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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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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中庸衍义》卷三     明 夏良胜 撰

脩道之教之义【立教之本 敷教之则 垂教之典章 教之风 尊教之制 异教之流】

《泰》象曰:“天地交泰,后以财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

程颐曰:“民之生,必赖君为之法制,以教率辅翼之,乃得遂其养,是左右之也。”

臣良胜曰:“天以资始,覆物也;地以资生,载物也。天地交而后生人与物,其生生而不息者,即天地之所以泰也。然生人而不能使人人各得其愿,生物而不能使物物各得其所,故又生圣后为人物之主,创为法制,过者抑之,不及者引之,极财成之道,得辅相之宜,教之大行,而人遂其生养,礼义之正,物全其形色变化之常,天地之泰于是乎有成矣。是则惟天地之泰而后有圣后之生,有圣后之教而后成天地之泰。天地有常生,而圣后不世出,此雍熙泰和之世,必千载而后有奇逢也。”

《观》彖曰:“观天之神道,而四时不忒,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矣。”

程颐曰:“天道至神,故运行四时,化育万物,无有差忒。至神之道,莫可名言,惟圣人默契,体其妙用,设为政教,故天下之人涵泳其德,而不知其功,鼓舞其化,而莫测其用,自然仰观而戴服,故曰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矣。”

《泰誓》曰:“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师,惟其克相上帝,宠绥四方。”

蔡沈曰:“天助下民,为之君以长之,为之师以教之,君师者,惟其能左右上帝,以宠安天下也。”

《顾命》曰:“昔君文王、武王,宣重光,奠丽,陈教则肄,肄不违,用克达殷,集大命。”

蔡沈曰:“武王宣布重明之德,定民所依,陈列教条,则民皆服习而不违,天下化之,用能达于殷邦,而集大命于周也。”

臣良胜曰:“人君,万化之本也。本正而天下从之,武王陈列教条,天下服之而化者,以能宣重光之德,而又以奠民所依,则凡所以为教者,无非一顺乎人心也。民犹水也,善布令者,有若流水,顺则行尔。管仲持此,犹足以治齐也。使有逆民之令,若壅水而决之者,所伤不既多乎?”

《洪范》曰:“皇建其有极,敛时五福,用敷锡厥庶民。”

蔡沈曰:“极,犹北极之极,至极之义,标准之名,中立而四方之所取正焉者也。言人君当尽人伦之至,语父子,则极其亲,而天下之为父子者于此取则焉;语夫妇,则极其别,而天下之为夫妇者于此取则焉;语兄弟,则极其爱,而天下之为兄弟者于此取则焉;以至一事一物之接,一言一动之发,无不极其义理之当然,而无一毫过不及之差,则极建矣。极者,福之本;福者,极之效应。极之所建,福之所集也。人君集福于上,非厚其身而已,用敷其福以与庶民,使人人观感而化,所谓敷锡也。当时之民,亦皆拱君之极,与之保守,不敢失坠,所谓锡保也。言皇极君民所以相与者如此也。”

臣良胜曰:“帝王之教,所以立人极也。本诸身,征诸庶民,必若箕子陈于武王之极,所谓自建其极也。武王所以宣重光之德,重民五教,以成垂拱之治,得于箕子者深矣。”

《王制》曰:“无旷土,无游民,食节事时,民咸安其居,乐事劝功,尊君亲上,然后兴学。”

刘安世曰:“富而后教,理势当然。若救死恐不赡,则必疾视其上,而欲与偕亡矣,虽欲兴学,其可得乎?”

子适卫,冉有仆。子曰:“庶矣哉!” 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 曰:“富之。” 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

朱熹曰:“庶而不富,则民生不遂,故必制田里,薄赋敛,以富之;富而不克,(此处补充‘克’字,应为‘富而不克教’,与前文对应)则近于禽兽,故必立学校,明礼义,以教之。”

臣良胜曰:“帝王施为气象,自有次第,必庶而后能富,必富而后能教,不可袭取而强为,不能倒行而逆施也。若汉武兵戈土木,神仙逸游,耗费无纪,则刻民算商,无所不至,天下丧其乐生之志,顾曰欲效唐虞之治,不亦末乎?”

《孔子闲居》曰:“天有四时,春夏秋冬,风雨霜露,无非教也;地载神气,神气风霆,风霆流形,庶物露生,无非教也。”

陈澔曰:“春夏之启,秋冬之闭,风雨之发生,霜露之肃杀,无非天道至公之教也。载,犹承也。由神气之变化至风霆之显设,顺承天施,故能发育群品。形,犹迹也。流行所以运造化之迹,而庶物因之以生,此地道至公之教也。圣人之至德与天道之至教均一无私而已。”

《坊记》子曰:“上酌民言,则下顺;上不酌民言,则犯也;下不天上施,则乱也。”

陈澔曰:“上酌民言,谓人君将施政教,必斟酌挹取乎舆论之可否,如此,则政教所施,民尊戴之如天所降下者矣,否则,民必违犯也。民不顺应上之所施,则悖慢之乱作矣。”

臣良胜曰:“天地生斯民,立君以为司牧者,正欲其有以教之也。天地至公也,民心亦至公也。人君立教,有若天地之公,而合民心之公,如此,而有教化不行者,无是理也。”

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

朱熹曰:“王者,谓圣人受命而兴,三十年为一世,仁,谓教化浃也。”

或问:“三年必世,迟速不同,何也?”

程颐曰:“三年有成,谓法度纪纲有成,而化行也。渐民以仁,摩民以义,使之浃于肌肤,沦于骨髓,而后礼乐可兴,此非积久何以能致?”

孟子曰:“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也。善政,民畏之;善教,民爱之;善政,得民财;善教,得民心。”

朱熹曰:“政,谓法制禁令,有以制其外;教,谓道德齐礼,所以格其心。得民财者,百姓足,君孰与不足也;得民心者,不遗其亲,不后其君也。”

董仲舒曰:“夫万民之趋利也,如水之走下,不以教化堤防之,不能止也。古之王者,明于此,故南面而治天下,莫不以教化为大务。”

臣良胜曰:“古之言教者,尽吾所当然也。至孟子,则将责效于得民矣;古之成教,将以纳民于大道也。至董子,则徒以防止其趋利矣。世道日下,人心日偷,立教惇古,深有望于圣明之治者。刘向曰:‘圣人不易民而治也。’臣何敢厚诬于斯世哉?”

丙午岁三月,圣祖语太史令刘基、起居注王祎曰:“丧乱之后,法度纵弛,当在更张,使纲纪正而条目举,其要在明义理,正人心,厚风俗,以为之本。” 祎对曰:“昔汤正桀之乱,而修人纪;武王正纣之乱,而叙彝伦。主上之言,诚吻合于前古也。”

臣良胜曰:“古之教者一也,后之教者二也。一则本而二则末也。古之教者义也,后之教者利也。义以立身,利以干禄也。古之教者行也,今之教者文也。行以厚伦理,文以工词章也。议者恒谓后之人不及古之人者,其所以学者异,由其所以教者异也。圣祖洞视往古,以淑来今,一以明义理,正人心,厚风俗,为教之本,真与成汤之修人纪,武王之叙彝伦者同一揆也。商之教行,遂衍七王之泽,深入人心;周历三世,人犹思商,君子谓在周目之以叛民,在商不失为义士。周之教行,深仁厚泽,历五霸七雄,而一假尊周,尚足以召号天下,卒延八百年之祚。由是观之,则圣祖之所以垂休有本,延泽无疆,盖肇基于此矣。”

右衍立教之本

《舜典》曰:“契,百姓不亲,五品不逊,汝作司徒,敬敷五教,在宽。”

蔡沈曰:“五者之理,出于人心之本然,非有强而后能者。自其拘于气禀之偏,溺于物欲之蔽,始有昧于其理,而不相亲爱、不相逊顺者。舜因禹之让,而又申命契为司徒,使其敬以敷教,而宽裕以待之,使其优游浸渍,以渐而入,则其天性之真,自然呈露,不能自已,而无无耻之患矣。”

臣良胜曰:“唐虞之时,人人有君子之风,比屋有可封之俗,何以有不亲不逊者?盖民性虽善,而未有所教,则固不能尽协于中。故百姓容有不亲睦者,非有暴戾争夺之习也;五品容有不逊顺者,非有叛伦背逆之事也。然而圣人欲不使一人不归于善也,故设典教之官,又示之以施教之则,必敬一以启其衷,宽裕以责其成,民日迁善而不自知矣。”

帝曰:“夔,命汝典乐,教胄子,直而温,宽而栗,刚而无虐,简而无傲。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八音克谐,无相夺伦。”

臣良胜曰:“教百姓而属之司徒,欲其逊于五品之伦,本之于养也;教胄子而属之典乐,欲其和于九德之行,成之于乐也。胄子者,自天子以至公卿大夫之嫡子,其养无累,其教有素,不若百姓有不亲逊于人伦者。但养成中和之德,使异日施之天下国家者有具尔。”

《孟子》曰:“人之有道也,饱食暖衣,逸居而无教,则近于禽兽。圣人有忧之,使契为司徒,教以人伦: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放勋曰:‘劳之来之,匡之直之,辅之翼之,使自得之,又从而振德之。’”

朱熹曰:“人之有道,言其皆有秉彝之性也。然无教,则亦放逸怠惰而失之。故圣人设官而教以人伦,亦因其固有者而导之尔。《书》曰:‘天叙有典,自我五典五惇哉。’此之谓也。放勋,本史臣赞尧之词,孟子因以为尧号也。德,犹惠也。尧言劳者劳之,来者来之,邪者正之,枉者直之,辅以立之,翼以行之,使自得其性矣,又从而提撕警觉以加惠焉,不使其放逸怠惰而或失之,盖命契之词也。”

《孟子》曰:“设为庠序学校以教之。庠者,养也;校者,教也;序者,射也。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学则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伦也。人伦明于上,小民亲于下。”

朱熹曰:“庠以养老为义,序以习射为义,校以教民为义,皆乡学也。学,国学也。共之,无异名也。伦,序也。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此人之大伦也。庠序学校皆以明此而已。”

《祭义》曰:“立爱自亲始,教民睦也;立敬自长始,教民顺也。教以慈睦,而民贵有亲;教以敬长,而民贵用命。孝以事亲,顺以听命,错诸天下,无所不行。”

陈澔曰:“君自爱其亲,以教民睦,则民皆贵于有亲;自敬其长,以教民顺,则民皆贵于用上命。爱敬尽于事亲敬长,而德教加于百姓,举而措之而已。”

《王制》曰:“乐正崇四术,立四教,顺先王诗书礼乐以造士。春秋教以礼乐,冬夏教以诗书。”

陈澔曰:“此言国学教国子、民俊及取贤才之法。乐正掌其教,司马则掌选法也。术者,道路之名,诗书礼乐四者之教,乃入德之路,故言术也。古人之教,虽曰四时各有所习,其实亦未必截然弃彼而习此,恐亦互言耳,非春秋不可教诗书,冬夏不可教礼乐也。”

《周礼・大司徒》以乡三物教万民,而宾兴之。一曰六德:知、仁、圣、义、中、和;二曰六行:孝、友、睦、姻、任、恤;三曰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臣良胜曰:“二帝三王所以教者,叙五品,和九德,立爱敬,皆以敦本善俗而已。至《王制》《周礼》而列四术、三物之教,且将以为造士、宾兴之典,后世之教日趋于末也,有由然哉。”

晋侯始入而教其民,二年,欲用之。子犯曰:“民未知义,未安其居。” 于是乎出定襄王,入务利民,民怀生矣。将用之,子犯曰:“民未知信,未宣其用。” 于是乎伐原以示之信,民易资者不求丰焉,明征其辞。公曰:“可以乎?” 子犯曰:“民未知礼,未生其共。” 于是乎大搜以示之礼,作执秩以正其官,民听不惑,而后用之。出谷戍,释宋围,一战而霸,文之教也。

真德秀曰:“晋文之谲,视齐桓之正又不逮焉。本无义也,而假一事示之义;本无信也,而假一事示之信;本无礼也,而假一事示之礼。曰示云者,表而扬之以夸众也。”

臣良胜曰:“王霸之所以异者,义利之谓也。事必求其所当然,无所为而为之者,义也;虽所当然而有心利之者,亦利也。晋文之教,固亦有当然者,非特有所利,盖因利而后为之者,又何以言教乎?齐桓公初任管仲,作内政,兴盐铁,固亦有利,但其休养民力二十年,未尝轻动大众出征伐,积三十年而后有葵丘之盛。文公则择利而为,为而必期于效,不数年而用救宋、释齐、侵曹、伐卫、胜楚之威,而召天子一朝而受策请盟,皆在一岁之中,其不及齐桓又远甚矣。至于伐原一事实俘天子近郊之民,此悖乱之甚,而云示之信,左氏亦以教许之,先儒谓《左传》祗论小巧识见,而不识大体,若此类是也。”

郑人游于乡校,以论执政。然明谓子产曰:“毁乡校如何?” 子产曰:“何为?夫人朝夕退而游焉,以议执政之善否。其所善者,吾则行之;其所恶者,吾则改之。是吾师也,若之何毁之?我闻忠善以损怨,不闻作威以弭怨。岂不遽止,然犹防川,大决所犯伤人必多,吾不取也。不如小决使道,不如吾闻而药之也。” 然明曰:“今而后知吾子信可事也,若果行此,其郑国实赖之,岂惟二三臣。” 仲尼闻之曰:“人谓子产不仁,吾不信也。”

韩愈颂曰:“我思古人,伊郑之侨。以礼相国人,未安其教,游于乡之校,众口嚣嚣。或谓子产毁乡校,则止曰:‘何患焉,可以成美。夫岂多言,亦各其志。善也吾行,不善吾避。维善维否,我于此视。川不可防,言不可弭。下塞上聋,邦其倾矣。既乡校不毁,而郑国以理。在周之兴,养老乞言。及其已衰,谤者使监。成败之迹,昭然可观。维是子产执政之式,惟其不遇,化止一国。诚率是道,相天下君。交畅旁达,施及无垠。于乎四海,所以不理,有君无臣,谁其嗣之?我思古人。”

臣良胜曰:“春秋诸国未闻兴教者,而子产之贤亦止于不毁乡校,借其自检而已。韩愈恨其不能达于天下,而以有君无臣自况,则教之不行也久矣。”

汉文帝诏曰:“孝弟,天下之大顺也;力田,为生之本也;三老,众民之师也;廉吏,民之表也。朕甚嘉此二三大夫之行。今万家之县云无应令,岂实人情?是吏举贤之道未备也。其遣谒者劳赐三老:孝者帛人五匹,弟者、力田二匹,廉吏三百石以上率百石者三匹。及问民所不便安,而以户口率置三老、孝弟、力田常员,俾各率其意以道民焉。”

臣良胜曰:“汉文此诏以三老、力田、孝弟、廉吏为训,且有劝赏之赐,率教之员,庶几彷古敦本之教。然当时万家之邑无应令者,世教之衰可知矣。”

武帝诏曰:“盖闻道民以礼,风之以乐,婚姻者,居室之大伦也。今礼坏乐崩,朕甚闵焉。故详延天下方闻之士,咸荐诸朝。其令礼官劝学,讲议洽闻,举遗兴礼,以为天下先。太常其议予博士弟子,崇乡党之化,以励贤才焉。”

臣良胜曰:“汉武雄才大略,举贤劝学,文雅足称。若此诏以礼乐之道、乡党之化为先,蔚然大义。然究其本,则多背戾,是以教化无成焉。夫礼者,序也;乐者,和也。自居室始,朝廷者,乡党之化之原也。卫后以讴者进,李夫人以倡优进,钩弋以尧母名门,而奸邪有危皇后、太子之心,遂成巫蛊之祸。所谓序和者,果何有哉?重征厚敛以耗海内,至民欲杀子以避赋,欲望乡党之化得乎?”

明帝御明堂,朝群后,登灵台,以望云物,飨郊礼毕,正坐自讲,诸儒执经问难于前,冠带缙绅之人,圜桥门而观听,盖亿万计。其后复为功臣子孙别立学舍,搜选高能以授其业,自期门羽林之士悉令通《孝经》章句,匈奴亦遣子入学焉。

唐太宗大征天下名儒为学官,数幸国子监,使之讲论。学生能明一经者,皆得补官。筑学舍,增广生员,自屯营飞骑亦给博士,使授以经,能通经者,听得贡举。于是四方学者云集京师,乃至高丽、百济、新罗、高昌、吐蕃酋长亦遣子弟入国学,升讲筵者至八千余人。

胡安国曰:“明帝尊师重傅,临雍拜老,宗戚子弟莫不受学;唐太宗大召名儒,增广生员,教亦至矣。然而未知所以教也。三代之教,天子公卿躬行于上,言行政事皆可师法,彼二君者,其能然乎?”

臣良胜曰:“三代之后,每称明帝、太宗能为兴学率教,君子但责其无躬行之实,恕之过矣。佛教之兴,自明帝始,故先臣丘濬谓开辟以来,异端之祸中国未有甚于此者,以其败彝伦、坏风教,为万千世无穷之祸,视之猾夏干纪于一时者为烈也。太宗闺门惭德,先儒程颐谓其有禽兽之风,以其三纲不正,子弟皆不可使。玄宗才使永王璘便反,陵夷有五代之变,是伤教失道,无若驱天下于禽兽者,乃欲自拟三代之隆,何不思之甚也。”

宋神宗颁学令,大学置八十斋,斋容三十人,外舍生二千,内舍生三百,上舍生一百,总二千四百。月一私试,岁一公试,补内舍生;间岁一殿试,补上舍生,如贡举法。上舍之试,学官不与考校,其上等命以官,中等免礼部试,下等免解试。三年定国子生取清要官额二百人。

苏轼议曰:“得人之道,在于知人;知人之法,在于责实。使君相有知人之才,朝廷有责实之政,则胥吏皂隶未尝无人,而况于学校贡举乎?虽因今之法,臣以为有余;使君相无知人之才,朝廷无责实之政,则公卿侍从常患无人,况学校贡举乎?虽复古之制,臣以为不足矣。”

臣良胜曰:“轼之议允矣,然引而不发之意,欲救其弊而诛其心也。神宗锐意兴教,而安石率假以济其私。其颁学令,非复古教也,安石著新经,欲行于世,故假学令颁之,而贡举率以取士矣。其广生徒额,取清要官,非存古制也,安石变法,而攻击辨核,率制科中人,故欲摄取其下以为私人,而制使之矣。是神宗本有崇教之志,而安石误之。其后奸邪若贾似道,舞兹故智,广贡举额,增太学餐钱,以为取媚群小,掩塞腾口之具而已,尚何以云教典哉?”

元叶李为尚书令,奏曰:“善政不可以徒行,人才不可以骤进,必训以德义,摩以诗书,使知古圣贤行事方略,然后贤良辈出,膏泽下流。唐虞三代咸有胄学,汉唐明主数幸辟雍,匪为美观也,乃荐周砥等十人为祭酒等官,及凡庙学规制,条具以闻,世祖皆从之。乃大起学舍,始立国子监官,而增广弟子员。”

臣良胜曰:“元起朔漠,灭金与宋,本战胜攻取以有天下,宜若于教化之道之不讲矣,其实不然。天下可以兵力取,能以兵力治乎?当是时,中外既已混一,顾不为子孙建至治,垂为不拔之统乎?李在宋时贬官漳州,归至洛阳桥,遇似道,赠以词曰:‘雷州户,崖州户,人生会有相逢处。’其人固亦浅夫也。世祖尝命程文海搜贤江南,曰:‘此行须致叶李来。’李至而礼遇殊优,至此乃用其言以兴学立教,可见有为之君能知时务之所急也。若圣贤相际,成万世有道之模,其为兴教化、进人才者,又岂特如是而已哉?”

圣祖以戊申岁开国,明年即诏天下府州县立学,其太学之立,乃在未登极之前三年,岁乙巳也。方其初立学也,擢许存仁为博士,以专学事。四年,升学为四品,始设祭酒,即拜存仁为之。

臣丘濬曰:“窃观自古学制,其规范皆自有司看详,惟我朝学规出自圣祖所定。凡师友之义分,与所当为及不当为,一切禁令,无不委曲详尽,圣祖之心,真如日月之照临,无处不到,雨露之沾沛,无一或遗也。”

礼部奏增国子生,圣祖曰:“须先择国子学官,师得其人,则教养有效;非其人,增广徒多,何益?盖瞽者不能辨色,聋者不能辨声,学者而无师授,亦如聋瞽之于声色。朕观前代学者,出为世用,虽由其质美,实亦得师以造就之。后来师不知所以教,弟子不知所以学,一以记诵为能,故卒无实用。今民间俊秀子弟可以充选者虽众,苟无端人正士为之模范,求其成材难矣。故曰:务学不如务求师。今祭酒乏人,卿等宜为朕询采天下名士,通今博古,才德兼备,宜为人师者,以名闻。”

洪武二年,圣祖谕中书省臣:“学校之教,至元其弊极矣,使先王衣冠礼乐之教,溷于异端,上下之间,波颓风靡,故学校之教名存实亡。况兵变以来,人习于战斗,惟知干戈,莫识俎豆。朕尝谓治国之要,教化为先;教化之道,学校为本。京师虽有太学,而天下学校未兴,宜令郡县皆立学,礼延师儒,教授生徒,以讲论圣道,使人日渐月化,以复先王之旧,以革污染之习,此最急务,当速行之。”

臣良胜曰:“前代创业之主,多任武勇以集大勋,于文教之修,恒亦后时。汉高祖听陆贾陈说,多称其善,而与之言曰:‘乃公以马上得之,安事诗书!’宋太祖虽在军中,手不释卷,而对武臣未尝文谈,刘安世以为英雄驾驭之术,方用其力,无失其心,故也。若我圣祖开国之初,既立国学,又命择师,又命天下兴学,且曰讲论圣道,使人日渐月化,与帝舜敷教在宽之典同一轨辙,又岂投兵讲艺、息马问道如光武者可同日语哉!”

洪武八年,命御史台官选国子生分教北方。圣祖谕曰:“致治在于善俗,善俗本乎教化。教化行,虽闾阎可使为君子;教化废,虽中材或坠为小人。近北方丧乱之余,人鲜知学,欲求方闻之士,甚不易得。今太学诸生中有年长学优者,卿宜选取,俾往北方各郡分教,庶使人知务学,人才可兴。” 于是选国子生林伯云等三百六十六人,给廪食,赐衣服,而遣之。

臣良胜曰:“大哉圣祖天地之心也!覆帱之下,凡有形气,孰非生意之仁?而丰沛故人、南阳故乡,虽哲后犹有所庇。至如元祖欲尽屠江南以为牧地,南人不得为守长,不足言也。从古创造区夏,皆自北而南,惟我圣祖自南而北,视之一体,无复町畦,故遣教北方,谆切如此。大抵南渡以后,北方风教沦入于寥落,而金、而元,中华政教不闻久矣,而人心理义,无不可教而入于善者。先臣杨士奇侍宣庙论科举之弊曰:‘北方学问不逮南方。’士奇又曰:‘长才大器多出北方,如取百人,南六十,北四十,南北人才皆就用矣。’士奇此言似能体圣祖之意,于遣教北方之效,有足征焉。”

洪武三年,诏征江南诸郡县凡称大家者悉赴阙。既集阙下,则造之于庭,而亲训谕之。凡天地阴阳、性命仁义、古今治乱兴衰、纪纲法度、赋税供给、政治得失之故,谆谆焉累数千言。又恐其或遗忘而不能详也,则刻而为书,以摹本分赐之。

洪武八年,诏立社学。谕中书省臣曰:“昔成周之世,家有塾,党有庠,故民无不知学,是以教化行而风俗美。今京师及郡县皆有学,而乡社未睹教化,宜令有司更置社学,延师儒以教民间子弟,庶可导民善俗也。”

木铎老人词曰:“孝顺父母,尊敬长上,和睦乡里,教训子孙,各安生理,毋作非为。”

《大诰》曰:“乡饮酒礼,不过申明古先哲王教令,所以乡饮酒礼,叙长幼,论贤良,别奸顽,异罪人。其坐席,年高有德者居于上,高年淳笃者次之,序齿而列。其有曾违条犯法之人,列于外坐,同类者成席,不许干于良善之席。”

臣良胜曰:“古之教也,先于民;后之教者,先于士,其归一也。当圣祖初训江南大家时,王祎有言曰:‘自古帝王皆身兼君师之任,君以治民,师以教民。三代而下,为人主者,知为治而不知为教。陛下主天下,为治之道已备,又集凡民而训谕之,耳提面命,不啻严师之于弟子,此正古昔帝王教民之意也。’呜呼!治教一也。祎言三代而下,知为治而不知为教,臣谓不知为教,正不知所以为治,而我圣祖所以为教者,正所以为治也。不然,何以曰周公既没,百世无善治也?我圣祖亲制学规,亲教于士也;面谕大家,亲教于民也。而社学之立,有党庠术序之义;木铎之词,有遒人徇道之义;《大诰》之训,有饮射读法之义。是宜礼让之风,德教之意,有比隆于三代者。其或未然,是必有司奉行之未至尔。”

右衍敷教之则

《易・系辞》曰:“天生神物,圣人则之;天地变化,圣人效之;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

朱熹曰:“此四者,圣人作《易》之所由也。”

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

王昭素曰:“与地之间,诸本多有‘天’字。俯仰、远近所取不一,然不过以验阴阳消息两端而已。神明之德,如健顺、动止之性;万物之情,如雷风、山泽之象。”

《易》有圣人之道四焉:以言者尚其辞,以动者尚其变,以制器者尚其象,以卜筮者尚其占。

朱熹曰:“四者皆变化之道,神之所为也。”

广大配天地,变通配四时,阴阳之义配日月,易简之善配至德。

朱熹曰:“《易》之广大、变通,与其所言阴阳之说、简易之德,配之天道人事者如此。”

臣良胜曰:“《易》之道广矣,大矣。臣举《系辞》之四段:一言天地示圣人所以作《易》之理;二言圣人体天地所以作《易》之事;三言作《易》之用;四言作《易》之妙。呜呼,尽之矣!《易》非圣人不能作,亦非圣人不能言。欧阳脩尝谓《系辞》非圣人作,韩琦与之同政府,终日相聚,无事不言,独不及此。刘安世云:‘文忠公论《系辞》有失,若与之同,则又是一文忠;若议论不同,或至忿争,故魏公存之不论。’前辈于谈经慎重若此,臣何敢易言哉!”

《书经集注序》

蔡沈曰:“二帝三王之治,本于道;二帝三王之道,本于心。得其心,则道与治固可得而言矣。何者?精一执中,尧舜禹相授之心法也;建中建极,商汤周武相传之心法也。二帝三王存此心者也;夏桀、商纣亡此心者也;太甲、成王困而存此心者也。存则治,亡则乱,治乱之分,顾其心之存不存何如耳。后世人主有志于二帝三王之治,不可不求其道;有志于二帝三王之道,不可不求其心。求心之要,舍是书何以哉?”

子曰:“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

朱熹曰:“学诗之法,此章尽之,读是经者所宜尽心也。《诗序》曰:‘诗者,人心之感物而形于言之余也。心之所感有邪正,故言之所形有是非。惟圣人在上,则其所感无不正,而其言皆足以为教。其感之杂而所发不能无可择者,则上之人必思所以自反而因有以劝惩之,是亦所以为教也。昔周盛时,上自郊庙朝廷,而下达于乡党闾巷,其言粹然无不出于正者,圣人固已协之声律,而用之乡人,用之邦国,以化天下。至于列国之诗,则天子巡狩,亦必陈而观之,以行黜陟之典。自昭穆而下,寖以陵夷,至于东迁而遂废不讲矣。”

孟子曰:“春秋天子之事也。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胡安国曰:“仲尼作《春秋》,以寓王法,厚典庸礼,命德讨罪,其大要皆天子之事也。知孔子者,谓此书之作,遏人欲于横流,存天理于既灭,为后世虑至深远也;罪孔子者,谓无其位而托二百四十二年南面之权,使乱臣贼子禁其欲而不得肆,则戚矣。”

程颐《传序》曰:“《春秋》大义数言,其义虽大,炳如日星,为易见也。惟其微词奥义,时措从宜者,为难知也。或抑或纵,或予或夺,或进或退,或微或显,而得乎礼义之安,文质之中,宽猛之宜,是非之公,乃制事之权衡,揆道之模范也。”

子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征之矣。”

朱熹曰:“言二代之礼,我能言之,而二国不足取以为证,以其文献不足故也。文献若足,则我能取之以证吾言矣。”

子曰:“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

尹惇曰:“三代之礼,至周大备,夫子美其文而从之。”

陈澔《集说序》曰:“前圣继天立极之道,莫大于礼;后圣垂世立教之书,亦莫先于礼。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孰非精神心术之所寓?故能与天地同其节。四代损益,世远经残,其详不可得闻矣。仪礼十七篇,戴记四十九篇,先儒表章庸学,遂为千万世道德之渊源。其四十九篇之文,虽纯驳不同,然义之浅深同异,诚未易言也。”

《经解》曰:“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良,乐教也;洁静精微,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词比事,春秋教也。故诗之失愚,书之失诬,乐之失奢,易之失贼,礼之失烦,春秋之失乱。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而不愚,则深于诗者也;疏通知远而不诬,则深于书者也;广博易良而不奢,则深于乐者也;洁静精微而不贼,则深于易者也;恭俭庄敬而不烦,则深于礼者也;属词比事而不乱,则深于春秋者也。”

方悫曰:“六经之教善矣,然务温柔敦厚而溺其志,则失于自用矣,故诗之失愚;务疏通知远而趋于事,则失于无实矣,故书之失诬;务广博易良而徇其情,则失于好大矣,故乐之失奢;务洁静精微而蔽于道,则失于毁则(此处疑应为 “毁则失于蔽”,使语句通顺,不过原文如此,也可理解为 “毁则” 为一种情况,与其他几种并列,解释为因毁伤原则而有失,以下暂按原文理解)矣,故易之失贼;务恭俭庄敬而忘其体,则失于过当矣,故礼之失烦;务属词比事而作其法,则失于犯上矣,故春秋之失乱。夫六经之教,先王所以载道也,其教岂有失哉?由其所得者浅深之异耳。”

《缁衣》曰:“君子道人以言,而禁人以行,故言必虑其所终,而行必稽其所敝,则民谨于言而慎于行。”

真德秀曰:“空言不可以禁人,惟实行乃足以禁人也。夫言出于口至易也,然不虑其所终,则一言之祸,贻患于不胜救;行出于身亦至易也,然不稽其所敝,则一行之差,流祸或至于无穷。不善者固不足言,善矣而虑之不深,稽之不远,未有不反而为不善者矣。老庄非善言乎?其终为浮虚之害;夷惠非善行乎?其敝有隘不恭之失。况尊居人上,言行所关,安危自出,故必谨之审而不苟,则民亦从其化而不苟于言行矣。”

臣良胜曰:“六经以言教人,圣人之不得已也。学之不善,乃亦有愚、有诬、有奢、有贼、有烦、有乱之失,是亦诵言之不虑其终,致行遂有所敝也。学者其自慎之,无以累圣人之教典已乎!”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臣良胜曰:“朱熹以《大学》之书乃古之大学所以教人之法,然则教之之法尽于此而已矣。其渊源所自,则在《尧典》曰:‘明德’者,即所谓克明峻德,则致知格物、诚意正心而修身矣;‘亲民’即所谓亲九族、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则家齐国治而天下平矣。明德、亲民,有若帝尧,斯止于至善矣。”

程颐曰:“《论语》之书,成于有子、曾子之门人,故其书独二子以子称。” 又曰:“今人不会读书,如读《论语》,未读时是此等人,读了后又只是此等人,便是不曾读。”

《史记》列传曰:“秦用商鞅,楚魏用吴起,齐用孙子、田忌,天下方务于合纵连衡,以攻伐为贤,而孟轲乃述唐虞三代之德,是以所如不合,退而与万章之徒序《诗书》,述仲尼之意,作《孟子》七篇。”

杨时曰:“《孟子》一书,只是要正人心,教人存心养性,收其放心。至论仁义礼智,则以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心为之端;论邪说之害,则曰生于其心,害于其政;论事君,则曰格君心之非,一正君而国定。千变万化,只说从心上来,人能正心,则事无足为者矣。”

或问曰:“述而不作,扬(此处补充 “扬” 字,指代扬雄,上下文提到扬雄作《太玄经》,故此处应是询问扬雄相关情况)何以作?” 曰:“其事则述,其书则作。”

宋咸曰:“扬子作《太玄经》,所谓‘玄’者,一也。天地阴阳,合比一生三,取其三数,故有三方;三生九,故有九州;九生二十七,故有二十七部;二十七生八十一,故有八十一家,遂为八十一首,故有三百四十三表,七百二十九赞,每二赞一日,七百二十九赞而当周天之度,一岁之纪,节候钟律、星斗五行咸着焉。”

吴秘曰:“扬子以经莫大于《易》,故作《太玄》。自子辰申子冠之以甲,分二十七章为一策,八十一章为一统。从子至辰,自辰至申,自申至子,凡四千六百一十七岁为一元,与泰初历相应,亦有颛顼历焉。此其事则述也;作二百四十三表,七百二十九赞,十一篇,此其书则作也。”

司马光曰:“仁义,先王之事也;方州部家,扬子所作也。言扬子虽作《太玄》之书,其所述者亦先圣之道尔。”

苏洵曰:“《太玄》者,雄之所以自附于夫子而无得于心者也。使雄有得于心,吾知《太玄》之不作。君子之为书,犹工人之作器也,见其形以知其用,有鼎而加柄焉,是无问其工之材不材与其金之良苦,而其不可以为鼎也,固已明矣。况乎加踦与羸而不合二十八宿之度,是柄而不任操,吾无取也已。”

宋咸进《广注法言表》曰:“惟彼《法言》,准夫《论语》,文高而绝,义秘而渊。虽李郁亭解之于前,柳宗元裁之于后,然多疏略,犹或误遗。凡坦然易别之条,则五行俱下而诠释洎;卓尔难明之意,则一词不指而阙亡。遂使十三篇之旨趣未融,数百年之驾说犹昧。”

司马光曰:“孟子之文直而显,荀子之文富而丽,扬子之文简而奥。惟其简而奥也,故难知,学者多以为诸子而忽之。”

苏洵曰:“圣人之言,得之天而不以人伪(此处补充 “伪” 字,与前文 “得之天” 相对,强调不是人为的,使语句通顺)焉,故夫后之学者,可以天遇而不可以人得也。方其为书也,犹其为言也;方其为言也,犹其为心也。书有以加乎其言,言有以加乎其心,圣人以为自欺,后之不得乎其心而为言,不得乎言而为书,吾于扬雄见之矣。疑而问,问而辨,问辨之道也。扬雄之《法言》,辨乎其不足问也,问乎其不足疑也,求闻于后世而不待其有得,君子无取焉尔。”

王通曰:“汉之诏册,则几乎典诰矣。” 又曰:“五帝之典,三王之诰,两汉之制,灿然可见矣。”

朱熹曰:“三代之训诰誓命,皆根源学问,敷陈义理,灿然可为后世法。秦汉以下诏令,何所发明?惟高帝之诏差愈,然已不纯,如曰:‘肯从我游者,吾能尊显之。’此岂所以待天下士耶?”

真德秀曰:“以二帝三王律之,则诚如文公之说;自后世言之,则两汉诏令犹有恻怛忧民之意,而词气霭然深厚尔雅,盖有古之风烈。故去其可去者,录其所可录者,以为代言之法。”

臣良胜曰:“尝考通之言曰:‘志以成道,言以宣志,诏其见王者之志乎?其恤人也周,其志用也悉,一言而天下应,一令而不可易,非仁智博达,则天明命其孰能诏天下乎?’然则通谓汉之诏册几于典诰,几之一字自有分限,后世缘朱熹之言,遂有僭经之议,与扬雄等。夫诏制非通作也,而文义纯杂,与时升降,正自不免,商周之书方之典谟,已觉不伦。且如誓师,禹之征苗,止曰:‘尔尚一乃心力,其克有勋。’至启则曰:‘用命赏于祖,不用命戮于社,予则孥戮汝。’至汤则益以‘朕不食言,罔有攸赦’,然其词裕而恭。至武王泰誓,则词迫以傲矣。以此观世之变,正孔子序书大意。至如《吕刑》一篇,乃穆王巡游无度,财匮民劳,无以为计,为一切权宜之术以敛民财,此何足为世法?君子谓其哀矜恻怛,犹可想见三代忠厚之遗意焉耳。秦誓又霸者之余智,亦在收录,取其悔过于此,乃见圣人天地之心,无弃人也,无弃言也。真德秀取两汉诏册为代言法,盖亦有取于通,其于熹有师门之分,不敢尽异之也。且熹尝云:‘古今之诗凡有三变,欲抄取经史诸书所载韵语及《文选》古诗,以尽乎郭景纯、陶渊明之作,自为一编,附于三百篇、楚词之后,以为诗之根本准则,是亦续诗,犹通续书志也。若其纲目之作,则尽取《春秋》义例,而出入真作经也,不特续之而已。’愚臣浅陋,何敢妄议哉!”

汉司马迁父谈为太史公,卒,迁为太史令。十年,遭李陵之祸,乃述陶唐以来,迄于麟趾,变《春秋》编年为本纪、为八书、为世家、为列传,自黄帝始。迁死后,其书始出,宣帝时乃宣布焉。

班固曰:“自古书契之作,而有史书,其载籍久矣。故司马迁据《左氏》《国语》,采《世本》《战国策》《楚汉春秋》,接其后事,讫于大汉,言秦汉详矣。至于探经摭传,分散数家之事甚多,疏略或有抵牾,亦有涉猎者广博贯穿经传,驰骋古今上下数千载间,斯已勤矣。又其是非颇谬于圣人,论道德则先黄老而后六经,叙游侠则退处士而进奸雄,道货殖则崇势利而羞贫贱,此其所蔽也。然则刘向、扬雄博极群书,皆称有良史之才,服其善序事理,辨而不华,质而不俚,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故谓之实录。呜呼!以迁之博物洽闻,而不能以智自全,既陷极刑,幽而发愤,书亦信矣。迹其所自伤悼,小雅《巷伯》之伦。夫惟大雅既明且哲,以保其身,难矣哉!”

班固以窦氏宾客收捕,固尝著(“着” 改为 “著”)《汉书》,尚未就,固女弟曹寿妻昭踵而成之。

华峤论曰:“固之叙事,不激诡,不抑抗,赡而不秽,详而有体,使读之者亹亹而不厌,信哉其能成名也!固议司马迁是非颇谬于圣人,然其论议常排死节、否正直,而不叙杀身成仁之美,则轻仁义,贱守节甚矣。”

臣良胜曰:“《汉书》班固未成之书,成之者女弟昭也。峤所论者昭之书也,非固之书也。夫死节、正直、杀身成仁,此有血气者之所共予也。固于汉号为通儒,独非人心而好恶乃大谬若是哉?意者固不择所因,以窦宪宾客而遭祸,大为正直之玷,徒杀其身,而于节、于仁甚有愧焉。昭之意,盖欲掩其兄之丑耳。司马光谓太史公欲私张汤并杜周而贷之,与子产欲安伯有而并后子孔皆是一类识见,然万世人心公论,岂私意所能夺哉?”

孙盛作《晋春秋》,直书时事。大司马桓温见之,怒谓盛子曰:“枋头诚为失利,何至乃如尊君所言?若此史遂行,自是关君门户事。” 其子遂请谢改之。时盛年老家居,性方严,有轨度,至是诸子乃共号泣稽颡,请为百口计。盛大怒,不许,诸子遂私改之。

臣良胜曰:“君之赏罚,一世之大公也;史之褒贬,万世之大公也。故臣之于君,有不得而私之也;子之于父,有不得而私之也。若其有所窜易,虽君有不行于臣也,虽父有不行于子也。桓温以门户之祸挟盛子私易其史,小人威权至是无所不行矣。夫史之作,所以忧小人也,故楚史曰梼杌,四目(此处补充 “目” 字,使 “四目名之也” 表述更完整合理,传说梼杌是一种四目怪兽,用来指代楚史,有以其形象特点代称之意)名之也;《春秋》之作,以惧乱臣贼子也。小人肆恶,并史而可易,则亦复何所惮而不为?然其威胁之由,亦并得存于史而不泯,小人又何以为策哉?”

唐太宗谓监国史房玄龄曰:“前世史官所记,皆不令人主见之,何也?” 对曰:“史官不虚美,不隐恶,若人主见,必怒,故不敢献也。” 上曰:“朕之为心,异于前世帝王,欲自观国史,知前日之恶,为后来之戒,公可撰次以闻。” 玄龄与给事中许敬宗等删为《高祖》《今上实录》,书成,上见书六月四日事,语多微隐,谓玄龄曰:“昔周公诛管蔡以安周,季友鸩叔牙以存鲁,朕之所为亦类是矣,史官何讳焉?” 即命削浮词,直书其事。

臣良胜曰:“此人君夺史职之始事也。太宗之所歉于心者,正以六月四日事也。先是,尝语起居注褚遂良欲观其史,不得,曰:‘朕有不善,卿亦记之邪?’对曰:‘臣职当载笔,不敢不记。’黄门侍郎刘洎曰:‘借使遂良不记,天下亦皆记之。’二人皆正对,故已。至是以谕玄龄,玄龄首谋与事者也,岂惟欲为君讳于己,亦欲讳之也,乃反其词而附之周公、季友之例,虽太宗之心不能自欺矣,又何以欺万世乎?自后文宗复欲踵此,而魏谟以为前代人君得观其史,皆史官之失职故也,谟不失为魏征之后,玄龄何所逃其罪哉?”

范祖禹初从司马光修《资治通鉴》,在洛十五年,著(“着” 改为 “著”)《唐鉴》。程颐曰:“吾晚年几案间置《唐鉴》一部,盖三代以后无此议论。”

臣良胜曰:“唐史自太宗、文宗欲自观之,史官失守,预(此处补充 “预” 字,使 “预 防取视” 表述更通顺,意思是提前防止被君主查看)防取视,所记多从讳婉。自祖禹论著,有隐而彰,有直而宽,有简而明,有微而切,事词本迁、固,而义理是非粹然一出于正,而唐史之弊殆一洗之。故朱熹诗曰:‘侃侃范太史,受说伊川翁。春秋二三策,万古开群蒙。’盖定论也。”

绍圣元年,蔡京请重修《神宗实录》,从之,成,安置元祐史臣范祖禹、赵彦若、黄庭坚于永、澧、黔州。

隆祐太后生辰,置酒宫中,后谓帝曰:“宣仁太后之贤,古今母后未有其比者,皆奸臣肆为谤诬,虽尝下诏明辨,而国史尚未删定,岂足传信?吾意在天之灵,不无望于帝也。” 帝竦然,乃诏范冲重修。冲乃为《神宗考异》,明示去取,旧文以墨书删去者,以黄书新修者,以朱书,世号朱墨史,又为《哲宗辨诬录》。由是二史得其正,而奸臣情状益著(“着” 改为 “著”)矣。

臣良胜曰:“宋史之变至是极矣。方绍圣群奸秘谋鬼测,岂徒专当时之利,又欲全当世之名,至实录史册,任意改窜,无非欲诬人之善,掩己之恶。孰意发修正之端者,乃其所废之孟后;秉修正之笔者,又其所逐祖禹之子。修纂有法,邪正并存,有目者所共见,有人心者所自明,使奸邪复生,何所容喙?是唐史之正赖于祖禹,宋史之正赖于冲,视司马谈、迁为有光矣。其后秦桧监于惇、卞而益深其术,自当史馆,以养子熺、孙埙并列实录院,既禁野史,又罪李光小史,自谓国史可征,而天下无复敢立私议者。孰意李焘起于流俗,作《百官表》,桧遣人谕意,欲一通问而不可得。李心传又修《高孝光宁实录》于理宗朝,故今所书桧恶如 此,必非当时三世所作史矣。呜呼!公论之在天下,不能一日废也,不在史,亦在人心,奸邪得能为哉?”

右衍垂教之典

汉惠帝四年,除挟书律。

陈李雅曰:“秦人重禁文学,不得挟书,无道极矣。高祖入关,约法三章,悉除苛法,而挟书之律独承秦弊,至惠帝始除。是高祖恶闻诗书之习不减于秦也。使入关之初,天下既平之后,能弛此禁,则遗书散没,往往复出,孔壁虽坏而全书不亡。然则高帝不事诗书,其害乃甚于秦之焚书也。”

汉武帝建元五年,置五经博士。

臣丘濬曰:“秦焚诗书,惟存博士官。汉初仍其旧,置五经博士始见于此。呜呼!五经自秦火之后,为世大禁。汉兴,稍稍复出,然皆私相传习于其家。至是官始置五经博士,然后天下之人靡然向风,公相受授以为业。武帝有功于儒学,岂小小哉!”

汉宣帝诏诸儒讲五经同异于石渠阁,亲制临决。

臣良胜曰:“帝初立时,尝诏曰:‘朕不明六艺,郁于大道,博举厥身,脩正通文学,明于先王之术者。’至临崩之岁,乃诏诸儒讲经同异,而亲决焉。盖将自谓浚明而通于道矣。但其语太子,谓德教不可任,周政不可用,而所尚者多申韩之学,故用恭显,而启元帝之信宦者;贵许史,而启成帝之任外戚;杀赵盖韩杨,而启哀帝之戮大臣。虽有中兴之功,卒为基祸之主。明于经而通于道,与诸儒之所讲议,果若是哉?”

汉光武初起,太学车驾还宫,幸太学,稽式古典,脩明礼乐,焕然文物可观矣。后命桓荣为议郎,授太子经,车驾幸太学,会诸博士论难于前,荣论明辨,儒者莫之及。

朱黼曰:“帝方披甲跃马以平寇乱,乃首建学校,以复三代之盛,可谓得致治之本矣。终汉之衰,学校脩设,儒士半天下,独以清议扶持王室,奸夫大盗环视九鼎而不敢动者,盖权舆于此矣。”

臣良胜曰:“光武早为儒生,晚益好学,虽朝会辄令桓荣敷奏经义,又令以授太子,尊宠既极,虽荣亦自侈以示诸生,曰:‘今日所会,稽古之力也。’惜乎荣所稽者章句而已,使有得于孔孟之传,必行其格心之学,则光武安得有废后易树子之过,为盛德之累哉?”

汉明帝自制《五经要説》,令桓郁校定于宣明殿,其后临辟雍,自讲所制,已复令郁説一篇,谓郁曰:“我为孔子,卿为子夏,起予者商也。”

臣良胜曰:“明帝十岁通《春秋》,为光武所奇,其天资绝出,而肆力群经,制説论难,可谓大成矣。然以孔子自任,君子未之许也。孔子之学,率性为道,修道为教尔。帝之学亦若是乎?则史称帝褊察,以耳目隐察为明,公卿数被诋毁,尚书亦见提曳,所谓性道,实大有戾,则帝所学者,文义自矜辨博,崇饰虚文而已,乃欲自方孔子,可乎?”

汉章帝永平四年,校书郎杨终言:“宣帝博征群儒,论定五经于石渠阁,方今天下少事,学者得成其业,而章句之徒破壞大体,宜如石渠故事,为后世则。” 从之,诏太常博士郎官及诸儒会白虎观议五经同异,帝亲制临决,作《白虎奏议》。

臣良胜曰:“尝考章帝之诏曰:‘三代道人,教学为本,而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其后更选高才生受学,而诏之曰:‘五经剖判,去圣弥远,章句遗词,乖疑难正,恐先圣微言将遂废绝,非所以重稽古求道真也。’若斯词令,汉世所无,而其意欲以求仁求道真,圣门之遗教也。惜当时帝所师如张酺者,本章句之习,议经者班固、贾逵之流,所谓求仁与道之学,未之闻焉。不然,何以章帝之好学尊师,见之治者一无所就,史称其优柔不断之故也。匡衡曰:‘治性之道,必审其所有余,而强其所不足,寡闻少见者,戒于壅蔽,慈爱温良者,戒于无断,沈静安舒者,戒于后时。’若帝有如匡衡者与居,当必有以变化气质,而成就有可观者。虽然,司马光谓孝和以后,可谓乱矣,而绵绵不至于亡者,上则有公卿大夫如李杜辈,公义以扶其危,下则有布衣之士如郭范辈,私论以救其败,至触冒斧钺,僵仆于前,忠义奋发,继起于后,随踵就戮,视死如归。夫岂特数子之贤,亦光武、明章之遗化也。臣于是益知教化为大务也,故敢备载司马之言,为圣世献。”

唐太宗于弘文殿聚四部书二十余万卷,置弘文馆于殿侧,精选天下文学之士虞世南、褚亮、姚思廉、欧阳询、蔡允恭、萧德言等,以本官兼学士,令更日宿直,听朝之隙,引入内殿,讲论前言往行,商榷政事,或至夜分乃罢。唐玄宗谓宰相曰:“朕每读书,有所疑滞,无从质问,可选儒学之士,使入内侍读。” 卢怀慎荐太常卿马怀素与褚无量更日侍读。

臣良胜曰:“好学聚书,前古人君盖多有之,至于殿侧置馆,更宿内侍,则自太宗始也。玄宗踵而行之,盖未逮已。太宗尝有言曰:‘人主惟有一心,而攻之者甚众,或以勇力,或以口辨,或以谄谀,或以奸诈,或以嗜欲,辐辏攻之,各求自售,人主少懈,而受其一,则危亡随之。惟其知攻心之有害,故思治心之有术,而从事于学,学不止于昼访,而兼之以夜直。’太宗亦自量其聪明才识,他不足以致惑,最所易溺者嗜欲之私也,知其易溺,故设是以防之。盖大廷广论,朝绅肃然,其守也易;深宫静夜,盛丽纷华,其养也难。能知事此,亦省察克治者矣。然而太宗惭德,正在闺门,武才人之惑,卒基移鼎之祸;玄宗太真之嬖,遂致播迁之辱。譬则守堤者然,所防在此,所决亦在此,则夫不知所防者,其溃决之患,又何以为之所哉?”

宋太祖征处士王昭素为国子博士,昭素有学行,著(“着” 改为 “著”)《易论》三十三篇。太祖召见便殿,令讲乾卦,至九五 “飞龙在天”,敛容对曰:“此爻正当陛下今日之事。” 引援证据,因示讽谏微旨,太祖大悦,问以治世养身之术,对曰:“治世莫若爱民,养身莫若寡欲。” 太祖爱其言,书于屏几。

臣良胜曰:“君子常言五代无士,亦无学。即如桑维翰必穿铁砚,苦志于学,及其谋国,则割地臣辽,为从古中夏之大耻;冯道稽古宏才,而事五朝八姓,朝仇暮主,为从古君臣之大罪。此诚不足以言士,亦不足以言学。故欧阳修作《五代史》,志节之人,十有五,皆武夫也。宋祖既兴,乃有深明易理如昭素者出,若爱民、寡欲二言,宋廷诸臣所未及,盖其愤世厌乱,独学自修,应时一出,足表五代之儒。陈抟后见于太宗朝,中书宋琪等从容问曰:‘先生玄默修养之道,可以教人乎?’抟曰:‘假令白日冲天,亦无益于世,君臣协心,同德兴化,致治之秋,勤行修炼,无出于此。’种放又见于真宗朝,幅巾命坐,曰:‘明王之治,爱民而已,惟徐而化之。’若此,均为有道之士,不为浊世所用,孰曰五代真无学乎?太祖创业之主,表章若此,此宋世所以多学士也,有益教化,无逾于此。”

宋太宗谓侍臣曰:“教化之本,治乱之原,苟无书籍,何以取法?今三馆所贮,遗逸尚多。” 乃诏募中外有以书来上,及三百卷,当议甄录酬奖,余第卷帙之数等给优赐,不愿送官者,借其本写之。尝幸太学,命直讲孙奭讲《尚书》,至 “事不师古,以克永世,匪说攸闻”,帝曰:“此至言也。” 高宗得贤相如此,博士李觉讲《周易》之《泰卦》,觉述天地感通、君臣相应之理,帝大悦。

宋真宗幸国子监,召学官崔偓佺讲《尚书・大禹谟》,后赐六经于州县学校及聚徒讲诵之所。

臣良胜曰:“太宗、真宗视学讲经,或购遗书贮于禁中,或颁经书布于天下,皆盛事也。其源流所自,则太祖垂统之善政可继也。太祖最好读书,每夜于寝殿中看历代史,但心知口亦不言。在周世宗时,平淮甸,载书数车,有谮之者,世宗曰:‘何用书为?’对曰:‘臣无奇谋,上赞圣德,所以聚书,广见闻,增智虑也。’故在军中,手不释卷,闻人间有奇书,不吝千金购之。君子谓宋朝家法最正,此其本也。”

宋仁宗庆历四年,诏天下州县立学,遂更定科举法。诏曰:“夫儒者,通天地人之理,明古今治乱之原,可谓博矣。然学者不得骋其说,有司务先章句声病,以拘之,则吾豪巂奇伟之士,何以预焉?士有纯明朴茂之美,而无教学养成之法,其饬身励节者,使与不肖之人杂而并进,则懿德敏行之人,何以见焉?”

臣良胜曰:“天下设学既久,而州县无不设学,则自仁宗著(“着” 改为 “著”)为令也。故今天下之学,考载志典,尚多庆历时立者。儒者记文,若李泰伯于袁州学,举 “为臣死忠,为子死孝” 以训,为古今冠矣。仁宗深厚之泽,流布海宇,其余波尚及后世,无若此者。且当时有孙明复起泰山,胡瑗起苏湖,石介起徂徕,相并为师,又济一时之盛。有君如此,有师如此,故元祐人才之盛,皆仁宗时所成就者也。刘安世曰:‘祖宗时于人才长养成就之意甚勤,但在爱惜保全之尔。譬如富家养山林,不旦旦伐之,乃可以为栋梁之具,若非理摧折之,及至造屋,无材可用也。’是爱惜人才,乃人主自为社稷计也。臣观安世此言,殆为仁宗而发,亦所以告后世之为人君者。”

宋神宗时,司马光上《资治通鉴》,帝谕辅臣曰:“前代未尝有此书,过荀悦《汉纪》远矣。” 欧阳修卒于颍,诏求其所作《五代史》以进。

臣刘定之曰:“神宗置司马光于散地,而俾其修《资治通鉴》,自为之序,弃欧阳修于未老之年,及其卒也,乃求其所作《五代史》,其意以修与光但能譔述经国实用,非其所能,吾自有安石也。何其量人之薄哉!厥后光起而究其用于元祐之初,修之不究其用,君子盖惜之。然所尤惜者,修亦有以取之也。何也?惟恐其不究于用,而有意于究,是乃用之所以不究,濮议是也。岂非修久在大政,当补相位,略萌觊觎之心,稍为迎合之计,以致此乎?功名富贵之念一动,而用以之不究,美之不全,是以君子无慕乎其外者,惧累乎其内,无冀乎其所未得者,惧丧乎其已能也。乃若光,则免乎此矣。所以免者,光之学以诚为主,自不妄语入,故也。”

宋理宗嘉熙元年,诏经筵进讲朱熹《纲目》。

臣刘定之曰:“宋时诸帝之不废讲学,盖唐所未能及者,故其时悖德虐政,不若汉唐季世之尤甚,汉唐有篡弑之臣,而宋无之,有贼民崛起,几危社稷,如张角、黄巢者,而宋无之,皆由于上之人未尝悖虐尤甚,以激之也。讲学之效,岂可诬哉?或者谓《治鉴纲目》虽历涉司马温公、朱文公两大贤之笔削而成,然贤而已尔,非出于圣也,史而已尔,难侔于经也,人主亦留心于圣人所作之经而足矣,于贤人所述之史未之及焉,似未有害。是不然,《尚书》纪传,史之出于圣笔者也,《春秋》编年,史之出于圣笔者也,《治鉴纲目》,《尚书》《春秋》之子孙,而《尚书》《春秋》,《治鉴纲目》之祖父也,祖父子孙,一气之相传,圣经贤史,一理之相续,孰云其未之及焉,似未为害也哉?”

元顺帝二十六年,圣祖求遗书。

臣丘濬曰:“创造之初,其所以建制者多矣,皆不之书,而独书求遗书者,何也?曰:记圣祖所以为天下万世虑者也。夫岂为一时建一事者之可伦哉?秦之所以无道,以其专尚法律,而焚诗书;汉之所以杂霸,以其徒收图籍,而弃坟典。我圣祖于庶事草创日,不暇给之际,已留神及此。呜呼!所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继往圣开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端在此欤?”

洪武十四年,颁五经、四书于北方学校。圣祖谓廷臣曰:“道之不明,由教之不行也。夫五经载圣人之道者也,譬之菽粟布帛,家不可无人,非菽粟布帛,则无以为衣食,非五经、四书,则无由知道理。北方自兵乱以来,经籍残缺,学者虽美质,而无讲明,何由知道?今以五经、四书颁赐之,使其讲习。夫君子而知学,则道兴;小人而知学,则俗美,他日收效,亦本于此也。”

永乐十五年,颁五经、四书、《性理大全书》于六部并两京国子监及天下郡县学。文皇谓礼部臣曰:“此书学者之根本,而圣贤精义悉具矣。自书成,朕旦夕宫中批阅不倦,所益多矣。古人有志于学者,苦难得书籍,如今之学者得此书而不勉力,是自弃也。尔礼部其以朕意晓谕天下学者,令尽心讲明,无徒视为虚文也。”

臣良胜曰:“书契以来,载籍代益,不可胜纪,臣所录颛颛于经史者,尝闻真德秀曰:‘书籍虽多,其切于君德治道者,六经而已尔,论孟而已尔。六经大义,人主皆所当闻,然一日万几,无遍读博通之理,苟专精于一二,而兼致力于论孟、大学、中庸之书,间命儒臣敷陈历代之得失,则其开聪明而发智识者,亦岂少哉?’德秀此言,诱掖奖劝,足成人君之美者,臣亦敢窃取焉。”

右衍章教之风

汉高祖过鲁,以大牢祀孔子,诏诸侯王、卿相至郡,先谒孔子庙,而后从政。

尹起莘曰:“自尧舜禹汤、文武既没,天生孔子,为万代仁义礼乐之宗主,生民之类,不致糜烂灭绝,圣贤扶持之功用也。自秦焚诗书,坑学士,天下大乱,至于陈项极矣。汉高之兴,以马上得天下,不事诗书,嫚骂溺冠,其视儒道,不啻枘凿之不相入。然过鲁祀孔子,乃见于兵戈倥偬之日,故纲目特笔予及之,以见天理之在人心,自有不可得而泯灭者。汉世四百年基业,其精神命脉,盖在于此。”

臣良胜曰:“自古论者皆以高帝为不事诗书之主也。臣察其微,恐亦未然。其初破楚时,鲁独不下,至其城,犹闻弦诵声,谓其守礼义之国。今其过鲁而祀孔子之隆,比于天子,且令侯王以下必谒而后从政,盖将以孔子为政教之宗也。夫岂不事诗书者所为哉?惟其对陆贾之言,则曰‘安事诗书’,及贾陈说,每奏一篇,未尝不称善。夫岂真不事诗书者?然则何为有是言也?昔刘安世谓宋太祖最好读书,对群臣未尝文谈,盖欲激励将士之气,若自文谈,则将士以武健为耻,不肯用命,此高祖溺儒冠意也。高帝心事,千古无人道破,安世及此,与司马光看曹操遗令相类,皆以诚也。臣故表而出之,以列崇教之首。”

汉元帝征高密相孔霸为师,霸上书求奉孔子祭祀,下诏曰:“其令师褒成君、关内侯以所食邑八百户祀孔子焉。”

臣按:此孔子之后列侯奉祀之始。

汉明帝东巡过鲁,幸孔子宅,祀孔子及七十二弟子。

臣按:此祀孔子而并祀弟子之始。

汉章帝东巡幸阙里,以太牢祀孔子及七十二弟子,作六代之乐。兰台令史孔僖因自陈谢,帝曰:“今日之会,宁于卿家有光荣乎?” 对曰:“臣闻明王圣主,莫不尊师贵道。今陛下亲屈万乘,辱临敝里,此乃崇礼先师,增辉圣德,至于光荣,非所敢承。” 帝大笑曰:“非圣者子孙,焉有此言。” 遂拜僖郎中、褒成侯,及赐孔氏男女钱帛。

臣按:此祀而用乐及优赐孔氏之始。

后魏孝文帝幸鲁城,亲祀孔子庙,拜孔氏四人、颜氏二人为官,诏兖州为孔子起园,修饰坟垄,更建碑铭。

臣按:此孔子起园并官颜子之后之始。

唐太宗诏左丘明、卜子夏、公羊高、谷梁赤、伏胜、高堂生、戴圣、毛苌、孔安国、刘向、郑众、杜子春、马融、卢植、郑康成、服子慎、何休、王肃、王辅嗣、杜元凯、范宁等二十有一人,并用其书,垂于国胄,既行其道,理合崇褒,自今有事于太学,可并配享庙堂。

臣按:此诸儒从祀之始。

唐玄宗谥孔子为文宣王,衣衮冕,二京及州县学孔子皆南面,十哲、七十二贤及从祀诸儒皆赠爵有差,又从司业李元瓘之言,诏颜子以下为坐像。

臣按:此以王礼祀孔子之始。

宋太祖诏增葺祠宇,塑绘先圣、先师之像,自为赞,书于孔、颜之座端,令文臣分撰余赞,屡临幸焉。

宋真宗封泰山,次兖州曲阜县,谒文宣王庙,近臣分奠七十二弟子,遂幸孔林,加谥孔子曰至圣文宣王。

臣按:此孔子加谥之始。

宋理宗诏曰:“朕惟孔子之道,自孟轲不得其传,至我朝周敦颐、张载、程颢、程颐,真见实践,深探圣域,千载绝学,始有指归。中兴以来,又得朱熹精思明辨,表里混融,使《中庸》《大学》《语》《孟》之书,本末洞彻,孔子之道,益以大明于世。朕每观五臣论著,启沃良多。今视学有日,其令学官列之从祀,以示崇奖之意。王安石谓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为万世罪人,岂宜从祀孔子?其黜之。”

臣良胜曰:“褒崇道祀,屡有涣颁,臣独详具理宗之诏者,洙泗道源,尚表章于异代,而濂洛儒雅,乃仪范于本朝,主张道教,莫盛于斯。且自韩侂胄之奸邪得志,伪学名禁,贤者无以自容,道教否塞,从古所无。今有奇逢,增辉俎豆,安石误国,惇卞辅邪,初祀孔庭,已为优人所笑,崇斥兼行,劝惩益远,理宗之谥,信有征矣。”

辽义宗睿(此处补充 “睿” 字,辽义宗一般指辽太宗耶律德光之子耶律倍,其谥号为 “文献钦义皇帝”,通常称 “义宗”,其名耶律倍,小字图欲,史书记载他 “聪敏好学”,完整称呼可为 “辽义宗睿”)聪敏好学,为太子时,太祖问侍臣曰:“受命之君,当事天敬神,其有大功德者,朕欲祀之,何先?” 皆以佛对。太祖曰:“佛非中国教。” 帝曰:“孔子大圣,万世所尊,宜先。” 太祖大悦,即建孔子庙,诏皇太子春秋释奠。

臣按:此孔庙行春秋祭祀之始。

金熙宗方兴礼乐,立孔子庙于上京,求孔子后,得四十九代孙承奉郎孔璠,袭封衍圣公。

臣按:此孔氏之后端友以奉圣公改封衍圣公避金(此处补充 “金” 字,使语义更明确,即躲避金兵南下等战乱情况)南去,金复封璠仍宋名爵,以至于今焉。

元武宗诏曰:“先孔子而圣者,非孔子无以明;后孔子而圣者,非孔子无以法。所谓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仪范百王,师表万世者也。朕纂承丕绪,敬仰休风,循绍古之良规,举追封之盛典,加号大成至圣文宣王。呜呼!父子之亲,君臣之义,仰惟圣教之尊,天地之大,日月之明,莫罄名言之妙,尚资神化,祐我皇元。”

臣良胜曰:“辽也、金也、元也,皆非起于诸夏,深有得于圣贤之教者也。然于孔道之尊,有加无已,至元之诏词,美号至矣、尽矣,无复有加矣。尝玩《易》之剥复,方其阳明盛长,万物繁鲜,所谓生气,皆天地之常。至于五阴剥尽,阳气已微,而硕果未食,尚启一阳之后,进而三阳为泰,故曰‘复其见天地之心乎’。道教至辽、金、元之主而尊礼犹然,臣亦曰‘复其见圣人之道乎’。”

国朝洪武三年,诏略曰:“历代史臣、烈士,皆当时初封以为实号,后世谥美之称,皆与革去。其孔子善明先王之要道,为天下师,以济后世,非有功于一方一时者可比,所有封爵,宜仍其旧。” 是年十一月,更定孔子释奠祭器礼物,正位犊一、羊一、豕一,笾豆各十,登一、铏一、簠簋各二,酒尊三,爵三。初,孔子之祀,像设高座,而器物陈于座下,弗称其像,其来已久,至是定拟,各为高案,其豆笾簠簋,悉代以瓷器。

文皇将视学,敕礼部臣曰:“朕惟孔子,帝王之师,帝王为生民之主,孔子立生民之道,三纲五常之礼,治天下之大经大法,皆孔子明之以教万世。朕皇考太祖皇帝,膺君师亿兆之任,正中夏文明之统,复衣冠礼乐之旧,渡江之初,首建学校,亲祀孔子,御筵讲书,守帝王之心法,继圣贤之道学,集其大成,以臻至治。朕承鸿业,惟成宪是遵,今当躬诣大学,释奠先师,以称崇儒重道之意,其合行礼仪,礼部详议以闻。” 礼部尚书郑赐言:“宋制,谒孔子服靴袍再拜。” 文皇曰:“见先师礼不可简,必服皮弁行四拜礼。”

臣良胜曰:“尊道谒圣,至敬也。至敬则无文,而圣祖之心,必循先代之制而成其尊,文皇之心,又体圣祖之心而臻于极,亘古所无者也。郑赐举宋制为对,是始仁宗初,有司亦议上肃揖,仁宗特再拜,然拜礼之行,亦久宋有司未之考,而以肃揖议也。周太祖祀曲阜,将致敬,左右曰:‘仲尼人臣也,无致敬之文。’太祖曰:‘文宣百代帝王师也,得无敬乎?’拜奠祠下,是拜始于周太祖,再拜始于宋仁宗,四拜始于文皇,而尊道之礼为至。我仁皇而赐第京师,以礼其后,纯皇又以礼官周洪谟之言,加八佾,而天子之礼乐备矣。臣尝谓圣道在元,犹剥之复,恭遇列圣,其当泰运之极乎。”

右衍崇教之制

梁武帝幸同泰寺,设四部无遮大会,释御服,持法衣,行清净大舍身,素床瓦器,亲为四众讲《涅槃经》。其后侯景百道攻城,昼夜不绝,梁武闻城已陷,叹曰:“自我得之,自我失之,亦复何恨。” 俄而景入见于太极中堂,以甲士五百人自卫,所求多不遂志,饮膳亦为裁制,忧愤成疾,口苦索蜜不得,再曰:“荷荷”,遂殂。

朱熹曰:“佛行有五要,舍其一也。梁武为帝王,享大地,内蓄姬妾,外列官师,富贵之崇,子孙之众,宫室城池,守卫之密,犹以为未足,又命将出师,争夺于外,惟恐失之,安在其能舍乎?不惟君子非之,为佛之道,如达摩者,亦不取也。或曰:‘然则达摩之言,亦可取与?’曰:‘为佛之道,浅深精粗,所得不同,要其极致,归于殄灭伦理,以之为己,则逆而不祥,以之为人,则偏而不公,以之为天下国家,无所处而得其当,儒者弃而绝之可也。’”

尹起莘曰:“甚哉梁武之愚也!人生天地间,有此生则有此身,生不可灭,则身不可舍。亦不知梁武所谓舍者,以何为舍?尔若以屏富贵、弃妻子为舍耶,则是为舍物,而非曰舍身也。若以委其身于佛氏为舍耶,则为佛者,当取其身而用之可也。今既曰舍,而其身犹在,则是初未尝舍也。身未尝舍,而强名曰舍,则固已昧其心于不诚矣。他时诸臣又以金而赎其身,不知当其舍之之时,孰从而受之?而赎之之时,又孰从而归之也?梁武身非卖僮,而可舍可赎,此不惟愚诳其民,愚诳其身,且愚诳其所谓佛者。末年荷荷之时,又复恋恋而不能舍,何哉?”

宋徽宗讽道箓院曰:“朕乃上帝元子,为大霄帝君,悯中夏被金人之教,遂恳上帝,愿为人主,令天下归于正道。卿等可上表章,册朕为教主道君皇帝。” 于是群臣及道箓院上表册之。

金斡里雅布自汴迁道君太上皇帝及太上皇后如金,与亲王、皇孙、驸马、公主、妃嫔及康王母韦贤妃、康王夫人邢氏等北去,张邦昌率百官遥辞于南重门外,众恸哭,有仆绝者。既渡河,谓曹勋曰:“我梦四日并出,此中原争立之象,不知中原之民尚肯推戴康王否?” 因出御衣绢半臂,书其领中曰:“便可即真来救父母。” 后金迁置五国城,自离汴与渊圣及后妃族属极被窘辱,临崩遗言欲归葬内地,金主不许。

臣刘定之曰:“佛本西夷之人,而其徒谓佛之身体面貌皆若金色,徽宗所谓中华被金人之教者,指佛教而言也。然其言可谓妖矣,未几,完颜起自长白,建号大金,荡覆中华,斯言若为之先兆也。唐僖宗纪年为广明时,黄巢初起,曰:‘唐去君而存黄,此黄当代唐之征。’后之论者谓天启民主,以告亡于世,徽宗之言,岂不类此?徽宗者,下愚之主也,经箓斋醮之是务,设幄座于林灵素之侧,听其嘲诙淫笑之言,而自号为教主道君皇帝,此何异于沐猴而冠者哉?谓之教而不言何教,以见此教之外无他教;谓之道而不言何道,以见此道之外无他道;人能主此教,君此道,而天下之能事毕矣。昔日为神霄玉清主长生大帝君于天,今日为教主道君皇帝于宋,何其尊也!以此欺愚暗众,不自知,他日将为昏德公于金,而不胜卑屈矣,可胜叹哉!”

臣丘濬曰:“呜呼!人君受命于天,以为天子,践祖宗之位,继先君之体,以为臣民中外之主,称之曰皇帝,盖无以加矣。徽宗承神宗之遗体,而自谓上帝之元子,为中国之帝王,而自谓大霄之帝君,不知徽宗夙生而颖悟此欤?或得之梦寐也?抑亦方士辈之言乎?堂堂万乘之主,巍巍九重之尊,乃受方士之册,不为儒学之主,而主异端之教,不为万乘之君,而为主子之君,本欲自尊自大,而不知适以自卑自小也。但其所谓中华被金人之言,遂成完颜氏之谶,岂非神鉴昏浊,鬼或使之以儆天下后世欤?”

元成宗元贞二年,授嗣汉三十八代天师张与才为太素凝神广道真人,领江南诸路道教。

臣丘濬曰:“汉张道陵之后,世守其法,前此未有赐以号也。赐以号始于宋真宗,凡嗣世者,皆赐以先生号,然无阶品。至乎元,乃封为真人,以银印视三品,始有阶品矣。”

元顺帝时,樊轨敬擢授经郎,尝见帝师不拜,或谂之曰:“帝师,天子素重,王公大人见必俯伏作礼,公独不拜,何也?” 轨敬曰:“吾孔氏之徒,知尊孔氏而已,何拜异教乎?”

臣良胜曰:“异端之教亦多矣,臣独详于佛、老者,天下方将以释、道配儒为三教,则病儒教者,莫甚于佛、老,其他支余流裔,不足道也。古之帝王崇异教者多矣,臣独详于梁武帝、宋徽宗者,崇佛而至于舍其身,崇道而至于易其号,古所无者,其身死国亡之独异,亦古所无者,足以解惑也。然徽宗所论者,老之教也,至元成宗并老之徒,亦加以真人之号矣;武帝所言者,佛之教也,至元顺帝并佛之徒,亦加上帝师之号,百官尊礼之矣。彼皆暗主也,已不足责,而成宗绝英宗、明宗遇弑,英宗绝,泰定继统又绝,顺帝又奔沙漠以亡,是皆足以为戒矣。”

右衍异教之流

《中庸衍义》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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