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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概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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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伤寒论》的产生与演变

《伤寒论》原书叫《伤寒杂病论》(或叫《伤寒卒病论》),为后汉张机所著。

张机,字仲景,南郡涅阳(今河南南阳)人,生活于公元150—219年。他曾跟随同郡张伯祖学医,经过多年的刻苦钻研,无论是医学理论,还是临床实践经验都胜过了他的老师,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张仲景生活于东汉末年,当时由于封建统治阶级的残酷剥削与压迫,特别是战争连年不断,以致民不聊生,疾疫广泛流行。张仲景的家本是一个大家族,有两百多人,但从建安元年以来,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就死掉了三分之二,其中病死于伤寒的竟占十分之七。这种严重的疫情,特别是伤寒病对人民生命健康的严重危害,张仲景深深感到广大人民的横夭莫救,决心认真总结前人的医疗经验,著书立说以治病救人。自秦汉以来,在总结大量临床实践经验的基础上,医学理论已逐步形成并不断完善;在应用单味药的经验不断丰富的基础上,逐步过渡到复方配伍,并开始产生复方配伍的理论,医学上的这些成就,为张氏著书创造了很好的条件,奠定了必要的基础。

《伤寒杂病论》问世不久,由于兵火战乱的洗劫,原书已散失不全。后经西晋太医令王叔和搜集整理,此书才又得以保存下来,但书中内容已有所调整与增减。到了宋代治平年间,高保衡、孙奇、林亿等人奉朝廷之命校订医书时,考虑到“百病之急,无急于伤寒”,因此先校订《伤寒论》10卷,颁行于世;其后又校订了《金匮玉函要略方论》(现简称《金匮要略》)。从此,《伤寒杂病论》一书就分为《伤寒论》与《金匮要略》两部书了。

现通行的《伤寒论》版本有两种:一是宋代治平年间经高保衡等人校过的刻本;一是南宋绍兴十四年(公元1144年,即金代皇统四年)成无己的注本,叫《注解伤寒论》。除以上两种版本外,还有一个《伤寒论》的别本,叫《金匮玉函经》,共8卷,亦是由高保衡、孙奇、林亿等人校刻的,因与《伤寒论》同体而别名。现在,宋朝校订的原刻本已不可得,而仅存的是明代赵开美的复刻本,由于它还原了宋代治平本的原貌,故常被后来的医家所采用。成注本以明代嘉靖年间汪济川的校刊本为最好。

《伤寒论》全书共分10卷,22篇。本书只选取其中的《辨太阳病脉证并治法》、《辨阳明病脉证并治法》、《辨少阳病脉证并治法》、《辨太阴病脉证并治法》、《辨少阴病脉证并治法》、《辨厥阴病脉证并治法》等8篇,作为介绍的主要内容,其他如《辨脉法》、《平脉法》、《辨不可发汗脉证并治法》等诸篇,因多与上述8篇内容重复,故从略。

(二)《伤寒论》是一部什么书

对《伤寒论》的认识,历代注家有不同的见解,归纳起来不外两种:一种认为《伤寒论》是辨治外感热病的专书,具体地说,是辨治伤于风寒邪气所引起的外感疾病的专书;另一种则认为《伤寒论》是一部辨证论治的书,它把一些杂病也糅在外感伤寒之中,以六经分证来统摄诸病,是论病以辨明伤寒,非只论伤寒一病。它在六经分证的基础上,察寒热,定表里,分虚实,进一步判明病变的性质、部位、邪正盛衰以及疾病发生发展的规律,从而起到了提纲挈领、执简驭繁的作用。从这个意义上讲,《伤寒论》可以说是主论外感伤寒,兼论内伤杂病,其所见者大,所包者广,它的实用价值不能低估。

为了说明本书所论述的内容,先介绍一下什么是伤寒?伤寒有广义和狭义之分。《素问·热论》说:“今夫热病者,皆伤寒之类也。”是指广义的伤寒,即一切外感热病的统称;而狭义的伤寒,则专指感受风寒邪气所引起的外感病证。按《难经》所说:“伤寒有五,有中风,有伤寒,有湿温,有热病,有温病”。《伤寒论》既然以伤寒命名,而且又分别论述了伤寒、中风、温病等多种外感病证,因此,可以说本书所论的伤寒是属于广义的伤寒。但从《伤寒论》中所涉及的主要内容来看,其重点仍在于论述狭义伤寒,因为有关温病的论述只是作为类证提出,以与伤寒作简明的鉴别和比较,并未作系统、全面的论述。

还需要指出,《伤寒论》所说的伤寒病也不同于西医所说的“伤寒”。从病变过程及临床表现来看,西医所说的斑疹伤寒或伤寒、副伤寒,多属于外感温热病一类,与中医所说的伤寒病有别,不能混为一谈。

什么是杂病?汉代以前,凡属于伤寒之外的疾病,可概称为“杂病”。从《伤寒杂病论》中杂病部分的内容体会,当时所说的杂病,实际上相当于今之内科疾病,甚至比今之内科疾病的范围还要广。后来,虽然《伤寒杂病论》分为《伤寒论》与《金匮要略》两部书,但在辨证论治的具体内容上,仍是互相联系,互相渗透,难以截然分开的。况且《伤寒论》的六经分证,原为众病而设,并不是专为伤寒一病所用,它的辨证论治体系可以说是在临床上具有普遍指导意义的。所以,张仲景在“原序”中说:“虽未能尽愈诸病,庶可以见病知源,若能寻余所集,思过半矣。”

(三)什么是“六经”

《伤寒论》是以六经作为辨证论治的纲领。六经就是太阳、阳明、少阳、太阴、少阴、厥阴的统称。《伤寒论》的六经分证,继承了《素问·热论》的六经分证方法,并在此基础上吸收了汉以前有关平脉辨证与治疗的实践经验,使之更加系统与完善,更具有科学性和实践性。《素问·热论》的六经只是作为分证的纲领,没有提出具体的辨证论治方法;从内容上看,也仅仅是论述了六经的热证和实证,未能论及六经的寒证和虚证。《伤寒论》的六经,能有机地将它所联系的脏腑经络的病变与证候加以概括,并着重用分析的方法指导辨证与治疗。具体地说,也就是根据人体抗病力的强弱、病势的进退、缓急等各方面的因素,对疾病发生发展过程中的各种证候,进行分析、归纳、综合,借以判断病变部位、寒热性质、正邪盛衰以及治疗的顺逆宜忌等,作为诊病治疗的依据。如风寒初客于表,表现为恶寒、发热、头项强痛、脉浮等太阳经表不利,营卫失和的证候,便是太阳病;若邪气化热入里,表现为热而不寒、口渴、汗出,甚或腹满疼痛拒按、大便燥结不下等胃肠燥热实证,便是阳明病;若邪气虽已离表,但又未入于里,与正气交争在半表半里的胁下胆经部位,表现为往来寒热、胸胁苦满、神情默默而不欲饮食、心烦喜呕、口苦、咽干、目眩等证候,便是少阳病。以上三阳经病,表示外邪侵犯人体,邪气虽盛,但正气不衰,与邪气斗争有力,表现为功能亢奋;其病变部位在表、在外、在腑;其病变性质以热证、实证为主。若病入三阴,说明机体的功能衰减,抗邪无力,寒邪入里而病于脏,表现为阳虚阴盛的虚寒证。其中,表现为脾阳虚,寒湿内困,见到吐利、腹满疼痛、喜温、喜按等证的,是为太阴病;表现为心肾阳虚,阴寒内盛,见手足厥冷、下利清谷、精神委靡、昏沉欲睡、脉微细等证的,则属少阴病;厥阴病是六经病的终末阶段,其病证以肝肾阳衰而又有阳气来复的寒热错杂证为主,表现有消渴、气上撞心、心中疼热、饥而不欲食、呕吐、下利等证。

从以上所列举的六经病证可以看出,它既是对疾病所表现的六类证候的概括,又表示伤寒病变过程中的既不相同而又相互联系的六个阶段。同时也体现了六经分阴阳,阴阳又统摄表里、寒热、虚实的六经与八纲的内在联系。下面再简单介绍一下六经与脏腑经络的关系及六经与六气的关系。

1.六经与脏腑经络的关系

六经是人体手足十二经的统称。由于经脉分别络属于相关的脏腑,经脉与脏腑在生理病理上是相互联系、相互影响的。所以,六经病证就是脏腑经络病变的具体表现。张介宾说:“经脉者,脏腑之枝叶;脏腑者,经脉之根本,知十二经之道,则阴阳明,表里悉,气血分,虚实见……凡人之生,病之成,人之所以治,病之所以起,莫不由之。”就切实地指明了经络与脏腑的密切关系,以及通晓脏腑经络学说,对于掌握疾病的发生发展规律,判断病证的阴阳、表里、寒热、虚实,从而对进行有效的辨证论治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

六经病证是脏腑经络病变的反映,如三阳经病,反映了六腑的病变;三阴经病,反映了五脏的病变;在经之邪不解,可随经入里,发为腑病或脏病,如太阳经证不解,可随经入里发为太阳腑证等等,都是对六经病证与脏腑经络关系的很好说明。又由于经脉的沟通联系,各个经脉、脏腑之间都具有相应的表里关系,而这些具有表里关系的脏腑经脉,在发生病变时的相互联系、相互影响的关系,也在六经病证中有所体现。如太阳为病,阳气抗邪于表,则出现太阳经表证;若太阳抗邪无力,而在里的少阴阳气又虚,则太阳之邪也可以内传少阴;当少阴阳气得到了恢复,有力量抗邪于外时,则病变又可由阴转阳而外传太阳。像这种具有表里关系的经脉、脏腑病证的相互联系与影响,不仅表现在太阳与少阴之间,而且也同样存在于其他六经病证之中。因此,可以从阴阳、表里、寒热、虚实等各种矛盾的运动中,去认识脏腑经络的病理变化,这就是《伤寒论》认识疾病的基本方法。从这个意义上说,六经辨证也是脏腑辨证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2.六经与六气的关系

六经、六气之说,源于《内经》,用于注释《伤寒论》则以清代张隐庵为代表。他用六经的经气特点,即太阳之气为寒,阳明之气为燥,少阳之气为火,太阴之气为湿,少阴之气为热,厥阴之气为风,来说明六经为病,或寒或热、或燥或湿、从标从本不同的病证,是具有一定的指导意义的。因此,为了能深刻地理解《伤寒论》六经病证的性质、特点及其发病机制,也有必要熟悉六经六气的道理。

(四)六经病的传变

伤寒六经为病,不是静止不动的,而是经常处于传变的运动之中。一般地说,凡邪气内传,则病证由表传里、由阳入阴;而正气能拒邪外出,则病证由里出表、由阴转阳。无论病证由表传里、由阳入阴,还是由里出表、由阴转阳,都可以说是传变,所不同的是前者属邪盛病进,后者为邪衰病退,病势有轻重进退的不同。

六经病证是否传变,主要决定于人体正气的盛衰及正邪斗争的状况。正气充盛,抗邪有力,则邪气不能内传;而正气虚衰,抗邪无力,则常导致邪气内传;若邪气虽已内传,但正气在与邪气斗争中逐渐得到恢复,又具备了驱邪外出的能力,则又可使病情由阴转阳,当正胜邪却时,还可以“战汗”的形式外解。正邪力量的对比,也是相对的。六经传变不仅与正气盛衰有关,而且与邪气的盛衰也有密切关系。若感邪势盛,所向披靡,长驱直入,也必然向内传变;而邪气不甚,或在与正气斗争中变衰,则无内传之力,或虽已内传,亦可转为外出之机。由此可见,六经病证的传变是有条件的,主要取决于正邪盛衰状况。判断六经是否传变,不应以病日数计,而应以脉证的变化为依据,《伤寒论》中提出:“伤寒一日,太阳受之,脉若静者,为不传;颇欲吐,若躁烦,脉数急者,为传也”,“伤寒二三日,阳明少阳证不见者,为不传也”,都是很好的证明。

六经病证的发生发展,不仅有传经而来的,而且也有直中的。“直中”是指病邪不经太阳初期阶段或三阳阶段,直接进入阴经的一种病变形式。如伤寒直中太阴,起病即见吐利、腹满而痛的太阴证候。直中以直中太阴、少阴为多见,直中厥阴的较少见。病邪所以能越过阳经而直中阴经为病,主要原因是正气内虚,抗邪无力。因此,凡属直中多较一般传经之邪严重。

六经可以单独为病,也就是一个经一个经的单独发病或传变,也可以两经或者三经合并为病。其中,两经或者三经同时发病,称为“合病”,如太阳阳明合病、太阳少阳合病、阳明少阳合病以及三阳合病等;若是一经病未愈,而另一经病又起,有先后次第之分的,称为“并病”,如太阳与少阳并病、太阳与阳明并病、少阳与阳明并病等。从病情来看,合病多属原发,其势急骤;并病多属续发,其势较缓。

(五)六经病的主证、兼证、变证与挟杂证

六经病证复杂多变。学习《伤寒论》不仅要牢牢掌握六经主证,同时还要注意六经的兼挟证和变证,这样才能有效地指导辨证治疗。以太阳病的中风证为例:发热、汗出、恶风、脉浮缓是主证,当用桂枝汤治疗;若更见项背强,则属太阳中风的兼证,应治以桂枝加葛根汤;若“服桂枝汤,大汗出后,大烦渴不解,脉洪大者”,则是太阳中风的变证,此时不宜再用桂枝汤,应该用白虎加人参汤治疗。至于所见的各种挟杂证,多与病人脏腑的寒热虚实有关。如有伤寒二三日,由于患者中气不足,兼见心悸而烦,用小建中汤治疗的挟虚证;也有“大下后,六七日不大便,烦不解,腹满痛”,宿食不尽,用大承气汤治疗的挟实证。

从整个六经病证来讲,其主证可以看做是辨病之常,其兼证、变证及各种挟杂证均可看做是辨病之变。知常方可达变,熟悉各经主证的证候及治疗,对于指导各种变证、兼挟证的辨证论治有重要意义。同时,也应该看到《伤寒论》中提出的多种误治后的变证,以及患者身体素质与宿疾不同所反映出来的各种挟杂证,又大大地丰富并充实了六经辨证的内容,突出并加强了《伤寒论》辨证论治的思想,从而不难看出,《伤寒论》确实具有伤寒与杂病合论的这一特点。

(六)《伤寒论》的治法与方剂

《伤寒论》的六经病证是复杂多变的,而与之相适应的治疗方法也是多种多样的,诸如麻桂的汗法、瓜蒂的吐法、硝黄的下法、芩连的清法、姜附的温法、参草的补法、柴芩的和法、虻蛭的消法,等等,可以说是集汗、吐、下、温、清、补、和、消八法之大成。《伤寒论》中载方113首,用药91味,组方严谨,用药少而精,方以法立,法以方传,字字有规矩准绳,用之也得心应手。

有关方剂的记载,在现存的古医籍中最早见于《内经》,它仅载13方,远不能满足临床治疗的需要。到了汉代,由于药物的不断丰富和发展,特别是复方的广泛应用,使方剂学在配伍理论、临床实践方面,均有较大的进展。近几年出土的汉代医药木简,为我们提供了这方面可靠的文物根据。从1972年12月在甘肃武威出土的一批东汉早期的医药简牍来看,内有医方30多个,而且几乎全是复方,用药约100种,可见当时的方药已有相当水平。虽然《伤寒论》中所载的方和药,并不全是张仲景所独创,但张仲景在继承并发扬汉代以前的医药学遗产,将理、法、方、药一脉贯通,开创辨证论治的治疗原则方面,做出了重大贡献。《伤寒论》中的许多方剂,如桂枝汤、柴胡汤、白虎汤、承气汤、理中汤、四逆汤、乌梅丸、泻心汤等,经过了1700余年的实践考验,证明确实用之有效。

(七)《伤寒论》的辨证论治精神

《伤寒论》在古典医籍中,以辨证论治著称,辨证论治精神贯穿于全书的始终。

辨证的方法,并不是从《伤寒杂病论》开始,张仲景在《伤寒杂病论》序文中提到“撰用《素问》、《九卷》、《八十一难》、《阴阳大论》、《胎胪药录》,并《平脉辨证》,为《伤寒杂病论》”,这里的《平脉辨证》是一部医书,已失传。日本山田正珍氏说:“《平脉辨证》诸书,今皆不传”。说明汉代以前就有了辨证的学说,并为伤寒六经辨证奠定了基础。其实,作为中医学术基本特点的辨证论治精神,早在《内经》就有所体现。特别是我国古代朴素的辩证法思想阴阳学说,影响并引进医学领域之后,开阔了医家辨认疾病的眼界,并以此奠定了辨证的思想基础。《素问·阴阳应象大论》强调“善诊者,察色按脉,先别阴阳”;后世的八纲辨证,以阴阳为辨证的总纲,其原因也就在此。看病时能运用阴阳的辨证思想,就能“知丑知善,知病知不病,知高知下,知坐知起,知行知止,用之有纪,诊道乃具”,否则,就“知左不知右,知右不知左,知上不知下,知先不知后,故治不久”。阴阳学说渗透到了中医学术领域的各个方面,它不仅用以说明人体的生理功能、病理变化,而且也用以指导临床的诊断和治疗。

张仲景继承了阴阳学说,并结合临床实践,使之又有了新的发展。《伤寒论》的六经辨证,就是以阴阳为纲,即用三阳、三阴的阴阳两纲总统于六经。进行六经辨证,应首先解决病发于阴,还是病发于阳,辨明阴阳,则是治病求于本。然后,进一步探求病位之所在、病情之所属、病势之进退,而判明表里、寒热、虚实,将八纲辨证贯穿于六经辨证之中。

六经辨证,通过八纲认识到疾病的阴阳、表里、寒热、虚实八个主要方面,可以说是辨证中不可缺少的先决条件。但是,如果只辨到八纲为止,那还是不够的,因为它还没有具体地把人体的脏腑经络的病理变化结合起来,就好像找人只找到了街道,还没有找到住户一样,仍然不能确切而深刻地阐明各种复杂的病理变化,并指导临证治疗。而六经辨证就恰好解决了这个问题,它把八纲落实到脏腑经络上,使八纲辨证和脏腑辨证有机地结合起来,从而补充了八纲辨证的不足之处。

由于六经辨证贯穿着八纲而联系于脏腑经络,尤其是以脏腑经络生理、病理变化作为物质基础,从而使辨证言之有物,而不是空中楼阁。前人在研究《伤寒论》六经时曾指出:“经者径也”,据经则知邪的来去之路;“经者界也”,据经则知病有范围,彼此不相混淆。有了范围,有了界线,就能使我们在辨证时一目了然,见头项强痛,可知是太阳经脉受邪;见缘缘面赤、额痛、鼻干,可知是阳明经脉受邪;见耳聋、胸胁苦满,可知是少阳经脉受邪;见腹满时痛,可知是太阴经脉受邪;见咽痛,可知是少阴经脉受邪;见巅顶痛、干呕吐涎沫,可知是厥阴经脉受邪。若离开经络学说,上述各个证候的发生与机制,就无法解释。又由于经络系统的联络交会,使人体的五脏六腑、表里上下、四肢九窍、皮肉筋脉等各个组织器官联结成为一个有机的统一整体,因此六经辨证也要特别注意脏腑经络病变的相互影响。如发热、恶寒而脉浮者,是属太阳经表受邪;若脉不浮而反见沉象,则知太阳表邪而又内累少阴。太阳与少阴为表里,当少阴阳气不足而外感风寒时,可以两经同时受邪,形成太阳与少阴的“两感”证。脾与胃互为表里,在发生病变时亦相互影响,故有“实则阳明,虚则太阴”的说法。这种病变的相互影响,表现在具有表里关系的经络脏腑之间,所以,辨证不能离开经络。宋代朱肱认为:“治伤寒先须识经络,不识经络,触途冥行,不知邪气之所在”。

辨证掌握了六经,就有了范围,有了规矩准绳,它是《伤寒论》的核心。在这个基础上,张仲景又举出多种变证的辨证,用以羽翼六经辨证的不及。变证,是指误治后,证情发生了变化,甚至是治坏了的病证。它可以不受六经的限制和传经的约束,完全根据作者的想法和意图,具有很大的灵活性和机动性。正由于有内容丰富多彩的变证,穿插在六经辨证之中,因而大大地扩展了《伤寒论》的辨证范围。《伤寒论》中大约有近三分之一的篇幅论述误治的变证,这些变证所涉及的内容也是极为广泛的,如书中提到由于汗不得法引起的变证,就有“发汗后恶寒者,虚故也;不恶寒但热者,实也”,还有“发汗后,腹胀满者”,“发汗后……汗出而喘,无大热者”,“发汗后,其人脐下悸者”,“发汗过多,其人叉手自冒心,心下悸欲得按者”等等,可以说寒热虚实各个方面,无所不包,面面俱到,显示了辨证的多样性和复杂性。

《伤寒论》的辨证论治精神,还突出地表现在把许多相互关联又互相矛盾的证候及治法贯穿在一起,反复比较、鉴别,从中得出正确的结论,把人们的辨证思维引向深化。如书中提到的“伤寒,汗出而渴者,五苓散主之;不渴者,茯苓甘草汤主之”;“太阳病,身黄,脉沉结,少腹硬,小便不利者,为无血也;小便自利,其人如狂者,血证谛也”;“自利不渴者,属太阴”;“自利而渴者,属少阴也”,都是通过一两个主要证候的鉴别、比较,使辨证分明。又如太阳病有麻桂的可汗法,又对“尺中迟者”、“尺中脉微”,以及“咽喉干燥者”、“淋家”、“疮家”、“衄家”、“亡血家”、“病人有寒”等不同情况,提出“不可发汗”的禁忌。阳明病证虽以下法为主,但在强调攻下的同时,又列举了禁下之证;在可下与不可下之间,反复分析,反复推敲,以详辨其什么情况可攻,什么情况不可攻;什么时候是“屎未鞕”,什么时候又为“屎定鞕”;什么时候先用小承气汤,什么时候又必用大承气汤;什么情况下不可下而可导,又什么情况下不可攻而可润等等,真是辨证分析淋漓尽致,提出的治法丰富多彩,使人眼界大开,思路广阔。

综上所述,可以看出《伤寒论》的辨证论治是继承了《内经》的学术思想,把具有朴素辩证法思想的阴阳作为分经认证的纲领,以指导疾病的诊断和治疗;同时,创立了六经辨证的体系又兼论杂病,从而使其辨证内容更加丰富。辨证在于分析,深入细致的分析、鉴别与比较,正面和反面并举,一分为二的看问题,这是六经辨证的基本方法,也是做出正确诊断和治疗的必要前提。

(八)怎样学习《伤寒论》

学习任何一门科学,都要掌握良好的学习方法,有了好的学习方法,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学习效果。对于怎样学好《伤寒论》,古今医学家介绍了许多宝贵的经验,尽管他们处在不同的社会历史环境,学习《伤寒论》的深度、广度与要求不同,倡导的学习方法也不尽一致,但在一些基本方面还是差不多的,下面作简要介绍。

1.首先要熟读原文,在熟悉原文的基础上重点掌握方证

学习《伤寒论》,主要是学习它的辨证论治规律与方法,而这些规律与方法,均贯穿于原文之中。虽然后人为了学习与研究的方便,将原文划分为若干单元,并从各个不同角度加以注释。但我们的学习不能强客弱主,一定要立足于原著。对《伤寒论》的原文(或者说条文)要熟读,重点条文要能够背诵,这不仅对全面系统地理解掌握《伤寒论》理论体系有重要意义,而且对指导临床辨证论治也有极大的方便。“熟能生巧”,书读熟了,就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在应用时才能得心应手。原文要熟读,但也不是平均对待,重点的条文更要读熟记牢。什么是重点?从指导临床辨证治疗的需要考虑,应该说凡是辨证治法方药完备的条文都是重点。一部《伤寒论》载方113首(其中禹余粮丸方阙),它代表着113个方证,有些方证多次出现在前后条文之中,如桂枝汤证、麻黄汤证、白虎汤证、承气汤证、小柴胡汤证、四逆汤证等,但它们不是简单的重复,而是辨证内容的充实与论治方法的扩展。因此,这些条文都应该在熟读的基础上记牢,最好是能够背诵下来。当然,还有些条文,如“病有发热恶寒者,发于阳也;无热恶寒者,发于阴也……”“病人身大热,反欲得近衣者,热在皮肤,寒在骨髓也;身大寒,反不欲近衣者,寒在皮肤,热在骨髓也”,以及辨各经病脉证的提纲等等,虽然未提出治法与方药,但由于其辨证精确,具有指导全局、提纲挈领的作用,故亦需要背诵记牢,熟读原文或背诵重点条文,最好选用白文本,即不加注释的《伤寒论》。

2.要学好《伤寒论》,还必须有较好的古汉语基础

《伤寒论》成书于1700多年前的东汉时期,它的写作无论在语言文字及语法习惯方面,均有其时代特点。比如《伤寒论》与其他许多古医书一样,均用繁体字,这与现在之简体字就有很大不同;再如汉代的一些词句,如“圊”、“更衣”、“哕”等证候概念与使用方法同现在用语也不大一样,或者已经搁置不用了。在写作方面,对《伤寒论》的几种重要笔法,如倒装句、省笔、插笔、互文见义、假宾定主等亦均应有所了解和熟悉。如果我们不了解这些特点,不懂得汉代语言文字及语法结构等方面的一些基本知识,要学好弄通《伤寒论》是难以办到的。为了掌握古汉语基础知识,为进一步学习《伤寒论》及其他古医籍创造条件,应该学好医古文这门课程。而在学习《伤寒论》的时候,为了掌握它的医理,也一定要注意研究它的文理。

3.熟悉并掌握中医药基本理论,是学好《伤寒论》的一个重要前提

《伤寒论》是讲辨证论治的,属于辨证医学的专著。但它的学术思想是有继承性的,它继承了汉以前的医学成就,并吸取了当代的医学成果,以阴阳五行、运气、脏腑经络、病因病机、诊法治则及方药学等基本理论知识作为它的理论基础。因此,要想学懂、学深《伤寒论》,就必须首先学习好现代编写的《中医学基础》以及《内经》、《难经》等古典医籍。同时,还要学习《神农本草经》。《神农本草经》成书在《伤寒论》之前,是我国现存最早的中药学著作,它所论述的有关药物性味功能的理论,与《伤寒论》的用药规律最为接近。故此,学习《神农本草经》对探讨《伤寒论》的用药与治疗,则有着十分重要的参考价值。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要学好《伤寒论》,还必须学习《金匮要略方论》。它与《伤寒论》原本为一书,均系张仲景所著,现在分为两部书,但它们在学术思想、所论病证以及理法方药等各个方面,都是互相联系,互相发明,互相印证,互相补充的。如《伤寒论》在举出半夏泻心汤证时,由于只强调与柴胡证、结胸证的鉴别,故述证有些不太完备,但这一不足,在《金匮要略·呕吐哕下利病脉证治篇》得到了补充与发挥。类似情况甚多,不一一列举。这说明参看并对照《金匮要略方论》来学习《伤寒论》,无疑是会大有帮助的。

4.与临床实践相结合,是学习《伤寒论》的最基本方法,也是学好《伤寒论》的关键所在

理论来源于实践,又必须接受实践的检验,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伤寒论》来自于实践,是我国汉代医疗实践的总结,不仅有很高的科学性,而且有很强的实践性。它自东汉问世以来,至今仍延续不衰,被人们誉为中医药科学宝库中的一颗耀眼夺目的明珠,吸引着千百万医家去学习、探讨,其原因就在于此。我们今天学习《伤寒论》,探讨它的辨证论治规律,绝不仅仅是为了获得理论上的充实,更重要的是为了让它指导临床实践,为人类解除疾病痛苦。多临床,早临床,是学习中医的一条好经验,是毋庸置疑的一条正确途径,学习《伤寒论》更需如此。《伤寒论》中包含的许多深奥理论和辨证论治的规律与方法,需要通过临床实践去验证,在验证中加深理解;对诸多伤寒注家长期争论不休的问题,需要通过临床实践,学以致用,才能把《伤寒论》辨证论治的知识与技能真正学到手,使这些宝贵遗产得到继承与发扬。从古到今,学习或研究《伤寒论》的学者甚多,而真正有所发明、有所作为者,是那些在临床上探索的人们。作为间接经验,他们的心得体会、医案医话等,都很值得我们学习借鉴。

5.最后要指出的是,学习《伤寒论》一定要注意上下、前后条文之间的联系

善于前后互参,对比分析,则是学习《伤寒论》的一个重要而且有效的方法。《伤寒论》以六经辨证为纲,贯穿着脏腑、经络以及阴阳、表里、寒热、虚实等辨证内容。在它的编写体例上,虽然以六经病分篇,但每一篇的内容,却又不限于讨论一经之内的病证。各个条文虽有相对独立性,但也不是各自孤立,互不相关的,而是互相联系、互相补充、互相发明的。在学习的时候,只有把前后条文有机地联系起来,才能学得深透,领会得全面,从而把握住六经辨证论治的完整体系。比如太阳病篇,第1条举出太阳病辨证纲要,接着是太阳中风、太阳伤寒及太阳温病的辨证要点,然后分别论证太阳病的传变,太阳经证及腑证的辨证治疗与禁忌,太阳病误治或失治所引发的各种变证、坏证以及太阳病类证的辨证与救治。这一篇在六经病各篇中所占条文最多,所涉及的病证亦最广,六经病证几乎无所不包,而且还多有杂病内容。但该篇结构非常严谨,上下条文联系也非常紧密。六经病的其他各篇也均是如此。因此,我们学习《伤寒论》,一定要在一条一条学习的基础上,特别注意上下、前后条文之间的联系,着重各类病证之间的反复辨证与相互鉴别。有些伤寒注家为了学习与研究的方便,他们将《伤寒论》原条文顺序打乱,进行重新归类编辑,如柯韵伯《伤寒来苏集》按方类证的方法,尤在泾《伤寒贯珠集》按法类证的方法,沈金鳌《伤寒论纲目》按症类证的方法,等等。现在的高等中医院校统编教材《伤寒论选读》,也是对原文进行了归类选编,它与上述几种类证方法不同之处在于突出了按病机分证的特点。它们的这些归类研究方法,不仅对揭示六经病证之间联系与差异很有帮助,而且对系统掌握并运用六经辨证论治规律与方法大有裨益。同时也告诉我们,学习《伤寒论》不仅要注意研究条文之间纵的联系,而且还要注意探讨各类方证之间横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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