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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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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中庸衍义》卷四     明 夏良胜 撰

致中和之义 【中和之极 协和之征 修和之诚 戾和之咎】

《文言》曰:“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天且弗违,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

朱熹曰:“人与天地、鬼神本无二理,特蔽于有我之私,是以梏于形体而不能相通。大人无私,以道为体,曾何彼此先后之可言哉?”

胡安国曰:“河出图,洛出书,而八卦画;箫韶作,春秋成,而凤麟至。舜、孔子先天者也,先天而天弗违,志一之动气也;伏羲氏后天者也,后天而奉天时,气一之动志也。”

臣良胜曰:“大人之所以合于天地、日月、四时、鬼神者,非有他也,亦在体仁长人,嘉会合礼,利物和义,贞固干事。吾之四德,有以配乎干之四德,则吾性情即天也,所谓性情即中和也。天地之位,万物之育,皆中和之应有,求之而不得,有避之而不能者矣。”

《豫》彖曰:“天地以顺动,故日月不过而四时不忒。圣人以顺动,则刑罚清而民服。豫之时义大矣哉!”

臣良胜曰:“豫者,和也。所以和者,中也。天地之顺动,天地之中和也;圣人之顺动,圣人之中和也。日月不过,四时不忒,刑清民服,皆中和自然之应也。”

《无妄》象曰:“天下雷行,物与无妄。先王以茂对时育万物。”

程颐曰:“天道生万物,各正其性命而不妄。王者体天之道,养育人民,以至昆虫草木,使各得其宜,乃对时育物之道也。”

《鼎》上九:“鼎玉铉,大吉,无不利。”

程颐曰:“井与鼎以上出为用,处终鼎功之成也。在上铉之象,刚而温者玉也。九虽刚阳而居阴,履柔,不极刚而能温者也。居成功之道,惟善处而已,刚柔适宜,动静不过,则为大吉,无所不利矣。”

臣良胜曰:“《易》以制器尚象,器重而象备莫若鼎,又以玉铉当上之用,而鼎之功成,非铉不足为全鼎矣。玉之刚温,中和之德也。君而体此,则必善始令终,而无矜高怠废之虑矣;臣而体此,则必履满知止,而无持禄固宠之辱矣。是皆所谓刚而能温中和之道也。是故君子于鼎之铉,有异观焉。”

《益稷》篇曰:“戛击鸣球,搏拊琴瑟以咏,祖考来格,虞宾在位,群后德让,下管鼗鼓,合止柷敔,笙镛以间,鸟兽跄跄,箫韶九成,凤凰来仪。”

蔡沉曰:“按季札观周乐,见舞《韶箾》者曰:‘德至矣尽矣,如天之无不覆,如地之无不载,虽甚盛德,蔑以加矣。’夫韶乐之奏,幽而感神,则祖考来格;明而感人,则群后德让;征而感物,则凤仪兽舞。其所以能感召如此者,皆由舜之德如天之无不覆帱也。其乐之传,历千余载,孔子闻之于齐,尚且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则当时感召从可知矣。”

《洪范》曰:“八、庶征:曰雨,曰旸,曰燠,曰寒,曰风,曰时。五者来备,各以其叙,庶草蕃庑。”

蔡沉曰:“所验者非一,故谓之庶征。雨、旸、燠、寒、风各以时至,故曰时也。备者,无阙少也;叙者,应节候也。五者备而不失其序,庶草且蕃庑矣,则其他可知也。雨属水,旸属火,燠属木,寒属金,风属土。”

臣良胜曰:“天地间道理不出五行,故庶征之目,亦只是五行顺布,而万物乃阜成也。然其基本原则在于人君皇极之建,所谓极者,中和之极也。故貌必恭,恭乃作肃;言必从,从乃作乂;视必明,明乃作哲;听必聪,聪乃作谋;思必睿,睿乃作圣。五事既修,五行自顺,而雨时以应肃,旸时以应乂,燠时以应哲,寒时以应谋,风时以应圣。五福之来,亦有类至者。故五事之修,天子中和之极也;五行之顺,天地中和之极也;五福之来,天地以应天子之极也。皆自然感通之理也。若汉儒刘向,则曰某事修则某休征应而某福臻,某事失则某咎征应而某极从,君子或病其固,而不足以尽造化之妙,故有欲并五行传而废之者矣。”

《驺虞》诗曰:“彼茁者葭,壹发五豝,吁嗟乎驺虞!彼茁者蓬,壹发五豵,吁嗟乎驺虞!”

朱熹曰:“南国诸侯承文王之化,修身齐家以治其国,而其仁民之余恩,又有以及于庶类,故其春田之际,草木之茂,禽兽之多,至于如此,而诗人述其事以美之,曰:此其仁心自然,不由勉强,是即真所谓驺虞矣。”

胡安国曰:“周南《关雎》之化,王者之风,而麟之趾,《关雎》之应也;召南《鹊巢》之德,先公之教,而驺虞,《鹊巢》之应也。”

臣良胜曰:“文王仁厚,所以刑寡妻,御家邦,推之以仁民爱物者,皆致其中和之德也。其感应之见于麟趾、驺虞之咏者,亦先天而天弗之违也。”

大有年

胡安国曰:“‘大有年’,纪异也。旱干、水溢、饥馑荐臻者,灾也;山崩、地震、彗孛、飞流者,异也;景星、甘露、醴泉、芝草、百谷顺成者,祥也。‘大有年’,上瑞矣,何以为纪异乎?凡灾异庆祥,皆人为所感,而天以类应之者也。人事顺于下,则天气和于上。宣公弑立,逆理乱伦,水旱、螽蝝、饥馑之变相继而作,史不绝书,宜也。独于是冬乃‘大有年’,所以为异乎?夫‘有年’‘大有年’一也,古史书之则为祥,仲尼笔之则为异,此言外微旨,非圣人莫能修之者也。”

臣良胜曰:“天人一理也,万物一气也,则天之灾祥,物之瑞怪,无不自人致之者。然而天道亦有反常,如宣公之获‘大有年’者,非反常也,享国十有八年,仅一‘有年’,此所以为异,非以‘有年’为异也。故凡天有咎征,则将省于己曰:是否德以致乎?虽无所致,而修德以弥咎者,不敢息也,此尧、汤、水旱所以不为灾也;如有休征,亦将省于己曰:是何德以堪乎?若无所应,而否德蒙休者,益可惧也,此桓、宣有年所以为异也。是以盛世治朝,恒不言瑞,而丧君败国,亦屡报祥。楚庄王以国无灾而曰:‘天其亡予。’元顺帝时河清三日,泫然涕曰:‘代予者至矣。’此又不可以祥异论者也。”

西狩获麟

范宁曰:“先王之道既弘,麟感化而来应,因事备而终篇,故绝笔于斯年。”

王通曰:“《春秋》其以天道终乎?故止于获麟。”

胡安国曰:“商王恭默思道,帝赉良弼,得于傅岩;周公欲以身代其兄,植璧秉圭,而武王疾愈,启金縢之册,天乃反风,出罪己之言,荧惑退舍;至于勇夫志士,精诚所格,上致日星之应,召物产之祥,盖有之矣。况圣人之心,感物而动,见诸行事,以遗天下与来世哉?箫韶九奏,凤仪于廷;鲁史成经,麟出于野,亦常理尔。”

《礼运》曰:“何谓四灵?麟、凤、龟、龙谓之四灵。故龙以为畜,故鱼鲔不淰;凤以为畜,故鸟不獝;麟以为畜,故兽不狘;龟以为畜,故人情不失。”

陈澔曰:“三灵物既驯扰如畜,则其类皆随从之,虽见人亦不为之惊,而飞走矣。龟能前知人有所决,以知可否,故不失其情之正也。”

又曰:“天不爱其道,地不爱其宝,人不爱其情,故天降膏露,地出醴泉,山出器车,河出马图,凤凰、麒麟皆在郊薮,龟龙在宫沼,其余鸟兽之卵胎,可俯而窥也。”

朱熹曰:“信是实理,顺是和气,体信是致中,达顺是致和,实体此道于身,则自然发而中节,推之天下而无所不通也。”

董仲舒曰:“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正万民以正四方。四方正,远近莫不一于正,而无有邪气奸其间者,是以阴阳调而风雨时,群生和而万民殖,诸福之物,可致之祥,莫不毕至,而王道终矣。”

臣良胜曰:“孔孟之后,言王道者无如董子,而董子之本于正心,心者,中和之极也。其所以平治天下,感召和气,王道之大成也,孰谓董子但有儒者气象已哉?使其得究于用,汉治岂终于杂伯乎?尝考汉廷言治,莫若贾山,独明于利害也;又若贾谊,何急于制度也;惟董子正心之论为贤,卒为公孙弘所忌,出相骄主,竟尼不行,及其既老而归,乃命公卿大政,必往谘决而后从事,武帝独何心哉?亦天未欲平治天下也。”

公孙弘曰:“人主和德于上,百姓和洽于下,故心和则气和,气和则形和,形和则声和,声和则天地之和应矣。故阴阳和,风雨时,五谷熟,六畜蕃,嘉禾兴,朱草生,山不童,泽不涸,此和之至也。”

臣良胜曰:“公孙弘,曲学阿世,其人无足取也,然其和德之言,汉廷公卿所不能道者,是不可以人废也。或者谓其嘉禾、朱草之之说,亦起武帝喜致祥瑞之心,与倪宽以中和建极,成封禅之诏,杜镐以神道设教,遂天书之诬,均一托经术以阿世云尔。噫,君子所以恶居下流也。”

周敦颐曰:“古者,圣王制礼法,修教化,三纲立,九畴叙,百姓太和,万物咸若。”

程颐曰:“君子修己以敬,笃恭而天下平,惟上下一于恭敬,则天地自位,万物自育,而四灵毕至,此体信达顺之道也。”

右衍中和之极

伏羲氏帝德合于上下,天应以鸟兽文章,地应以河图洛书,于是始画八卦,造书契,以代结绳之政。

黄帝顺天地之纪,幽明之占,死生之说,存亡之难,时播百谷草木,淳化鸟兽虫蛾,旁罗日月星辰,水波土石金玉,勤劳心力耳目,节用水火财物。由是,民不习伪,官不怀私,市不预价,城郭不闭,见利不争,风雨时若,人无夭札,物无疵疠,虎豹不妄噬,鸷鸟不妄搏,裔夷之人罔不来享。有草生于庭,佞人入则指之,名曰屈轶。凤凰巢于阿阁,麒麟游于苑囿焉。

颛顼静渊以有谋,疏通而知事,养材以任地,裁时以象天,依鬼神以制义,治气以教化,洁诚以祭祀。正月朔旦立春,五星会于天历营室,鸟兽万物莫不应和。命飞龙氏会八风之音,为圭水之曲,以召气而生物。浮金效瑶,于是铸为之钟,作五基六英之乐,以调阴阳,享上帝,朝群后,名曰承圣之乐。

帝尧其仁如天,其知如神,就之如日,望之如云。有蓂荚生于阶,每月朔日生一荚,至望生十五荚,望后日落一荚,月大尽月小一荚,厌而不落。因之作历,置闰焉。舜曰:“乐,天下之精,得失之节,唯能和之以平天下,一而足矣。” 是时,土地方五千里,至于荒服。南抚交阯,北发西戎,析支渠搜,氐羌北山戎,发息慎,东长岛夷。四海之内,咸戴帝舜之功,乃兴九韶之乐,致异物,凤凰来翔。天下明德,皆自帝始。

大禹南巡狩,会诸侯于涂山,承唐虞之盛,执玉帛者万国。济江,黄龙负舟,舟中人惧。禹仰天而叹曰:“吾受命于天,竭力以劳万民,生寄也,死归也,余何忧于龙焉?” 视龙犹蝘蜒,禹颜色不变,须臾,龙俯首低尾而逝。

文王生时,有赤雀衔丹书入于酆山,其书云:“以仁得之,以仁守之,其量百世;以不仁得之,以仁守之,其量十世;以不仁得之,以不仁守之,不及其世。” 其后,文王之治岐也,耕者九一,仕者世禄,罪人不孥,发政施仁,先于鳏寡孤独。有凤凰鸣于岐山。

成王时有三苗贯桑而生,同为一秀,其大如车,民得而上之。成王问之,周公曰:“此何也?” 周公曰:“三苗同秀为一意,天下其和而为一乎?” 后三年,越裳氏重译而朝,献白雉。周公曰:“德泽不加,君子不飨其质;政令不施,君子不臣其人。” 译曰:“吾受命吾国之黄耉曰:天无烈风淫雨,海不扬波,三年矣。意者中国有圣人乎?盍往朝之。” 周公归之于王,称先王灵神,致荐于宫庙。

臣良胜曰:“史册所载五帝三王,恒有上瑞,其至德充满,熏为太和,固有是理。然当时圣人以是征德,天下以是征治,未尝以为符瑞,夸当时而耀后世也。”

汉光武时,京师醴泉涌出,又有赤草生于水涯,郡国频上甘露,群臣奏言:“灵物仍降,宜令太史撰集以传来世。” 帝不纳,自谦无德,郡国所上辄抑而不当,故史官罕得记焉。

唐太宗曰:“比见群臣屡上表贺祥瑞,夫家给人足而无瑞,不害为尧舜;百姓愁怨而多瑞,不害为桀纣。后魏之世,吏焚连理木,煮白雉而食之,岂足为至治乎?” 尝有白鹊构巢于寝殿之上,合欢如腰鼓,左右称贺。上曰:“我尝叹隋帝好祥瑞,瑞在得贤,此何足贺?” 命毁其巢,纵鹊于野外。

唐德宗立,泽州刺史李鷃上庆云图,诏曰:“朕以时和年丰为嘉祥,以进贤显忠为良瑞,如庆云、芝草、奇禽、奇兽、怪异草木,何益于人?自今有此,无得上献。”

宋仁宗时,知无为军茹孝标献芝草三百五十本,帝曰:“朕以丰年为瑞,贤臣为宝,至于草木虫鱼之瑞,焉足尚哉?” 免孝标罪,戒天下自今无得献瑞物。

臣良胜曰:“是四君者,亦创业、中兴、守成之贤主也。时有盛瑞,未敢便谓至德感和,然其谦而不当,抑而不尚,皆盛德事也。而当时之臣希恩献谄,其辱永不磨灭矣。但光武不喜瑞矣,乃以赤伏符而登封玉牒,于向却群臣之请,曰:‘百姓怨气满腹之言,弃之如遗。’德宗初政清切如此,淄青军士投兵而喜曰:‘明主出矣。’卒有奉天之幸,于术士桑道茂天子气之言,契之若符。汉廷无名臣任三公者,恒以吏事责之,故请撰瑞记与请封禅者,皆谄子蚩也。崔祐甫不用而卢杞进,陆贽既贬而裴延龄相,安得有终?唐太宗、宋仁宗得免于咎,时议登封而魏征力谏以止,时议日食不尽分而司马光以为天下必有见者,卒不贺。然则人君有以保全令名,亦贵于有臣乎哉?”

洪武二年,淮安、宁国、镇江、扬州、台州府并泽州各献瑞麦,群臣称贺。圣祖曰:“朕为生民主,惟思修德致和,以契天地之心,使三光平,寒暑时,五谷熟,人民育,为国家之瑞,盖不以物为瑞也。昔尧舜之世,不见祥瑞,曾何损于圣德?汉武帝获一角兽,产九茎芝,当时皆以为瑞,乃不能谦抑自损,抚穆民庶,以安宇内,好功生事,卒使国内空虚,民力困竭,后虽追悔,已无及矣。其后神雀、甘露之侈,致山崩地震,而汉德于是乎衰。由此观之,嘉祥无征而灾异有验,可不戒哉?”

洪武五年,句容县民献嘉瓜二,同蒂而生。中书省臣率百官以进,礼部尚书陶凯奏曰:“陛下临御,同蒂之瓜产于句容,句容陛下祖乡也,实为祯祥。盖由圣德和同,国家协庆,故双瓜连蒂之瑞独见于此,以彰陛下保民爱物之仁,非偶然者。” 圣祖曰:“草木之瑞,如嘉禾、并莲、合欢、连理、两岐之麦、同蒂之瓜,皆是也。卿等以此归德于朕,朕否德不敢当之。纵使朕有德,天必不示以一物之祥,苟有过,必垂象以谴告,使我克谨其身,以保其民,不致于祸殃。且草木之祥生于其土,亦惟其土之人应之于朕,何与?若尽天地间时和岁丰,乃王者之祯也。”

洪武十八年四月,五色云再见,礼部请率百官贺,圣祖谕之曰:“天下康宁,人无灾害,祥瑞之应,固和气所召。昔帝舜有卿云之歌,在当时有元凯、岳牧之贤,相与共致雍熙之治。朕德不逮,治化未臻,岂可遽以是受贺?前代帝王喜言祥瑞,臣下从而和之,往往不知省惧,以致灾异之来,不复能弭。盖夸侈之心生,则戒惧之志怠,故鲜克有终,可以为戒。”

圣祖谓丞相汪广洋曰:“朕观前代人君,多喜佞谀,以饰虚名,甚至臣下诈为瑞应,以恣矫枉。至于天灾垂戒,厌闻于耳。如宋真宗亦号贤君,初相李沆,日闻灾异,其心犹存警惕。厥后澶渊既盟,大臣首启天书,以侈其心,群下曲意迎合,苟图媚悦,致使言祥瑞者相继于途,献芝草者三万余本。朕思凡事惟在于诚,况为天下国家而可以伪乎?尔中书自今凡祥瑞不必奏,如灾异及蝗旱之事,即时报闻。” 广洋叩首曰:“陛下敬天勤民,孰大于此?非惟四海苍生蒙福,诚为圣子神孙万世之谟训也。”

永乐二年,周王橚来朝,且献驺虞,百僚称贺。文皇既罢朝,谓侍臣曰:“适闻群臣言,不觉惕然。天下之大,如匹夫有怨,岂得谓仁?一念不诚,岂能格天?朕方夙夜思惧,何可便谓驺虞是天降祥于朕?” 侍臣曰:“圣志如此,可以上格天心。” 文皇曰:“祥瑞之来,易令人骄,是以古之人主,皆遇祥自惊,未尝因祥自怠,国之安危系焉。驺虞若果为祥,在朕犹当加惧。”

永乐十三年,礼部尚书吕震奏:“麻林国进麒麟将至,请于至日率群臣表贺。” 文皇曰:“往者翰林言修五经、四书及性理大全书成,欲上表进,朕则许之。盖帝王修齐治平之道,具于此,有益世教,可以表进。麒麟有无,何所损益?” 遂已。

臣良胜曰:“仰惟祖宗建中和之极,召天地之祥,自古所未见也。而立言垂世,有谦让之德焉,有儆戒之道焉,有爱民之仁焉,有尚贤之义焉,有驭臣之权焉,有柔远之意焉,自古所未听闻也。欲绘天地,何以为容?谨备录以为万世之法。”

右衍协和之征

《震》象曰:“洊雷震,君子以恐惧修省。”

臣良胜曰:“动万物者,莫疾乎雷。天降灾异,所以警乎人君。若洊雷之震,其来无端,其去无迹,天之所以示警人君者,仁爱之意犹存。人之所以能回天意者,修省之诚可格,天人感应之理微矣。”

《尧典》:帝曰:“咨!四岳。汤汤洪水方割,荡荡怀山襄陵,浩浩滔天,下民其咨。有能俾乂?” 佥曰:“于鲧哉!” 帝曰:“吁!咈哉!方命圮族。” 岳曰:“异哉!试可乃已。” 帝曰:“钦哉!” 九载,绩用弗成。

苏辙曰:“四岳荐鲧于尧,尧知鲧之不可用,而屈于四岳,民被其害者九年。后世疑之,知其不可而用之,不仁;屈于四岳而不能信,不知。予尝论之,水之为害,不可一日不治,而人之知治水者,虽圣贤有不能也。是以尧舜皆不自治,得禹而后济。方禹之未见也,天下言治水者莫如鲧,弃鲧而不试,有不仁焉,斯尧之所以用鲧也与。”

臣良胜曰:“史传相承,谓尧有九年之水。以书言观之,只议鲧之九载弗绩而言,非天以阴沴之灾警于尧也。自洪荒以来,天一生水,虽经列圣,未之修治,至尧时犹未得所归,而怀山襄陵以为民害者未息,故咨四岳以鲧治之,而爱民之心若天降灾于己,故舜之命禹亦曰:‘洚水警予。’此所以为圣人之仁也。后王安石偏邪误主,遂云水旱常数,尧汤不免,盖亦未审乎此矣。”

成汤时,大旱七年。太史占之曰:“当以人祷。” 汤曰:“吾所为请雨者,民也。若必以人祷,吾请自当。” 遂斋戒,剪爪断发,素车白马,身婴白茅,以身为牺牲,祷于桑林之野,以六事自责曰:“政不节与?民失职与?宫室崇与?女谒盛与?苞苴行与?谗夫昌与?” 言未已,大雨方数千里。

臣良胜曰:“成汤为民而不爱其身,固格天之诚也。然而太史之占以人祷,恐非圣世之所宜有,亦非圣人之所尽信也。鲁僖公时,大旱欲焚巫尪,臧文仲以为不可而止,遂放佞臣,理冤狱,而后雨。其后穆公亦欲暴尪焚巫,县子以为不可,则但徙市而已。岂以鲁公之所不为,而成汤肯信而从之乎?史氏之言,亦足以见圣人爱民之心耳。”

太戊元年,亳有祥桑谷共生于朝,七日大拱。太戊问于伊陟,伊陟曰:“妖不胜德,君之政其有阙与?” 太戊于是修先王之政,明养老之礼,早朝晏退,问疾吊丧。三日而祥桑枯死。

臣良胜曰:“祥桑生朝,物异之甚,七日而拱,三日而枯,足表格天之诚,太戊固贤君也。伊陟,伊尹子也,象贤若此,信贤子哉!”

文王寝疾而地动,东西南北不出国。有司曰:“地之动为人主也。” 群臣皆恐,请兴事动众,增国城以移之。文王曰:“天之见殃,以罚有罪,我必有罪,天以罚我,请改行,其可免乎?” 于是谨其礼秩,皮币以交诸侯,饰其辞令,币帛以礼俊士,颁其爵列等级以赏有功。无几,疾止。

臣良胜曰:“按伯阳父曰:‘天地之气,不失其序,若过其序,民之乱也。阳伏而不能出,阴遁而不能蒸,于是乎有地震。’然则地动之变,亦阴阳愆伏之候,而有司以为为人主也,文王亦曰:‘我必有罪,天以罚我。’盛世君臣,尽言不讳,而交修以道如此。”

《高宗肜日》:越有雊雉。祖己曰:“惟先格王,正厥事。”

蔡沉曰:“高宗祀丰于昵,昵者祢庙也。丰于昵,失礼之正,故有雊雉之异。祖己自言当先格王之非心,然后正其所失之事。”

《云汉》诗曰:“倬彼云汉,昭回于天。王曰:于乎!何辜?今之人,天降丧乱,饥馑荐臻,靡神不举,靡爱斯牲,圭璧既卒,宁莫我听。”

朱熹曰:“旧说以为宣王承厉王之烈,内有拨乱之志,遇灾而惧,侧身修行,欲销去之,天下喜于王化复行,百姓见爱,故仍叔作诗以美之。言云汉者,夜晴则天河明,故述王仰诉于天之词如此也。”

胡安国曰:“昔高宗肜日,雉升鼎耳,异亦甚矣,听于祖己,克正厥事,故能嘉靖殷邦,享国长久。宣王之时,旱魃蕴隆,灾亦甚矣,侧身修行,遇灾而惧,故能兴衰拨乱,王化复行。此皆以人胜天,以德消变之验也。”

《桓》诗曰:“绥万邦,屡丰年,天命匪解。桓桓武王,保有厥士,于以四方,克定厥家。于昭于天,皇以间之。”

朱熹曰:“大军之后,必有凶年,而武王克商,则除害以安天下,故屡丰年之祥,传所谓周饥克商而年丰是也。然天命之于周,久而不厌也,故桓桓之武王,保有其士,而用之于四方,以定其家,其德上昭于天也。”

卫人伐邢

《左氏》曰:“卫大旱,卜有事于山川,不吉。宁庄子曰:‘昔周饥克殷而年丰,今邢方无道,诸侯无伯,天其或者欲卫讨邢乎?’从之,师兴而雨。”

臣良胜曰:“卫文公,克乱之君也,大布之衣,大帛之冠,通工惠商,敬教劝学,武公之后,斯最贤者。其背德忘义,莫甚于伐齐丧而灭同姓之邢也。今师兴而雨,偶应克殷而丰之邪说,然则天道亦有僭乎?呜呼!天道亦微矣,固有顺之而绝,逆之而爱的者。若卫者,天益其疾而降之罚也。秦皇欲渡海,有神驱石而鞭之;武曌欲游上苑,万花应时而发,此岂天道真相淫人耶?故卫文大师方还,即已捐馆,天之盈罚,亦似甚明。宁子矫诬上天,其后宁殖出君,恶无以保其宗,天道冥冥,讵可测哉?若夫武王之师,真时雨也,周之饥也,纣之虐也,伐纣之虐,救民于水火,是为仁也,焉得无丰?臣忧宁子之邪言,幸中将有奸回,逆探其君之志,假宁子以济其慢天毒民之说者,故辨之焉。”

冬十月,不雨;春王正月,不雨;夏四月,不雨;六月,雨。

《谷梁传》曰:“不雨者,勤雨也。每时而一书,闵雨也。闵雨者,有志乎民者也。” 按诗称僖公俭以足用,宽以爱民,务农重谷,则诚贤君也,其有志乎民审矣,故冬不雨而书,春不雨而书,夏不雨而书,以著其勤也。

胡安国曰:“雨云者,喜雨也。闵雨与民同其忧,喜雨与民同其乐,此君国子民之道也。”

宋景公时,荧惑在心,惧,召子韦问曰:“荧惑在心,何也?” 子韦曰:“荧惑,天罚也,心,宋分野也,祸当君身。虽然,可移于宰相。” 公曰:“宰相所使治国也,而移死焉,不祥,寡人请自当也。” 子韦曰:“可移于民。” 公曰:“民死将谁君乎?宁独死尔。” 子韦曰:“可移于岁。” 公曰:“岁饥民饿必死,为人君,欲杀其民以自活,其谁与我为君乎?是寡人之命固尽矣,子无复言矣。” 是夜,荧惑徙舍。

臣良胜曰:“孰谓天道远乎?景公一言而荧惑徙舍,则其不远而迩也甚矣。夫天之与人,一道也,人道之迩,天道斯不远矣。楚昭王有疾,有云如众赤鸟夹日以飞,三日,王使问周史,史曰:‘其当王身乎?若禜之可移于令尹司马。’王曰:‘除腹心之疾,而置诸股肱,何益?不谷不有大过,天其夭诸?有罪受罚,又焉移之?亦弗禜。’孔子闻之曰:‘楚昭王知大道矣。’由是推之,则景公之言多孚道,其足以格天也宜哉!但景公言道足以易天之度,而昭王不足以免身之灾,事固有适然之符,而命系于自然之数,君子不以成败论也,一归于道而已,故毋以景公自幸,亦无以昭王自阻,斯善之尤也。”

汉文帝日食,诏曰:“人主不德,布政不均,则天示之灾,以戒不治。朕下不能育群生,上以累三光之明,不德大矣,其悉思朕之过失,知见之所不及,以启告朕,及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者。”

臣良胜曰:“臣尝考之,文帝三年十月晦食,十一月晦又食,此所以为大变,而文帝之自咎深切如此,故能变灾为祥,而成富庶之治也。夫日之食,起于交也,有虽交而不食者,度不同也。故春秋二百四十年之间,而食者才三十六,至于频交频食者,惟鲁襄公时连月而食者再,汉高帝二年与文帝此年再食,古今历家推算之术,以一百七十三日一交,去交远则日食渐少,无频食之理,天道至远,不可得而知,故执推步之法,按交会之度,而求频食之故,亦甚难矣。是故人君不以为常度而忽之,春秋每食必书,或妾妇乘其夫,或臣子背君父,或政权在臣下,或四夷侵中国,亦多阴盛侵阳之征,故若文帝之恐惧修省之诏,其可法者,光武、明帝踵而行之,唐玄宗、宋神宗、理宗修避殿减膳之文,则其他世主忽为常度而不之省忧者众矣,岂人君遇灾而惧之意乎?”

唐太宗贞观八年,星孛虚危,历氐余百日。访群臣,虞世南对曰:“昔齐景公时,彗见,公问晏婴,对曰:‘公穿池沼畏不深,起台榭畏不高,刑罚畏不重,是以天见彗为戒,景公惧而修德。’愿陛下勿以功高而自矜,勿以太平久而自骄,彗虽见,未足忧。” 帝曰:“然。吾年十八举义兵,二十四平天下,未三十即大位,故负而矜之,轻天下士,上天见变,其为是乎?吾何得不戒耶?”

宋太宗端拱二年夏四月不雨,五月戊戌,遣使决狱于诸州。是夕雨,彗出东井。帝避正殿,减常膳。八月丙辰,大赦,是夕彗灭。诏曰:“朕以身为牺牲,焚于烈火,亦未足以答谢天谴。与卿等审刑政之阙失,知稼穑之艰难,恤物安人,以祈天祐。”

《宋史》断曰:“孰谓天意不可回乎?人事修于下,则天道应于上矣。天人相感,势若转圜,初未有毫发之僭爽也。史书是夕雨、是夕彗灭,岂无意与?或曰:古之人君亦有增修德政以禳天变者矣,然而天亦不为之悔祸者何哉?盖太宗有畏天之敬、恤民之心,而功多于过,故能祷而即应也。若夫慢神虐民,慆心纵欲,一日之善不足以弥千日之灾祸,既稔矣,天何与焉?惜乎太宗执德不弘,信道不笃,曾不逾月,复致星旱之变,而出田锡于陈州,于以见太宗之政鲜克有终矣。”

宋真宗时,蝗飞翳空。帝问翰林学士李迪曰:“旱蝗荐臻,将何以济?” 迪请发内藏库以佐国用,则赋敛宽民,不劳矣。帝悦,又言:“土木之役过甚,蝗旱之灾,殆天意以警陛下也。” 帝深然之,停京城工役,禁举乐,罢秋宴,督诸路捕蝗,罢诸营造,禁天下贡物。甲寅,得雨,蝗散。戊辰,青州飞蝗赴海死,积海岸百余里。

吕中曰:“灾异非所以爱君也,而董仲舒以为天心之仁爱,盖君之所以自爱,灾异警之之力也。当群臣争献符瑞之时,而徐兖之水、江淮之旱、内城之火、京师之蝗间见层出,非人臣不知爱君,而天爱君乎?观罢诸营建而飞蝗尽死,真可见矣。”

宋仁宗庆历二年五月旱。丁亥夜,雨。宰相章得象等入贺,上曰:“昨夜朕忽闻微雷,即起露立于庭,仰天百拜以祷。须臾,雨至,朕及嫔御衣皆沾湿,不敢避去。移刻,雨霁,再拜而谢,方敢升阶。” 得象对曰:“非陛下至诚,何以感动天地?” 上曰:“比欲下诏罪己,避殿减膳,又恐近于崇饰虚名,不若夙夜精心密祷为善尔。”

臣良胜曰:“应天以实不以文也,格天以心不以言也,其仁宗之谓乎?仁宗事多务内,无意近名,若忍饥不索烧羊,非近臣言之,何以得闻?服御简俭,非宰臣问疾入禁中,亦无由见其黄绨被漆唾壶也。是以宫中密祷,天应之,人颂之,史书之,天下后世信之以其素行之孚也久矣。不然,则闻雷而祷,既雨而言,人将以崇饰矫枉议其后也。”

宋神宗时,久旱岁饥,东北流民每风沙霾曀,扶携塞道,羸疾愁苦,身无完衣,并城民卖麻糁、麦麸合米为糜,或茹木实草根,至身被锁械而负瓦揭木卖以偿官,累累不绝。郑侠监安上门,乃绘所见为图,奏疏曰:“谨按安上门逐日所见,绘成一图,百不及一,但经圣眼,亦可流涕,况于千万里之外哉?观臣之图,行臣之言,十日不雨,乞斩臣以正欺君之罪。” 疏奏,帝反复观图,长吁数四,袖以入内。是夕,寝不能寐。翼日,命开封体放免行钱,三司察市易,司农发常平仓,三卫具熙河所用兵,诸路上民物流散之故,青苗、免役权息追呼,方田、保甲并罢,凡十有八事。民闻之,欢呼相贺。是日,果大雨,远近沾洽。辅臣入贺,帝示以侠所进图状,且责之,皆再拜。安石上章求去。

臣良胜曰:“观真宗纳李迪之言而罢符瑞,则蝗尽死;神宗得郑侠之言而罢新法,则雨沾足。天人感应之理,捷于影响。而安石犹以天变不足畏,人言不足恤,祖宗不足法,以欺惑主听,真误万世之罪也。若夫神宗,则自误之者。夫既知郑侠之图可以回天矣,后以群奸构祸,付御史狱;既知安石之法足以致灾矣,寻以群奸环立,一切如故。安石既去,复听其荐韩绛、吕惠卿以自代,传法沙门,护法善神,左右维持,未几且见召矣。昔齐桓公问父老曰:‘郭何如亡?’曰:‘善善而恶恶也。善善而不能用,无贵于知其善;恶恶而不能去,无贵于知其恶。郭是以亡。’神宗好恶近于郭公,不亡者,为之先则太祖肇之,太宗培之,仁宗四十二年深仁厚泽,结于人心者固矣;为之后则宣仁元祐之治,是以苏息之也。然而民心失矣,民财竭矣,士气丧矣,又酝酿以成绍圣之祸,卒遗靖康之忧,皆自用安石以变法始,则谓神宗之亡北宋也,亦宜。”

吴元年六月,久旱。圣祖曰:“减膳素食,宫中皆然。” 既而大雨,群臣请复膳。曰:“亢旱为灾,实吾不德所致。今虽得雨,然禾稼焦损必多,纵曰食,奚能甘味?得乎民心,则得乎天心。今欲弥天灾,但当谨于修己,诚以爱民,庶可答天之眷。” 乃诏免民今年田租。

洪武元年八月,圣祖谓中书省臣曰:“近京师火,四方水旱相仍,朕夙夜不遑宁处,岂刑罚失中,武事未息,徭役屡兴,赋敛不时,以致阴阳乖戾而然邪?卿等同国休戚,宜辅朕修省以消天谴。” 参政傅瓛等对曰:“古人有言,天心仁爱,人君则出灾异以谴告之,使知变自省。人君遇灾而能警惧,则天变可弭。今陛下修德省愆,忧形于色,居高听卑,天实鉴之。顾臣等待罪宰辅,有乖调燮,贻忧圣衷,咎在臣等。” 圣祖曰:“君臣一体,苟知谨惧,天心方回,卿等其尽心力以匡不逮。”

洪武三年夏,久不雨。圣祖谓中书省臣曰:“今仲夏不雨,实为农忧。祷祠之事,礼所不废。朕已择明日诣山川坛,躬为祷之。尔中书各官,其代告诸祠,且命皇后与诸妃执爨,为昔日农家之食,皇太子诸王供馈于斋所。至是日四鼓,圣祖素衣草履,徒步出诣山川坛,设藁席,露坐,昼曝于日,顷刻不移,夜卧于地,衣不解带,皇太子捧榼进蔬食,杂麻麦菽粟,凡三日。既而大雨,四郊沾足。”

洪武四年十月,圣祖谓中书臣曰:“祥瑞灾异,上天垂象。然人之常情,闻祯祥则有骄心,闻灾异则有惧心。朕常命天下勿奏祥瑞,若灾异即时报闻,尚虑臣庶罔体朕心,遇灾异或匿而不举,或举不以实,使朕失致谨天戒之意。中书其行天下,遇有灾变,即以实上闻。”

洪武七年五月,圣祖以天久不雨,躬祀太岁、风云雷雨、岳镇海渎、钟山之神及天下山川、京都各府城隍之神,文曰:“朕受命上帝,即位七载,民遭兵乱未获苏息,加以转输戍守之供,其苦为甚。方今仲夏当民渴雨之期,予心皇皇,莫知所措,故祈诸神,特降雨泽,神不我弃,为达上帝,苟有罪责,宜降朕躬,毋为民灾,神其听之。” 既而大雨。

臣良胜曰:“旱而祷雨,始于成汤。三代以后,惟宋仁宗之密祷与我圣祖之躬祀最为昭应。盖其积诚修德,有在于祷祀之先者。仁宗尝与讲臣王洙论《洪范》,则曰:‘五事得则有休征,五事失则有咎征,是以圣人克谨天戒以修其身。’圣祖与博士许存仁讲《洪范》,则曰:‘君能修德,则七政顺度,雨旸应期,灾害不生;不能修德,则三辰失行,旱潦不时,灾异迭见,其应如响。’王洙以是告其君,圣祖以是语其臣,则上下交修,已非一日,用以祷祀,取之既溢之余,发之持满之末,固宜感应,若持券取物,无有违者,故曰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

永乐十一年春正月朔日,有食之。先是,礼部以正旦朝贺宴乐,文皇曰:“古者日食,天子素服修政,用谨天戒。朕既乖于治理,上累三光,而众阳之宗薄食于元旦,咎孰甚焉。尔文武群臣,尚思勉辅朕躬,调燮阴阳,消弭灾变,新正朝贺宴乐之礼,悉罢之。”

陆九渊曰:“日之食与食之浅深,皆历家所能知,是盖有数,疑若不为变也。然天人之际,实相感通,虽有其数,亦有其道。昔之圣人,未尝不因天变以自治,洊雷震,君子以恐惧修省,此君所以无失德,而荩事天之道也。况日月之眚见于上乎?遇灾而惧,侧身修行,欲销去之,此宣王之所以中兴也。知天灾有可销去之理,则无疑于天人之际,而知所以自求多福矣。” 臣按:陆氏之言,似先有得于文皇心之所同然者,故附录之。

臣良胜曰:“臣又尝闻,初议朝贺之时尚书吕震以日食与朝贺先后之时不相妨,侍郎仪智曰:‘终是同日免贺为当。’文皇顾问翰林诸臣,杨士奇曰:‘宋仁宗时元旦日食,富弼请罢宴彻乐,宰相吕夷简不从,弼曰:“万一契丹行之为中国羞。” 后有自契丹回者言其是日罢宴,仁宗深悔。今免贺诚当。’文皇曰:‘君子爱人以德,不以姑息。’呜呼!有是君,贵有是臣,信哉!”

永乐十九年四月,万寿圣节。先是,礼部奏行庆贺礼,敕文武群臣曰:“比者,上天垂戒,奉天等三殿灾,朕心兢惕,寝食不宁,方反躬省愆,皇皇夙夜,而礼部谓朕初度,请行贺礼,此岂所以相朕,恭承天意?”

臣良胜曰:“尝闻唐太宗不以生日为乐,以为父母劬劳之日也。至明皇时,始创千秋节名,又移社日以就之,宴百官于花萼楼,布于天下,咸令宴乐,后世循习,遂为故典,而臣子所以致礼于君上,最所重焉。文皇方以殿灾致戒,率罢常礼,此其修省之诚,发乎中而应乎外也。昔宋国灾,而晋侯曰:‘于是知有天道。’士弱曰:‘古之火正,或食于心,或食于咮,以出纳火,是故咮为鹑火,心为大火,陶唐氏之火正阏伯居商丘,祀大火,相土因之,故商主大火,阅祸败之衅,必始于火,是以知有天道。’然则火之为灾,或亦有数,而文皇归咎于己,不一委于数焉,此所以为圣人之心,非臣下所能识也。”

右衍修和之诚

《胤征》曰:“乃季秋月朔,辰弗集于房。瞽奏鼓,啬夫驰,庶人走。羲和尸厥官,若罔闻知,昏迷于天象,以干先王之诛。”

蔡沉曰:“日食之变,天子恐惧于上,啬夫、庶人奔走于下,以助救日,如此其急。羲和为历象之官,尸居其位,若无闻知,则其昏迷天象,以干先王之诛,岂特不恭之刑而已哉?” 又曰:“羲和之罪,当不止于废时乱日,是必不逞之人,崇敛私邑,以为乱党,助羿为恶者也。夏后徂征,隐其叛逆而不言者,盖名其罪,则必锄根除源,而仲康之势,有未足以制后羿者,故止责其旷职之罪,而实诛其不臣之心也。”

春王正月,大雨雹

《左氏传》曰:“季武子问于申丰曰:‘雹可御乎?’对曰:‘圣人在上,无雹,虽有不为灾也。夫冰以风壮,而以风出,其藏之也周,其用之也遍,则冬无愆阳,夏无伏阴,春无凄风,秋无苦雨,雷出不震,无灾霜雹、疠疾不降,民不夭札。今藏川池之冰,弃而不用,风不越而杀,雷不发而震,雹之为灾,谁能御之?’”

胡安国曰:“雹,戾气也,阴胁阳,臣侵君之象。当是时,季孙宿袭位世卿,将毁中军,专执兵权,以弱公室,故数月之间,再有大变。申丰者,季氏之孚也,不肯端言其事故,暴扬于朝,归咎藏冰之失也。”

臣良胜曰:“灾异之变,虽庸君所不欲闻,而象涉权臣,尤有所不敢闻也。羿之专国制君,则日食之变,乃政权在臣下之征也,而羲和素党于羿,夫岂敢闻?仲康之刑虽加羲和,而主威克振,足以夺羿之心,继世之后,犹不免有篡弑之祸。季氏胁君之象已见,而申丰移咎于藏冰,当时无有能正其罪者,故昭公见逐,而申丰为之货齐,求以不纳,卒死干侯。故君子谓诛乱臣,讨贼子,必先治其党,而后为恶者孤也。”

《十月之交》诗曰:“烨烨震电,不宁不令。百川沸腾,山冢崒崩。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哀今之人,胡憯莫惩。”

朱熹曰:“言非但日食而已,十月而雷电、山崩、水溢,亦灾异之甚者,是宜恐惧修省,改纪其政,而幽王曾莫之惩也。”

《国语》曰:“幽王三年,西周三川皆震。伯阳父曰:‘周将亡矣。夫天地之气,不失其序,若失其序,民乱之也。阳伏而不能出,阴迫而不能蒸,于是有地震。今三川实震,是阳失其所而镇阴也。阳失而在阴,源必塞,源塞国必亡。夫水土滨而民用也,水土无滨,民乏财用,不亡何待?昔伊洛竭而夏亡,河竭而商亡,今周德若二代之季矣,其川源又塞,塞必竭,夫国必依山川,山崩川竭,亡之征也。川竭山必崩,若国亡不过十年,数之纪也。夫天之所弃,不过其纪。’是岁也,三川竭,岐山崩。十一年,幽王乃灭,周乃东迁。”

梁山崩

《谷梁传》曰:“不日,何也?高者有崩道也。有崩道则何以书也?曰:梁山崩,垂遏河三日不流。晋君召伯宗而问焉,伯宗来,遇辇者,辇者不避,使车右下而鞭之。辇者曰:‘所以难者,其取道也远矣。’伯宗下车而问曰:‘子有闻乎?’对曰:‘梁山崩,垂遏河三日不流。’伯宗曰:‘君为此召我也,为之奈何?’辇者曰:‘天有山,天崩之;天有河,天壅之。虽有伯宗,如之何?’伯宗由衷问焉,辇者曰:‘君亲素缟,帅群臣而哭之,既而祠焉,斯流矣。’”

胡安国曰:“降服、弃幔、撤乐、出次、祝币、史词,六者礼之文也。古之遭变异而外为此文者,必有恐惧之心主于内,若成汤以六事检身,高宗克正厥事,宣王侧身修行,欲销去之,是也。徒举其文而无实以先之,何足以弭灾变乎?”

《晏子春秋》曰:“齐有彗,齐侯将禳之。晏子曰:‘无益也,祗取诬焉。天道不谄不贰,其命若之何禳之?且天有彗也,以除秽也,君无秽德,又何禳焉?若德之秽,禳之何益?诗曰:维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求多福,厥德不回,以受方国。君无违德,方国将至,何患于彗?诗曰:我无所监,夏后及商,用乱之故,民求流亡,若德回乱,民将流亡,祝史之为,无能补也。’”

大饥

《谷梁传》曰:“五谷不升,谓之大饥;一谷不升,谓之嗛;二谷不升,谓之饥;三谷不升,谓之馑;四谷不升,谓之康;五谷不升,谓之大侵。大侵之礼,君食不兼味,台榭不涂,廷道不除,百官布而不制,鬼神祷而不祀,此大侵之礼也。”

胡安国曰:“古者,若国凶荒,或发廪以赈乏,或移粟以通用,或徙民以就食,或为粥饘以救饿殍,或兴工作以聚失业之人,缓刑舍禁,弛力薄征,索鬼神,除盗贼,弛射仪而不燕,置廷道而不修,杀礼物而不备,虽有旱干、水溢,民无菜色,所以备之者如此其至。是年秋有阴沴之灾,而冬大饥,所以赈防之者,有不备矣。”

臣良胜曰:“自幽王弗谨天戒以亡国,西周之后,惟梁山之崩,尤为天下之异,当时伯宗犹能听于辇者,以举修省之文,晏子虽以史祝禳彗为无补,而君之所以无回乱其德者,未之闻也。鲁襄大侵之礼,蔑有举矣。”

夏四月辛卯夜,恒星不见,夜中星陨如雨

胡安国曰:“恒星,列星也。如‘雨’者,言众也。人事感于下,则天变动于上。前此者,五国连衡,旅拒王命;后此者,齐桓、晋文更伯中国,政归盟主,而王室遂虚,其为法度废绝,威信陵迟之象著矣。汉成帝永始中,亦有星陨之异,而五侯擅权,贼莽居摄,汉之宗支扫荡几尽,天之示人显矣。春秋谨于天象,至矣。”

有星孛于大辰

《左氏传》曰:“有星孛于大辰。及汉,申须曰:‘彗所以除旧布新也。天事恒象,今除于火,火出必布焉,诸侯其有大火乎?’梓慎曰:‘火出于夏为三月,于商为四月,于商为五月,夏数得天,若火作,其四国当之,在宋、卫、陈、郑乎?’”

胡安国曰:“大辰,心也,心为明堂,天子之象,其前星为太子,后星为庶子。孛星加心,象天子嫡庶相分争也。后五年,景王崩,王室乱,刘子、单子立王猛,尹氏召伯立子朝,历数载而后定。”

臣良胜曰:“此天象之变之大者,陨星之变,或应于前,或应于前或应于后;孛星之变,列国之火主乎野,王室之忧主乎位,而当时省灾之说无闻焉。”

《正月》诗曰:“正月繁霜,我心忧伤。民之讹言,亦孔之将。念我独兮,忧心京京,哀我小心,癙忧以痒。”

朱熹曰:“言霜降失节,不以其时,既使我心忧伤矣,而造为奸伪之言,以惑众听者,又方甚大,然众人莫以为忧,故我独忧之,以至于病也。”

有鸜鹆来巢

《左氏传》曰:“书所无也。师己曰:‘异哉!吾闻文武之世,童谣有之曰:鸜之鹆之,公出辱之;鸜鹆之羽,公在外野,往馈之马;鸜鹆跦跦,公在干侯,征褰与襦;鸜鹆之巢,远哉遥遥,稠父丧劳,宋父以骄,鸜鹆鸜鹆,往歌来哭。童谣有是,今鸜鹆来巢,其将及乎?’”

胡安国曰:“鸜鹆不逾济,济水东北会于汶,鲁在汶南,其所无也。故书曰‘有巢’者,去穴而巢,阴居阳位,臣逐君象也。”

臣良胜曰:“繁霜之降,天象之至微者,而诗人忧之;鸜鹆之巢,物象之至微者,而史官纪之。且民讹兴于幽厉之世,而西周以亡;童谣协于文武之初,而东鲁以衰。是故人君不可以微而忽也,每谨于微,而天人之理合矣。”

汉武帝元狩五年,得宝鼎,后土旁秋,马生渥洼水中,作《宝鼎天马之歌》。元封元年,甘泉宫内产芝九茎连叶,作《芝房之歌》。太始三年,获赤雁,作《朱雁之歌》

臣良胜曰:“春秋之末,虽未闻修德以弭灾者,然未尝以异为讳,而喜祥也。祥瑞之盛,自武帝始。尝得神马于渥洼水中,而次以为歌曲,曰:‘太乙贡兮天马下,霑赤汗兮沫流赭,骋容与兮绁万里,今安匹兮龙与友。’时令司马相如作诗赋。越二年,而宝鼎、天马、灵芝、赤雁叠叠见矣。诸祥之中,惟鼎为重器,故以改元曰元鼎,以神所铸物也。商得之夏,周得之商,而迁于郏鄏,将以为受命之符者。春秋时,楚庄王问大小轻重,而王孙满折之。战国之际,齐、秦、楚皆欲得之,而周莫知所与。显王四十二年,宋平社亡,而鼎沦没于泗水,盖周人毁鼎以缓祸也。故苏轼有曰:‘汉武省方以出鼎,此与儿童之见无异。’其时吾邱寿王亦曰:‘汾阴之鼎,汉鼎也,非周鼎也。’至明帝时,复有宝鼎出于雒山,则其伪为可知。”

颍川太守黄霸在郡,凤凰、神雀数集,诏赐爵关内侯,数月征拜太子太傅

臣邱濬曰:“凤凰之名,载于《诗》《书》《论语》《礼记》,世之人卒莫有真识其形状何如者。自宣帝即位至此,凡五见矣,于是以之纪元焉。呜呼!凤兮凤兮,览德辉而下之,何独宣帝之多哉?其所谓凤者,岂真凤乎?抑鹖雀之类乎?”

臣良胜曰:“宣帝,中兴之主也。自以神雀集长乐宫而改元,其后乃有凤凰频见,而致五凤。霸固贤者,当以无伪,但北郡太守严延年素轻霸为人,而褒赏先己,心内不服。时府丞行蝗,延年曰:‘此蝗岂凤凰食邪?’则在当时,固有疑之者。及在丞相府,欲上神爵,以从张敞舍来而止,则其失态亦毕见矣。其后甘露、黄龙又见,纪年宣帝,寻亦晏驾,瑞应无征。呜呼!上有好者,下必甚焉,霸以贤者,亦复为之,斯其流祸为不浅矣。”

隋炀帝大业间,有二孔雀自西苑集宝成朝堂前,亲卫校尉高德儒见之,奏以为鸾。时孔雀已飞去,无可得验,于是百官称贺,诏以德儒诚心冥会,肇见嘉祥,拜朝散大夫

臣良胜曰:“德儒之奏,亦霸之故智也。唐太宗曰:‘吾尝笑隋主好祥瑞,所可笑者,其此类邪?’”

唐玄宗时,太庙室坏,时上将幸东都,以问宋璟、苏颋,对曰:‘灾异为戒,愿且停车驾。’又问姚崇,对曰:‘太庙屋材皆苻坚时物,岁久朽腐而坏,适与行期相合,何足异也?’上大喜,从之。

臣良胜曰:“姚崇在唐亦称贤相,史谓其善于应变,此类是也。臣曰:此非应变,乃逢恶也。且其言曰:‘今关中无军,馈饷劳弊,出幸东都,所以为人,非为己也。’然则天子将以凶年出幸为就食计邪?此壮夫所不言也,而以顺主心,以从主欲,由此复相李林甫,从而效尤矣。帝在东都,欲迁长安,裴耀卿等曰:‘农人场圃未毕,须冬可还。’李林甫曰:‘二都本东西宫耳,车驾往来,何用待时?假令妨农,独赦所过租赋可也。’帝大悦,即驾而西。崇东幸之议与林甫西还之议,盖一道也。君子谓开元之治虽出于崇,而天宝之乱亦由于崇信哉。”

宋真宗谓群臣曰:“朕去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夜,将半方就寝,忽室中光耀,见神人星冠绛衣,告曰:‘当降天书大中祥符三篇。’适睹皇城司奏,右承天门屋之南角有黄帛曳鸱尾上,盖所降之书也。” 王旦等皆称贺,帝即步至承天门瞻望,再拜,二内臣升屋奉之以下,王旦跪奉而进,帝再拜受之。钦若之计既行,陈尧叟等益以经义附和,而天下争言祥瑞矣。独龙图阁待制孙奭言于帝曰:“以愚臣所闻,天何言哉?岂有书也?” 帝默然。

吕中曰:“至是,李文靖之言验矣。封禅之议决于丁谓定计有余之一言,天书之降成于钦若神道设教之一语,虽以王文正之硕德重望,不敢有异议,其后寇准之再相,亦以朱能之天书入。当时极言其非者,惟孙奭一人而已。天何言哉?此足以破人主之惑。”

臣良胜曰:“真宗初嗣大统,未及改元,即禁州郡上祥瑞矣,卒未免为矫诬上天之主。钦若之罪不必言矣,澶渊之盟,其积怼于寇准既久,所以中真宗欲激真宗之怒,以泄于准者,无不为也。但其始谋作伪之时,真宗曰:‘王旦得无不可乎?’苟持正议,则事已矣,乃以钦若谕意,黾勉从之,乃受美珠之赐,则物梗喉嗌,若喑哑人,及其捐馆,谓子曰:‘我别无过,惟不谏天书一事之失,令削发披缁以敛,盖亦悔之晚矣。’寇准非特不谏,又自伪为之,以图进,故其赴召而门生曰:‘若至河阳,坚求补外,此为上防,倘入见,即发乾佑天书诈妄之事,次也。’准于是时,盖愧死矣。君子责备贤者,于钦若何尤焉?”

宋神宗尝以灾异避正殿,减膳,撤乐。王安石言于帝曰:“灾异皆天数,非关人事得失所致。” 富弼在道闻之,叹曰:“人君所畏者,天耳。若不畏天,何事不可为者?此必奸人进邪说,以摇上心,使辅弼谏诤之臣无所施其力,是治乱之机,不可以不速救。” 即上书数千言,杂引《春秋》《洪范》及古今传记、人情物理,以明其决不然者。

刘安世语录曰:“金陵有‘三不足’之说,闻之乎?” 马永卿曰:“未闻。” 先生曰:“金陵用事,同朝起而攻之。金陵辟众言于上曰:‘天变不足惧,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此三句非独为赵氏祸,乃为万世祸也。” 永卿曰:“此言万世祸,或有术可以绝此言,使不传于后世乎?” 先生曰:“安可绝也?此言一出,天下皆闻之,不若著论明辨之,曰:‘此乃祸天下后世之言,虽闻之不可从也。譬如毒药,不可绝,而神农与历代名医言之曰:此乃毒药,如何形色,食之必杀人,故后人见而识之,必不食也。”

臣良胜曰:“从古人君未有不畏天者,至于遇灾修省,有实有文,而未尝不以为惧也。其巧说逢君如姚崇者,已甚矣。若许敬宗于高宗,则曰‘星虽孛而光芒小’;吕端于真宗,则曰‘彗出之应在齐鲁分’,如是止矣。至安石,则直曰‘灾异天数’,又曰‘水旱尧汤不免’,启人君不畏天、法祖而轻人言,自安石始。”

胡安国曰:“谓驯致崇、观之间,奸臣用事,一卉一木之异,指为嘉祥,天地灾变,隐而不言。吕中又谓绍圣误国之论,皆出安石‘天变不足畏’之说。甚者,腊月之雷指为瑞雷,三月之雪指为瑞雪,视天变若童稚之可侮,则安石谓三言为万世祸,然哉然哉!”

王莽风益州令塞外蛮夷献白雉,莽白太后,以白雉荐宗庙。群臣因奏莽功德,致成周白雉之瑞,宜赐号安汉公。莽上书让,不听。

林氏曰:“陈胜将起,以丹书帛,置之鱼腹,使吴广效狐鸣于丛祠。王莽将篡,风益州塞外蛮夷自称越裳氏,以白雉献。然胜之谋,仅足以诳戍卒,而汉朝诸公卿,乃为莽之所诳,其不知之耶?抑知之而相率为伪耶?”

臣良胜曰:“春秋以前,多惧灾也;春秋以后,乃喜瑞也。汉之瑞,犹有是物;至宋,天书皆伪为之矣。然谄佞之臣,附会希宠,已无足责,贤如黄霸、姚崇、王旦、寇准,亦自不免。安石欲以经术辅世,而罪尤甚焉。至如羿、宿之权,使官失其守,而为之党者,曲说以掩之;莽之奸,能风蛮夷,以成其逆志,皆古今之大变也。臣故以之终始焉。”

右衍戾和之咎

《中庸衍义》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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