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你道这个和尚是哪一路人物?原来他是圆明僧的师兄,法名铁头和尚。他本领高强,十八般武艺,件件皆精,尤其内功,更是非常了得。只不过他和圆明僧有同样的劣根性,就是喜欢女色,一见貌美的女子,即入夜前去强奸。而且心肠毒辣,奸后必定把她杀死。他在这个镇上已奸杀了好多个女子,今日见了陈大娘之后,他便又起了欲念,所以到三更时分,遂前来采花。不料事情早被小燕冷眼识破,这也是铁头和尚合该倒霉的了。
这且不提,再说铁头和尚突然被小黑破毛竹似的声音一喝,知事不妙,遂慌忙推开小黑,身子向后倒退两步。谁知身后的小蛟,早已抢步上前,举剑向他背脊上直劈了下去。铁头和尚觉得背脊上有股子凉气直逼,竟透到胸口上来,知道身后有人暗算,而且那劈下的家伙必定还是一件宝物。他心里这一急,真是非同小可,觉得躲避是万万也来不及,事到如今,也只好运足内功,把他一股子针锋似的气功,笼住了他的全身。
说时迟那时快,小蛟的太极阳剑,早已斫到他的背部,只听叮当一声响,那柄剑仿佛斫在刀口上似的,立刻火星直冒,瑟瑟有声。小蛟以为这一剑下去,贼秃必死无疑,想不到自己宝剑削铁如泥,竟杀不掉一个贼秃,方知那贼的本领确实高人一等。心中在一惊之后,他急把剑抽回,向他下三路斫了过去。铁头和尚虽然厉害,但受着了这一剑之后,到底也感到吃惊,所以在小蛟把剑锋向下三路劈来的时候,他纵身一跃,跳出窗户外去了。
小黑躺在床上,本来早欲跳起身来捉拿铁头和尚,今见少爷宝剑斫他不入,知他厉害,所以躺在床上不敢起身。现在又见贼秃跳出窗口,方才虚张声势,大喝一声“臭王八蛋,敢来强奸老子,入你的娘!老子把你打个半死!”其实小黑的本领,都是在一张嘴上。等他赶到窗外,只见少爷小姐和那贼秃早已在院子里大战起来。
铁头和尚见这一男一女,年纪只有十六七岁,本领却是十分高强,而且手中两柄宝剑更是舞得生龙活虎。因为自己背部略受微伤,所以无心恋战。此刻又见窗内跳出一个黑脸大汉,声若巨雷,一时也不知他究系何人,觉得三十六招,走为上招。他说声“好小子,咱们后会有期”,便借土遁而逃了。
小蛟哪里肯放他走,遂把身子一摇,也借土遁追随其后。铁头和尚却没有感觉到,他急急赶了一程路,遂从地上现身而出。只见前面是个浓密的森林,他就在一块大石上坐下,叹了一口气,说道:“咱家纵横天下三十余年,从来也不曾受过一次亏,想不到会在这班血毛未干的小东西身上失风,岂不叫吾羞惭吗?咱家若不报此一剑之仇,誓不为人……”
不料话还未完,突然听得有人喝道:“狗和尚,小爷在后追随多时了!汝有本领,只管向小爷报仇是了。”铁头和尚定睛一瞧,原来见那小子已站在前面了,一时又惊又愤,遂大骂:“小子,大师父发个慈悲,饶了你们,谁知你偏活得不耐烦,竟敢赶来送死吗?”说罢翻身跳起,拔出戒刀向小蛟就斫了过去。
小蛟笑道:“自己怕死逃跑,还说这些风凉话,瞧你羞也不羞的?”说时,不慌不忙把剑向上一格,只听哧的一声,那柄戒刀早已削成两段了。铁头和尚这才理会他手中拿的是柄宝剑,一时懊恼十分。他把身子跳入林中,张开口,这就见一道青光,向小蛟身上飞射过去。小蛟见他吐出剑光,遂也吐出一道白光,抵住了青光。只见半空之中,有青白两道剑光,互相格斗不休。
且说小燕、小黑见哥哥也借土遁追去,因为他们都不会土遁,所以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小燕恨恨地道:“贼秃既然逃跑,哥哥何必苦苦追赶?现在又不知他们去向,那可怎么办呢?”小黑道:“可不是,常言道‘穷寇莫追’,如今少爷一个人追去,不知可是那贼秃的对手吗?”
两人正在暗暗发急,陈氏也从屋子走出。她见了两人,便问道:“罗小姐,贼秃可有逃走吗?”小燕道:“逃走了,不过我哥哥也追上去了。”陈氏忙道:“既已逃走了,也就不必追了,那么罗爷现在哪里?”小燕道:“可不是,咱们正在忧愁哩!”陈氏沉吟了一会儿,又道:“咱想罗爷追杀一阵,也就回来了。罗小姐你不要忧愁,且回房中去休息一会儿吧!”小燕还没回答,忽然小黑高声嚷道:“小姐,你快瞧呀,这两道剑光其中那道白光不是咱的少爷的吗?”
小燕听了这话,慌忙随着小黑指的空中望去。只见紫黑的天际,果然有青白两道剑光在战斗。那道白光,小燕认得是哥哥的剑光,这就哟了一声说道:“原来哥哥和那贼秃已走了这么远的地方了吗?”小黑道:“我们且追上去吧!”小燕道:“看来这地方足足隔了一百多里的路程,步行如何来得及?你快把玉兔追风和哥哥那匹滚江龙牵了来,我们一同追上去助战吧!”小黑点头称是,遂把两匹龙驹牵出,和小燕跃身上马。小燕向陈氏一招手,说声“再见”。她把丝缰一松,那两骑宝马四蹄腾空,只听哗啦啦的一阵马蹄声,早已绝尘而去了。
在跑到五十里路程的时候,小燕见天空青白两道剑光都仿佛生龙活虎般的十分厉害,满天火星直冒,瑟瑟有声。因为生恐哥哥有失,她已来不及赶到,就在半途吐出一道红光,直向天际飞去,加入战圈,和青光格斗。
这时小蛟见了这道红光,知道妹妹前来助战,心里大喜,遂更运足内功,令那道白光仿佛一条游龙似的,把青光团团围住。铁头和尚抵住白光,已觉平手,如今又见加入一道红光,他心里暗暗吃惊。本来原不放在心上,无奈背部受伤,此刻尚有些隐隐作痛,所以他十分焦急。
正在危急之间,忽然见半空飞下一个道姑,向铁头和尚笑道:“道兄久违了,待贫尼来助汝一臂之力吧!”说罢,她在怀中取出一方手帕,向小蛟一抛。小蛟只觉从夜风中飘过来一阵幽香,一时便头晕目眩,这就站脚不住,身子跌倒地下去了。
话分两头,再说小燕一路吐剑,一路疾驰赶来。见青光渐渐不敌而退,芳心正暗暗欢喜,谁知突然之间,哥哥那道白光竟消失了。小燕一面把剑光收起,一面急得不免哭出声音来,说道:“哎哟,这是怎么的一回事呢?”小黑在后面瞧此情景,也失声叫道:“哟,难道咱们少爷被害了吗?”
两人说着话,连连加鞭,不多一会儿,已到一丛树林的面前了。小燕计算路程,确有一百多里。遂停马不前,回眸四瞧,却没有一个人影子。忽然见草堆上留有一物,下马走上去一瞧,却是哥哥的一柄阳剑。小燕以为哥哥已经被和尚杀死,这就捧剑哭泣起来。小黑也大哭不止,还捶胸骂道:“你这王八秃驴,竟把咱少爷害死了吗?咱小黑若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两人哭了一阵,骂了一阵。小黑见小燕哭得哀哀欲绝,真是令人辛酸,遂劝慰她说道:“小姐,事到如此,哭亦无益。咱想少爷也许未必被害,因为既被杀死,不是也该有尸身吗?所以小姐且别伤心,凡事吉人天相,定能逢凶化吉的呢!”
小燕听他这么说,也觉颇有道理,因为经过一阵悲伤之后,身子颇觉倦怠,遂坐在一块大青石上,连声地叹气。小黑牵了马匹,又道:“天也快亮了,小姐尚未休息过,这样身子恐怕受不住,咱们且找个宿处休息休息,再作道理吧!”小燕于是收束眼泪,和小黑跨上马背,向前走了一程路,不觉到了一个村庄。
这时天已大明,村中农民都荷锄往稻田里去工作。小燕到了一个院子门口,和小黑跳下马背,见那边有个村妇正在晒衣服,遂上前求宿。村妇见是个年轻的姑娘,便含笑答应,请她进内。小黑牵了马匹,也跟着进来。那村妇惊讶地问道:“这位爷是姑娘同来的吗?”小燕知道她的意思,便说道:“他是咱的家童,你们不用害怕的。”村妇这才放心,遂给他们伴到一间房中。小燕向小黑道:“你把马儿去喂了料,也来睡一会儿吧!”小黑答应自去。
这里小燕歪倒床上躺了一会儿,不料竟头晕目眩,全身发热,好像病起来了。待小黑进房,听小燕呻吟之声不绝于耳,这就急道:“小姐,你怎么啦?有什么不舒服吗?”小燕道:“不错,我竟病起来了。这儿不知是什么地方?可有大夫请吗?”小黑道:“我给小姐去问问这儿主人吧!”
正说时,那村妇泡茶进来。小黑遂问道:“请教大娘贵姓?这儿是什么地界了呀?”村妇道:“敝姓王,这儿是巴县地界了。你这位小姐可是病起来了吗?”小黑道:“可不是,王大娘,这儿有著名的大夫吗?”王大娘见他皱了浓眉,很忧愁的样子,便说道:“村中没有好的大夫,离此五里路的市镇上,那边就有很好的名医了。”小黑道:“那么咱的小姐请大娘多多照顾一些,咱立刻就去请大夫,明儿咱小姐病愈,就重重地谢你是了。”王大娘道:“出门人最怕的是生病,所以咱是很同情你们的,你不必说谢的话,咱一切都会给你代为照顾的。”小黑听了,谢个不住,身子便向门外匆匆地走了。
他一口气奔进了城,只见那条兴盛大街非常热闹,来来往往的人儿不绝。小黑抬了头,只管找寻医生的牌子。谁知医生牌子没有找到,却见到“复兴酒馆”四个大黑字。这就听到肚子里一阵怪叫,嘴角的涎水儿又流了下来。小黑暗想:昨晚一夜未睡,此刻又近午时,肚子里还没有落过一点食物,可怜也无怪它要吵闹起来了。他这样一想,身子便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一直到了楼上,酒保招待入座。小黑道:“快拿一盘红烧羊肉、十斤陈酒,越快越好。”酒保答应一声,不多一会儿,酒菜早已送上。小黑遂独个儿狼吞虎咽地吃了一个痛快,拿手巾把嘴一抿,暗想:咱自己吃饱了,可怜小姐不知病得如何模样儿了呢,想到这里,他便起身就走。
酒保瞧此情景,遂上前一把拉住说道:“喂,客官,你怎么不付账就走了?这儿可不是专门供给人家吃白食的呀!”小黑被他这么一说,便回头瞪了他一眼,喝道:“入你的娘!你满嘴里胡嚼些什么东西?咱因为有要紧事情,所以一时忘记了,岂要吃你的白食吗?”酒保见他这副可怕的脸,遂含笑说道:“小的原说错了话,爷现在就付了钱走吧,小的要去交账哩!”小黑道:“忙什么……”他说了三个字,却把伸进袋内去的手,再也回不出来了。呆了半晌,方才说道:“哦,对不起,我出门时忘记带了钱,请你在账上挂一挂,我回头立刻送来就是了。”酒保这就冷笑了一声,把他身子拉住了不放,说道:“你这不要脸的黑鬼,可不是明明来吃白食吗?哼,你睁开眼睛瞧瞧,这儿的主人可不是好欺侮的呀!”
小黑从来也不曾给人家这样辱骂过,一时气得怪叫如雷,猛可伸手量了他一下耳刮子。这一下的力量,少说也有二三百斤,酒保哪里抵挡得住,身子便向后跌了一个跟斗。小黑见他元宝翻身,忍不住哈哈地笑道:“好个不中用的奴才,胆敢出口伤人?小爷若不给你一个教训,你怎知小爷的厉害。”那时酒保早又翻身爬起,拉住了小黑,大声说道:“你这人好不讲理的,既吃了白食,还敢动手打人,难道没有了王法吗?”
这时许多食客都围拢来瞧热闹,议论纷纷。有的说酒保不该得罪客人,有的说小黑不该动手打人。正在这个当儿,忽听有人嚷道:“好了好了,范大爷来了。”随了这句话,食客都散了开去。小黑抬头见有两个男子,武士装束,年纪四十左右,生得威风凛凛。
那个姓范的男子见酒保拉住了小黑,便走上前来,叫他放手,一面问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你且好好告诉咱吧!”酒保见了范大爷,遂按住自己通红的脸孔,哭丧着脸诉说道:“范大爷,这个客官真正岂有此理,吃了酒菜,也不付账就拔脚走了。小的向他要钱,他不但不付,而且还动手打人。大爷,你瞧,他把小的脸都打肿了。”
范大爷听了酒保的告诉,便向小黑望了一眼,暗想:好个气概昂昂的英雄。遂含笑问道:“客官贵姓大名?如何吃了酒菜不付账,还要动手敲人呢?”小黑忙道:“在下姓伍名小黑,这次和我家少爷小姐从大理县来四川,路上和一个采花和尚交战,咱少爷突然失踪,小姐以为少爷被害,伤心了一场,因此病倒在乡村人家。咱要紧进城里来请大夫,一时忘记带钱,请他账上挂一挂,回头带来便可还清。不料这厮开口骂人,说咱是吃白食的黑鬼。你想,气不气人呢?”
范大爷回头向酒保笑道:“可不是,你也有不是之处,不知吃了多少银子?”酒保道:“五钱六分。”范大爷道:“那么你就记在我的账上是了。”小黑见他这样热心仗义,遂也向他拱手作揖,问道:“请问老丈贵姓大名?多蒙代付菜账,实使小辈感激万分。”
酒保在旁说道:“这位是小孟尝范人龙大爷,咱给你代为告诉了吧!”人龙笑道:“小英雄,你快不要客气,咱们且找个坐处谈谈好吗?”小黑道:“范老丈吩咐,敢不遵命。怎奈咱的小姐病得很厉害,所以赶紧要去请大夫呢!”人龙笑道:“小英雄,你不知道吗?这位颜老丈便是有名的医士,你还去请什么大夫呢!”
小黑听了这话,向人龙旁边那个男子打量了一回,说道:“原来这位颜老丈就是名医吗?敢问大名叫作什么?”颜老丈微笑道:“老朽草字小平,黑哥儿的小姐不知姓甚名谁?”小黑道:“咱的小姐乃是罗海蛟的女儿,名叫小燕。”人龙一听罗海蛟三字,觉得颇为耳熟,这就沉吟了一会儿说道:“罗海蛟,哦,哦,莫非就是当年那个解吾围的英雄吗?”说着,又向旁边颜小平道:“你可记得十八年前有个拼命三郎钱忠,和我们兰花院里结了仇,后来约圆明僧和咱们寻事,不是全亏罗海蛟、柳文卿、伍飞熊等一班英雄前来解围的吗?”
小黑不待小平回答,就嚷着道:“不错,范老丈说的那个伍飞熊就是咱的老子。”人龙听了,心中大喜,遂忙说道:“原来如此,那么你的小姐可说是咱恩人的女儿了,咱理应报答,请你快快带我们去瞧瞧她吧!”小黑听了这话,乐得跳起来说道:“如此甚好,有劳两位,请随小的来吧!”于是三人匆匆出了复兴馆,一齐到城外黄叶村里去瞧小燕的病去了。
诸位瞧过《剑侠女英雄》说部的读者,当然明白范人龙和颜小平是何等样的人了。原来范人龙绰号小孟尝,为人慷慨豪爽,与颜小平乃八拜之交。小平的爸爸颜德公,和柳文卿还是师兄弟,本领十分高强。他一向隐居在燕子坡里,十分逍遥自在,平素对医学大有研究,所以小平在父亲那里也学得很好的医理。
这且表过不提,再说小黑伴两人到黄叶村,王大娘道:“你可曾请了大夫到来吗?你的小姐此刻倒好得多了,我已服侍她吃过一些稀粥了。”小黑连声道谢,一面请人龙、小平进房。
小燕这时已倚卧床上,见了两人,便向小黑问道:“这两位是谁?”小黑遂给大家介绍道:“这位是范人龙老丈,这位是颜小平老丈,说起来和咱的二老爷还是朋友呢!”小燕听说,略欠了身子,招呼道:“范老伯,颜老伯,你们请坐,恕侄女抱病在身,不能远迎了,还请海涵是幸。”人龙、小平坐下,小黑倒上两杯茶。人龙问道:“罗小姐的令尊可是叫罗海蛟?”小燕点头道:“正是!想来与两位老伯是好朋友了。”人龙遂把十八年前的事情向小燕告诉了一遍。小燕听他提起柳文卿,遂忙说道:“柳文卿是咱的舅爹,两位也熟悉吗?”小平惊奇地道:“哦,原来柳文卿就是你的舅父。这样说来,你的妈妈可是女侠柳春燕吗?”
小燕听他这样问,可见母亲当年的威风,一时心里十分喜欢,她颊上的笑窝儿不禁掀起来了,说道:“柳春燕真是咱的妈妈,这次和哥哥小蛟原到舅父家里去的,不料哥哥和一个采花和尚交战,竟不知下落了。如今咱又生了病,所以真是烦闷。”
人龙道:“舍间离此不远,咱瞧还是到舍间去养病吧!颜老丈是个名医,罗小姐一些小病,请他开一张方子,吃两剂药,也就好起来了。只不过罗小姐不能起床,那倒很是麻烦。”小燕道:“不妨事,咱勉强还能骑马。”说着话,身子已从床上跳了下来。小黑于是把马牵出,小燕拿出十两纹银,谢了王大娘,大家便进城到范人龙家里去了。
范夫人欧晓月,乃是怪侠欧阳德的孙女儿,那年和晴鹃也盘桓了多日。这十八年来,膝下却无子女,所以见了小燕,满心欢喜,晚上亲自服侍,十分爱护。小燕感激万分,过了几天,病也就好了起来。晓月见小燕妩媚可爱,啧啧称羡不止。小燕因感其情,遂拜她为干娘。晓月心里这一欢喜,真把嘴也笑得合不拢了。
这天小燕和晓月坐在房中正闲谈着,说起哥哥生死未卜,小燕免不得又暗暗伤心了一回。谁知这时小黑匆匆地奔了进来,向小燕悄悄地告诉道:“小姐,咱们遇见的这个采花和尚,谁料他到这儿门口来化缘了。”小燕听了这话,陡然变色,说道:“咱正欲为哥哥报仇,想不到他自来送死。也好,咱立刻前去和他见个高低。”说着,拿了太极阴阳二剑,便欲走出去,却被晓月拉住道:“孩子,你且息怒!这恶僧来意不善,咱们还是不要和他计较才好,待你干爹回来,再作道理吧!”小燕如何耐得住气愤,便说道:“干娘放心,孩子出去自有道理,绝不会给他欺侮的。”说着话,身子已向门外奔去了。小黑恐她有失,遂也从后跟出。
小燕到了大门口,只见那个和尚坐在当路闭眼念经。门役和他理论,他却假装木人,一些也不理睬。小燕瞧此情景,真是恨到心烦,遂不问三七二十一地把两柄宝剑向他头顶上直劈了下去。铁头和尚正在闭眼念经,突然感到脑部有股子寒意直逼,急忙睁眼瞧时,原来又是那个小姑娘用剑劈来。假使是平常的剑,他真也不放在心上。但是此剑削铁如泥,所以他也吃了一惊,立刻把身子仰开。谁知小燕见他避过两剑,遂就地一滚,飞起一腿,竟把铁头和尚踢出了两尺多远。
铁头和尚万万也料不到一个小姑娘竟有这一份力量,他立刻翻身跃起,把手指向她一点。小燕见他用内功伤人,遂也把小嘴噘起,轻轻吹出一道气光,抵住他的剑光。只听瑟瑟的声音,响个不住。这时小黑从他背后绕了过去,他握紧铁锤似的拳头,在铁头和尚的背部狠命一拳。这冷不防的一拳,至少有一千多斤的分量。铁头和尚哎哟了一声,身子便扑地而倒。小燕一见大喜,正欲抢步上前,举剑就劈。不料他又纵身跃起,向前飞奔而逃。
小燕如何肯放松他,遂和小黑在后紧紧追随。约莫奔了二十多里路程,却不见了铁头和尚的影子。小燕因为前面森林密布,所以不敢轻进,向小黑问道:“这儿是什么地方了?”小黑道:“前面就是青峰山,山上有个白雀寺,莫非这和尚就是寺内的贼秃吗?”小燕道:“不错,咱们且上去瞧个究竟吧!我记得白雀寺的当家原是圆明僧,他是咱们的公敌,这个和尚莫非就是圆明僧吗?”小黑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也未可知,我们且上去再作道理。”
当下两人飞身越上山岭,只见山顶上果有一寺,上书“白雀寺”三字,四围墙头,高可二丈余。小燕和小黑仗剑闯进山门,到了大雄宝殿。只见有个小和尚走了出来,见了两人,便上前说道:“客官可进香吗?”小黑大喝一声,上前把他抓住,骂道:“进什么香?小爷问你一句话,你若有半句虚言,哼,定然取你狗命!”说着,把手中的剑锋向他喉间一搁,吓得小和尚脸无人色,跪在地上,叩头不已,说道:“我的亲爹,你饶了咱的狗命吧!有什么话只管问,可是千万别杀了咱吧!”小黑见他吓得这个模样,忍不住又觉得好笑,遂说道:“这儿当家可是圆明僧吗?”小和尚说道:“从前是圆明僧,现在却换作铁头和尚了。”小黑道:“那么圆明僧到什么地方去了?”小和尚道:“他被众小侠报仇杀死了。”
小黑听了,向小燕望了一眼。小燕点了点头,也低声问道:“前几天可有一个少年,被你们当家捉上来吗?”小和尚想了一会儿,说道:“有的,他是被鸣鸾仙姑捉来的。”小燕颦蹙了眉尖,暗自念了一声“鸣鸾仙姑”,又怔怔地问道:“是个女子吗?”小和尚道:“不错,她是一个尼姑。”小燕忙道:“现在那少年在哪儿?可曾被他们杀死吗?”小和尚道:“关在地道中,死活如何,却不知道。”
小燕道:“寺院之内何来尼姑?你们当家的想必是个作恶之徒,是不是?”小和尚道:“自从圆明大师父死后,这里公推广清和尚做当家,从此安分守己,不做污秽之行为。不料前几天来了一个铁头和尚,他说圆明僧是他的师弟,既然圆明僧已经死了,这当家该他做的,所以把广清和尚赶出山门,从此寺院内又暗无天日。姑娘,这不是咱们小和尚的罪恶,实在是铁头和尚该死呀!”
小燕、小黑听他这么说,觉得这话倒也不错,遂说道:“那么你指点给咱们到地道的去处,咱们一定不会加害你的。”小和尚听了,连声道谢。遂陪伴他们到一间禅房,里面有几尊佛像。小和尚伸手在佛像的肚脐眼里按了按,谁知小燕和小黑站着的地板便活动起来。小燕猝不及防,身子就跌了下去。小黑一只脚还站在地上,所以纵身一跃,没有掉落下去。他一时心中大怒,立刻把小和尚抓来,骂道:“你这口是心非的王八,该是你的死期到了。”说罢,挥剑便斫。只听哧的一声,血花飞溅之处,人头早已滚落在地了。
小黑既杀了小和尚,心里暗暗盘算:照他刚才说的话中猜想,那个采花和尚想来就是铁头和尚了。而且咱的少爷还关在地道中,大概也没有被杀吧!咱一个人想来难以把他们救出,何不回去告诉范老爷,叫他请几位大侠前来一同破获,岂不更好?否则这儿机关众多,咱不是也白白送死吗?
小黑想定主意,遂悄悄地溜出白雀寺来,一路急急下山,赶回城中。经过一家酒店的门口,他的肚子不免又咕咕地叫了起来,于是他就一脚跨了进去,谁知齐巧被白犹龙兄妹俩瞧见了。当下小鹃站起身子,咦了一声,招手叫道:“你,你……不是小黑吗?怎么会到四川来呀?”小黑见了小鹃,真仿佛遇到了救星一般,遂奔了过来,叫声“白小姐”,他便呜咽地哭泣起来了。这一来把个犹龙小鹃都吃了一惊,遂拉他坐下,急急问道:“老大个子,有话快些告诉吧!哭起来算什么意思呢?到底又发生了什么变故了?”小黑收束泪水道:“事情说来话长,咱的小姐和少爷都已陷在白雀寺里了呢!”犹龙道:“什么?白雀寺的圆明僧已死,他们这般和尚都已改过自新,怎么又作恶起来了吗?”
小黑因为还不曾见过犹龙,遂向小鹃问道:“表小姐,这位爷是谁呀?”小鹃因为要紧问话,所以忘记介绍,此刻被小黑一问,遂说道:“他就是我哥哥犹龙。”小黑哦了一声,一面行礼,一面又道:“咱们此番原来是找寻两位的,因为姑老爷被县衙门里捉去了。”犹龙小鹃一听爸爸被捉,急得双泪直流,急问是为了什么事,小黑道:“为了什么事咱也不知道,好在大老爷、二老爷已动身到昆明去了。现在最要紧的事,先把咱们小姐少爷去救出来,否则,他们的性命也许会发生危险。”
犹龙、小鹃知大舅父、二舅父已到母亲那儿去了,心里略为放心。一面又问明了小黑经过,于是匆匆吃毕,他们三人便奔向青峰山白雀寺里去了。
欲知二人能否救出,且看下回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