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庸衍义原序》
臣闻言,帝王之学者必本于道,言帝王之道者必达于治。然一以孔氏为宗,孔氏,道之大成也。虽厄于治,而学道以图治者,非尊孔则绌孔。道之传,得其宗者曰曾子,述《大学》,言天下之治必本道而学也;曾子之传,得其宗者曰子思,作《中庸》,言天下之学必达道而治也。体用一原,而师门之说、家教之绪,莫有轩轾焉者,其示孔道之宗防一也。
圣远言微,经焚而说凿以杂。宋仁宗时,王尧臣及第,赐《中庸》篇;吕臻及第,赐《大学》篇,始掇取于载记中。至大儒程颢及程颐,尊信之,简编循次,趣向有归。朱熹集说章句,别为《或问》,自谓平生心力尽在二书,而孔、曾之道益明。真德秀衍《大学》义,而程、朱之说大备。
臣自知学,每惜《中庸》尚或缺义,窃有志焉。幸厕仕籍,近三十年,而立朝才逾一考,恒以痛戚罪遣,屏居放废,弗之能就。往者以礼文罪案,奉诏逮治,系狱凡三年。自计一旦奄忽,竟赍志以没,省愆余息,谬有绎思,则拥被默稿,片纸蝇书,纳败絮中。既而有死灰复燃之惧,欲毁之。今幸生戍辽海,而随行无典籍,边士家亦罕得借本。赖二三友朋,腹笥维富,时就谘质,缉旧思闻,漫次成录,曰《中庸衍义》。
臣惟孔氏之道,至宋而明,亦至宋而厄,厄而复明,固其理也。程颐明是道者,入道学之禁,至刻党碑及禁解,吕大防列本朝事以进,皆祖宗家法,禁始于变法故也。朱熹明是道者,入伪学之禁,至毁书板及禁解,真德秀衍《大学》义以进,皆圣贤成法,禁始于嫉贤故也。
呜呼!臣不得已而以言事君,二者备矣。人君而比类属思,覆视于册,有相发焉,必曰:“古之圣贤则然,吾弗慕圣贤而何学焉?必曰:“吾之祖宗则然,吾弗率祖宗而何学焉?” 如是而有弗即于道,弗底于治,弗尊于孔氏者,未之有也。
故臣不揣荒陋,僭有是编。纲目虽具,义例罔修,摛经摘史,列传注论断,而折衷以圣祖文皇之懿训,盖窃比于德秀之书,而附益以大防之义也。伏愧病与老乘,惧弗终业,搜剔挂漏,莫副初心。然以畎亩余忠,兵戎偶暇,犬马一得之愚,附录谨藏敝箧,尚望圣恩终贷解禁,生还将昧死以献焉。
臣良胜惶恐顿首谨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