十二家诗选》 梅村 阮亭 初白 荔裳 愚山 竹坨 简斋 心馀 沤北 船山芷湾 默斋

《风雨怀人集》

〇《鸿濛室文钞》

〇《鸿濛室诗钞》

〇《星烈日记》

〇《心学日记》

〇《元学存真》

《地学存真》 峦头折衷 罗经疏补

《命学存真》

〇《相学存真》

《数学存真》

《月影鬟光录》

《评点聊斋志异》

《评点红楼梦传奇》

他在目录之后有一段按语:

右共三十六种,与在湖南所订之目微有不同;学问随时增长,故志向与年变迁也。其圈头者皆已成书。忆自壬子冬至今岁周一纪,除《卦验》一书为前所著外,已获成书廿一种,为时亦不算虚度。但不知此后岁月,可能统观所成,为宇宙添一家言否?吾辈立德言功,均已让诸他人,惟此区区之言一端,差能权操自己。倘再蹉跎,甘心暴弃,则三不朽之谓何。恐与草木同腐而已矣!乙丑元夕。

我所看到的《星烈日记》稿本,湖南部分并未及此事,故其在湖南所拟的《鸿濛室丛书》目录如何,无从知悉。今就此目而言,如《诗经原始》即不见此目,《四科言行录》至丙寅年改名为《历代四科衍绪》,《书纬鸿文》到后来大约改名为《书纬》,《诗纬所正集》则后成《唐诗纬》;大约后来还有所订正,不过三十六种的详目却已不甚可考了。今以乙丑年目为据就刻本《星烈日记汇要》,日记稿本,《鸿濛室文集》诸书,略考各书内容梗概如次。

《太极元枢》 (存否不可考)

《鸿濛室文钞》卷一《太极丛说》中收有《太极元枢总说》一篇。此书大约是玉润居大城时所写成的。《心烈日记》卷六,同治二年十一月初一日日记曾说到此书的内容:“自八月杪拟著《元枢》一书,今甫两月余亦已告成。拟分三卷:上卷言天道,中卷言儒理,下卷则天文地理旁及兵术元功。所谓率性者尚其理,修心者尚其气,制作者尚其象,卜筮者尚其占;原同而用异者也。书中一图一说,说有不尽则附以杂说。图仿易象,说法八家,杂说略似语录;汇三体而为一,则是书之创格耳。其曰《太极元枢》者,以天下万事万物,无不各有一太极在,故执太极可以为万化枢也。读古人书应天下事,必先有一主宰于心。然后可以顺应而曲当;主帝即太极也。此《元枢》一书所由作也。”

《易经通致评解》

《易卦变图说补正》 (存否不可考)

《易经通致评解》大概没有成书,《易卦变图说补正》初名《易卦变图说补》。《文钞》卷二有《易卦变图说补正序》。据《序》此书大概就武林沈氏所刊《易卦变图说》而予以补正。《序》有云:“爰依原序列图,分系传辞于下,俾知卦序有定,勿容紊乱,如此。更分卦逐解补图于后。本错综以取大象,参卦变而穷意旨。更远取诸物,近探文象,触类以旁通。不泥一象,不拘典要,唯以求合卦象者为是。虽不知于古圣序卦之意有当否也,其亦庶乎可以告无罪于汉宋诸儒者矣!”

《书经通致评解》

后来成书与否,不可考。

《诗经通致评解》

后来成书与否,不可考。

《诗经原始》二十卷 同治辛未陇东分署刊本,《云南丛书》本(今存)

《诗经原始》卷首有同治辛未小阳月朔日玉润所作《自序》,此书开雕于陇州也始于是年。按《星烈日记汇要》卷三,同治八年己巳七月初五日的日记里曾述及计划著作《诗经原始》的梗概,以为:“诗无定解,臆测者多,故较他经尤为难释。愚拟广集众说,折衷一是,留为家塾课本,名之曰《原始》,盖欲探求古人作诗本旨而原其始意也。其例先始诗首二字为题,总括全诗大旨为立一《序》,题下如《古乐府》体式而不用伪序,使读者一览而得作诗之意。次录本诗亦仿《古乐府》一解二解之例,而不用兴也比也恶套,庶全诗联属一气而章法段法又自分疏明白也。诗后乃总论作诗大旨,大约论断于小序集传之间,其余诸家亦顺及之。末乃集释名物,标明音韵。本诗之上眉有评旁有批,诗之佳处亦点亦圈,以清眉目。然后全诗可无遁义,足以沁人心脾矣!”后来的《诗经原始》,其雏型早已完成于此时了。

同治辛未刊本《诗经原始》列于《鸿濛室丛书》三十六种之三,其第一第二两种为何书,今无可考。

《礼经通致评解》

《春秋通致评解》

《四书通致评解》

以上三种后来成书与否,不可考。《星烈日记汇要》卷三至卷五有论《礼经》《春秋》以及《四书》的注甚多,玉润的宗旨,由此可以窥见大体。

《易纬新编》 太元 潜虚 太极 泰律

后来成书与否,不可考。所谓《泰律》大约即指玉润同乡葛见尧著的《泰律篇》而言。见尧生当明季,其书金正希、焦澹园、董见龙诸人俱有《序》;金正希的《序》见同治元年五月二十七日《心烈日记》中,极致推重之意。《星烈日记汇要》卷二十七音乐丁卯九月二十四日日记曾略述此书大概,以为:“古来言音乐者皆以律求音,先生独以音求律。黄钟、大吕等字,人皆以为律名,先生独援《周礼》,以为阴阳之声与五音相交洽,足以括天下之声。而开合平仄一一消埽有伦,故能挈造化于形声,吞吐阴阳,招翕元气,上而与夔龙、师旷契合无间也。……”并录其《含少论》一篇。大约以阴阳变易说乐理,与《太玄》诸书性质近似,故玉润置之于《易纬新编》之中。

《书纬鸿文》

《书纬》 (今存)

《书纬》是否即《书纬鸿文》后来的改名,今无可考。《书纬》已有成书,民国十七年,我在上海中国书店见到《书纬》写成待刻的清样,大约是四册,以价昂未购,如今不知归于谁氏。《鸿濛室文钞》收有《书纬·自叙》一篇,有云:“因即汉后诸史博稽而慎择之,纂为斯编。命名《书纬》,非敢谓上读圣经,亦将使后之王者尚论古先,善善从长,且有以见世道之隆替,惟人心可以特移,今虽不古若,而未始不可以古若也。则庶几乎帝可三而王可四,岂不盛哉!”

《诗纬所正集》 古诗 唐诗(存否不可考)

《诗纬所正集》大约只成《唐诗纬》一种,那是同治二年癸亥在大城时所写成的。全书计分为风、雅、颂三体七十二门,二十八卷,内中风体六卷,雅体二十卷,颂体二卷。《鸿濛室文钞》卷二有《唐诗纬·自序》。《心烈日记》卷一,癸亥六月初三日日记说:“何以纬名,以别于经,亦将继诸经后也。”窥方氏的意思,以为分诗为风、雅、颂三体,最为赅括,三百篇而外,无代无此三体。他打算“先从唐人编起,然后溯而上之”,庶几古今诗的渊源,可以粲然大明。同月初二日日记说:“余以风、雅、颂体分选唐诗。先成风诗六卷,中复别为二十一门:曰官词、曰闲闺、曰春情、曰秋思、曰匹耦、曰豪游、曰绮怀、曰宫怨、曰弃捐、曰惜别、曰离恨、曰寄远、曰漂泊、曰感奋、曰叹老、曰悼亡、曰孤栖、曰节烈、曰田家、曰游仙、曰感讽。”(此下尚有一大段解释。从略)七月十六日《唐诗纬》编成,又曰:“小雅三十八门:曰述怀、励志、闲适、量物、游瞩、宴集、赠答、呈献、旌扬、劝勖、寻访、游艺、技能、 遗、器用、咏史、送别、涉远、羁旅、寄怀、登临、凭吊、放歌、迁谪、退休、灾变、乱离、军戎、边塞、灵迹、异景、感事、伤怀、叙述、谴诃、谒祭、哀 、隐逸,共二十卷。自述怀至咏史,中间皆士大夫往来赠答游宴欢娱之辞,为正小雅;自送别至隐逸皆时事变迁人生愁苦之状,故为变小雅。又成大雅二卷,亦分十二门:日朝会、庙陵、德瑞、勋烈、封拜、燕飨、赉赐、侍直、游幸、巡狩、扈跸、使命。巡狩前半以上朝政清明,天下承平为正大雅;巡狩下半以后正变参半六时世为之也。唐一代诗各体咸备,独无颂诗。仅以白居易《七德舞》一章附于大雅之末,聊备其体。行当广为搜罗,以成全书。”在六月十九日的日记里曾说明唐朝一代颂体所以少之故,以为:“唐诗风体甚多颂体极少。盖其时竞尚风华,而国家又无大功德可述,故诗人略而不言。世所传者惟香山《七德舞》诸篇,亦非用于郊庙者。是风雅未已,而颂声成辍。噫!可以观世道矣!”至于何以分七十二门二十八卷,方氏在六月十八日的日记里有一段说明,以为风、雅、颂三体共七十二门,分编二十八卷。卷以象经星二十八宿,门以象月令七十二候,合之则一百成数。以人事上应天象,这是五行家的说头。

《礼纬会通》

《史纬直削》

以上二种成书与否,不可考。

《历代四科名贤传》

同治十年十一月十一日,玉润时在宿松,因阅《阙里文献考》,有慨于历代“从祀孔庙者大概多以讲道论学者为重”,孔门原以德行、言语、政事、文学四科设教,而后来只重德行,遗弃其余三项,其悖圣门初意,所以他想力矫此弊,“本夫子四科之意,收古今名臣贤儒传分类而互辑之,纂为成书,名曰《历代四科名贤录》”。这一部书大约只有一个理想,始终没有编成。

《四科言行录》

《历代四科衍绪》 (存否不可考)

《四科言行录》是否成书,不可考。按《鸿濛室文钞》卷二有《历代四科衍绪·自序》,以为:“爰即汉初以迄明季诸儒列传,摘其言行卓然可师,不离乎圣道者,分为四科,各录数则,并系鄙论其后,以为私淑孔孟之一助。是书也只崇实德,不尚虚声。故虽尝从祀庙堂,而无实行可纪者黜之,其不必定从祀庙堂而大德不逾者录之。非好异也,以为天下古今之公论固如是耳。”大约《四科言行录》一书后来定稿易名为《历代四科衍绪》,并且已有成稿了。

《乾象钩元杂记》

成书与否,不可考。

《坤舆图隘新编》 (存否不可考)

此书成于同治四年乙丑,玉润在这一年三月初八日的《心烈日记》里曾记到此书的大概说:“余旧有《江淮筹备要编》一书,然仅为江淮言耳。后足迹渐广,所历关隘尤多,因并图之。自客臈中旬至今凡三阅月合之旧图,共获图六十,编为二卷。其未图而无紧要者尚二三十图,俟有所获再为续编。虽未能编览寰区,而为战守所必争者因已十得三四。名曰《坤舆图隘新编》,亦举其隘者而图之耳。”

《皇极明史卦验》 (存否不可考)

《探元录》

《酌经录》

咸丰十年九月十一日的《星烈日记》里曾提及这三部书,以为:“余初在滇有志讲学而苦无同志,故著《探元录》《酌经录》《明史卦验》诸书。后此事遂废。《明史卦验》虽亦成书,而未能校订,《探元》《酌经》则尚未成编。”《星烈日记汇要》卷三癸亥九月十六日日记曾摘录《酌经录》中关于《书经》语数则,可见此书一斑。其他二书不可考。

《运筹神机智略》 (存否不可考)

《平贼廿四策》 (今存)

《中兴论》 (今存)

《上时帅书》 (今存)

《运筹神机守略》 (存否不可考)

《运筹神机战略》 (存否不可考)

《技艺图》 (存否不可考)

《智略》《守略》《战略》三书而外还有《艺略》,总名《运筹神机》,《艺略》大约后来括入《战略》之中,故乙丑目录不载。《运筹神机》一书当是玉润在云南时所著,同治十年入曾国藩幕,曾以呈览。曾国藩有一篇《序》甚为称赏,说:“《运筹神机》一书精力毕萃。《战略》《守略》《艺略》三编虽多辑古人之说,而自具经纬,别立条目,即一器一技亦必绘画分明。至《智略》一编,则窥天地之奥,识鬼神之情,冥心孤往,所得独多。”《运筹神机》一书至今存否不可知。《平贼廿四策》《中兴论》《上时帅书》三篇今俱存《鸿濛室文钞》中。《平贼廿四策》作于咸丰六年,时在李孟群幕府,那时清军围攻武汉正紧之时,咸丰八年玉润去安徽,在弋县小住,又加修改,由其门人李嘉乐诸人为之付刊。二十四策为:废幕府以重兵权、扼险要以争地利、破资格以守才能、慎召募以选精兵、习战阵以精纪律、炼技艺以充胆量、明赏罚以示无私、和将士以期共济、增水军以遏贼势、调滇弩以助兵威、定征期以收勇效、治贸易以绝奸细、广屯粮以济军饷、重五金以纾国用、办游勇以除残害、严关隘以禁横行、悬重赏以求行间、宽胁从以分贼势、修备御以守城池、筑村堡以防土寇、联保甲以清户口、练乡兵以保民命、选守令以重司牧、砭人心以复元气。玉润亲历行间,以见闻作根据而成此廿四策,这于研究太平天国一代的史事不无可以裨益之处。《中兴论》成于同治元年,寓居房山之时。玉润在此论引首云:“壬戌孟冬寓房署,时畿南贼势甚张,江淮诸军尚少捷音,征西大帅束手无策。兴言时事,曷胜浩叹。乃为是论。”此论所言为讨贼、求贤、理财三大端,于讨贼主统一指挥权,于求贤主仿孔门四科以立取士之方,理财主生发储聚量度撙节核实变也。《上时帅书》中上曾国藩者三,曰论学、曰论用人、曰论天下大局,与董子中一书。

《骚坛俎豆》

《评点杜诗》 (存否不可考)

《本朝十二家诗选》 梅村 阮亭 初白 荔裳 愚山 竹坨 简斋 心馀 沤北 船山 芷湾 默斋(存否不可考)

《风雨怀人集》

以上四种,除《评点杜诗》《十二家诗选》玉润自云成书外,其余俱不可考。即所谓成书之二种也不甚可考,《星烈日记汇要》卷十一至卷二十二悉论韵语,玉润对于杜老同清代十二家的评论,于此可以窥见一斑。

《鸿濛室文钞》 (今存)

《鸿濛室诗钞》 (今存)

《文钞》为《鸿濛室丛书》的第二十八种,《诗钞》为《丛书》的第二十七种。《文钞》第一集收有《太极丛说》,《著述并言》,《当今名将传》(多隆阿、王鑫、李孟群、王国才),《鸿濛室金石文》,《中兴论》,《上时帅书》;第二集即《平贼二十四策》。《诗钞》前集咸丰辛酉春刊于长沙,后集同治甲戌夏刊于陇州,一共是二十卷。卷一至卷四为《俯仰集》,都是道光十年到咸丰三年的诗;卷五为《问天集》,是咸丰四年到五年的诗;都是未出云南以前所作。卷六为《侨襟集》,出云南以后作。卷七为《江汉从军集》,咸丰五年到七年在李孟群幕府时所作。卷八为《皖豫从军集》,自咸丰七年离开李孟群幕府辗转于安徽、河南之间所作。卷九为《渡江集》,咸丰八年合肥城陷以后,流转以至光州所作。卷十为《暂息集》,寓光州作。卷十一为《浮湘集》,咸丰九年到长沙以后再入湘军幕所作。卷十二为《桃花潭集》,咸丰十年离曾国藩幕府以后又入湘军复行辞去寓于宿州所作。卷十三为《湘帆再转集》,咸丰十一年从湘入粤拟回云南作所。卷十四为《望洋集》,咸丰十一年留粤时所作。卷十五、卷十六为《北辙集》,从粤入京作。卷十七为《房山集》,咸丰十一年至同治元年随杨卜臣寓房山作。卷十八为《平舒集》,同治二年至三年春随杨卜臣寓下城作。卷十九为《入关集》,同治三年入陕西作。卷二十为《陇上柝声集》,同治三年至十三年佐陇州时所作。光绪以后的诗,似乎都未收入。

《星烈日记》 (残存一部分)

《心学日记》 (残存一部分)

《星烈日记汇要》 (今存)

光绪元年冬玉润在《星烈日记汇要》的《自序》上说:“乙卯五月出滇,迄今廿有一载,透日所记积二百余卷,不下七千余条。”这所谓二百余卷大约总括《星烈日记》与《心学日记》而言。我今年在西安所见的玉润日记原稿共三十五册,今归国立北平图书馆,恐还不到原来十分之一。在这三十五册中一大部分是属于所谓《星烈日记》,凡二十七册,又一小部分是属于所谓《心学日记》,凡八册。“星烈”“心学”(亦作“心烈”,果何所取义,今不之知)二书不知原本若干卷,《星烈日记》今存卷十至卷十三凡四册(咸丰六年二月初一日至五月二十九日),卷二十至卷二十六凡四册(咸丰六年十二月初一日至七年五月三十日),卷六十一至一百凡十九册(咸丰十年闰三月初一日至同治二年五月三十日)。《心学日记》今存卷一至卷二十四凡八册(同治二年六月初一日至同治四年五月)。《星烈日记汇要》卷首有乙卯后从军江淮及游历南北年月日表,以此对勘北平图书馆藏日记原稿,其存佚各卷,可以一目了然。到光绪元年,玉润遂将两种日记“分门择要另汇成册,用备参稽”,是为《星烈日记汇要》,为《鸿濛室丛书》的第三十六种,凡四十二卷,而《汇要》之开雕于陇东分署则始于同治十二年夏天。玉润的日记范围正当咸丰五年至光绪元年太平天国由极盛而至于灭亡之际。他曾三入湘军,历游南北,有许多大战他都亲历其境(如清军之围攻武汉,宿松之战等),并且亲预攻守的谋划,日记中记载甚详,对于并时将帅据其见闻,常有批评之处。所以研究太平天国一代的史事,这部日记中当有不少异闻佚事可供我们参考。可惜日记原本缺失过多,其中如武汉之战、宿松之战的日记现今都只存一半,实是一大憾事。然而一鳞片羽,还是不无可采之处。如咸丰六年日记所说围攻武汉时战殁于汉阳的李奉贞的事迹,他书所纪即无如此之有声有色,本末备具。杨秀清劝围攻武汉诸清军将帅书的梗概也见于咸丰六年四月十一日的《星烈日记》之中。同月十三日日记又系有李孟群《鹤唳篇》中所载道光二十七年十二月桂平生员王大作等告发冯云山案一禀,以及冯云山呈诉府控府批同贾县令详文。这都是研究太平天国史事的好材料!

《元学存真》 (存否不可考)

《地学存真》 峦头折衷 罗经疏补

《命学存真》

《相学存真》 (存否不可考)

《数学存真》

据乙丑拟目,《元学存真》《相学存真》两种玉润已有成书,其稿存否,今不可知。《星烈日记汇要》卷二十三至卷二十五,汇录日记中论天文、地理、医药、卜筮、禄命、风鉴诸项,玉润在这一方面的言论,可见一斑。

《月影鬟光录》 (存否不可考)

据乙丑拟目,玉润此书已有成稿,今存否不可知。所谓《月影鬟光录》果是何书,如今无从知悉,咸丰十一年二月廿七日的《星烈日记》卷七十二及同治四年正月廿六的《心烈日记》卷二十都提到此书,大约总是一种言情绮丽之作。

《评点聊斋志异》

《评点红楼梦传奇》 (存否不可考)

《评点聊斋志异》,据乙丑拟目并未成书,《评点红楼梦》已成。玉润对于《聊斋志异》和《红楼梦》的见解,在咸丰十年十二月二十八日的《星烈日记》(丑七十)中曾发挥一二,可以参看。意思平平,无甚可喜之论。

《鸿濛室墨刻》 (今存)

《鸿濛室墨刻》成于光绪五年,故不见乙丑拟目。《墨刻》之末有玉润的识语:“以上杂临历代钟鼎彝器款识共十八页,既无伦次,复乏考据,只取章法长短参差配合便于书写屏册而已。识者谅诸!”玉润于郑板桥的字最为心折,取法乎下,我们真的只有原谅他!

以上所采玉润著作共得四十三种。乙丑以后一定另有增订,惜无可考只好分别著录为上。

我在上面已经说到方氏同曾国藩见解不合因此托故辞去。关于这一点玉润自己也知道,他在咸丰十年九月十四日的《星烈日记》里曾记有一段作学论而未成的话:

讲乐自朱子后道已大略,元明以来学者或出或入,皆不能出其范围。本朝考据家乃欲拔其帜而树以己帜,庸可得乎?姚姬传出,调停于义理、考据、词章三者之间,近代学者翕然从之,盖亦善于立教也。唯河洛一传,未有所归,故余欲引其端,以与天下学人推阐其教;而名誉既残,学术尤陋,谁能信之!当今道学唯涤帅是归,乃先拟此篇,冀求订正。然涤帅所学,务求实践,一切高深之论,在所弗尚。此篇虽出,恐亦在摈斥之列。而当今讲学,舍涤帅更无从质正,奈何奈何!

在玉润《上曾涤帅论学书》中曾讲到他的怀抱。他以妇:“河洛蕴蓄虽精,而其大要则不过理、气、象、数四者而已。”他颇有志于阐发此学,“纂泰古以来性道之书符乎河洛者萃为一编,分别理、气、象、数四端,以阐夫子不言之道,为聪明颖悟者启其机而导之窍,庶使其自明而诚,有所从入不致昧厥旨归也”。玉润分入道的方法为三,曰颖悟、曰讨论、曰实践。讨论实践,俱是自明而诚;颖悟则是自诚而明。换一句话说,所谓自明而诚即是注重经验,由经验以归纳出原理来;自诚而明则是注重形而上的探讨,由形而上的认识以来印证世间经验。玉润以颖悟为入道的最高着手方法,又以河图洛书为即夫子不言之道。他所说的河洛之学,全是一派阴阳五行家的话头。他也知道曾国藩的主张是“以义理为质,躬行是励。守程朱之绳墨,参马郑之宏通,折衷姬传,私淑望溪,又将以所学范围天下,胥归实践,而一切高深神奇之论,在所弗尚”,同自己的路数不对。但是那时候除去曾氏以外,别无出路,所以玉润仍然希望,“泰山不以其高而忘丘垤,大海不以其深而遗细流”。曾国藩的日记里曾记到玉润,而并未加评语,推想起来,大约对于玉润颇欲予以挫折,玉润狂简成性不能忍受,便绝裾而去了。

在陇州时,玉润曾仿宋朝胡瑗的办法,列举四科学程以告学生。他分四科为性道、经济、文学、游艺四斋。玉润颇不以颜习斋为然,而四科学程似与习斋约略相同。不过习斋注重实行,而玉润之四科仍以口耳之学为主,注重书本上的知识,尤其是《太极通书》《西铭》《正蒙》《皇极经世》一类缥渺玄虚的书的研讨。这去习斋未免太远了!

民国二十二年十一月十四日作

(见《文学季刊》创刊号页三三〇—三四〇,

一九三四年一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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