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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意志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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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出在乡下呢?出在城里呢?淡然原来的见解,钱都出在乡下。都市里,不过是金钱的流通所在罢了。现时在乡下实地研究的经过,分明这金钱又是都市里的产物了。这一个是非不能答解,却不仅是学理上的一个问题,简直关系到自己生活的进退。他顷刻之间,把这事放在心里,打了几个转转,就低了头想着心事,没有答复刘胡子的话。忽然有人笑道:“我们烧好了一壶香茶,金先生回去坐着歇一歇吧。”淡然抬头看时,见周家外婆和菊香远远地站在一丛树荫下,不住地向了自己笑着点头。淡然有了心事,也就不高兴调查与研究了,就随着她两人一请后,又回到黄大嫂家来。果然,黄大嫂泡了一泥壶茶,放在门前阶石上。她用饭碗斟上一碗,两手颤巍巍地捧着,送到淡然面前来。淡然觉得人家过于恭敬,倒不可过拂盛意。立刻抢步向前,两手捧了那碗。看那碗里时,绿阴阴的茶色,清可见底,这就觉得不坏。同时,还有一阵清香,送入鼻孔。喝了一口,简直有些橄榄滋味。于是连说了几声“好”,笑着向黄大嫂点了两点头。黄大嫂见他站着的,便笑道:“金先生当然喝得出来,这是一种好茶,请坐下来再喝一碗。”她这样说着,菊香笑嘻嘻地将靠了土墙的一条板凳端了过来,放在淡然身后。淡然正在赏玩这茶的滋味,却没有理会到身后来。周家外婆倒很性急,在屋子里伸出半截身子来,向他笑道:“金先生,人家端了凳子请你坐呢。”淡然回过头来看时,倒把菊香一张脸臊得通红,低着头走开了。自然,淡然还是连声说着“谢谢”。黄大嫂子倒以为他很谢谢这茶,便笑道:“这是我们亲戚在山上折的新茶,自己制出来的。家里还有一点儿,太少了。改日我在亲戚那里要斤把来,送到府上去。让老太太和太太都尝尝。”淡然连连摇着头道:“那倒不必,平常我们家里都是喝白开水,你倒不必那样费事。”菊香道:“金先生这话就不是真的。我到你们家去,就看到你们家里常泡着好茶。我晓得,我们送东西去,他太太不高兴,他不敢让我们送去。”这几句话把淡然心里一个哑谜,完全揭破。淡然不但是把脸涨红了,而且眼皮都有些发涩。周家外婆在屋子里咄的一声,先喝了出来。接着站在门口道:“你这么大姑娘,是怎么个说话?”黄大嫂也道:“你这个丫头,真是不懂规矩,应该打嘴。”淡然见菊香跑到老远去,藏在一棵树干后身,把头低着,不能抬起来。便向黄大嫂笑道:“我们是很熟的邻居了。彼此说两句笑话,这很算不了什么。我有时不也是和她开开玩笑吗?”周家外婆笑道:“真是的,金先生看着菊香,就像自己一个小妹妹看待,哪里曾介意什么。菊香这孩子,也真是好造化,先遇到了一位田先生,现在又遇到一位金先生。不怕她老子转着什么坏念头,有了这两位先生帮忙,没有什么事情办不通的。”淡然听着这话,越来越不是道路,便向黄大嫂子点了两点头道:“我出来的时候太久,应该慢慢地走回去了,改天见吧。”说着,人就向原来的路走了回去。黄大嫂子由后面追来道:“真是的,怠慢得很,老远地来,我们是一点儿款待也没有。”淡然想到由初来直到回去,她们始终认为自己是为了看菊香而来的。不否认那是引起她们一桩很大的误会。可是要否认呢,又太不给人家面子。于是向她们笑笑,缓缓地走了回去。半天的勾留,到家时已是红日西沉,西半边天的云彩,白的变黄,黄的变红,那云霞的光彩反映到田园房屋上,似乎都抹了一层新的朱红颜色。在这霞光笼罩中,远近几处村庄,都有一缕缕的炊烟从人家屋顶上射到半空里去。随着挑柴的走下山来,横了柴担子在田中的小路上走。牧童横坐在大水牛背上,让它缓缓地驮了走。昂着颈脖子,口里还“哟呵哟呵”地唱着山歌。东南风由水田上吹了过来,身上自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凉爽滋味。心里也就想着:“乡下为什么不好呢?在都市里面,太阳刚沉西,哪里去找这样一个乘凉的地方?”如此想着,索性放慢了步子,一步比着一步地向家里走。老远地见到回家的小路上,刘妈站在那里东张西望。彼此看到了,她就一直迎到面前来,笑问道:“先生到哪里去了?午饭也没有回来吃?我以为你也进城了呢。”淡然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刘妈望着他笑了一笑道:“留着我一个人在家里,我有点儿害怕。”淡然哈哈一笑道:“这就奇怪了。青天白日的,你怕些什么?”刘妈道:“这可不像在城里头,家里虽然只剩一个人,邻居挨着邻居,还是很热闹。乡下呢,就是正午,也是一点儿声音听不到。”说着,两人向家里走。淡然道:“你不是乡下人吗?你怎么会在乡下住不惯?”刘妈笑道:“我原是乡下人。但在城里头,帮了几年人,下乡就住不惯了。先生,我看你住不惯,太太更住不惯,倒是老太太勉强可以住在乡下。”淡然笑道:“这真奇怪,你都料我在乡下住不惯,何况别人。你在哪一点上,看出了我在乡下住不惯呢?”说着,大家同走进了屋子,自己赶快脱了身上所披的一件西服,看到洗脸架子上,盆里还放着大半盆凉水,抽了一条手巾,立刻就弯下腰来洗脸。刘妈站在一边看到,笑道:“这用得着多说吗?就是这一件事,也可看得出来先生在乡下住不惯。乡下有多少人家预备好了随时洗脸的?可是先生在外面回来,流着一身的汗,你不洗脸,忍受得过去吗?”淡然笑道:“我也不和你们这些无知识的人多辩,可是隔壁田先生,就是一个好榜样,人家怎么样就能在乡下住得很好呢?”刘妈笑道:“田先生也不过是暂时看了钱分上,把钱挣够了,就会进城去盖洋房子住公馆了。我们是刚刚反过来,有公馆不住,来乡下吃苦。”淡然叹了一口气笑道:“真是其愚不可及也,我也懒和你们说得了。”刘妈也不知道淡然说的是一句什么话,也许这是很大一个钉子,只好不言不语地走开。屋子里剩了淡然一个人,隔了纱窗,看到外面暮色苍茫。对面一带小山,在背着晚霞的一面,那草木全变了阴暗的青色。但在山顶上的一丛树木,掩映着山后的那片云霞里的红黄光彩,影子深浅分明。心里这就想着:“我是不会画。假如我握着一支灵巧的笔,就把这眼前的环境画了出来,就是绝妙的作品。世界上随处都是钱,就怕你没有本领去提炼出来。归根结底还是自己本领不济,拿不出一项换钱的真实本领,只有去做公务员。做公务员,虽然挣钱不多,在都市里的衣食住行,每月总算维持过去了。现在每月得垫钱出去,自己还要吃苦,至于将来的收获,那可是渺茫得很。”他望了风景,先是站着看,随后却坐在桌子边,两手拐撑住了桌子,将手掌托住了腮,对着窗子外面,只管傻想。忽听得有碗碟响声,回头看时,才知道屋子里已点着灯,桌上摆着饭茶,刘妈垂了手在身后,正待请自己吃饭。淡然笑道:“正是的,今天跑了大半天,还只喝两口鸡蛋清汤,我也该吃饭了。”刘妈道:“先生不是到田先生另外一个农场上去了吗?”淡然并不思索,随便摇着头道:“不,哪个走到那样远去?我随便就在这山前山后走走。”说着话,坐到桌子边,扶起筷子来吃饭。刘妈道:“山前山后,走这样一天吗?又在哪里喝的鸡蛋清汤呢?”淡然也正拿起桌上的调羹,舀了一勺汤待喝,便随口答道:“在……”说着,突然顿住,却又改口笑道:“在什么地方,我说不上了,我把地名忘记了。”他说着这话,脸上带一些红晕。刘妈看到他有些尴尬的样子,倒有些莫名其妙,只管站在屋里一边望了他。淡然且不理会她,低头先吃了半碗饭,等着抬起头来,看到她还在这里时,便笑道:“咦!你尽管望着我做什么?我是哪里新来的唱戏的吗?”刘妈本有一句什么话想说,见主人喊破了来质问,这就低头一笑地走了。淡然也觉得自己的举动欠些自然,所以引着刘妈这样注意。饭后,再也不做其他打算,拿了一本书,就在灯下安下心来看。刘妈几次送着茶水进来,都没有交谈。这一晚上淡然倒是很得了一些书味,看了大半本书,方才安歇。次日清早起来,倒起了一点儿兴致,决计邀着行之到小镇市上吃早茶去。匆匆地漱洗过了,就向田家走去。还不曾走到他家屋檐下,田太太却在身后叫起来道:“金先生,行之不在家。昨日下午进城,赶火车到江北去了,还有几天回来呢。”淡然回头看时,田太太带着两个小孩子,在门口花圃里散步。便回身迎着她道:“事先并没有听到说他要出门,竟是说走就走了。”田太太道:“事先他也是没有这计划的。临时接着一通电报,说走就走了。”淡然道:“他是一天也离不开这农场的人,非有十二分要紧的事,他不能这样说走就走。”田太太笑着点点头。淡然想着:“这话是不能再追着向下问。再要问时,就有点儿干涉之嫌了。”便笑道:“我也没有什么事,不过想请他去吃早茶。回头会吧。”说着,顺原路走回家去。自己的打算,以为行之在家,可以计划计划将来农场的事,心里网着一个疑团,也是急于要打破,到底什么时候能赚钱。现时每个礼拜都到银行拿出一笔存款来用,可是要垫用得久了,却是怕无以为继。然而行之到江北去了,这事就恐怕再要耽搁一星期才得答复了。人一发生了烦闷,精神也就振作不起来,回到屋里,随手在书架子抽了本书,就躺在竹床上看。为了精神不振,连累着目力也不济,不但看不出书上什么意义,竟是每行小字,看得都有些模糊不清。闷睡了两个钟头,清醒白醒地,翻着两眼望了屋顶。这就突然一跳站了起来。自言自语道:“还是出去走走去。”正好刘妈送了茶水进来,见淡然手提一柄布伞,将西服上装,搭在手臂上,便笑道:“先生又要出去,今天回不回来吃午饭呢?”淡然将伞倒提着,在地面上轻轻顿了几下,沉吟着道:“我要到这附近四乡去看看,不一定回来吃饭。但是你可以把饭菜做好了等我。”刘妈也晓得主人翁在家,十分无聊,就不必打听他的行动了。淡然这一出去,又是半下午回来,以时间算计,比昨日出去得还要久。刘妈给他舀着洗脸水,顺便问:“还吃饭吗?”淡然笑道:“我已经在外面吃过,不用了。这样倒好,全家都不在家里吃饭,家里可以不必开火食,省钱多了。”刘妈道:“先生在朋友家里吃饭,算是省了钱,太太到城里去吃馆子,也许一顿饭就要吃一二十块。那省什么钱?”淡然道:“你这话恰好是倒过来说,太太到城里去,有许多朋友公馆里可以去找饭吃。我到这乡下来才共几天,除了田先生家里没有第二处朋友,我到哪里找饭吃?你听到哪个说我在朋友家里吃饭?”刘妈笑道:“我没有听到哪个说,我不过这样猜罢了。”淡然弯了腰对着脸盆里洗脸,听着这话,倒像是猛吃一惊似的,手提了湿手巾,水淋淋地仰起了脸来问道:“你怎么会猜着我有朋友在乡下的呢?你说,是一种什么朋友?”刘妈随便地说了一句话,倒不想引起主人这样注意,便笑道:“我是胡乱说的,哪里晓得先生在乡下有什么朋友?”淡然在脸盆里洗擦了一把脸,笑道:“你是胡乱猜的吗?我怕有什么人对你这样说了。太太回来了,你可不要这样乱说。”刘妈听了这话,越发地奇怪,先生在乡下有个朋友,这也是很平常的事,为什么先生不许对太太说?她这样想着,垂手站在一边,望了淡然。可是立刻又想到直眉瞪眼地望了主人,有些不妥,于是又微微地笑着。淡然道:“你笑什么?你晓得我到哪里去了吗?”他说着这话时,却并没有一点儿主人所有的威严,倒是和颜悦色地向刘妈望着。刘妈看他这样子,倒越发笑了。淡然坐到书桌边,自斟了一杯茶喝,摇摇头道:“这事真有点儿奇怪。我觉得我的行动很是平常,倒想不起来会引着你们这样注意,这可是笑话了。”说着,端起茶来喝了,笑问道:“你今天出门去了没有?”刘妈道:“家里前前后后,就剩我一个人,我要再走开了,连屋子里被窝褥子都给别人拿了去了。”淡然道:“没有出去,有没有人到我们家来呢?我想,定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话。”刘妈笑道:“先生不是说了吗?除了田先生家,并没有第二家熟人,哪里还有什么人到我们家来?”淡然听她这样辩说着,手拿了茶杯,对着茶,要喝不喝的样子,偏了头慢慢想着。刘妈笑道:“你想啥?哪里有什么人告诉我的话呢。”淡然端了茶杯,慢慢地喝着,眼望了茶杯边沿,很久很久才笑道:“我想着,也不会有什么人对你说什么。可是太太回来了,最好你我所说这话都不必告诉她。”刘妈本没有注意到淡然私人的行动,经他这样再三再四地说着,她就很有几分疑惑,定是主人在外面做了不能告诉太太的事。因此点点头笑道:“先生交代了,我就明白了。太太回来的时候,我就告诉她,先生天天都在家里看书,没有出去。”淡然笑道:“你特意这样对她说那也不好。你必定等她问你,你才可以这样说,明白不明白?”刘妈笑道:“明白明白,先生的话我都明白。”她最后补充的这一句话,又让淡然心里动了一动。想了一想,要用话来追问她。可是她有了别的事,已开着纱门出去了。淡然竟不便于把她叫进来再加追问。在桌子抽屉里找出纸烟来,燃了一根,放在嘴角里,然后反背了两手,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心里不住地忖度着:“真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怎么自己的行动,这刘妈都明白。这无知识的妇女,无事还要找些是非搬弄。她既然很明白,等了太太回来,想要她一字不提,这却是个老大的困难,只有给她一点儿好处,也许塞住她的嘴。可是真给了她一点儿好处,这是一个老大的把柄,她拿了这个到太太面前去作为报告的证据,那岂不更是糟糕吗?”越想越得不着一个办法,也就越是脚不停步地加紧在屋子来回地踱着。直走得这两只脚有点儿疼了,才停住了脚。刘妈却在外面问道:“先生,我把凉床已经抹干净了,放在走廊上,你不出来乘乘凉吗?我看到你在屋子里来回地走,我怕你在想公事,没有敢插嘴问话。”淡然笑道:“你以为我是在城里住呢,回家来想起公事稿子。我现在种菜种田,完了粮,纳了税,我就有了自由,我还费什么心事去想公事?”心里也就想着,可以这样胡乱和她谈下去,就谈到不要她乱讲的这件事上来。于是一面说着,一面向外走。可是走到了外面,却让自己大失所望,原来刘妈和田家一群男女雇工,同坐在廊下花圃里乘凉。淡然出来了,大家倒不约而同地叫了一声“金先生”。在这种情形之下,淡然总要维持一点儿威严,只得随便答应了他们一句话,就在凉床上躺下。这时,天色已是十分昏黑,那星点像铜钉子密钉在蓝布上,照耀着地面,有一丝丝的微光,照见花圃里的草木,现出了高低影子。那些人坐在椅子或凉床上,半空里现出两点细小的火光,倒可以知道乘凉的雇工们,在抽着旱烟。他们终日辛苦,这个时候,坐着乘凉抽烟,谈谈鼓儿词,那是最享受的一个阶段了。既看定了这一点,这时候,他们正在谈着鼓儿词,那就由着他们谈下去,不必从中打岔。这时,有一位老佣工讲着唐三藏取经,猪八戒大闹高家庄,全体乘凉的人,连咳嗽也没一声,全体听得入神。淡然听着,虽然他所讲的,也是以《西游记》作蓝本,但有许多地方是他插入主观的见解的,就很有趣味。如姓高的不做屠夫,就是一例。淡然在外面跑了一天,倒实在有些疲倦,凉风习习吹在身上,便情不自禁地昏然睡去。蒙眬着兀自听到他们讨论一个筋斗云十万八千里,自是等不到刘妈来谈话,只索罢了。还是他们夜深散会,刘妈来请淡然去睡觉,方才进屋。次早醒来,又不便无故找着她谈昨天的话,因为那样,是太着痕迹了。依然是随便在屋子里看了几页书,觉闷得慌,丢下了书本,便在走廊上来回地走着。乡间九、十点钟的早晨,太阳已如火球一般在天空里悬着,大地上一片白光,照见那些绿老了的草木,似乎都泛出一层光芒。蝉在高枝上喳喳地叫着,前后闹成一片。相反的,田野里没什么人来往,也没有什么声息。夏日的午天,在空气闷燥的时候,大地上是另外有一种静止的姿态,这在乡下,是格外地可以看得出来。然而领略这种姿态,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以自己而论,每月要二百块钱以上的开支,才没有问题。这个夏天,是无问题地可以领略下去。然而明年这个夏天还能不能如此从容领略,那就大是问题了。想到了开支,这就是让人扫兴的一件事,不免背了两手在走廊上只管来回地踱着。不久的工夫,却见一个乡下妇人,提了一大篮子瓜菜,向走廊上走来,见淡然在这里散步,她又缩了回去。淡然道:“你是到田家还是到金家的?”那妇人望了人发呆,然后又笑道:“是这里太太叫送来的,又不要了吗?”刘妈倒是由屋子里追出来,笑道:“昨天就指望你送菜来,怎么今天才送来?”那妇人道:“我们以为你们自己有菜,不要了。”刘妈道:“我们住在乡下,也像在城里过日子一样,柴也买,米也买,除了水,项项都要花钱。”说着,提了那篮子菜,把这妇人引到厨房里去了。淡然想着:“这真是实在的话,除了水项项都要花钱。这也因为这一条清水沟就在屋边,总算相隔得近,让女仆去舀。若是远一点儿,还不是要花钱请人挑吗?下乡两三个礼拜了,还没有想到一点儿生财之道,连安家带平常的支出,可是已花了好几百块钱。这个算盘,果然还得重新考虑一番。”想到这里,又烦起来,还是找一点儿事儿混混吧,越想是越会感着苦闷的。于是进屋子去拿了伞在手,却又跑出去了。他这一出去,自然又是找个可以落脚的地方去坐坐,虽是回来得早一点儿,可也在吃过午饭以后了。他刚进门,就见屋里满地堆了大小篮子和蒲包,脸盆里盛着洗残的水,桌上放了几杯茶,自己的孩子,在屋子里说话。不由得怔了一怔,然后向屋里问道:“刘妈,太太回来了吗?”刘妈可没答复,素英笑嘻嘻地走出来,向他点了头道:“让你大吃一惊吧?你想不到我今天会回来的。”淡然心想:“大吃一惊?为什么大吃一惊呢?”于是强笑了一笑道:“这也无所谓大吃一惊。”正说着,刘妈笑着低了头由太太屋里走出来。心想:“这糟了,她抢先报告了。”便搭讪着问了一声:“老太太呢?”向母亲屋子里走去。然而这是无益的,他的太太正找着他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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