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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恨悠悠卒报父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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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白犹龙运用土遁之术,急急赶往昆明而去。不日到了大塔山的山脚旁,便坐在一块大石上休息。谁知正在这时,突然一棒锣响,树丛内拥出数十个喽啰来。

为首一个小头目,手执戒刀,向犹龙大喝道:“喂,前面这个小子!快快丢下买路钱来,否则,休想经过此山。”

犹龙见此情景,知道遇见了强盗,遂向他们斜望了一眼,却睬也不睬地依然坐着。小头目见他目中无人,好大的胆子,气得怪叫如雷。一个箭步,跳到犹龙的面前,举刀就劈。犹龙不慌不忙地站起身子,喝声“狗蛋,休得逞凶”,他伸手把他手腕早已捉住,就此飞起一腿,叫声“去吧”!只见小头目的身子,仿佛一个球儿似的直滚出了丈外去了。犹龙拍手大笑,说道:“好不中用的王八蛋!有多大的能力,敢在此为盗,真是丢尽了强盗的颜面。小爷饶汝狗命,有事去了,看你们还要咱小爷的过路钱否?”犹龙一面说,一面在他们面前踱步而过,众喽啰吓得倒退两步,望着犹龙,却不敢拦他。

但犹龙走不了五六步路,忽听有人叫道:“好个小子!胆敢欺侮本大王的孩子,有本领的,来和本大王见个高低。不然,你的性命休想活下去。”

犹龙听此声音,响若巨钟,遂忙回身来瞧。只见那个大汉,奇异装束,生得身长八尺,脸若判官,非常可怕。后面一字排开,尚有不少的头目。心中暗想:原来这些强盗倒还是个有组织的呢。遂向他冷笑道:“小爷手下不死无名之鬼,你与小爷见个高低,你就先通个狗名儿来吧!”

那大汉听了这话,不禁大怒,遂说道:“好个有眼不识的小鬼,本大王姓虞名地江,绰号翻山虎是也。小鬼姓甚名谁,也快快报与大王听来。”

犹龙笑道:“小爷乃白犹龙是也,汝欲和小爷见个高低,先比拳还是先比武器?”

虞地江道:“当然先比武器,不过本大王与你声明在先,若被本大王结果性命,莫怨咱无情。”

犹龙道:“休得胡言,如此请了。”

于是两人站立门户,便各执家伙,一来一往地厮杀起来。这一场战斗,足足有了一百多个回合。一个仿佛是出山猛虎,一个好像是入水游龙,真是非常厉害,把后面几个头目都瞧得呆起来了。但虞地江究竟年已衰老,他见犹龙的精神愈战愈勇,不免有些胆怯,遂把刀向斜里虚斫了一下,翻身就走。犹龙见他不敌而逃,遂向前紧紧追赶,喝声“往哪儿逃”!不料话还未完,犹龙的脚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住,身子竟跌了下去。众头目见他中计,遂一哄上前,早把犹龙捉住了。犹龙回眸望去,只见两旁树蓬中有小喽啰各执绳索,设计陷害,故而自己绊跌。一时痛恨十分,也只好被他们押上山去。

到了忠义堂上,各头目挨次坐下。虞地江把手向犹龙一指,喝道:“白小子!如今被捉,汝尚敢出口骂人否?”

犹龙脸不改色,冷笑一声,说道:“你用诡计相害,此乃咱不小心,岂汝之能力耶?”

虞地江喝道:“休得胡说,孩子们!把他身上银两全都搜出来吧?”

两个喽啰答应一声,遂把犹龙钱袋解下,只见尚有五六十两银子。虞地江道:“白小子,你要死要活?要活的,向本大王叫三声亲爹,本大王就放汝下山,不然,定然取你狗命。”

犹龙也是怪淘气的孩子,他在虞地江说亲爹的时候,自己先应了一声。接着笑道:“我的乖儿子!你可不必叫得这样亲热呀!”虞地江想不到自己反而被占了便宜去,一时勃然大怒,骂道:“好大胆的白小子,汝真不知本大王厉害也。”说罢,吩咐把他押下斩首。不料正在这时,忽有探子报道:“禀大王!外面有鸣鸾仙姑求见。”

虞地江听了,遂吩咐请她进来。诸位你道鸣鸾仙姑如何同虞地江认识的?原来他们还是一个老相好呢!鸣鸾仙姑本姓张,名叫翠鸾,是人家一个童媳妇,不料没有几年,丈夫就死了。她的翁姑骂她是白虎星,从此天天打她,待她非常凶恶。虞地江这时候还是个杀猪屠,他见翠鸾长得美丽,便把她引诱成奸,带她远走高飞。翠鸾正在受不了苦,当然是求之不得,从此两人便实行了同居,后来两人各遇异人,就此分手,随师学艺。十年后,虞地江下山在麒麟寨中做了二头目,翠鸾改名为鸣鸾仙姑,专以邪术迷人,本领非常。

那天在白雀寺中逃出之后,她便一路上玩弄男子,这日经过大塔山,想起虞地江已做了寨主,遂上山前来求见。当时虞地江虽不知鸣鸾仙姑是谁,不过他心中有些猜着,谁知相见之下,果然不错,心里大喜,遂和她握了一阵手,笑道:“久违了,你现在可变换了样儿了呀!”

鸣鸾仙姑一面向旁边犹龙望了一眼,问道:“这个人是谁,为何把他捉住了呀!”虞地江道:“此人白小子!本当将他斩首,如今贵客下降,把他暂时关入土牢,明天再把他杀死吧!”

喽啰兵答应一声,遂把犹龙押着下去。这里虞地江把鸣鸾仙姑向众头目介绍,并设酒筵,给她接风。鸣鸾仙姑见众头目之中,算一枝桃朱麒、花蝴蝶卢仲、小周郎周雄三人最为英俊,一时暗暗欢喜,欲把他们一个一个地尝试。不过这时她心中又在想着那一个姓白的少年,觉得好生面熟的,仿佛在什么地方瞧见过似的,沉吟了一回,方才记起姓白的少年,不就是白雀寺中遇见的那个吗?因此她又想起这个罗小蛟来,还是一个处男哩!真够味儿的,给自己玩得好快活。她这样想着,内心非常兴奋,握了酒杯,欢然畅饮。当晩,虞地江和鸣鸾仙姑少不得要重温旧梦。

他见鸣鸾仙姑全身雪白如玉,胖若肥猪,十分肉感,遂笑道:“阿翠,想不到十多年以来,你还一些也不老哩!”

鸣鸾仙姑笑道:“可是你就老得多了,不知你的精力还充足吗?”

虞地江听她这样说,早知她的意思,遂把手指一竖,说道:“老虽老,但精力犹胜过当年,你不信,可摸一摸我这个家伙,你就知道我此话不虚也。”

鸣鸾仙姑听他这样说,遂以手握之,只觉其硬若铁,知道他把功夫全用到这个上头去了。遂哧哧地一笑,把它安置于芳草丛中。虞地江欲博得她的欢喜,所以咬紧牙齿,直捣黄龙。鸣鸾仙姑哪里放在心上,浪笑不止。不料虞地江用力过猛,被鸣鸾仙姑摄住gui头,只觉奇痒难挡,顿时精水直放,一泻不止。鸣鸾仙姑乐得大喊心肝,谁知虞地江竟死在她的肚皮上了。鸣鸾仙姑见他久未动静,且无一丝声息,遂把他身子一摸,却已凉了。这就大吃一惊,把他掀下床来,见床上洋洋乎一片,知道他已脱阳而死。不免暗暗好笑,骂声好不中用的奴才。她便起身下床,连夜在忠义堂召集各头目议事。直说“虞地江已脱阳而死,现在咱就是本寨寨主,若有不服从命令者,当与此石柱一样待遇耳”!说毕,把手指向堂下那根石柱一指,只听砰的一声,那石柱就碎为数段了。众头目瞧此情景,均各大惊失色,因此只好拜伏在地,都呼寨主万岁。

鸣鸾仙姑大喜,当下立刻传周雄、朱麒、卢仲三人进房。周雄说道:“娘娘命吾等来此,不知有何吩咐?”

鸣鸾仙姑抿嘴一笑,说道:“娘娘不惯独宿,特命三人前来陪伴。”

周雄等听了这语,不禁面红耳赤,暗想:淫浪的妇人所见也不在少数,可是却从未见她这样不知羞涩的。因为大家知道虞地江脱阳而死,虽然他们都是个好色之徒,但也不免胆寒起来。面面相觑,却是不敢作声。鸣鸾仙姑见他们木然的样子,心中好生不悦,遂说道:“如何不回答咱的命令,你们敢不服从吗?”

朱麒忙道:“娘娘给予恩典,咱们感激还来不及,岂敢违拗?不过咱们三人一同陪伴娘娘,那不是太不好意思了吗?所以鄙意不妨分开来相伴,今夜他,明夜我,岂不是好?”

鸣鸾秋波白了他们一眼,娇嗔满脸地说道:“好个不见世面的孩子!这又有什么不好意思?娘娘不怕羞,倒叫你们害羞吗?听从我的话,快把你们的衣服一起脱下来。”

她说完了这句话,把自已的衣服早已先脱得一丝不挂的了,在平日的时候,周雄等三人见了女色就要强奸玩弄,今日见鸣鸾仙姑这样的情景,反而把他们怔怔地愕住了。鸣鸾仙姑见三人不脱衣服,这就不禁大怒,娇声叱道:“好大胆的狗奴才,娘娘给你们享受甜蜜的滋味,你们倒假痴假呆的装木头人吗?难道娘娘这么白嫩可爱的身子,还没有资格叫你们陪伴吗?”一面说,一面精赤了身子且向三人直奔过来。周雄等吓得倒退两步,连说“别忙别忙,咱们遵命是了”。于是三人也把衣裤剥尽,大家调调儿站在一处,真忍不住笑出声音来了。

这天晚上,鸣鸾仙姑一个人就应付了三个人,而且淫态百出,把周雄等三个人都玩弄得服服帖帖。如此过数天,鸣鸾仙姑忽然想起了白犹龙,遂把他从土牢内提到房中,意欲成其好事。不料周雄等三人齐巧走进房去,鸣鸾仙姑大怒道:“娘娘没有命令呼你们进房,你们胆敢私自乱闯吗?”

三人吓得慌忙退出屋来,因为心头气愤,所以走到山下来散一回步,不料齐巧遇见了罗小蛟兄妹和小鹃、小黑四人。他们见了两个小姑娘,非常可爱,不免上前调笑。小燕前时在麒麟寨中曾见过周雄等三人的,所以不禁大怒,娇声叱道:“好大胆的狗强盗!汝等还识得大闹麒麟寨的姑奶奶否?”说罢,四人早已拔出宝剑,向周雄、朱麟、卢仲直斫过来。三人定睛一瞧,方才认识一男一女,正是气杀唐天兆的人,于是喝声“休得放肆”,大家也各拔家伙抵敌四人。七人分成三堆,打成一团。只见银光一片,舞动得不见人影。突然间乒乓的一声响,周雄、朱麟手中的宝剑,早已一折为二了。原来他们的剑和小蛟、小燕的太极阴阳剑互斫,所以便斫断了。周雄等不免大惊失色,遂各自翻身奔逃上山。

小黑骂声入你的娘,便追赶不舍。小蛟欲喊住他,但小黑哪里听得见。小蛟三人恐怕他有失,于是也飞奔追了上去,直到校场之上,听里面一棒锣声,众头目早已一齐奔出迎敌。小燕欲放他一棒火,使他们首尾难顾,于是独个儿蹿入后寨,进一个院子,只见植有梧桐数株,风吹叶儿,瑟瑟作响,四周显得十分静悄。不料就在这个当儿,突然听得一个男子的声音,怒道:“好个不知廉耻的淫妇,汝胆敢戏弄小爷耶?”

小燕听这声,出自室中,遂挨近窗旁,凑眼望了进去。这一瞧,顿时把她羞得两颊绯红,全身一阵热臊,那颗芳心立刻像小鹿般地乱撞起来了。原来室中绑着一个男子,正是白犹龙,旁边站着一个女子,就是鸣鸾仙姑,她精赤了上身,向犹龙百般诱惑,做出种种淫贱之态。小燕怒不可遏,喝声“淫妇杀不可赦”!遂即仗剑破窗而入,冷不防就是一剑向她乳部斫去。说时迟,那时快,鸣鸾仙姑躲避不及,叫声“痛呀”!只见她右乳早已削落,鲜血四溅,惨不忍睹。就在这时,小燕抢步逼紧一剑,鸣鸾仙姑的脑袋也早已不翼而飞,仰天跌倒,一命呜呼了。

这时犹龙便高声叫道:“咦!咦!你不是小燕表妹吗?”

小燕回头一瞧,起初原没有瞧清楚他是谁,此刻凝眸细瞧之下,不免欢喜地道:“犹龙哥怎么被捉在此呀?”说罢,给他亲自松去了绑。

犹龙微红了两颊,遂把经过之事,向她告诉了一遍。并且问道:“你们怎么又会到这儿来呢?”

小燕也向他告诉,一面说道:“现在哥哥和鹃妹、小黑都在外面厮杀,咱们就先在这儿放一棒火,杀奔出去助战吧!”

犹龙点头说好,遂在房中找了火种,先燃着了房中的纱帐,他和小燕便飞身跳出窗外,杀奔校场而来。只见小蛟、小鹃、小黑三人被众头目围成一个圈子,正在酣战不休。于是高声叫道:“哥哥!妹妹!不要害怕,咱们来矣!”说罢,两人舞动宝剑,仿佛是生龙活虎,杀进重围。小蛟等三人一见犹龙也在山上,心中大喜,顿时精神百倍,把剑光更舞动得白浪滚滚,银花点点,杀得那些小头目喊爹哭娘,闹得十分凄惨了。这时有探子大喊道:“报告大王爷!后寨火烧了。”

三大王呼啸蛇商时彪、四大王出洞豹夏徳胜,及赛诸葛林中鹤、神箭郝双、大刀宋进、小周郎周雄、花蝴蝶卢仲、一枝桃朱麒等几个大头目听了这个报告,大家心慌意乱,回头见后寨火势甚猛,浓烟密布,连忠义堂上都燃烧起来。一时也不知寨中有了多少奸细,无不欲想逃命,但小蛟、犹龙等在他们慌乱之间,把剑光舞动得一步紧如一步。商时彪和夏德胜卒不及防,竟被小燕、小鹃剑儿所杀。大刀宋进原只有一条臂膀,被犹龙飞起一腿,直踢出了丈外,齐巧撞在一块尖石角上,因此也一命呜呼了。这时林中鹤见诸大头目都已死的死,伤的伤,且寨中火光烛天,知道大势已去,遂飞身跳出重围,自管逃命了。周雄、卢仲、朱麟、郝双也都逃奔下山。小喽啰们见头目都已逃走,遂弃刀拜伏在地叩头求饶。

犹龙道:“小爷抱好生之德,饶你们一死,你们从今须改作良民。”

喽啰们齐呼万岁,于是小蛟等把银库开出,分散喽啰们自回乡去。

这里小鹃和犹龙相见,不觉抱头痛哭。小鹃道:“哥哥怎么也在这儿,爸妈含恨而死,此仇不报,叫咱们有何面目见天下英雄?”

犹龙拭泪安慰她道:“妹妹,你不要伤心,咱们若报不了此仇,定从死于地下也。”说着,一面把自己经过向她告诉一遍。小鹃道:“那么事不宜迟,我们此刻快快到昆明去吧!”犹龙点头说是,于是五人离了麒麟寨,一路向昆明而来。

这日到了家里,犹龙开门进内,只见尘埃满地,十分悲凉。小鹃想起离家的时候,父母双全,万不料回到家里为时仅不过半年,而父母竟双双惨死,思想起来,怎不伤心呢?因此忍不住放声大哭。犹龙、小燕等也淌泪不已。这时门外忽然走进一个少年来,见了犹龙、小鹃,便大叫道:“龙哥,你们回来啦?可是你们知道白老伯已被官府害死了吗?”

犹龙定睛望去,见是隔壁豆腐店里伙计毛哥儿,遂把他手握住,含泪急急地问道:“毛哥儿,你快告诉我们,这究竟是怎么的一回事?”

毛哥儿道:“这事情说来话长,当初白老伯被官府捕去,咱们都莫名其妙,后来白伯母进张廷标大爷那儿去求救,也一去不回,我们当然愈加愈感到稀罕了,于是我便开始侦察起来。这日遇到张大爷的一个书童阿炳,我和他是拜把子,遂请他到酒店去喝酒,悄悄地探问他这一件事情。起初他不肯告诉,后来他喝了几杯酒后,肚子里的话这就再也藏不住了,便一五一十地全告诉了我。方知是他大爷因为看中伯母的姿容,因此设计迫害伯父。不料伯母性烈,遂也被他们害死,现在尸身埋在荷花池的旁边。但伯父的尸身埋在何处,却没有知道。”

小鹃、犹龙听完了他告诉之后,心痛若割,不禁咬牙切齿,恨声不绝地骂道:“张廷标!张廷标!你这丧心病狂的狗蛋!咱若不把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也。”说罢,又向毛哥儿探问了几句,向他道了谢,一面请他把屋子略为收拾一下,一面又叫他到街上买些酒菜并纸钱。

犹龙向小蛟道:“今夜咱想进张家花园去吊拜母亲,同时向这王八报仇,不知蛟弟心中以为何如?”

小蛟道:“很好,咱们就一块儿去吧!”当时五人商量已定,单等到了晚上,五人携着酒菜纸钱,遂一路向张廷标家里面来。只见张家围墙高可丈余,气象巍峨,俨然是一座相国府。犹龙、小蛟等纵身一跃,早已轻轻地跳上墙头。只见里面果然是个花园,亭台楼阁,点缀其间,风景十分幽美。这时月色甚明,犹龙在月光之下,瞧到那边假山旁果然有个荷花池,池边有一土堆,想来定是母亲的葬地了。于是飞身跳下,和小燕、小鹃等蹑足前进。到了荷花池旁的土堆边,犹龙、小鹃已是忍不住淌下泪来。小黑把菜供上,点起香烛,众人跪倒在地,小鹃已经失声哭泣。时正三更,四周寂寂无声,犹龙恐怕被人发觉,所以把妹妹嘴儿扪住,说道:“妹妹,你且别哭,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咱们该手刃仇人,再到这儿来哭祭吧!”

小鹃听了,也只好吞声而泣。这时一阵风过,天空浮来一片乌云,把月光遮蔽,大地上顿时笼上了一层灰暗的雾气,只觉惨惨,使人不寒而栗。犹龙含泪祝道:“母亲在上,孩儿不孝,久离膝下,至遭此飞来杀身之祸,今孩儿若不报此仇,绝不生存于人世也。”说罢,便叫小黑烧纸钱了。他便对妹妹道:“我们分两路而走如何?现在正是我们报仇的时候到了。”

小鹃点头道:“好的!我和燕妹向那边走廊里走,你们到假山旁绕过去吧!”于是五个人分作两处进行,小鹃、小燕摸索着折入走廊,经过几间船厅,到了一间卧房,见里面尚亮着一盏灯火。于是小鹃悄悄地步了进去,只见四周寂然,有个年老妇人,卧在床上咳嗽。因为房内的家具颇为考究,小鹃料定那妇人总是廷标母亲,遂挨近床边,仗剑喝道:“呔!你这妇人是张廷标的母亲吗?”

张老太听了这话,忙回身来瞧,一见床边站着两个少女,手中各执长剑,虽然容貌美丽,俏柳眉倒竖,杏眼微睁,一股怒意,十分害怕。这就急得缩成一团,在床上瑟瑟地发抖,灰白了脸色,却一句话儿也说不出来了。

小燕忙道:“你不用害怕,姑娘只问你几句话,你得从实告诉,张廷标可是你的儿子吗?”

张老太上下排的牙齿是格格地在作响,点了点头,口吃着道:“是的……是……的……他……是我……的儿子,姑娘找他不知有什么事吗?”

小鹃一听是的,她一股子怒火,顿时蹿上头顶,猛可伸手把她抓了起来,拿剑在她膊子上一搁,喝道:“你养得一个好儿子!把人家的父母害得太可怜了,今日你也想活命吗?”

张老太是个年老的妇人,况且一向多么珍贵,不要说没有见过人家打架的事,连相骂的事情也不常见的。她的性情是非常和善,一天到晚只知念经吃斋,从来没有受过惊吓。此刻被小鹃这么一来,她虽然还没有被这姑娘杀死,然而她半条老性命确实已吓得不在身上了,定住了眼睛,已是急得哭出来,说道:“姑娘,我儿子做了什么害人的事啦?我委实并没有知道呀!”

小鹃冷笑说:“你是他的母亲,连自己儿子做的事情都不知道吗?我问你,你儿子睡在哪一间屋子里?”

张老太道:“我儿子于两月前已上北京城里去了,他没有在家呀!”

小鹃叱道:“好个刁滑的老婆子!你想给儿子遮蔽行踪吗?你若不说出来,我就把你一剑结果了。”

老老太急道:“这畜生真的没有在家,是他老子有信叫他进京做事去,吾若有半句虚言,就任凭姑娘杀死是了。”

小鹃听廷标已上京中去了,心里好不着恼,遂把剑向她一扬,恨恨地道:“我老实告诉你,你儿子因为要夺人妻子,竟把我爸妈双双害死,今日姑娘特来报仇,不料小贼已到京中去了,现在只好你做娘的来给儿子代死了!”说罢,挥起剑来,便欲杀了下去。

张老太哭道:“小畜生做的好事,竟累在老娘的身上,我今虽死,固不足惜,然此畜生,如是之不法行为,姑娘还当杀之以雪吾心头之恨耳!”

小鹃想不到她会说出这两句话来,一时倒也杀不下手了。呆住了半晌,放了张老太身子,说道:“杀姑娘父母者乃汝之子也,吾若将彼母杀死以雪恨,此不义甚矣!张老太,你勿惊厥,吾不杀汝,吾当向汝子报仇可耳!”

小燕在旁听小鹃这样说,心中颇为赞同,点头道:“鹃姊言之有理,俗语道:‘冤有头,债有主。’吾们不能因其子之不良,而杀其母,盖此老太养如是无赖之子,亦可怜甚矣!”

张老太听了小燕的话,不禁泪下如雨,说道:“姑娘这几句话,真是说在我的心上。想吾年已五十有五,膝下只有一子,竟无赖至此,吾尚有何颜生存于人世也。”言讫,以拳击胸,意殊心痛。小鹃、小燕见她这个样子,颇为不忍,反安慰她几句,方才匆匆走出房来。在院子里遇见哥哥等三人,只见哥哥手中提着一个人头,在月光之下,鲜血淋淋,十分可惨。这就惊讶地问道:“哥哥,此是何人之头也?”

犹龙道:“此是贼子之妻,想不到这贼已上京城去了,可恨!吾先杀其妻,以雪心头之恨!”

小燕道:“不错,那么咱们还是再向县太爷去算账吧!”

犹龙点头说好,遂把人头拴在腰间,和众人飞出张府的围墙,奔向县衙门来。犹龙、小蛟道:“我们得分路而走好吗?”

小鹃点了点头,只见哥哥等几个纵跳,身子早已不知去向矣!小鹃、小燕仗剑飞进内院,只见屋宇甚众,一时不知县令卧室在哪一间,正找寻间,突然听得一阵敲更的声音,于是两人闪过一旁。不多一会儿,就有个更夫一面敲着锣和柝,一面口中念念有词地走来。小鹃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把剑锋按在他的脖子,娇声叱道:“你快把县大人的卧室告知,不然,定要你的狗命。”

更夫冷不防经此一来,真是吓得魂飞魄散,哑巴儿般的说不出话来。良久,方才说道:“朝南向北那间楼房便是……小姐……你……千万发个慈悲……你……就饶了我这条狗命……我家中尚有个八十多岁的老母哩!”

小鹃喝道:“你这话可是真的吗?”

更夫急道:“若有半句虚言,当天诛地灭也。”

小燕在怀中取出一条绳索,把他绑在树株旁,又割了他衣角,塞在他的嘴里,说道:“对不起,请你稍待片刻,回头自有人会来救你的。”说着,和小鹃飞身跳上屋顶,走了二十余步,果然见有个楼房,朝南向北,楼窗上尚有灯火亮出。

小燕道:“这一间大概就是了,我们就不妨上前去探望探望。”

小鹃点头说好,于是两人走了几步,做个燕儿入窝之姿势,两脚钩住屋檐,眼睛在缝中望了进去。这一望,真是不胜的愤怒。你道为什么?原来里面真是县大人的卧房。床边坐着一个妇人,满面怒容,似乎很着恼的样子。在她的面前,却跪了一个男子,做那三跪九叩之礼,而这男子正是县太爷夏千通。小鹃瞧毕,不禁低声怒叱道:“不知廉耻之物,真是丢尽大丈夫之颜面矣!”小鹃说罢,便欲破窗而入。

小燕忙拉住她身子,说道:“我瞧他尚有何种无耻的举动,总是咱们剑下之脑袋,何必心焦?”

小鹃听她说得有趣,也不禁为之嫣然失笑,这时夏千通在房中低低地求道:“玉皇大帝在上,小的下次实在不敢再去嫖妓,请你饶了我这一次吧!”那县太太兀是一脸娇嗔,啐他一口,怒叱道:“你这无情无义的东西!你也不想想你这个官是从哪儿得来的,我为了你,牺牲了名节,去应酬你的长官,方才有了这个县太爷的头衔。我是受了多么的委屈,谁知你一些也不长进,只知花天酒地地在外面胡闹,岂不叫我心中感到恼恨吗?”

夏千通听了她的话,连连地叩头,说道:“我的好太太!我如何不感激你的功劳呢?虽然我是做了活乌龟,然而我心中还非常感激你。我的好人!别恼恨了,你再恼恨我,我就跪在你面前不站起来了。”他说到这里,却捧了太太的小足,放到自己的脸上去亲着。太太又羞又恼,啐了他一口,嗔道:“你这人愈是不成样了,那算什么意思?况且你的做乌龟,也并不是我喜欢给你做的呀!你说这些话,叫我听了不是太伤心了吗?”说到这里,便倒向床上,呜呜咽咽地哭起来了。夏千通一见,慌忙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扑向床上,抱住了她的身子,连连地求饶。一面吻她的嘴儿,一面伸手去解她的衣纽,笑道:“我的好太太!亲太太!千错万错总是我夏千通的错,时候不早了,此刻太太等得实在太苦恼了,下官就向太太赔个不是,特别巴结一些,那总好了,你也别哭了。”

太太被他这么一来,倒是再也不好意思哭出来,反而挂着眼泪笑了。在屋檐上的小鹃和小燕见到这里,可再也瞧不下去,正欲破窗进去结果他们。忽然又听得县太太竭声地叫起来,十分愤怒地说道:“你这人如何这样的不正经?用什么东西在伤害我下面的东西呀?”

夏千通怔道:“我哪儿曾伤害过你?”不料话声未完,忽然他自己也大叫起来,说道:“哦哟,我的好太太!你不要这样狠心,亏你就这么拧得下手吗?我的屁股实在被你拧得太痛了。”

县太太听他这么说,便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别再发什么神经病,我动也不曾动一动,怎么说我拧了你?你究竟说的什么话呀?”

谁知就在这个当儿,夏千通感觉到有人把自己衣领提了起来。他回头望了一望,不但没有人,连一个鬼影子也不见。心中这一害怕,顿时把魂灵儿都飞向天际去了,向床上的太太道:“太太,你见我后面到底有没有人?如何把我人都提起来了?”县太太见丈夫缩了头颈,这情景明明被人扭住了衣领。然而在灯火通明之下,哪儿有什么人呢?这就从床上坐起,定住了眼珠,说道:“你……你……感觉到怎么样?我们莫非……遇见了……鬼吗?”不料她话还未完,只听啪的一声响亮,她的粉颊上早着了人家一下子耳光打得绯红的了。接着听空中有人喝道:“好大胆的狗男女!你们敢胡言乱道地说老子是鬼吗?咱是千通的上代祖宗,因小贼做得丧害天良的事情,故而特来教训于你的!”

夏千通听空中发出了这几句话,一时信以为真,因为自己确实干过不少丧害天良的事,所以他急得跪在地上,连连叩头求饶,说道:“我的老祖宗,你千万瞧在龟孙子的脸上,就饶了龟孙子一条狗命吧!老祖宗要什么只管吩咐,小孙子绝没有不答应的!”

县太太冷不防着了打,又见丈夫向空中乱拜乱求,一时吓得心胆俱碎,遂也跟着跪下,叩求不已。不料这时,两人感觉屁股,突然被人猛踢了一脚,直把他们踢倒在地,痛得爬不起来。夏千通脸如死灰,口吃着道:“这……这……这……是怎么的一回事呀?”忽听又有人喝道:“装什么死腔!还不快快站起来给我跪着。”

千通夫妇心中真奇怪得目瞪口呆,却是不敢违拗,两人挣扎着爬起,呆呆地跪在地上。却是四处瞧望,但没有一个人影子的。这时又听吩咐道:“你们相对跪着,龟孙媳妇快把手儿举起,狠命掌千通三百记,不得违拗。”

县太太望望千通的脸儿,却不肯实行。但是臂上感觉,仿佛有刀在刺进去一样的疼痛。尚听人道:“你这大胆贱人,胆敢违老祖宗命令,汝不怕死耶?”

县太太一看左臂上竟有血水淌出,这就急道:“祖宗饶命!我一定打他是了。”说罢,举起右手,向夏千通的脸上啪啪就打。但还听有人催促道:“打得重!打得快!你不打,我老祖宗便要你的命!”县太太觉得身上有什么东西在猛戳着,为了避免自己痛苦,所以也管不了丈夫的耳光,就从命地一记一记打下去。夏千通欲想挣扎,不料他身子仿佛有什么人抱住着似的,竟一些也动弹不得。起初把夏千通打得两颊绯红,打到后来,愈快愈重,啪啪之声,不绝于耳,竟把他打得胖肿起来,这就向太太叫道:“我的好太太!你不能放一些交情吗?别打了,我被你牙齿血也要打出了呢!”

县太太含泪说道:“唉!我何尝要打你?此刻我的手仿佛被人捉住着,并不是我主动要打你,无非老祖宗借着我的手儿来打你罢了。千通!你伤了什么阴鸷?老祖宗要这样地惩罚你呢?”

千通听了妻子的话,方知这个打并非妻子在打自己,无非是借用她一条手臂罢了。一时又急又恨,又害怕又痛苦。遂哭丧着脸儿,说道:“我的老祖宗,你饶了我吧!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敢做恶事了。”随了这两句话,县太太手儿果然放了下来。但却有人说道:“夏小贼,那么你一共干了几件恶事,快快从实告诉。否则,定然要你的狗命!”

千通无奈,只好诉说道:“一共干了六十六件恶事,受了一万六千两的贿赂,害了三十八条性命,这些全是实话……”

且说小燕、小鹃在屋顶上瞧了房内这一幕情景,心里也好生奇怪,暗想:难道果然是他老祖宗显灵了吗?但鬼神之事,素不相信。小燕先向小鹃说道:“莫非是哥哥等用隐身之术,在戏弄他们吗?”

小鹃恍然道:“你这猜想不错,一定是的了。咱们且瞧下去,到底把他怎么样的处置呢?”

两人正在说着,忽然听千通招认出这许多人命案来,一时再也忍熬不住,两人遂破窗飞入室中,娇声叱道:“你这丧心病狂的狗官,今日乃汝之死期到矣!”说罢,把剑一挥却斫去了千通一条手臂,只听千通叫声“痛呀”!身子便向后跌倒。这时候突然室中显现出两个少年,小鹃定睛一望,果然是犹龙和哥哥。遂说道:“咱们在屋顶已瞧了多时,早已料着是你们玩的把戏了。但咱们心头之痛恨实已忍无可忍,故而欲把他一剑结果,方为痛快!”

小燕道:“姊姊且别性急,此贼害死了三十八条性命,吾不知彼良心可有否?何不开胸试看怎样?”

小鹃、小蛟、犹龙无不点头称是,大家争先恐后,齐把剑向千通胸部割去。霎时之间,千通腹部顿划开数处,一颗心从内跳出,果然其黑若煤。四人叹道:“心若煤炭,无怪惨无道矣!”说罢,大家回头去见县太太,不料早已昏厥多时矣!犹龙手起一剑,喝声“去吧”!人头落地,血花四溅,和千通亦作为同命鸳鸯了。

小燕道:“小黑在哪里?”

犹龙道:“他在院子里守,现咱们仇人已杀三个,只有主凶廷标,不日当亦手刃之,此刻我们既回去吧!”说着,把廷标妻子的头儿,也放在千通身旁,并在壁书写几个字道:“丧心病狂,杀良民三十八人,得贿赂一万六千银,此等狗官,人人得而诛之也。”

于是四人飞出窗外,走到院子里,小黑问道:“事情干完吗?”

犹龙道:“完了,一切都已舒齐。”说着,五人飞身跳出县衙门。

趁着月色,预备匆匆回家。不料走过一条小街,突然阴风惨惨,鬼哭神号,天空中顿时浓云密布,把星月都埋没在黑暗之中了,犹龙等五人只觉眼睛迷离,全身不寒而栗,一时大家都吃惊不小。欲知究系为何故?且待下回再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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