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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今文经学与古文经学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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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高祖原来是很讨厌儒生的,曾把儒生的帽子拿来撒溺。但他做了皇帝,就抬高儒家的政治地位,利用它来统治天下。

秦始皇焚书除《易经》之外,其他经书全烧光了。他的这些作法,连他儿子也不准说反对话。他的大儿子扶苏,曾对秦始皇说:儒生是读圣贤书的,不要杀他们。秦始皇大怒,并把扶苏派到北边去防守匈奴。

前面已经讲过,被杀的儒生主要是孟子一派的。汉时的赵岐即说过:“始皇焚书坑儒,孟子之徒党绝矣!”孟子一派的儒生被杀死了,于是,政治权力落在荀子一派的人手里。丞相李斯,是荀子的学生,秦二世从赵高学《韩非子》。秦亡虽然不能由荀子学派负责,但秦是用韩非的刑名之学的,所以,秦亡与荀子学派是有关系的。秦时本来应该让老百姓休养生息,但秦始皇却大兴土木,造阿房宫,筑万里长城等等,劳民伤财,用刑法强迫老百姓服役,因此引起农民大起义。

汉高祖看到了秦亡的原因。他即位后实行了两条政策,一是统一天下,二是与民休息。天下虽定了,但汉高祖的部将,如韩信、黥布、彭越等都封了王,形成割据局面,刘邦自己管的地方只有 15 郡,其余 25 郡都为各王所割据。高祖的统一政策是消灭异姓王,除了长沙王吴芮、闽越王无诸、南粤王赵佗三个边区与安抚少数民族有关的王外,其余的异姓王,都被高祖先后消灭了。异姓王消灭之后,封自己的子弟为王,这些子弟都很年幼,都奉行朝廷的法令。所以废异姓王为同姓王,这对巩固当时的中央统治是有利的。

与民休息,是采取黄老的政治思想——无为而治。曹参继萧何为相,天天喝酒不治国事,惠帝不满,派人问曹参。曹参说,先王和萧何比陛下和我高明,照旧就是了,何必有什么作为。

儒和墨是战国时的两大显学,汉时墨家衰微,儒是仅存的显学。儒家教义本来是不造反的。孔子的后代孔鲋参加了陈胜、吴广的农民起义,这是因为秦始皇杀儒生。汉高祖看到了这点,因此他尊重儒家。但这是表面的,实际上是任用黄老。

汉高祖即位初期,朝廷没有礼仪,那些和汉高祖一块起义打天下的兄弟,对汉高祖很随便,儒生叔孙通帮助他定了朝仪,臣子见他不敢再胡闹了。汉高祖很高兴地说,今天才知道做皇帝的尊严。他体会到了儒家学派对巩固他的统治有作用,在他死的前一年,便用太牢祭孔子。

汉惠帝废除了秦时的书禁,民间始有儒家经典在传授。汉武帝时更进一步,形成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局面。在惠帝时,掌权的都是功臣——武臣,所以不重视儒生。到文帝、景帝时,割据的诸侯王的势力大为增长,再用黄老的政治思想统治不了了。景帝时把七个大王国都消灭了,统一工作又进了一步,这样,就要求进一步加强思想上的统一。

武帝提出独尊儒家,罢黜诸子百家。从表面上看,好像是由于董仲舒上疏要独尊儒家,实际上,是由于当时政治上的要求。

经学在当时都是口耳相传的,没有写本(因为除了《易经》之外,其余的经书都被烧光了),因此,只有记忆力强的人才能记得住。在传述过程中,由于记忆不准确或口音听不清等等原因,错误很多。

当时,经书在民间的传述者:田何传《易》,伏生(伏胜)传《书经》。《书经》是古代语言,与汉代语言已相差很远。关于《书经》的传述,有两种说法,一说《书经》是口传的。景帝叫晁错去跟伏生学《书经》,伏生是济南人,而晁错是河南人,口音不同,记错不少。

申培传《诗》,高堂生传《礼》,《春秋》的传者有公羊、穀梁两家。这些书是口传后用隶书写的(隶书等于当时的简笔字),故叫今文经。

汉时,各经都立博士。博士类似于顾问或教授。秦时博士很多,汉初也有博士,但皇帝从来不去问他们,博士是有学问、能通一经的人。伏生传的《书经》立了三家博士:欧阳氏、大夏侯氏、小夏侯氏。《诗经》博士也有三家:鲁诗、齐诗(辕固生)、韩诗(燕人韩婴)。传礼的有三家:大戴、小戴、庆氏。《周礼》,从王莽到太平天国都有很大影响。《周礼》从河间献王出,他收集到了古文书《周礼》。但他所收集到的《周礼》缺了《冬官》篇,他用《考工记》补进去,是为《周礼》。《春秋》,汉初时由邹氏、夹氏所传。《左传》由张苍所传。《公羊》《穀梁》两传都写成书。邹氏、夹氏所传的,后来都丧失了。《左传》由张苍传给贾谊,《春秋》只有《公羊》《穀梁》立博士。

汉朝的博士,数目有多有少,一般是十四人:

《易》博士三:施氏(施雠)、孟氏(孟喜)、梁丘氏(梁丘贺)。

《书》博士三:欧阳(欧阳生)、大夏侯(夏侯胜)、小夏侯(夏侯建)。

《诗》博士三:鲁(申培)、齐(辕固生)、韩(韩婴)。

《礼》博士三:大戴(戴德)、小戴(戴圣)、庆氏(庆普)。

《春秋》博士二:颜氏(颜安乐)、严氏(严彭祖)。

到汉献帝时,立的博士就更多了。

这许多书都立了博士,但最重要的是《公羊传》。汉武帝特别重视《公羊传》,这是有原因的。一方面,武帝在政治上需要利用孔子的名义来进行自己的统一工作,《公羊》第一句即讲“大一统”。“元年春王正月”,“何言乎王正月?大一统也。”“王正月”,本来并没有别的意义,春秋时,各国历法不同,有建子(以十一月为岁之始)、有建丑(以十二月为岁之始)、有建寅(以正月为岁之始),各不统一。“王正月”,只是说按照周历,以十一月为岁之始,来统一历法。汉武帝则利用这句话,作为政治统一的根据。武帝表面上尊崇儒家,实际上杀人很多,用的是法家的刑名之学。《公羊传》说:“君亲无将,将而必诛。”意思是说,臣子对君父不能有弑逆的念头,如果有的话,就可以把他杀死。这个论点很合乎汉武帝随便杀人的意思。《公羊》传又说“复九世之仇”,这也很合汉武帝借口替高祖复仇而要打匈奴的口味。《公羊》兴起的另一原因,是《公羊》家出了一位大师——董仲舒。董仲舒非常好学,用功读书“三年不窥园”。董仲舒的同学胡母生,把《春秋》经义系统化,由于他们两人的关系,《公羊》成了五经中地位最高的一经。汉武帝独尊儒家,归根到底是尊《公羊》。

今文、古文争得很剧烈。西汉立的十四个博士,都是今文博士,古文一直到王莽时才立博士。今文博士坚决反对古文立博士,也就是反对古文经学成为官学。古文经学的提倡者刘歆,曾写了一篇《移让太常博士书》斥责今文博士。

今、古文之争,实际上是齐、鲁之争。鲁的学风比较朴实保守,接近于孔子的讲法;齐学比较浮夸,好讲阴阳五行。鲁学要把孔子神化,儒学宗教化,一直是看不起齐学。从孟子起,就看不起齐学。他说:“此非君子之言,齐东野人之语也。”又说,齐人只知管仲、晏子,其余一概不知。又如,叔孙通定朝仪,到鲁国去请 30 多个儒生,其中有两人不肯来,并说,你侍候的主人将近七个了。又说,那能随便讲礼,要行百年仁政始能讲礼。叔孙通则笑他们是“鄙儒”,不识时宜,于此可见齐鲁之风的不同。

武帝偏袒今文,喜好《公羊》,曾经叫治《穀梁》的江公与董仲舒辩论。仲舒通五经,善作文;江公“讷于言”(不善说话);丞相公孙弘也是学《公羊》的。结果,自然董仲舒胜利了。于是江公就不能充当博士。由于江公的失败,穀梁也不得立为官学。

汉武帝的太子(戾太子)原先跟董仲舒学《公羊》,后来他又去学《穀梁》,并且很喜欢《穀梁》传。汉宣帝是戾太子的孙子,他听说自己的祖父喜欢《穀梁》,就去找学《穀梁》的人,找到了荣广、皓星公。两人都是江公的学生。荣广口才很好,与董仲舒的学生眭孟辩论,荣广胜利了。但是还不能立《穀梁》为博士,于是,宣帝去找了十个最聪明的青年人(其中有刘向)学《穀梁》。最后叫他们跟《公羊》家辩论。太子太傅肖望之也站在《穀梁》方面。《公羊》派参加辩论的有严彭祖、尹更始等,双方各五人,结果自然《穀梁》胜利,从此,《穀梁》才立于官学。可见某一学派立于官学是不容易的。

汉人最重师法,师法是不能改的,只准按照老师的样子讲。传《易经》的孟喜,其师为田王孙。孟喜好吹牛,诈称田王孙临死时曾传给他一本讲阴阳灾异的书。他的同学梁丘贺揭露也说,田生死时,送终的是施雠,你那时到东海去了,根本不在侧。宣帝听说他不守师法,就不准他做博士。

汉初儒者没有官做,武帝始用儒生公孙弘为丞相。公孙弘本来是东海的牧猪人,学《公羊》,为人“曲学阿世”。武帝召集全国文士考试,他考第一。官位升得很快,于是人们争着学《公羊》。

武帝时,五经博士教授的学生每一经只有 10 人,全国博士弟子一共只有 50 人。博士弟子可以“复其身”,即可以一辈子不要服徭役。成绩优良的,可以作官。故士人争为博士弟子。汉昭帝时,博士弟子增至 100 人。宣帝时博士弟子增为 200 人。汉元帝时,汉朝已走下坡路了,但因为剥削严重,表面上显得很富庶,故有博士弟子 1000 人。汉成帝时,有人说,孔子一布衣,尚有弟子 3000 人,皇帝不应比孔子少,于是,太学弟子也增为 3000 人。后来由于负担太重,仍降为 1000 人。王莽时,博士弟子一年考试一次,考上甲科,可做郎中;考上乙科,可做太子舍人;考上丙科,可补文学掌故。弟子们虽不得大用,但可求个出身。

汉武帝特别重视《公羊》,因为《公羊》可以与刑名之学配合。《公羊》讲灾异,这也有些好处。因为皇帝很专制,没有人敢批评,可以用灾异来告诫皇帝。灾异家们说,皇帝是天的儿子——天子,皇帝作了坏事,天就现出灾异来告诫了。这也是董仲舒讲灾异的一个动机。所以,他讲得多了,引起了武帝的反感。有一次,辽东高庙火灾,董仲舒又发议论,他写的稿子被主父偃偷去送给武帝。武帝召诸生评论。董仲舒的学生吕步舒不知道是他的老师董仲舒写的,便说是“大愚妄”。于是判董仲舒死刑,后来虽蒙诏赦,但董仲舒从此不敢再讲灾异了。

西汉衰时,用《诗经》治国。宣帝表面上讲儒,实际上是用“刑名”。一天,太子(元帝)对宣帝说,陛下刑罚太甚,宜用儒生。宣帝大怒,说,汉家自有制度,“以霸(刑名)、王(儒)道杂之”,儒家不通时务,是古非今,如何能用?将来乱我汉家制度的一定是你。元帝立,外戚王氏逐渐掌权,不用《公羊》,而用《诗》为教。《诗》提倡温柔敦厚,便于统治者无忌惮地奢侈腐朽。结果,王权下移,外戚专政,直到西汉灭亡。

总的说来,从高帝到文、景,用黄老之术;武帝到宣帝,霸王道杂之;元帝以后至西汉亡,《诗》学盛行,皇帝无权。

西汉末年有两个大问题:一是土地集中,农民流亡,二是农民卖身为奴。土地和奴隶两个问题是相关的,农民没有土地就只好卖身为奴。早在武帝,甚至文帝时,这两大问题即已存在。董仲舒主张限田(名田),即规定占有土地的一个最高限额,但是这个办法实行不了。西汉末年更严重。王莽为了夺取政权,用托古于《周礼》的办法,提出“王田”的主张,即根据《周礼》中关于井田制的说法,把土地收归国有。王莽一举一动都学周公,以《周礼》作为政治改革的根据。《周礼》是古文经,因此便提高古文经的地位。刘歆是王莽的帮手,他写了一封《移让太常博士书》,大骂今文家的博士,遭到博士的激烈反对,博士都罢。大司空上奏,说刘歆反先帝遗法,于是刘歆被贬出去做河内太守。平帝时,古文经由于有王莽的政治力量做后盾,立了五个古文博士,以与今文博士对抗。

光武帝即位,又废古文,提倡今文,要求今文博士讲“谶讳”。谶是托名孔子的预言,纬是解释经书的。光武因为谶纬中有“刘秀当为天子”的话,深信谶纬。但遭到古文家的反对。如古文家桓谭不读“谶纬”,上书极言谶纬妖妄。光武说他“非圣无法”,差点被砍头。当时用人,有的也以谶纬来决定。所以,有个叫尹敏的在整理“谶纬”书时,他便在书的空白地方写了“君缺口,为汉辅”几个字,企图使皇帝重用他。光武帝看出来了,把他大骂一通,但没有处罚他。

古文经是不语怪力乱神的,今文经不同,它专投皇帝之所好。西汉时今文家讲灾异,原来有点限制皇帝暴虐的意思,到东汉时,就变成有灾异要策免三公了。由于东汉时天文学的进步,日蚀也可推算出来,灾异不大好说了,今文学家就改说谶纬。古文家反对谶纬。王充是古文家反对灾异和谶纬的代表。

东汉时,统治阶级内部宗派斗争极为严重。世家大族收集一批贫寒士人,荐他们做个小官小吏。有些人善于做官,可能从小吏上升为公卿。这种贫寒士人称荐举者为恩主,恩主死,要服三年丧。门生故吏成为集团。例如袁绍世代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势力很大。

经学中的派别斗争也很激烈。古文家中出了几位大师,如贾逵、服虔、马融、许慎等。马融对东汉的古文的发展有很大关系。马融是马太后(明帝皇后)的侄子,贵族地位足以保卫他的经师地位。他学问广博,通各经,门下有好几千学生。因此,古文地位就更高了。他的学生郑玄,名望尤高,于是推倒了今文,古文成为独占的了。

今文的衰落有其本身的原因。第一,东汉时不再通过今文经的途径做官,做官是通过征辟之途了。士人学今文经不再那么热心。第二,今文太繁琐,秦延君说《尚书》“尧典”二字,竟达 10 多万字。说“曰若稽古”四字,多至 3 万字。一部经书的章句,多至 100 万字,少的也有几十万字。苦死了学习的人。光武帝自己在学今文时,也吃过这个苦头。他当皇帝后,便令儒臣删五经章句作为太子的课本。桓荣删欧阳氏《书经》,从 40 万字删为 23 万字,桓郁又删为 12 万字。又,张奂删牟氏《尚书章句》45 万字为 9 万字。可见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废话。《汉书·艺文志》说:“幼童而守一艺,白首而后能言。”这确是打中了今文的弊病。古文家主张通训诂,通大义,所以没有繁琐的弊病。东汉时,“通人恶烦,羞学章句。”由于今文的繁琐。人们都不愿意学了。

虽然如此,但是,今文经学的势力仍很大。今文经是官学,太学生仍达一万人。各地私人的“精庐”(私立大学),学生多的也达几千人。当时古、今文学都开设私立大学招收学生。此外还有小学称“书馆”。例如王充八岁进书馆,书馆中有学生百余人。王充的故乡上虞,不过是个小地方,竟有学生一百多人,足见当时读书人之多。“书馆”教的是今文经,王充幼时学的是今文,后变成古文派了。

今文经的大师为董仲舒,古文经的大师为郑玄。郑玄通所有的今文、古文各经。郑玄所以能通今、古各经,主要是东汉时造纸术的进步,以及今文章句的删减。因此,郑玄比马融达到的成就更高。马融给古文全部经作了注解,而郑玄则采用了今文的某些说法,甚至某些谶纬家的说法注经。《诗·大雅·生民》关于姜嫄感天而生的说法,这本是出于今文家,郑玄也采用了。郑玄基本上是古文派,但他采用了今文家的一些观点。由于郑玄善于吸取今文派中的某些经说,今文被推倒了。郑学成了天下所崇的儒学。

魏文帝以后,做官的道路是“九品中正”。做官的必须是门阀士族,不须要搞什么今文、古文了。士族最讲究的是礼,礼中最重视的是丧礼。郑玄对丧礼最有研究。郑注三礼最受人重视。这也提高了郑学的地位。

西晋永嘉之乱,博士们保存的章句(讲义)都丢掉了。但古文的注解很简单,所以儒生还记得住,而今文,由于太繁琐,都记不得了。这样,西汉博士所传的今文也就全部消灭了。

一个学派的独尊地位是暂时的,一定会出现和它对立的学派。郑学是讲《左传》的。当时,讲《公羊》的何休与之对立。另一个与郑学对立的是专讲马融之学的王肃。《公羊》在东汉时已不是重要的学问了。《左传》《穀梁》是抑制《公羊》的。何休用 17 年的时间作《公羊解诂》,来为《公羊》辩护,他写了《公羊墨守》《左氏膏育》《穀梁废疾》三篇文章。他所根据的是胡母生的《春秋条例》。他的注解很简单,是《公羊》注解中最好的一种。此书保存至今。

马融的学派为王肃所传,王肃是王朗的儿子。王肃根据马融的学说对古文各经作了注解。王肃敌不过郑学,他造了《圣证论》《孔子家语》《孔丛子》三部假书来反对郑康成。他所以能把郑康成压下去,是由于他的女儿是司马昭的夫人,他是晋武帝司马炎的外祖父,所以他写的东西都立于博士。这样,经学就成了郑、王之争而不是今、古之争了。郑学的政治后台是魏帝曹髦。曹髦帮郑氏博士来反驳王氏博士。后来曹髦被杀,王学是胜利了。但是郑学究比王学高明,东晋时,郑学又压倒了王学。

当郑、王之学在斗争时,有的经学阵地却被别的学派夺去了。首先是《周易》,玄学大师王弼注《周易》。古文只讲训诂,不讲义理。魏晋的玄学,不仅讲训诂,而且讲义理。王弼用玄理说易,故其所注《周易》压倒了以前各学派。杜预注《左传》,范宁注《穀梁》,梅颐作《伪古文尚书》,又一玄学大师何晏注《论语》。这些书出来后,把原来汉学的古文、今文家所作的注解都打倒了,只有《毛诗》、郑注《三礼》及何休的《公羊解诂》仍存在。梅颐的《伪古文尚书》,到清初阎若璩作《古文尚书疏证》,才把它推倒。这些注所以能推倒汉经学家的经注,并不是他们的学问一定比汉经学家高明,主要是由于他们吸取了前人注释中的长处。

魏晋玄学盛行,今文学已是强弩之末。特别是永嘉之乱以后,今文经全部散失(除何休的《公羊解诂》外),古文独存。南北朝通行的就是《毛诗》、郑注《三礼》、杜注《左氏》、范注《穀梁》等,这些都是古文。

南北朝时,大体上南方仍继承魏晋学风,北朝仍继承东汉学风。南方通行的是王注《周易》,杜注《左传》,何注《公羊》;北方通行的则是郑注《周易》,郑注《尚书》,服虔注《左传》。《毛诗》《三礼》则南北都通行郑氏。《隋书·儒林传》说:“南人约简,得其英华;北学深芜,穷其枝叶。”这句话可以作为当时南北学风的概括。

隋唐统一之后,南北的经学的不同,考试取士有困难。唐太宗便叫孔颖达撰《五经正义》。他以“疏不破注”的原则,将南北经学统一起来。从此,儒生记住《正义》,便可考试作官,经学至此也就没有什么发展了。

宋学另开门面,与汉学全然不同。宋学受了佛教的影响。佛教在魏晋南北朝时盛行,引起了儒学的反对。北朝儒者崔浩,与道士寇谦之联合反佛。崔浩在政治上主张恢复周朝的割据局面,五等爵制,保持门阀的特殊地位。后来为鲜卑贵族所杀。他的死,实际上与反佛有关,佛徒与鲜卑贵族联合杀害他。南齐范缜(古文家),他根据古文家的学风写了《神灭论》,击中了佛家的要害。梁武帝帮佛家,把范缜压下去了。宋学兴起的原因之一,是采用儒家的思想去反对佛家。宋学吸取了佛家的佛性说,所谓狗子也有佛性,儒家用来说明人人可以为圣人(人皆可以为尧舜)的思想。佛学成为丰富宋学的养料。宋学有缺点,但反佛是应该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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