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辨阳明病脉证并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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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概说】

阳明指足阳明胃和手阳明大肠。阳明是阳气昌盛的意思。太阳为三阳,其气布于周身体表,故言其大;少阳为一阳,其气升发疏泄,而处于萌芽阶段,故言其小;而阳明为二阳,居于太阳与少阳之间,故言其盛,所以有“两阳合明”之说。

阳明又代表着一定的脏腑经络。手阳明经脉起于食指,循臂外侧上肩,下入缺盆,络肺,下膈,属大肠,说明了大肠经脉与肺相连。足阳明经脉,起于鼻之交中,下循鼻外,入上齿中,还出挟口,下交承浆……其支者……下膈属胃,络脾,说明了胃之经脉与脾相连,因而构成了肺与大肠相表里,脾与胃相表里的关系。阳明之腑即足阳明胃与手阳明大肠。胃与脾以膜相连,经脉相通,其关系亦非常密切,而胃与大肠又上下直接相通,故其关系则更为密切。

就其生理特点而言,阳明属土,居于中焦,为水谷之海,又为多气多血之经。在脾的协同作用下,既能受纳水谷,又能营养四旁,故脾胃为后天之本。如《中藏经》云:“胃气壮,五脏六腑皆壮也。”胃之所以能不断受纳五谷,在于胃之阳气有腐熟的作用,大肠有传化物的作用。在正常情况下,六腑以通为顺,故满而不能实。阳明属里,受纳两阳之气。又胃气主降,而肠胃之气以下行为顺,故有阳明主阖之说。饮食入胃则胃实而肠虚,食物下移于肠则肠实而胃虚,虚实互相交替,腑气得以通顺,肠胃中糟粕方能及时排出体外而不至于凝滞。

阳明之气强盛,抗邪有力,邪入阳明,则多表现为大热、大实之证,故为外感热性病的极期阶段。阳明病的形成,有以下两种情况:

第一,原发的阳明病:为阳明在经之邪不解,随经入腑而构成胃家实证,或者因于胃有宿食,肠中积滞先行化热,感邪之后,不待传变,即可化燥而成阳明病。

第二,续发的阳明病:多为太阳或少阳之邪不解而内传阳明,或由于发汗以及或吐或下之后,津液受伤,胃气失和,邪气化燥成实而转属阳明。

阳明病,以里实证为主。里为病位,实为病性。《丹溪心法》说:“欲知其内者,当以观乎外;诊于外者,斯以知其内。盖有诸内者,必形诸外。”由于阳明主燥,其阳气强盛,若邪热入内,最易伤津而化为燥热。燥热凝结肠胃,腑气不通,大便不下,因而肠实胃满。其表现于内则有大便燥结,腹部胀满,绕脐疼痛,拒按,甚至有神昏语;其反映于外则有日晡所发潮热,蒸蒸而热,濈濈汗出,不恶寒但恶热等证。同时,阳明与太阴为表里,脏腑相连,经脉相通。胃主燥,脾主湿。如果阳明病反见无汗、小便不利,则为阳明之热被太阴之湿所郁遏,邪不从燥化而从湿化,又可形成湿热病。湿热蕴郁,既不能外越以为汗,又不能下渗从小便排出,必熏蒸而迫使胆液泛溢,发生黄疸。

阳明病除腑证以外,还有经证、热证、寒证、虚证的种种证治,此反映了六经分证伤寒与杂病共论的特点,但是辨证的重点仍以腑实证为主,以体现六经纲目的主次不同。

由于阳明病的病变范围较广,证候内容亦比较复杂,故论中所列举的治疗方法也比较全面而详尽。概括起来,有汗法、有温法、有清法、有下法,但其重点仍以泻下阳明为主,设大承气、小承气和调胃承气汤为代表方。正如尤在泾所说:“盖阳明以胃实为病之正,以攻下为法之的。”

以上从生理、病理、证候特点和治疗方法等方面对阳明病作了简要的概述,使读者能够抓住重点,以对于阳明病的辨证论治有提纲挈领的作用。

问曰;病有太阳阳明,有正阳阳明,有少阳阳明,何谓也?答曰:太阳阳明者,脾约是也。(188)

【解析】本条以问答的形式提出阳明病三种不同的成因及证候特点,并着重论述了太阳阳明的病机。

“太阳”,指太阳表证未解;“阳明”,指胃肠干燥,大便不下。在太阳表证未解的情况下,就形成了大便干燥、秘结不下的阳明里证,即叫“太阳阳明”。由于太阳阳明多因其人素有胃燥,脾阴被燥所约,不能为胃行其津液所致,故又称本证为“脾约”。脾胃为后天之本,中央土以灌四旁。其所化生的津液不仅荣养周身,且亦滋养胃的本身,即也要“还于胃中”。胃中津液充足,胃肠得润,则大便不干。若津液不能还于胃中,则肠胃必然干燥而大便秘结不下。肠胃干燥而逼迫津液旁渗,故临床亦可见小便反多的情况。

正阳阳明者,胃家实是也。(189)

【解析】本条承上条,论述正阳阳明的病机及证候特点。

正阳阳明,指由阳明本身病变所形成的胃家实证,故又可称为“正阳阳明”。正阳阳明的形成有两种可能:其一、如成无己所说:“邪自阳明经传入府者,谓之正阳阳明”;其二、为宿食化热成燥,由燥成实而形成。总之,凡是未经太阳或少阳的传经而构成的阳明病,均为正阳阳明。

胃家实是指肠实胃满,胃肠失去了虚实交替的生理功能,故其程度既不同于一般的大便难,亦不同于脾约证的大便干,而是肠胃中有燥屎凝结成实的一种病变。

少阳阳明者,发汗,利小便已,胃中燥烦实,大便难是也。(190)

【解析】本条承接第188条,论述少阳阳明的病机和证候特点。

文中“烦实”二字与文无关,疑为衍文,故应删掉。

少阳阳明,指由少阳病变化而形成的阳明病。少阳为半表半里,主枢机。其病当以小柴胡汤和解,切不可以汗、吐、下渗利之法治疗。正如《医宗金鉴》所说:“少阳三禁要详明,汗吐下悸而惊”,李东垣又补充了禁利小便一法而成为四禁。如果医生误用发汗或利小便而耗伤津液,则必然导致肠胃不得滋润而干燥。胃中干燥,腑气不通以致大便困难,从而构成了阳明病,是谓少阳阳明。

以上三条合而观之,可见阳明病之大便难有其成因和程度的不同,三者相比较,正阳阳明为最重,太阳阳明和少阳阳明则次之。

阳明之为病,胃家实(赵本有“是”字)也。(191)

【解析】本条为辨阳明病之提纲。

仲景列六经之提纲,或以脉证论病机,或以病机推脉证。这并非体例不严格,而是使读者广开思路,避免偏见,以掌握辨证之全部。六经多举脉证为纲,唯阳明病之提纲则首先列出病机,即“胃家实”。“胃家”,包括足阳明胃和手阳明大肠,说明阳明病的病位是在胃肠之里。“实”,为阳明病的病性,即如《素问·通评虚实论》所说:“邪气盛则实”。这里的“实”,还指有实在的东西如燥屎、宿食之类。本来饮食物的代谢在胃肠之间是虚实更替的。饮食入胃,则胃实而肠虚;食物下移于肠,则肠实而胃虚。饮食物经过由上而下不断地消磨变化,最后所剩糟粕通过大便排出体外,肠胃的这种功能则概括为传化物而不藏。也就是说,饮食物在肠胃中始终处于运动变化的状态,不能堆积留滞而不动。一旦堆积留滞,就要阻塞腑气不通,以致大便不下,这是形成胃家实证的最基本的病理变化。

阳明多气多血,阳气最盛,邪气入里,易从阳化热。热伤津液,则津亏成燥。燥热与积滞糟粕相结合,则形成肠实而胃满的燥热实证,此即“胃家实”。

“胃家实”反映了阳明病的病变部位与病变性质,是对阳明病主要病机及病证的概括。但并非阳明病只此一种病情,此外,它还有热证、湿热证、瘀血证、虚寒证等。

问曰:何缘得阳明病?答曰:太阳病发汗、若下、若利小便,此亡津液,胃中干燥,因转属阳明。不更衣,内实,大便难者,此名阳明也。(192)

【解析】本条论述太阳病误治,伤亡津液而成阳明病。

太阳病发汗本为正治之法,若汗不得法,或错误地用了泻下与利小便的方法治疗,不仅其病不解,反而伤亡了津液。阳明主燥,喜润而恶燥。胃为水谷之海,亡津液者,首先伤亡肠胃的津液,以致肠胃干燥,大便不下,而转属为阳明病。转,是指病证由太阳向阳明的转变;属,是指病变已归属于阳明。“转属”与“转入”不同,“转属”为太阳之邪转而未尽,阳明里证已成,或曰“转系”,实际上是并病的意思;“转入”则为太阳之邪完全入于阳明,实际上是传经。转属阳明,意味着阳明腑实已成,燥屎结于肠胃,腑气不通,所以“不更衣”。因古人上厕所有更衣之制,故“不更衣”即不大便的雅称。“不更衣”、“大便难”是言证候,“内实”是对病变实质的概括。由于见到以上证候即可确诊为阳明病无疑,故曰“不更衣,内实,大便难者,此名阳明也”。

问曰:阳明病,外证云何?答曰:身热,汗自出,不恶寒,反恶热也。(193)

【解析】本条论述阳明病的外在表现,以与太阳病相鉴别。

上条论述了阳明病的成因及其内实的见证,本条接以补充阳明病的外证。外证与表证含义不同,表证是对邪在肌表的所见脉证的概括,具体指太阳病,而外证则是里证表现于外的证候。里热外达,外证必见身热。三阳受邪虽俱见发热,但热型各有不同。太阳病为邪伤荣卫,阳郁于体表,故见“翕翕发热”;少阳病为邪在半表半里,正邪分争,故见“往来寒热”;而阳明病则为邪结于里,热由里向外腾达,故表现为“蒸蒸发热”,即像炊笼之热气腾腾。若以手扪患者皮肤之热比较:太阳病初扪尚觉灼手,但扪之时久则热度渐逊;而阳明病之热则不然,扪之愈久则热感愈甚,以此可作临床鉴别。阳明里热外蒸,逼迫津液外泄,必见汗出,故汗出亦为阳明外证之一。六经为病见汗出者,非仅阳明一经。太阳病中风证有自汗;少阳病有合目汗出;少阴病亦有因阳虚不能固表的自汗出等等,但均不及阳明病汗出为甚。阳明病由于里热炽盛,不断地向外发越透达,迫使津液大量外泄,而表现为汗出连绵不断,所谓“阳明病,法多汗”其理即在于此。阳明病的汗出虽有一定的散热作用,但其热并不因汗出而退,这又与太阳表证之热随汗而解不同。“不恶寒,反恶热”是阳明病与太阳病以及少阳病的主要鉴别点。病在太阳,发热与恶风寒同时并见;邪在少阳,正邪交争于半表半里,故寒热往来;而阳明则由于热结于里,里热外达,表里俱热,故不恶寒而反恶热。

问曰:病有得之一日,不发热而恶寒者,何也?答曰:虽得之一日,恶寒将自罢,即自汗出而恶热也。(194)

【解析】本条论述阳明病初起见恶寒的缘由,以及转属阳明之里的辨证要点。

据上条所述,阳明外证本应见身热、汗自出、不恶寒、反恶热。而今“病有得之一日”,即阳明初起,却见不发热而恶寒。这说明疾病的变化是复杂的,其临床表现既有普遍规律,也有特殊性。据本论所载,阳明病而见恶寒证的有两种情况:一是由于阳明内热蒸腾,大汗出使腠理开泄,卫表不固而见背微恶寒者;另一种情况即本条所述,在阳明病初起阶段,亦即经表之邪欲往阳明传变,而又未完全入里之时,由于经表仍有邪气,故亦见恶寒。但由于阳明里热业已开始形成,故这种恶寒的时间不长,很快就将自行解除,而出现身热、自汗出、不恶寒反恶热等阳明病的典型证候。

问曰:恶寒何故自罢?答曰:阳明居中,土也,万物所归,无所复传。始虽恶寒,二日自止,此为阳明病也。(195)

【解析】本条接上条论述恶寒自罢的机理,以揭示阳明病有经腑之不同。

恶寒为什么自行解除,张仲景以五行学说解释了病变机理。阳明胃居于中焦,按五行属性,归类属土,这就是“阳明居中,土也”的意思。阳明胃是五脏六腑之大会,为水谷之海,营卫气血生化之源,其性能就如五行的土一样,既能长养万物,也是万物之归宿,故曰“万物所归”,这主要是从生理方面来讲的。若就病理而言,邪传阳明,形成燥热结实,燥屎留而不去,此即所谓“无所复传”。也就是说,胃家之实别无去路,但又不是说凡阳明病邪都不传变。如阳明经证,其邪在浅表且呈弥散状态,故仍有可传变之机。就是腑实证,由于燥热不去,灼伤真阴,亦可累及少阴而竭其液。所以,阳明病无所复传仅仅说明有形之邪在胃腑凝结的时间较长,有六七日、八九日,甚至直到津液亏耗、正气受伤,生命垂危之时仍为阳明胃腑之燥热实证。

正因为阳明病有经、腑之不同,所以在阳明初得病时,邪气在经,阳郁不伸,温煦失职,而可见到恶寒,待邪气入腑,从阳化热,里热外发,则恶寒自止而转见汗出恶热之证。这种“始虽恶寒,二日自止”的证情,正反映了阳明病的特点,据此即可确立诊断,故曰:“此为阳明病也”。

本太阳初得病时,发其汗,汗先出不彻,因转属阳明也。(196)

【解析】本条论述太阳病汗出不彻而转属阳明。

太阳表证,本应发汗,但发汗要得法,既不能过汗而伤亡津液,又不能发汗太少而不足以去邪。本条虽然是用了发汗之法,但是“汗先出不彻”,即汗出不彻底。“彻”者,透也,尽也。汗出不透,则表闭不开,阳郁不宣,邪不能除,随即化热,内传于里而转属阳明。本条与第192条虽均是太阳转属阳明,但他们所形成的证候却不尽相同。前条因汗、下、利小便伤亡津液而转属阳明,多以腑实证为主,故见内实,不更衣,大便难等证。本条不伤津液而转属阳明者,乃为太阳之邪传于阳明之经,或化为弥漫之热,因而无内实的表现。此外,还有一种意见认为:伤津液者是针对正气而言,不伤津液者针对邪气而论。说明不仅正气受伤太阳之邪可转属阳明,而且邪气盛实亦可由太阳病转属为阳明病。从两条的异同比较中,以见内因与外因、正气与邪气的辩证关系,揭示了太阳之邪转属阳明的两个因素。此说亦可供参考。

伤寒发热无汗,呕不能食,而反汗出濈濈然者,是转属阳明也。(197)

【解析】本条论述伤寒转属阳明的见证。

“伤寒发热无汗”,言寒邪客于太阳,表闭阳郁;“呕不能食”,是里气不和,胃气上逆之证,或来自表邪之影响,或是表邪内传少阳。因少阳病常见喜呕、不欲食等证。若由无汗而转见“反汗出濈濈然”,说明病变既不在太阳,也不在少阳,而是转属阳明了。因为只有阳明里热蒸腾、腠理开泄,才会使汗出连绵不断。故“汗出濈濈然”可以说是转属阳明的主要标志,当是辨证的关键。“汗出濈濈然”之前用一“反”字,是对前“无汗”而言的,在这里既有加强辨证的作用,也突出了病机的转折。用意深刻,耐人寻味。

伤寒三日,阳明脉大。(198)

【解析】本条论述阳明主脉,并借以反映病机。

“伤寒”,泛指外感疾病。“三日”,言受邪发病已有几天,按照传变规律应该病及阳明。但是否传至阳明,要以脉证为据,正如张仲景所说:“伤寒二三日,阳明少阳证不见者,为不传也”,“……颇欲吐,若躁烦,脉数急者,为传也”。伤寒三日,脉由浮转大,说明病有传变征象。“脉大”,是言脉形宽阔洪大,其势如波涛汹涌。阳明为水谷之海,多气多血,阳气最盛,病入阳明,正邪斗争有力,正盛邪实,阳热亢盛,气血鼓动于外,故脉应之而大。但由于病程短,邪陷时间不长,仍在阳明气分,而未与糟粕凝结,故仅为弥散之热而尚未敛结成实,故只能见到洪大之脉,而不能见到实脉。洪大脉与实脉不同,李濒湖作了比较:“洪脉来时拍拍然,去衰来盛似波澜。欲知实脉参差处,举按弦长愊愊坚”。说明洪脉是浮取有力,脉形宽大;而实脉则是举按皆有力,脉形弦长。

以上从第188条到198条,可看为阳明病的总论。从中可以看出:阳明病有经证腑证之分,亦有虚实寒热之别。只有把这几方面的问题搞清楚了,才能掌握阴阳两纲的辨证。从这里我们也可以看出,《伤寒论》的六经是始终贯穿了八纲辨证精神的。以下则介绍阳明病各类证候的辨证与治疗。

伤寒脉浮而缓,手足自温者,是为系在太阴。太阴者,身当发黄;若小便自利者,不能发黄。至七八日大便鞕者,为阳明病也。(199)

【解析】本条论述太阳与太阴、太阳与阳明的脉证鉴别,说明阴阳病证有出入转化的机制。

伤寒当见脉浮而紧,乃为太阳表实证之正脉。若见“脉浮而缓”,即脉由紧变缓,说明太阳之寒邪已经化热,如同第40条“伤寒脉浮缓,身不疼,但重,乍有轻时,有少阴证者,大青龙汤发之”的病机一样,表邪化热则脉变缓而有入里之机。入里又有阴阳之别,入阳明少阳者为阳也;入少阴太阴者为阴也。入何经都有其特殊的证候表现,是为辨证之根据。如果见有口苦、咽干、目眩、心烦喜呕、嘿嘿不欲饮食为传于少阳;如见有脉微细、但欲寐则为传于少阴;如见有一身手足尽热、烦躁、汗出而渴的为转入阳明。今见手足自温而身不发热,又手足不厥冷的,则知是脾经有热的表现,故谓“系在太阴”。系者,联系的意思。这里讲的是太阳之邪化热入里而联系于太阴。

太阴为阴土主湿。若脾经热邪影响运化水湿的功能,则热与湿合,湿热蕴郁熏蒸,“身当发黄”。言外之意,必见无汗、小便不利等证。如果小便自利,说明湿有出路,故“不能发黄”。若湿去热留,至七八日,太阴之热不解,外出阳明,从燥化而见大便硬者,则是太阴转出阳明,形成了胃家实证,故“为阳明病也”。本条寓意非常深刻,它反映了阴阳表里病证在其发展过程中,依据一定条件可以相互转化,表证可以入里,里证可以出表;阳病可以转阴,阴病亦可以转阳,这种相互转化的规律,在六经病中具有普遍意义。

伤寒转系阳明者,其人濈然微汗出也。(200)

【解析】本条承上条续论邪传阳明的见证。

上条讲到太阴之热外出阳明,有小便自利、大便因硬的表现。本条所论,由太阳之表转系阳明之里,当有濈然微汗出的见证。虽两条所论之传入途径不同,但是,无论由太阳转系阳明,还是由太阴外出阳明,只要是属阳明病,就必然有其共同的证候。因此,两条所见之证,应相互联系,相互补充。阳明病濈然汗出之理,前已作过分析,这里不赘述。由于本证是邪气初入阳明,热势不甚,故虽亦是汗出连绵,但量并不多,即所谓“濈然微汗出也”。

阳明中风,口苦咽干,腹满微喘,发热恶寒,脉浮而紧;若下之,则腹满、小便难也。(201)

【解析】本条论述阳明经腑同病时,不能下之太早的道理。

阳明中风乃为阳邪所伤,而与伤寒不同。阳邪伤人则易于化热而见阳明经腑同病。阳明在经之邪不解,故见发热恶寒,脉浮而紧。这里需要指出的是:阳明之脉浮紧与太阳之脉浮紧不同。太阳脉浮主表、紧为寒,即风寒伤于体表的脉象;而阳明脉浮表示在经之邪不解,紧主里实,即阳明经腑俱病之脉,故其人必大便秘结。阳明经腑俱病,应先解其表,后攻其里,或者表里两解。倘若以其有腹满微喘、大便秘结之里证,而忽视寒热脉浮之表证,急不可待地先用泻下之法,则为下之太早。下之太早,则使在经之邪乘机内陷聚集于里,而使病情加重。热更盛,里益实,故腹满不解;热盛津伤,则小便难。

有的注家认为本条是三阳合病,即发热恶寒,脉浮紧为太阳病;口苦咽干为少阳病;腹满微喘为阳明病。虽对病证的解释有所不同,但对不能过早使用下法的认识还是一致的。

发汗与泻下是两种不同的治法。病在太阳之表宜汗;病在阳明之里宜下。前人谓:伤寒下不厌迟,汗不厌早,是根据伤寒病的特点总结出来的经验之谈。说明及时解除表邪,使之不至于内传故要早发汗,而当有表邪存在时,或里犹未成实,则又不宜早下,以防引邪入里或伤害脾胃之阳而生他变。

阳明病,若能食,名中风;不能食,名中寒。(202)

【解析】本条以能食与不能食辨阳明之寒热证候。

胃为消化系统的重要器官,主受纳与腐熟水谷。因此,胃有寒热则必然反映到饮食方面来。阳明中风,风为阳热之邪,热则消谷,故“能食”;若中寒,寒为阴邪,易伤胃中阳气,胃阳受伤则不能腐熟水谷,故“不能食”。

阳明病的来路有二:一为传经之邪,一为本经受邪。一般认为,传经之邪多为化热之后而传于阳明;本经受邪则不然,可受于热,亦可中于寒。本条以饮食情况来辨寒热,主要是针对阳明自身受邪而言。然而,辨证的指导思想应该是:“外因是变化的条件,内因是变化的根据,外因通过内因而起作用。”因此,无论是传经还是自受,归根到底是与人体胃气的盛衰有关。

阳明病,若中寒,不能食,小便不利,手足濈然汗出,此欲作固瘕,必大便初鞕后溏。所以然者,以胃中冷,水谷不别故也。(203)

【解析】本条论述阳明中寒以致胃中冷的证候。

阳明中寒,胃中必冷,腐熟无权,故不能食。然阳明胃与太阴脾以膜相连,同居于中焦,病变常相互影响。胃寒及脾,脾运失职,水谷不别,清浊不分,则见小便不利,大便溏泄而水谷夹杂。由于胃中冷,寒气凝结,则又见大便初硬后溏而“欲作固瘕”。“固瘕”为证候名,形容大便初硬后溏,说明固瘕乃假象。初硬后溏,反映了阳虚不能化的特点,与阳明的燥热实证有本质区别。阳明主四肢,四肢为诸阳之本,胃阳虚不达四末以敛摄津液,故手足渗出冷汗而濈濈然,此与阳明胃肠燥热逼迫津液外渗的手足濈然出热汗截然不同。“以胃中冷,水谷不别故也”,是对小便不利、大便初硬后溏等证的病机概括,指出以上诸证,皆因脾胃虚寒,腐熟运化无权所致。

阳明病,欲食,小便反不利,大便自调,其人骨节疼,翕翕如有热状,奄然发狂,濈然汗出而解者,此水不胜谷气,与汗共并,脉紧则愈。(204)

【解析】本条承接上条,论述阳明病中寒,胃气得复,病愈作解的见证。

阳明病中寒,本不能食。今欲食者,说明寒去而胃阳得复。若阳复太过而从燥化,则小便数多而大便当硬,今小便反不利而大便自调,说明湿热内蕴而未成燥实。湿留关节,筋脉不利,故骨节疼痛;湿热郁蒸,则“翕翕如有热状”。由于胃阳得复,正气充盛,能以驱邪外出,湿热邪气得以外越,其人则可忽然见狂躁、濈然汗出而病愈。“此水不胜谷气”,是张仲景对本病自愈机理的概括说明。阴不胜阳,有胃气为盾,故其病向愈。

关于“脉紧则愈”有所争议。有的认为:紧言脉象有力,是邪去正复的标志,故脉紧则愈;也有的认为:寒邪为病,多见紧脉,今胃阳来复,阳能胜阴,故当为“脉紧去则愈”;还有的认为:脉者,血脉也,因阳气得复,血脉紧固而外邪不入,故病愈等等,尽管诸家见解有所不同,但就其正胜邪却这一点来讲,则是完全一致的。成无己的“阴阳气平,两无偏胜则愈”的注解,确是说出了病愈的根本。

阳明病欲解时,从申至戌上。(205)

【解析】此条论述阳明病欲解的时辰。

凡六经之气均有旺时,其旺时与自然界六气旺时相应。阳明胃属燥金,金气旺盛之时,在于申、酉两个时辰。如果阳明病经过治疗之后,已具备了作解的条件,则当此时此刻,人体正气可借助于自然界的旺气而有利于疾病的作解,这种生物学的特定机能现已被人们所重视。

阳明病,不能食,攻其热必哕。所以然者,胃中虚冷故也。以其人本虚,故攻其热必哕。(206)

【解析】本条承第203条,论述胃中虚冷反攻其热所产生的不良后果。

阳明病不能食,本为胃中有寒所致。若误认“固瘕”之手足濈然汗出,大便初硬后溏而为胃家实热,用苦寒药攻之,则必使中气更虚,胃寒益甚。胃寒气逆则发生呃忒之变,即所谓“攻其热必哕”。“所以然者,胃中虚冷故也。以其人本虚,故攻其热必哕”,为自注句。说明产生哕证的原因不外有两方面的因素:一方面是胃中虚冷,属于内因;另一方面是外受寒邪或治以寒凉药物,内外合邪,使寒者更寒,胃气上逆,则成哕逆。

阳明病脉迟,食难用饱,饱则微烦,头眩,必小便难,此欲作谷疸,虽下之,腹满如故。所以然者,脉迟故也。(207)

【解析】本条论述寒湿郁滞欲作谷疸的脉证及治疗禁忌,以见阳明与太阴的表里关系。

阳明病脉迟,迟主寒,为阳明中寒之象。一般来讲,阳明中寒本不能食。此虽能食,但不能饱食,即所谓“食难用饱”,说明胃气虚寒,腐熟无权。若不明此理,而强求饱食,则虚弱的胃气被谷气所羁縻,胃气郁遏,水谷不能化成精微物质而反生湿邪。寒湿凝滞,影响气机升降,胃脘气郁,则微微发烦;清阳不能上荣头目,则头眩;下焦之气不行,水道不通,必小便难。寒湿郁滞不化,自可发生黄疸之变,故谓“此欲作谷疸”。欲作,是将作而未作之意。据《金匮要略方论》所云:谷疸生于脾胃,因于“风寒相搏……谷气不消,胃中苦浊,浊气下流”所致。发黄有多种原因,但因湿邪蕴郁而发者,不外两种:一是湿热熏蒸而发的,为阳黄;一是寒湿郁滞而发的,属阴黄。据上述脉证,此之谷疸当属阴黄。寒湿发黄,应治以温中渗利化湿之法。若因其微烦或有腹满等证,而妄用苦寒泻下,则不仅不能祛邪,反更伤脾胃,使寒湿郁滞更甚,故曰“虽下之,腹满如故”。从“腹满如故”可知,前证本有腹满,下后腹满不仅不减,反而更加严重。那么,为什么欲作谷疸的腹满不能用泻下?其原因就在于本证属脾胃气虚而有寒湿凝郁。“所以然者,脉迟故也”,不仅言其脉象,更重要的是以脉象概括病机,借以申明寒湿发黄不可下的道理。

阳明病法多汗,反无汗,其身如虫行皮中状者,此以久虚故也。(208)

【解析】本条以有汗与无汗辨阳明病之虚实。

阳明病,一般地指肠胃燥热实证。胃为水谷之海,是津液化生之源。阳明热盛,蒸腾津液外越,必见濈濈汗出,或大汗出,故汗出被列为阳明病的重要外证之一。三阳为病,均有发热、汗出,但各有各的特点。太阳病见汗出者,为中风表虚证;无汗者,为伤寒表实证。阳明病“法多汗”,是讲阳明热实证的一般规律是多汗的,而今无汗,故曰“反”。阳明病无汗,常见于以下两种情况,一是湿热蕴郁,不能泄越,而致发黄的,可见无汗或仅头汗出而身无汗;二即本条所述,因阳明气虚,水谷无以化生津液,则无以作汗。因虚不仅无汗,同时还有“身如虫行皮中状”之感。“皮中”,即皮下之肌肉部分。阳明之气主肌肉,阳明气虚,气血不足,不能作汗透出肌表,故皮中有如虫子爬行的感觉。因为中气虚并非短期形成,故曰“此以久虚故也”。

阳明病,反无汗,而小便利,二三日,呕而咳,手足厥者,必苦头痛;若不咳不呕,手足不厥者,头不痛。(209)

【解析】本条承上条,进一步论述阳明虚寒而又挟寒饮上犯的证候。

阳明病法多汗,而反无汗者,则非虚即湿。今小便利,说明三焦水道通利,可知本证非湿郁之患,而属阳明虚寒。阳明虚寒,腐熟无权,则易生水饮。二三日以后,寒饮上犯,使胃气上逆则作呕;使肺气不降则作咳;上蒙清阳则头痛;胃气虚寒,不能充养四末则手足厥冷。言外之义,以其胃气虚寒,消磨水谷的机能减退,还应有不能食等证。然而阳明胃气,毕竟还没有一蹶不振,所以阳明气旺以致足以抑制寒饮邪气时,则就不呕、不咳,手足不厥,头也不痛。关于本证的治疗,仲景未出治法与方药,后世很多注家加以发挥,提出了不少治疗方法,有主张用小青龙汤散饮的;也有主张用葛根汤发汗散寒的;还有主张用小建中汤温中扶虚的。根据本证的证候及病机特点,若治以吴茱萸汤温胃阳、散寒饮、降浊逆,可能比以上诸方较为适宜。

阳明病,但头眩,不恶寒,故能食而咳,其人必咽痛;若不咳者,咽不痛。(210)

【解析】本条论述阳明病阳热挟风上扰的证候,以与上条作对比鉴别。

足阳明胃脉之支,从大迎前下人迎,循喉咙。手太阴肺经起于中焦,下络大肠,还循胃口,上膈属肺至喉部。可见肺与胃以经脉相连,关系非常密切。若阳明内有邪热,热邪上迫于肺,肺失清肃则咳,热邪循经上咽喉,则咽喉作痛。前者阳明有寒,则寒邪动饮上犯清阳而苦头痛;今者阳明有热,则热多动风,风热上扰,故头目眩晕。阳明热盛于内而蒸腾于外,故不恶寒。阳明热盛,能消磨水谷,故能食。

本条实为阳明热证的补充,与上条互相比较,从病因病机来讲,一为虚寒挟饮上犯,一为实热挟风上扰;从症状表现来看,一为不能食,一为能食,一为手足厥冷,一为不恶寒,一为苦头痛,一为但头眩。两相对比,以加强辨证思维。

阳明病无汗,小便不利,心中懊者,身必发黄。(211)

【解析】本条论述湿热发黄的成因及先期症状。

阳明病无汗,或因于虚寒,或因于湿郁。本条所论乃阳明之热被湿邪所郁遏,湿热纠缠,难解难分,热不得越,湿不得泄,故身无汗;或即使是有汗,也只是头汗出,剂颈而还,余处无汗。湿热蕴郁于里,三焦水道不通,故小便不利。湿热蕴郁内扰,故心中懊而烦郁特甚,若湿热不解,蕴郁熏蒸,影响胆液的正常排泄,则身必发黄。湿热发黄之因,在于湿热交阻而不能泄越,故这里的“无汗,小便不利”既是证候,又足以说明病因病机。心中懊是湿热蕴郁不能泄越的必见证,故亦常是湿热发黄的前驱证候。心中懊还可见于虚烦、结胸、阳明腑实等证,但总由热郁所致。本证乃湿热交结,热欲外发,但又被湿郁而不得发泄,故其人烦郁特甚而有无可奈何之感。

阳明病,被火,额上微汗出,小便不利者,必发黄。(212)

【解析】本条论述阳明病误治而续发黄疸的见证。

三阳病均有发热,但热型不同。一般说来,阳明之发热当为蒸蒸而热,伴随着濈濈汗出。但也有发热而不汗出者,此即湿热蕴结之证。若不明此理,误把阳明湿热认作表热而以火劫汗。火气虽微,内攻有力,因而使阳明之热更甚。然阳明之热的发展有两种机转,一为热从燥化,即热迫津液外泄,汗出津伤,胃中干燥,大便成硬,形成阳明腑实证;另一种是热与湿合而变为湿热证。今阳明之热虽盛,但被湿邪所郁遏,不能外越而为汗,故周身无汗,仅是额头出一点汗,而且小便为之不利。于是则热不得越,湿不得泄,湿热相蒸,故身必发黄。

阳明病,脉浮而紧者,必潮热,发作有时。但浮者,必盗汗出。(213)

【解析】本条论述阳明经病及经腑同病的脉证。

阳明病,见脉浮为在经之邪不解,邪未完全入里,紧主里实。故阳明病之脉浮而紧为经腑同病,与太阳之脉浮紧所主的病证不同。潮热者,如潮之信,到时即发,故曰“发作有时”,是阳明里热实证的典型症状之一。脉证合参,说明证属阳明经腑同病,并且以里实腑证为重。若脉但浮而不紧,表明邪只在经,还尚未传于肠胃阳明之腑。寐则阳入于阴,卫表不固,在经之邪热逼迫津液外泄,故睡中汗出即“盗汗出”。正如成无己所说:“阳明病里热者自汗,表热者盗汗”。说明阳明病多汗,是里热蒸腾之故,若热不在里而在于经表,其部位较浅,故不为自汗而为盗汗。

本条应与第201条互参。皆论经腑同病不可下之太早。

以上诸条,从汗的有无以及汗出的形式等方面,分析论证了阳明病的寒、热、虚、实,在经、在腑的辨证要点。文字虽简,但内容全面而详尽,具有深刻的辨证意义,学者应细心加以体会。

阳明病,口燥,但欲漱水不欲咽者,此必衄。(214)

【解析】本条论述阳明经热致衄的机理与见证。

阳明病,如果里有热,热邪蒸腾,津液受伤,胃中干燥,必大渴欲饮水数升,是为白虎加人参汤证。今里无热而但经中有热,阳明经起于鼻之交中,下循鼻外,入上齿中,还出挟口,环唇,故经有热,则口齿干燥,“但欲漱水不欲咽”。阳明经热不解,迫血妄行则衄。成无己指出:“阳明里热,则渴欲饮水,此口燥但欲漱水不欲咽者,是热在经而里无热也。阳明气血俱多,经中热甚,迫血妄行,必作衄也。”他讲的很有道理。也有的注家认为:腑热为气分之热,所以大渴引饮;经热在血脉,为血分之热,热在阴分而局限,故虽口燥,却不渴饮。此说亦可参考。

阳明病,本自汗出,医更重发汗,病已差,尚微烦不了了者,此大便必鞕故也。以亡津液,胃中干燥,故令大便鞕。当问其小便,日几行。若本小便日三四行,今日再行,故知大便不久出;今为小便数少,以津液当还入胃中,故知不久必大便也。(215)

【解析】本条论述以小便多少判断大便是否成硬。

阳明病本有发热,汗自出的外证,医生误以发热、汗出为太阳表病,而“更重发汗”。发汗后可能暂时汗出减少,发热亦随之减轻,医生以为“病已差”。其实不然,发热、汗出虽有减轻,但因发汗更伤津液,以致胃中干燥;邪热入里,又出现心烦不了了之证,故病犹未瘥。津伤胃燥则大便必硬,“以亡津液,胃中干燥,故令大便鞕”,是对误治津伤化燥的自注之词。由于二便相关,故此时应当问其小便情况。如果小便素日三四次,“今日再行”,即每天小便两次,则可断定“大便不久出”。其道理是小便由三四次减为二次,说明津液能够还于胃中,而不偏渗膀胱,则肠胃有津液以润,“故知不久必大便也”。

对于上述胃燥津伤的大便硬,一般均不宜用攻下之法,可待其津液自复,还入胃中,使津液自和而大便自下,或用润导之法以导便外出。此与阳明热结之大便硬,在治疗方法上不同。

伤寒呕多,虽有阳明证不可攻之。(216)

【解析】本条论述阳明病禁下证,以见阳明病有可下与不可下之辨。

阳明病虚证、寒证或有经证不解时不可攻下,已如前述。本条提出“伤寒呕多”不可攻之,也是阳明禁下之一。呕多不可攻的原因有二:一、呕多,即以呕为主,是胃气上逆的反映,病变在于上,故禁用承气汤攻下。正如成无己所说:“呕者,热在上焦,未全入府,故不可下”。二、呕为少阳之主证,若阳明病兼有少阳枢机不利时,亦可见呕多。由于少阳病禁下,故虽有阳明证,亦不可攻。总而言之,无论从病位上讲,还是从病机上讲,凡见呕多者,均不可攻下。否则,必引邪内陷,以致后患无穷。

阳明病,心下鞕满者,不可攻之。攻之,利遂不止者死,利止者愈。(217)

【解析】本条承上条,进一步论述阳明病禁下证及误下的变证与预后。

阳明病,若属腑实可下证,当见腹满疼痛拒按。今见心下硬满,未言疼痛拒按,说明邪结偏上,尚未构成实证。此证之硬满,乃气机痞塞所致,故曰“不可攻之”。若误用攻下,必损伤脾胃之气,脾气不升则下利,病及少阴,肾关不固,则利遂不止,反映了脾肾气败,故为死证。如果攻下之后,虽有下利,但能自止,说明脾气未败,尚有自复之机,故曰:“利止者愈”。

阳明病,面合赤色,不可攻之,必发热色黄,小便不利也。(218)

【解析】本条论述阳明经证不可下及下后发黄的变证。

阳明之经脉布于面,面合赤色为阳热郁于阳明经而不得宣泄的反映。经者表也,邪在阳明经表,里未成实,故“不可攻之”。即或阳明经腑同病,亦须先解经邪而后攻下。若经邪不解,贸然攻下,必虚其脾胃之气,脾虚不运则生湿,经中邪热乘虚入里,与湿邪相合,湿热熏蒸,则发热身黄;影响三焦水道之疏通,湿邪不能下泄,则小便不利。

以上三条,总论阳明之不可下证,若与第201条和206条合参,可见阳明病之不可攻下当包括以下几方面:一、阳明虚证不可攻;二、阳明寒证不可攻;三、阳明湿热证不可攻;四、阳明经证不可攻;五、阳明病位高而邪结偏上者不可攻;六、阳明病位浅而邪结不深者不可攻。若不当攻下而强攻之,必虚其虚,而致正虚邪入,则后患无穷。因此,掌握不可攻下之禁,事关重要。

阳明病,不吐不下,心烦者,可与调胃承气汤。(219)

【解析】本条论述阳明病胃不和的证治。

接前述阳明病的不可下证之后,此又论其可下之证,则充分体现了禁下与可下的辩证思想。可下之证,意味着阳明燥实已成。但可下也要分清病位深浅和燥结的程度轻重,若病位深,病势重,燥结成实者,则可用大承气汤;若病位深,病势轻,燥热成硬者,可用小承气汤;若病位浅,病势轻,燥热只结在胃的,则用调胃承气汤。仲景本着由上到下,由浅入深,由轻到重的病变层次,故首先举出调胃承气汤证。

对本条的解释一直有争议,焦点在于“不吐不下”四字。最早注解《伤寒论》的成无己认为:“吐后心烦,谓之内烦;下后心烦,谓之虚烦。今阳明病不吐不下心烦,则是胃有郁热也,与调胃承气汤,以下郁热”。后世多数注家均依成氏的见解,把“不吐不下”作为治疗过程来看。但也有少数注家把“不吐不下”看做是患者的临床症状,即其人既不吐,又不泻。结合临床实际,再细推敲文意,后者的解释亦是有道理的。因心烦常在多种病证中见到,吐而心烦者,属少阳;不吐不下而心烦者,属阳明胃燥,因此“不吐不下”就有鉴别诊断的意义。若将这两种意见结合起来,则更加全面,即未经吐下而见不大便、心烦等证,说明非属栀子豉汤证的虚烦,而属于阳明胃家热实的实烦;又因不见腹痛拒按,日晡所发潮热,濈濈汗出等大肠燥实证,故不用大承气汤,而用调胃承气汤以和胃燥,胃中燥热得解,则心烦自止。

调胃承气汤方义,在第30条已述及。因本方泻下之力较缓,以缓下之法而使胃气调和,故名曰“调胃”。承者,顺也,有承继、接续之意。“气”,指肠胃之气。因为承气类泻下之药,可使胃肠之气承之以下,故取名“承气”。调胃承气汤的服法有二:一是“少少温服”,多用于和胃,如第30条;一是顿服,主要用于燥热内结,临床应视证情而选用适当的服药方法。

阳明病脉迟,虽汗出,不恶寒者,其身必重,短气腹满而喘,有潮热者,此外欲解,可攻里也。手足濈然而汗出者,此大便已鞕也,大承气汤主之;若汗多微发热恶寒者,外未解也,其热不潮,未可与承气汤;若腹大满不通者,可与小承气汤,微和胃气,勿令大泄下。(220)

大承气汤方:

大黄四两,酒洗 厚朴半斤,炙,去皮 枳实五枚,炙 芒硝三合

上四味,以水一斗,先煮二物,取五升,去滓,内大黄,煮取二升,去滓,内芒硝,更上微火一两沸,分温再服。得下,余勿服。

小承气汤方:

大黄四两 厚朴二两,炙,去皮 枳实三枚,大者,炙

已上三味,以水四升,煮取一升二合,去滓,分温二服。初服汤,当更衣,不尔者,尽饮之;若更衣者,勿服之。

【解析】本条论述大、小承气汤的证候鉴别以及承气汤的使用禁忌。

“阳明病脉迟”,多见于阳明中寒,因寒主凝滞,脉道不利所致。如第207条“阳明病脉迟,食难用饱,饱则微烦,头眩,必小便难,此欲作谷疸,虽下之,腹满如故”。此证多属虚寒,故脉当迟而无力。至于第246条提到的“阳明病脉迟,汗出多,微恶寒者,表未解也,可发汗,宜桂枝汤”。这里的“脉迟”,则含有脉缓的意思。而本条所述之“脉迟”,是因肠胃结实,腑气不通,影响气机不利,血脉不畅所致,故脉迟而必有力。文中“虽汗出”的“虽”字,有的注家认为当放在“脉迟”之前,意思是说,阳明病本当见沉紧之脉,此虽脉迟,但迟而有力,且有汗出、不恶寒等里热的见证,故断为阳明腑实证无疑。阳明里实热盛,壅滞于内外,阳气不得流通,故身重。肠实胃满,腑气不通,气机不利,邪热上迫,壅塞于肺,故短气腹满而喘。阳明之气,旺于申酉二时,若见有日晡潮热者,说明经表之邪已入于里,腑实确已形成,故曰“可攻里也”。在上述证候的基础上,又见手足濈然汗出,则是大便已硬、燥屎内结的象征。因为手足为胃所主,阳明病,实热聚于胃,不能散发于外,势必迫津液旁走四肢,而见手足汗出连绵不断。阳明病见不大便、腹满疼痛、潮热、手足濈然汗出、脉迟有力,说明痞、满、燥、实诸证已经具备,大便业已成燥,故以大承气汤攻下。

倘若是其人汗出虽多,但其热不潮,同时又有恶寒之证,说明不仅阳明腑实未成,而且表证也尚未解,故不可用承气汤攻下。

若潮热而不见濈然汗出,或汗出而不见潮热,二者仅见其一,同时又见“腹大满不通”,“大满”,形容胀满之甚;“不通”,指大便不下,这说明肠中糟粕初结,燥实不甚,以痞满为主,故不能用大承气汤峻下,而只可与小承气汤缓下。

大承气汤用厚朴之苦温,行气以消满;枳实之苦寒,下气以消痞。二药均为气分药,可通达肠胃之气。又用芒硝之咸寒以软坚、开热邪之凝结;大黄之苦寒以泻下热结。硝黄二药在枳实、厚朴的推动下,而有荡涤肠胃、推陈致新的作用。四药相辅相成,配伍得当,用治阳明腑实痞满燥实俱备,效如桴鼓。因本方可泄热破结,化燥软坚,顺理腑气,攻下燥屎,力大而峻,故名“大承气汤”。

临床使用本方,应注意其煎药法:当先煮枳实、厚朴,以行气于前;后煎大黄,以泄热结;最后入芒硝,以软坚化燥。从而可达到荡涤肠胃、推陈致新的目的。

使用本方,除应见潮热、汗出,特别是手足濈然汗出这两个典型症状外,还一定要参以腹诊、舌诊和脉诊。若见腹如合瓦,胀满疼痛拒按,舌苔黄燥,甚至有芒刺,脉沉迟而有力的,才可用本方泻下。服大承气汤以后,如大便已下,还要再检查腹部的情况,尤其是脐周围的情况。若大便虽下,但量不多,脐周依旧硬满疼痛,乃为燥屎未尽,可再服药;若大便泻下较多,腹部已不痛不硬,为燥屎已尽,则当停药。

小承气汤用大黄泻下阳明热结,用厚朴行气消满,枳实理气消痞。厚朴、枳实协同行气导滞,以助大黄的泻下作用。因本方大黄倍厚朴,是以气药为臣,与厚朴倍大黄的气药为君之大承气汤有别,故泻下之力较大承气汤为缓,而名“小承气汤”。另外本方朴、枳、黄三药同煎,不分先后次第,则大黄泻下之力变缓。同是大黄一药,因煎法不同,其泻下则有缓急之分,临床使用时应当注意。

张仲景在上条论述了调胃承气汤证,随之在本条又列出了小承气汤、大承气汤证,以资互相鉴别。调胃承气汤治燥热在胃,证以燥热为主,故以甘草缓恋硝、黄于上,以使胃气调和,且有护正之义,而为和下之法;小承气汤治大便成硬在肠,腑气不顺,证以腹部痞满为主,但未到燥屎内结,肠气闭阻的程度,故只用朴、实、黄而不用芒硝,与大承气汤相较,则为和下之法;大承气汤治燥屎凝结在肠,腑气闭阻,证则痞、满、燥、实俱备,故方中行气、软坚、泻下并用,以荡涤肠中燥屎,为峻下之法。这就是三个承气汤的不同之处,也是临证区别使用的主要依据。

阳明病,潮热,大便微鞕者,可与大承气汤;不鞕者,不与之。若不大便六七日,恐有燥屎,欲知之法,少与小承气汤,汤入腹中,转失气者,此有燥屎,乃可攻之;若不转失气者,此但初头鞕,后必溏,不可攻之,攻之,必胀满不能食也。欲饮水者,与水则哕。其后发热者,必大便复鞕而少也,以小承气汤和之。不转失气者,慎不可攻也。(221)

【解析】本条论述燥屎已成未成、可下不可下的辨证,以及大小承气汤的使用方法。

据上条所述,大承气汤证的典型证候是潮热,手足濈然汗出,大便干硬不下,腹满疼痛等,诸证俱备,则反映燥屎已成。本条证见“大便微鞕”,即腑实已结,但同时伴见“潮热”,则标志燥屎已经形成,故可与大承气汤治疗而不为错。若虽有潮热,但屎不硬,则自然不能用大承气汤攻下。若其人已有六七日不大便,理应考虑是否有燥屎的问题,即所谓“恐有燥屎”,但其人并未呈现潮热、手足濈然汗出、腹满疼痛等大承气汤证的典型证候,此时如何判断燥屎的形成,“欲知之法”,可先少少与小承气汤。服汤后,若大便未下而转失气(指放屁)的,说明必有燥屎凝结、肠气闭阻,而少量的小承气汤尚不足以荡涤其实,只能使燥屎略有活动而转气下趋。由此可知,燥屎已成,可放心使用大承气汤攻之。若服小承气汤后并没有转失气,说明其证或属燥屎未成,或属肠胃虚寒、大便初硬后溏的“固瘕”证,然均不可用大承气汤攻下。若攻之,则虚以实治,必伤脾胃阳气。一旦中阳被伤,腐熟运化水谷的机能减退,则必腹胀满而不能食。水性阴寒,而能郁遏胃阳,故当中阳不足之时,饮水后每多见气逆作哕之证。“其后发热者”至“以小承气汤和之”一段,应接在“此有燥屎也,乃可攻之”之后。言用大承气汤后,又见发热的,是阳明之实热复结,热灼津液,故“必大便复鞕而少”。因已用过大承气汤峻下,虽有实热复结,但其势已缓,仅表现为发热而不见潮热;仅见大便硬而少,非为燥屎不下,故不能再用大承气汤峻下,而用小承气汤缓下和胃即可。最后“不转失气者,慎不可攻”一句,是复申禁诫之词,强调燥屎未成,则千万不可以大承气汤贸然攻下。

根据临床观察,肠中有燥屎,不一定先要用小承气汤测试,有的患者,不服攻下药物亦可见转失气。而凡大便不下,间有转失气味极臭者,即为可下之证,用大承气汤多能取效。

夫实则语,虚则郑声。郑声重语也。(222)

【解析】本条以患者的语声辨病之虚实。

“夫实则语,虚则郑声”,“夫”是发语词,“虚”与“实”是对正邪而言,即所谓“邪气盛则实,精气夺则虚”。语和郑声都是意识不清情况下的胡言乱语。语者,表现为声高气粗,语无伦次,多由于邪热盛实,扰于心神所致,其证属实,故曰“实则语”。郑声,“郑”有郑重、严肃之意,其特点是语声低微,频繁重复而郑重其事,如《证治要诀》所说:“郑重频繁,语虽谬而谆谆重复不自已”。因其频繁重复,故谓“重语”,多由精气亏虚,心神失养所致,故曰“虚则郑声”。语、郑声不仅见于外感病,亦可见于内伤杂病。外感病见语,多属阳明实热,见郑声多为病及少阴。

直视语,喘满者死。下利者亦死。(223)

【解析】本条论述阳明燥热伤及五脏所导致的死证。

阳明居于中焦,中央土以灌四旁。在正常情况下,胃在脾的协同作用下,把营养物质输送到周身。若阳明有邪,亦必影响其他的脏腑。阳明为阳土,主热、主燥。其燥热邪气上扰心神则神昏语;上迫于肺,肺气不利则喘而胸满。肝开窍于目,而肾之精上灌瞳子,阳明燥热盛极,下汲肝肾之阴,阴精竭乏不能上注于目,则目直视不能瞬。见此证者,多属邪盛正衰的危候,故主死。若在以上病情的基础上,更见下利,则表示中焦燥热肆虐,逼迫中、下焦脾、肝、肾之气阴亡脱于下,故亦主死。

发汗多,若重发汗者,亡其阳,语脉短者死;脉自和者不死。(224)

【解析】本条以脉推断阳明病的预后。

阳明病法多汗,而医生更重发汗,汗出太多,不但亡阴,亦可亡阳。阴阳俱伤而且邪热不解,邪热扰心则语。脉短者,为上不及寸,下不及尺,是气血不足,鼓动无力,血脉不能充盈的反映。语是为邪热盛极;脉短表示正气衰微。脉证不符,正虚而邪实,正不胜邪,故多为死证。如果脉自和,即脉证相符者,说明邪盛而正不虚,虽有神昏语,亦仍可救治。

由此可体会到:对于疾病的预后,人体的正气起着很重要的作用,正气充盛者病易已;正气衰败者证难愈。所以,阳明病见脉沉迟而有力者,尽管症状严重,却易治愈;若脉或短或涩或弱者,则多为不祥之兆。

伤寒若吐、若下后,不解,不大便五六日,上至十余日,日晡所发潮热,不恶寒,独语如见鬼状。若剧者,发则不识人,循衣摸床,惕而不安,微喘直视,脉弦者生,者死,微者但发热语者,大承气汤主之。若一服利,止后服。(225)

【解析】本条论述阳明腑实证误失泻下之机而导致正虚邪实的重证。

伤寒,指病的来路,或发汗、或吐、或泻下后,热邪不解,反伤胃中的津液,以致热结阳明,胃肠成实。因阳明主土,万物之所归,无所复传,故邪在阳明可留连较长时间,竟有不大便五六日,甚至十余日的。日晡所发潮热,乃为阳明腑实典型症状之一。不恶寒,为表邪已解,邪气完全凝结于里的反映。独语,即自言自语;如见鬼状,形容神识昏糊而躁扰不宁的状态,这是阴精受伤,热邪干扰心神的反映。此时,当以大承气汤泻下肠胃燥屎则病可愈。如果当下不下,坐失泻下之机,而燥热邪气更盛,正气更衰,则会使病情进一步恶化而出现昏不识人,循衣摸床,肢体躁动不安,精神不宁,微喘直视等脏阴竭乏,阴不敛阳,神不守舍,气不归根等危候。但是,本条若与上条相比,则有轻重程度的不同,上条为死证,本条则仍有可生的一面。何以断其死生,当以脉辨之。若脉见弦者,弦为端直以长,说明阴气未尽,正气尚存,还有生机,故曰“脉弦者生”;若脉见涩者,涩为细小而短,往来迟滞而不流畅,甚至三、五不匀,至数不清,是营血虚少,阴液已涸,生命难乎为继,故为死证。根据上述病情,张仲景特别提醒医者,当阳明燥热已成,虽但见“发热语者”,亦当用大承气汤及时泻下,不能延误时机,以免使病情加剧、恶化。“微者”是与“剧者”相较而言病势为轻,并非指腑实轻证。由于大承气汤属泻下峻剂,故如果一服便利,燥热已下则当止后服。

本条说明,阳明燥热不解,必然耗竭阴液;而阴液之存亡又关系病人的生死转归,因此釜底抽薪,急下存阴就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同时还告诉医者,伤寒治以下法,既不可下之太早,也不可当下不下而坐失时机。下之太早,有伤正邪陷之弊;当下不下,又有耗阴竭液之虞。医者只有随时了解病情变化,辨证以论治,才能恰到好处。

阳明病,其人多汗,以津液外出,胃中燥,大便必鞕,鞕则语,小承气汤主之。若一服语止,更莫复服。(226)

【解析】本条论述小承气汤证,并以其大便硬为辨证重点,与大承气汤证互相鉴别。

阳明病里热盛,蒸迫津液外泄,所以其人多汗。汗出太多,更伤胃中津液而致胃肠干燥;肠胃津少而失润,则大便必干硬而难以解下;浊热之气上扰心神,故作语。此为阳明病的一般发展规律,即由热成燥,由燥成实。由于本证属燥热初结,只见大便硬、语等证,所以不用大承气汤,而以小承气汤泻下硬屎为治。若服汤后语止者,多为硬屎已下,浊热已去,故不须再服。

阳明病,语发潮热,脉滑而疾者,小承气汤主之。因与承气汤一升,腹中转失气者,更服一升;若不转失气,勿更与之。明日不大便,脉反微者,里虚也,为难治,不可更与承气汤也。(227)

【解析】本条再论小承气汤的脉证及其使用方法与禁忌。

阳明病语,是胃中浊热上扰心神所致;潮热,为阳明胃家实的典型发热,见此二证,说明阳明腑实已成,当用承气汤攻下。如果脉见沉迟或沉实有力的,是燥屎内结已深,邪气壅盛,气血受阻,脉道不利的反映,当属大承气汤峻下之证。若见脉滑而疾数,说明阳热虽盛,但燥实结聚未牢,尚未完全敛结成实,此时虽见潮热语,亦不能用大承气汤峻下,而当以小承气汤缓下为宜。但是,在这种情况下,用小承气汤不是按常法服六合,而是加服至一升,即所谓“因与承气汤一升”,增加服用剂量而使泻下作用得到加强。服小承气汤之后,若“腹中转失气者”,又反映出肠中燥屎的转动情况,只因药力所限而未能泻下,当再服一升,以泻下燥屎为目的;“若不转失气”者,说明腑实未成,就不能再用小承气汤,否则将伤害脾胃之气而发生胀满不能食的变证。若服汤后第二天又不大便,脉由滑疾反变为微涩,微主气虚,涩为血少。脉证合参,是为正虚邪实之象,故为难治之证。因气血亏虚,故“不可更与承气汤”。对此,后世有的注家提出用黄龙汤攻补兼施以治疗,此说可资参考。总之,此为证实而脉不实所设的各种推测方法,足以尽可下不可下之辨。仲景因证设方,读之甚有趣味。

对“明日”二字,注家有所争议。日人山田正珍认为“明日”是“阳明”的笔误,是作者从另一个角度来论述阳明病的,即阳明病不大便,脉应见沉实有力,此反微涩者,是里虚之故,故为难治,自然也不可更与承气汤了。这样解释似乎较易理解,故其说值得参考。

阳明病,语有潮热,反不能食者,胃中必有燥屎五六枚也。若能食者,但鞕耳,宜大承气汤下之。(228)

【解析】本条以“能食”与“不能食”辨大便燥结的程度。

本论第202条“阳明病,若能食,名中风;不能食,名中寒”,为阳明病的一般规律,乃以“能食”与“不能食”辨寒热。热能杀谷则能食;寒伤胃阳,水谷不能腐熟消磨,故不能食。本条的前提是阳明病见有语发潮热,为胃家实证已成。胃有热当能食,今却不能食者,是逆其常也,故曰“反”。为什么反不能食?是因肠中有燥屎结滞,肠实而胃满,腑气不通,胃气不降之故。既有燥屎,当用大承气汤峻下,令腑气通胃气降,则诸证可解。文中“宜大承气汤下之”应放在“胃中必有燥屎五六枚也”之后,乃为倒装句法。若能食者,反映胃气还能下降,未至肠实胃满的程度,仅是大便硬,所以只用小承气汤泄热通便即可,无须用大承气汤峻下。

当然,辨大便燥结的程度,不能拘泥于能食不能食这一点,它只不过是辨证中的一个环节而已,本条是对承气汤证辨证内容的一个补充。

阳明病,下血语者,此为热入血室;但头汗出者,刺期门,随其实而泻之,濈然汗出则愈。(229)

【解析】本条论热入血室证治,以与阳明腑实证相鉴别。

历代注家对本条所论的热入血室一证有较大争议,争议的焦点在于此证仅见于妇人,还是男女皆有。多数人认为当专指妇人之病,与“太阳病篇”第151、152、153条的热入血室前后一致,无可非议。然喻嘉言、柯韵伯等人则认为,这里的热入血室是一个广义的概念,男女均可为病,在这里则当侧重于男性,叫做男子的热入血室。我们认为此说欠妥,因为血室即胞宫,而男子是没有胞宫的。考《脉经》与《金匮要略》等书,将本证皆列入妇人病中,也证明此证为妇人所独有而与男子无关。因此证有语,故列于此处以与阳明腑实证进行鉴别比较。

“阳明病”指阳明经受邪。妇人正值行经期间,血室空虚,在经之邪热不解,可随经而入于血室。热入血室则血中有热,迫血妄行,血室不藏,因而下血。血属阴,由心所主,血热上扰心神,则可发生语,与阳明胃家实之语证相似而病机不同。血中之热不能透发于外而熏蒸于上,故但头汗出,而身无汗。血室隶属于肝脉,故刺肝经募穴的期门,以疏利肝胆之气而泻血室之邪,使营卫调和、阴阳平衡,正胜邪祛则濈然汗出,热随汗泄而病愈。阳明腑实证也有濈然汗出,乃为里热迫津外渗,为病进;热入血室证的濈然汗出,为营卫调和,驱邪外出的反映,为病退。本条以阳明病,下血,语,但头汗出的热入血室证和不大便,语,身濈然汗出的阳明腑实证对比发明,实有辨证鉴别的意义在内。

汗出语者,以有燥屎在胃中,此为风也,须下之,过经乃可下之。下之若早,语言必乱,以表虚里实故也。下之则愈,宜大承气汤。(230)

【解析】本条论述阳明经腑同病的治疗法则。

本条有两种解释,一种意见认为:汗出为经表之邪未解,语为阳明里实,即“有燥屎在胃中”的反映。汗出语为经腑同病,故不可下之太早,须待经表之邪过经入腑而完全凝结于里方可下之。如果在经之邪不解而用下法,则表邪入里,表无邪则叫表虚,邪已入于腑则叫里实。里实则语更甚,故“语言必乱”。另一种意见,如《伤寒集成》把“此为风也”改为“此为实也”。这样,就可以解释为阳明里热逼迫津液外泄则汗出,阳明实热扰心则语,汗出、语均是阳明里实热证的见证,而不存在经表之邪。既属里实,治当攻下,下之则愈,宜大承气汤。但是,在泻下的时候要注意是否有经表邪气的存在。若有经邪未解者,不可下之太早,须待经邪解除后,即“过经乃可下之”。否则,下之过早,则表邪乘机内陷,从阳化热,使里实热益甚,则“语言必乱”。可以看出,这两种解释的角度虽有不同,但强调表邪不解者,不可下之过早的原则却是一致的。

伤寒四五日,脉沉而喘满。沉为在里,而反发其汗,津液越出,大便为难,表虚里实,久则语。(231)

【解析】本条论述误汗所导致的表虚里实证,与上条误下经邪所导致的表虚里实证相互对比。

伤寒四五日,若按疾病的发展规律,为邪气离表而入里之时。脉不浮而沉主病在里。证见喘满者,为邪在上焦,肺失清肃之令所致。邪在表者宜汗,今邪已入里,不当汗而汗,故曰“反”。反发其汗,则虚其表;津液越出于外,则肠胃津液不滋故大便为难,从而形成了“表虚里实”的证候。时间愈长,津液愈耗,里热愈炽,浊热上扰于心,则见语。

三阳合病,腹满身重,难以转侧,口不仁而面垢,语遗尿。发汗则语,下之则额上生汗,手足逆冷。若自汗出者,白虎汤主之。(232)

【解析】本条论述三阳合病而重在阳明,治以清法为主,切不可妄施汗、下。本条若与第104条的三阳证见,治从少阳相类比,可以看出两者的特点各自不同。

三阳合病,为邪势较盛,同时侵及三阳经。太阳经行于背,阳明经行于腹,少阳经行于胁,三阳经被邪热所困,经气不利,背部、腹部和胁部均受影响,但以阳明经之邪热壅盛为重,故腹满身重,甚至难以转侧。口为胃之窍,胃和则口能知五味。今阳明经中有热,胃气失和,故口不能辨味而“不仁”。阳明为多气多血之经,气血旺盛,其经脉布于面,胃热循经上熏,滞于面部,则面如有油垢而不净。热扰心神,则语。热迫膀胱而失约,故小便失禁。“若自汗出者”,正说明阳明热盛而迫津外渗。可见此三阳合病,邪热充斥表里内外,而以阳明热盛为主,故当治取阳明,以白虎汤清之。此证表里皆热,以热为主要矛盾,故既不可再发汗以解表,也不能泻下以攻里。若发汗以解表,则更伤胃中津液,热从燥化、胃中干燥,而转属阳明腑证,致语更甚;若以泻下之法而攻里,则不仅伤胃阴,而且又能伤阳气。若阴伤于下,而阳脱于上的,则见额上汗出;若阳不达四末,阴阳气不相顺接的,则见手足厥冷,均为误治之所致。

二阳并病,太阳证罢,但发潮热,手足汗出,大便难而语者,下之则愈,宜大承气汤。(233)

【解析】本条论述二阳并病转为阳明腑实的证治。

“二阳”指太阳与阳明。“并病”,是先病太阳而后病阳明。在伤寒病变过程中,太阳之邪不解可渐次化热入里而形成阳明病。若太阳证仍在,则为表里同病,也称“二阳并病”。二阳并病,若太阳证已罢,即发热恶寒不复存在而只见发潮热,手足汗出,大便难而语者,说明邪热已尽并于胃,阳明腑实业已形成。根据第220条所说:“阳明病……不恶寒……有潮热者,此外欲解,可攻里也,手足濈然而汗出者,此大便已硬也,大承气汤主之”,故当以大承气汤下之则愈。

本条所述内容与上条比较:一为阳明散漫之热,宜清而不宜下;本条为胃腑成实,宜下而不宜清。示人只有辨证分明,谨守病机,各司其属,才能治疗得当,而恰如其分。

阳明病,脉浮而紧,咽燥口苦,腹满而喘,发热汗出,不恶寒,反恶热,身重。若发汗则躁,心愦愦,反语;若加烧针,必怵惕烦躁,不得眠;若下之,则胃中空虚,客气动膈,心中懊,舌上胎者,栀子豉汤主之。(234)

【解析】本条论述阳明热证误治后的各种变证。

“阳明病,脉浮而紧”,与太阳伤寒之脉相似,但从“发热汗出,不恶寒,反恶热”之证可知,此并非太阳表不解,而是阳明表里热盛的反映。阳明经热盛可见脉浮,阳明腑热盛可见脉紧,今浮紧同见,则知阳明热虽盛,而里却未成实,仍为阳明热证范围。热蒸于上而津伤,故“咽燥口苦”;热壅于里而气机不利,则“腹满而喘”;邪热充斥于内外,经气不利,则“身重”。本证属于阳明的热证,则非汗、下之所宜,当用清热之法治之。

若误将脉浮紧、发热辨为邪在表,而用辛温发汗法治疗,则必助热伤津。热扰心神,神失濡养,则会导致躁扰、昏乱、语等变证丛生。“愦愦”,即昏乱、神识糊涂的意思。若加烧针以劫汗,不仅伤心液,而且有惊恐伤肾之虑。心肾受伤,水火不能既济,肾水不能上滋,心火不能下交,故怵惕烦躁而不得眠。若下之则伤其胃气,使胃中空虚,邪热乘虚而入。无形之邪热动犯胸膈,即“客气动膈”,则见心中懊、烦郁特甚之证。因其证属于郁热,故以舌上黄苔为凭。治以栀子豉汤清宣郁热而除烦懊。

栀子豉汤是治疗太阳热郁较深,而阳明热郁较浅的膈间火郁证的主方。取栀子轻清苦泄、豆豉轻宣透邪之作用,既不令其热竭津液,又不令其邪气入胃,使郁热之邪得清则病愈。

若渴欲饮水,口干舌燥者,白虎加人参汤主之。(235)

【解析】本条承上条,论述热邪由上焦胸膈入于中焦的证治。

如果热邪入于中焦,伤及胃中津液,则出现口干舌燥,渴欲饮水的证候。当治以白虎加人参汤。用白虎汤以清热,加人参以生津止渴,使邪热清,津液复,而渴欲饮水、口干舌燥等证则自愈。

若脉浮发热,渴欲饮水,小便不利者,猪苓汤主之。(236)

猪苓汤方:

猪苓去皮 茯苓 阿胶 滑石碎 泽泻各一两

上五味,以水四升,先煮四味,取二升,去滓,内下阿胶烊消,温服七合,日三服。

【解析】本条承前两条,进一步论述热与水结于下焦的证治。

本条可做两种解释:一种认为应与第234条的误下之后相连接。也就是说,因误下之后,热邪深入下焦,下焦指肾与膀胱,它们一为水脏,一为水腑。热邪与下焦水液互结,气化不行则小便不利;热为阳邪,气腾于外,故见脉浮;热与水蓄,津不上承,故渴欲饮水。另一种认为,应与白虎加人参汤证相连接。白虎加人参汤证本有发热,脉浮滑,渴欲饮水之证。若饮水多,汗出也多,水随汗泄,则不能形成蓄水证;若饮水多而不能汗出,水无出路,则必然停蓄不行,形成下焦蓄水证。由于因热而蓄水,水与热互结为病,故证见脉浮发热、小便不利。虽然两种解释不同,但最终形成水热互结证则是一致的看法。

治病必求于本。下焦蓄水之本,主要病变在于肾和膀胱。其中因肾阳虚寒,不能温阳化水而致水饮泛滥者,则用真武汤温阳祛寒以镇水;因太阳膀胱气化不利而蓄水者,当与五苓散助气化、利水邪以行津液;今因热盛阴伤,水热互结于下焦者,则用猪苓汤清热育阴以利水。可见虽然都属下焦蓄水,但却有阴阳、表里、寒热的不同。

猪苓汤用猪苓、茯苓、泽泻淡渗利水,茯苓兼以安神定志、交通心肾;泽泻能行水上,使水之阴津上滋,故在利水之中兼补阴分之不足;滑石清热利水通淋,导热下行,实有调和阴阳升降的意义;阿胶为血肉有情之品,味厚而甘,以滋真阴之虚。陈修园总结本方为清热育阴利水之法。

临床经验证明,用猪苓汤治疗以下疾病,多能收到满意的疗效:

1.急性肾盂肾炎

症见发热,溺血,心烦不眠,腰中疼痛,脉弦细,舌红少苔者,以本方加旱莲草20克至30克,三七粉1克(冲服),女贞子10克每多获效。

2.肾结核

症见尿血,腰痛,五心烦热或伴有低热,脉弦细数,舌红少苔者,可用本方加一些滋阴药如生地、天冬等。

3.妇人泌尿系感染

症见尿频、尿急、尿痛,小便灼热,发热,心烦,脉细数,舌红者为宜。

以上原文第234条、235条、236条连为一体,是论误下阳明热证所导致的三种证候。张仲景连用五个“若”字,以示设法御变的灵活性,并提出相应的救治方法。柯韵伯将此总结为阳明病“开手三法”,即阳明热邪内入,或上、或中、或下的三个不同阶段的治法。热在上者,以栀子豉汤清宣火郁;热在中者,以白虎加人参汤清热生津;热在下者,以猪苓汤清热育阴以利水。从而为辨治阳明热在三焦提出了辨证纲目。

阳明病,汗出多而渴者,不可与猪苓汤,以汗多胃中燥,猪苓汤复利其小便故也。(237)

【解析】本条论述猪苓汤的禁忌证,以与白虎加人参汤证相鉴别。

猪苓汤为临床常用方,但在运用时必须严格辨证,才能做到治疗无误。若脉浮发热,口渴欲饮水,无汗而小便不利,则为水蓄下焦之口渴,方可与猪苓汤清热育阴利水;若口渴饮水多,汗出亦多,小便利者,则为燥热伤津之渴,应与白虎加人参汤清热生津,而不可误投猪苓汤。因为猪苓汤虽然有阿胶滋阴,但毕竟是利水之剂,若复利小便,将更伤津液而反增其燥,故不可与之。

脉浮而迟,表热里寒,下利清谷者,四逆汤主之。(238)

【解析】本条论述表热里寒的格阳证治,以资与阳明病的热证对比鉴别。

“脉浮而迟,表热里寒”,作者提示了疾病的本质是寒而非热。肾为阳气之根,故阳气藏于阴内。少阴阳虚,则阴寒内盛,逼迫阳气不能潜藏于下,而反浮越于外,故脉浮而周身发热,甚或兼见汗出。此证貌似阳明之热证,实是少阴阴寒之所致,故脉兼迟象而见下利清谷等寒证。治当急温少阴,引阳归根则愈。

若误认发热脉浮为阳证,或汗或下皆令阳气损伤、阴寒增加而预后不良。

若胃中虚冷,不能食者,饮水则哕。(239)

【解析】本条承上条,论胃虚之寒证。

上条论少阴阳虚阴盛的格阳证。本条所论则是阳明虚寒。“胃中虚冷”,腐熟无权,水谷不能运化,故不能食。若饮水,由于水寒内抑胃阳,使胃中虚寒更甚,胃气不降,因而产生呃忒之变。继阳明热证以后,又辨阳明的虚寒证,对仗颇工,引人深思。

脉浮发热,口干鼻燥,能食者则衄。(240)

【解析】本条论述阳明经热作衄。

足阳明胃之经脉,起于鼻旁,环口,循于面部。证见脉浮发热,口干鼻燥,说明阳明经中有热。热能消谷,邪只在经而未入于腑,胃气尚和,故能食。经脉为血行之道路,热在经中,迫血妄行,则见衄血。正如成无己所云:“脉浮发热,口干鼻燥者,热在经也;能食者,里和也。热甚于经,迫血为衄。”由于邪热可随衄作解,故衄血亦有自愈之机。

关于自衄作解的问题,在“太阳病篇”已讲到,当邪在太阳经以衄作解时,往往见有发烦、目瞑等证,剧则必衄,为阳气重之故;若在阳明经中时,只要见到口干鼻燥,能食而胃气强者,则可作衄而解。

以上三条,一为少阴阳虚阴盛的格阳证;一为胃阳不足,中焦虚寒证;一为阳明经中有热之证。通过对三者病变部位的深浅,证候性质的寒热等方面比较分析,而具有一定的辨证意义。

阳明病下之,其外有热,手足温,不结胸,心中懊,饥不能食,但头汗出者,栀子豉汤主之。(241)

【解析】本条补述阳明病热郁胸膈的证治。

“阳明病”,在此指阳明经表之证。既然邪在经表,治当以汗法宣透,使邪气从外而解。如果误用下法,则在经之邪不解,乘机内陷而化热。邪热内陷胸膈,若与痰水相结,可形成结胸证;若不与痰水结,而热邪郁于胸膈,则外见身热、手足温;郁热扰心,则“心中懊”;郁热影响胃气不和,所以“饥不能食”,热能消谷,故知饥而有饥饿感;但属郁热,胃气被抑,故虽饥而不能食,此与胃家虚寒的不欲食,而无饥饿感者不同。“但头汗出”是被郁之热不能向外散发而上熏所致,此又与阳明燥热的周身或手足汗出濈然者有别。根据火郁则发之的治疗法则,当治以栀子豉汤清透胸膈之热则愈。柯韵伯认为:此种心中懊之证,是“上焦火郁不达”,所以服栀子豉汤后,必然要吐,吐则火郁得发,邪气因之而解。

本条承第234条补述了阳明病热郁胸膈的证候。再与第235条的白虎加人参汤证,第236条的猪苓汤证联系起来看,则都属阳明病的里热证,但尚未构成胃家实。从病情看,在上的栀子豉汤证为火郁;在中的白虎加人参汤证为胃燥;在下的猪苓汤证为水结。此阳明清法三方,即前述柯韵伯所谓阳明病热证的“开手三法”。栀子豉汤证与白虎加人参汤证的主要鉴别点在于:栀子豉汤证见心中懊,头汗出等证,病变部位较高,且偏于外,处在太阳与阳明的表里交界处,所以柯韵伯称其为“半表半里”证。白虎加人参汤证是阳明里热证,热邪由里向外蒸腾,故见烦渴引饮,周身汗出等证,病变部位偏里,而且热势也重,且有气津两伤的表现。

阳明病,发潮热,大便溏,小便自可,胸胁满不去者,小柴胡汤主之。(242)

【解析】本条论述少阳阳明并病,治取少阳之法。

“阳明病,发潮热”,一般见于阳明腑实证,当伴有大便燥结不下,小便数多等证。而今却见“大便溏,小便自可”,说明虽病及阳明,但并未形成胃肠燥热结实。“胸胁满不去者”,为少阳之邪仍在。故此属少阳阳明并病,少阳之邪未解,而阳明未实之证。治疗则忌泻下,应以小柴胡汤治少阳为宜。因少阳枢机畅达,则上焦得通,津液得下,胃气因和,其潮热也将随身濈然汗出而解。

《苏沈良方》曾指出小柴胡汤可以治疗烦热、潮热、往来寒热、差后劳复发热、呕而发热等五种热,其治潮热的根据就来自本条。

阳明病,胁下鞕满,不大便而呕,舌上白胎者,可与小柴胡汤。上焦得通,津液得下,胃气因和,身濈然而汗出解也。(243)

【解析】本条论述阳明少阳合病的证候及治取少阳的机理。

“阳明病”,在此指“不大便”而言,如不大便伴有潮热、语、腹满疼痛、舌苔黄燥等证,则属阳明燥实无疑。而今虽见不大便,但伴有“胁下鞕满”和呕吐的少阳见证。且“舌上白胎”,胎同苔,即白苔,更说明了里无燥热可言。因此,“不大便”一证,并非阳明腑实,而是由于少阳枢机不利津液不下达所致。少阳受邪,经气不利,则胁下硬满;影响胃气不和,则生呕吐;气郁而津液不达、肠道失润,故大便不下。此虽为阳明与少阳合病,但也不能用大柴胡汤治疗,因阳明并无燥热之象,故当治以小柴胡汤为允。

小柴胡汤有和解少阳,疏利肝胆,通利三焦的作用。《难经·三十一难》说:“三焦者,水谷之道路,气之所终始也。”少阳之气不利,则影响三焦水道不能通畅。上焦不通,津液不得下达以濡润大肠,则大便秘结不下。治用小柴胡汤和解少阳,使三焦气机通畅,津液布达,胃气调和,邪去正安,则大便自调,胁下硬满可除,呕恶自止。故指出“上焦得通,津液得下,胃气因和,身濈然而汗出解也”。

以上两条,皆论阳明少阳同病,一为发潮热,大便溏,小便自可;一为不大便而呕。由于它们都有胸胁满闷的少阳主证,且阳明胃家不实,故治从少阳为得法。小柴胡汤兼治阳明病发潮热或不大便,可以说又推广了它的应用范围,但临证时必须坚持辨证论治的原则,这两条所说的“大便溏,小便自可”和“舌上白胎”,则是辨证的眼目,切不可忽视。

阳明中风,脉弦浮大而短气,腹都满,胁下及心痛,久按之气不通,鼻干不得汗,嗜卧,一身及面目悉黄,小便难,有潮热,时时哕,耳前后肿,刺之小差。外不解,病过十日,脉续浮者,与小柴胡汤。脉但浮,无余证者,与麻黄汤;若不尿,腹满加哕者,不治。(244)

【解析】本条论述阳明少阳同病,湿热发黄的证治。

“阳明中风”,即阳明经被风邪所伤。弦为少阳之脉,浮大为阳明之脉。“脉弦浮大”,提示少阳阳明两经受邪。“短气,腹都满”,是阳明腑热郁闭的表现;“腹都满”,是全腹都胀满。阳明经脉挟鼻而行,邪热闭郁阳明经脉,故鼻干不得汗。邪客阳明,阳气怫郁,因而发热一证自在言外。从上述脉证可知,本证为阳明经腑同时受邪。但从脉浮大而非沉迟、沉紧,证虽有潮热,然不见大便难、腹痛拒按,可知阳明经表之邪热并未尽归于腑而成阳明腑实证。少阳经脉布于人体两侧,少阳受邪,经气郁遏,疏泄不利,故胁下连及心痛,即使久按之,气也不通,胀痛不减。少阳三焦之气不利,水道不畅,故“小便难”。水道不畅,从而导致水湿内停,与热互结,湿热熏蒸,则一身及面目皆黄染,从而形成黄疸。湿性黏腻重浊,与热互结又可阻遏气机,故嗜卧而身重。少阳气郁,枢机不利,影响胃气上逆,故时时出现哕逆之证。足阳明胃经循行于耳前;足少阳胆经的分支从耳后分出,进入耳中,出于耳前,故两经受邪,邪热壅滞经脉,则“耳前后肿”。此证与“颐毒”相似,其治可用针刺之法,以疏通经脉。由于邪气盛,病情重,故针刺后也只是脉证少平而外邪仍不解,此即所谓“刺之小差,外不解”。针刺何穴,文中没有记载。根据前人治痄腮(发颐)的经验,可刺支沟、曲池等穴,以泻阳明少阳之邪热,可资参考。

“外不解”,既指“胁下及心痛”的少阳经证仍在,也言潮热、鼻干不得汗等阳明经表之证未解。若病过十日,脉续浮,即弦浮大脉象不变的,说明病程虽长,但脉证未变,邪仍在经表,未传于里,故其治还当与小柴胡汤和解。为什么阳明、少阳两经合邪治以和解而不用清下呢?原因有二:一是少阳有三禁,即禁汗、吐、下;二是本证以少阳脉证为主,故虽有阳明病,亦当用和解之法,而治从少阳。小柴胡汤可以和解半表半里,使其枢机通利,则表里之邪热皆除。况且方中柴胡、黄芩又有利胆退黄的作用,因此柴胡剂是治疗黄疸的常选方剂。《金匮要略·黄疸病脉证并治》记载:“诸黄,腹痛而呕者,宜柴胡汤。”本条所述脉证为阳明少阳同病而又有湿热发黄,因此选用小柴胡汤以疏利肝胆,通畅三焦,清利湿热,也是非常适宜的。“与小柴胡汤”,有根据具体病情,灵活加减化裁之意,“与”、“主之”的提法有别。因本证有小便难,一身面目悉黄,胁下及心痛,久按气不通等湿热交阻,气郁不疏的见证,故应去大枣以防增湿助满。陈修园有歌诀云:“胁下痞硬大枣除,牡蛎四两应生杵”,即指出不但要去大枣,还应加生牡蛎以软坚止痛。为了加强清利湿热以退黄的治疗效果,还可加茵陈及与五苓散等清利、渗湿药物合方使用。治疗耳前后肿,也可适当加连翘、贝母等清热散结之药。总之,在辨证论治的原则指导下,可以灵活使用方药,即所谓“师其法而不泥其方”。

若“脉但浮,无余证”,即其脉只浮而不见弦大,又没有其他的里证,说明病在太阳之表,可与麻黄汤发汗以解表邪。

“若不尿,腹满加哕者,不治”,是言黄疸危重证及其预后。不尿,即小便闭。小便闭,则湿无出路,壅遏气机,故腹满益甚。胃气逆而不降,则哕逆不止。不尿,腹满谓之“关”,呃逆不止谓之“格”。关格之证出现,是阴阳之气不通,升降气机不利所致。既然一身气机升降功能已绝,其病必然难以治愈,故曰“不治”。此时若再试图以小柴胡汤使其达到“上焦得通,津液得下,胃气因和,身濈然汗出而病解”,则往往是不可能实现的了。

阳明病,自汗出,若发汗,小便自利者,此为津液内竭,虽鞕不可攻之,当须自欲大便,宜蜜煎导而通之。若土瓜根及与大猪胆汁,皆可为导。(245)

蜜煎导方:

蜜七合一味,内铜器中微火煎之,稍凝似饴状,搅之勿令焦著,欲可丸,并手捻作挺,令头锐,大如指,长二寸许,当热时急作,冷则鞕。以内谷道中,以手急抱,欲大便时乃去之。

猪胆汁方:

大猪胆一枚,泻汁,和醋少许,以灌谷道中,如一食顷,当大便出。

【解析】本条论述阳明病的导下之法。

“自汗出”,本是阳明病外证。汗出津液已伤,如果再发其汗,则更伤津液。津液损伤,小便当不利,今小便自利者,则为津液偏渗不能还于胃肠,胃肠更燥,此即所谓“津液内竭”。胃肠津亏,大便必硬。但与阳明腑实证的大便硬根本不同。阳明腑实的大便硬是内有邪热,因热伤津,津亏成燥,燥热成实而致,其临床表现有腹满痛,拒按,潮热,语等证,而其人往往是没有便意的;本证之大便硬,乃因津液内竭所致,多无腹满痛、潮热、语等证,此证的病位在直肠,虽时有便意,但大便却难以排出体外。由于二者病机不同,因此治法也异。阳明腑实治以承气汤类荡涤胃肠的燥热结实。而此证之大便硬,因其部位仅在直肠,所以“当须自欲大便”,即大便下近魄门不能出时可因势利导,用蜜煎导、猪胆汁或土瓜根纳入谷道,导之即下。

本论导便之法,在医学史上可谓一个创举,它先于西方医学500余年。本条介绍三方虽皆可为导,但具体应用时又有所不同:因蜜有滑利润燥的作用,故蜜煎导宜于肠燥之便秘;猪胆汁不仅润燥且能清肠中之热,故宜于肠燥之有热的便秘;土瓜根则有宣气润燥之功,故宜于六腑之气不畅,气血不利之便秘。有的医家认为冬季导便用蜜煎导,夏季导便用猪胆汁,其说也可参考。

蜜煎导法是用蜂蜜放入铜器内,微火煎熬成饴糖状,待其凝缩可成丸时,做成二寸长的蜜挺,趁热纳入肛门内。本论土瓜根方已佚,据《肘后备急方》载:用土瓜根捣汁,灌入肛门,即可通便。猪胆汁灌肠法,是取大猪胆一枚,泻出胆汁,加入少许米醋,用以灌肠,取其酸苦涌泄而不伤津液。

本条介绍的外导灌肠之法,适用于津亏便秘,此证虽属阳明病,但绝非燥热内结,燥屎不下的阳明腑实证,如误以承气攻下,必致津液下夺而更甚。这也提示人们,对于高年体弱、产妇婴幼及素体阴亏血虚而见大便秘结的患者,不可滥用苦寒攻下,而应酌用外导之法。

阳明病脉迟,汗出多,微恶寒者,表未解也,可发汗,宜桂枝汤。(246)

【解析】本条论述邪伤阳明经表治以桂枝汤的脉证。

“阳明病法多汗”,故“汗出多”,则为阳明病应有之证。然阳明病不应有恶寒,今“微恶寒”,又似邪在太阳之表,但又不见头项强痛等太阳经主证,故也非太阳的表证。今就汗出多,微恶寒,脉迟等证分析,可知此证为风寒之邪伤于阳明经表。三阳经脉皆外行体表,而内属六腑,故其为病也均有经、腑之分。因经证属表,腑证属里,故经证也可称表证。考太阳经表之证,病位较浅,故恶寒重而汗出少。阳明经表之证,病位略深,故恶寒轻而汗出多,此为邪在肌表将欲传里而表又未罢之象。因其脉迟而汗出多,仍属于表虚范围,故以桂枝汤解肌发汗,以散阳明经表之邪。

阳明病脉浮,无汗而喘者,发汗则愈,宜麻黄汤。(247)

【解析】本条论述邪伤阳明经表,治以麻黄汤的脉证。

上条论阳明病“微恶寒者”,为表未解。本条之“阳明病脉浮”,亦指出邪在阳明经表未解。阳明风寒外束,无汗而表实,表邪郁肺,气失宣降,故气逆而作喘,治用麻黄汤发汗。另外,阳明经脉行于面部,因而或可出现目痛、鼻干、额头作痛、缘缘面赤等证,治宜葛根汤发汗,则病可愈。

以上两条,皆论阳明经表之证,一为汗出表虚,一为无汗表实,分别用桂枝汤与麻黄汤治疗。两条对比,则有辨证鉴别的意义在内。有的注家认为这两条所论,乃太阳与阳明表里同病,根据表里同病当先解表后攻其里的法则,故先以桂枝汤或麻黄汤以解太阳之表。此说可资参考。

阳明病,发热汗出,此为热越,不能发黄也。但头汗出,身无汗,剂颈而还,小便不利,渴引水浆者,此为瘀热在里,身必发黄,茵陈蒿汤主之。(248)

茵陈蒿汤方:

茵陈蒿六两 栀子十四枚,擘 大黄二两,去皮

上三味,以水一斗,先煮茵陈,减六升,内二味,煮取三升,去滓,分温三服,小便当利,尿如皂角汁状,色正赤,一宿腹减,黄从小便去也。

【解析】本条论述阳明病湿热发黄,热重于湿的证治。

阳明与太阴为表里,阳明主燥,太阴主湿。入里之热邪,可从阳明燥化,亦可从太阴湿化。热从燥化,则大便干燥,小便数多,而发展为阳明腑实证;热从湿化,湿热相合,则小便少、头汗出,而发展为黄疸。无论燥热或湿热,都与阳明之热有关,这就是将湿热发黄放在“阳明病篇”论述的理由根据。

“阳明病,发热汗出,此为热越,不能发黄也”,指出了阳明病热盛津伤而燥化的见证与病机,发热汗出,是阳明热盛迫津外泄。汗多必更伤津液,津伤化燥,则大便因硬,从而形成了阳明燥实证。若阳明病仅见头部汗出,剂颈而还,周身无汗,而小便不利,说明热不得越而湿亦不得泄。湿热相合,热欲外越却因湿邪羁縻而不得越,故但头汗出,而周身无汗。湿欲下泄,却因热邪纠缠,而反小便不利。“热不得越,湿不得泄”,湿热郁阻于内,即所谓“瘀热在里”,而熏蒸于外,则身必发黄。湿热交阻,气化不行,津液不布,故其人“渴引水浆”。在这里“头汗出,身无汗,剂颈而还,小便不利”,不仅是湿热郁阻之象,而且也是形成湿热病的重要原因,因此带有重要的辨证意义。湿热发黄,有以湿盛为主者,有以热盛为主者,也有湿热相当者。本证有发热、渴饮水浆等证,说明热重于湿,治用茵陈蒿汤清利湿热。

茵陈蒿汤由茵陈、栀子、大黄三药组成。茵陈清热利胆除黄,为治诸黄专药,无论阳黄、阴黄均可使用,对于阳黄亦可单用一味水煎频饮,其日用量可达30克以上。大黄的特点善于破结行瘀,推陈致新,泄热导滞,故仲景对凝结的病证,如燥结、水结、血结等,每每用之,其破结之力自非一般药物所能及。本证湿热发黄,为湿热胶结并涉及血分,故谓“瘀热在里”,用大黄不仅能荡涤肠胃以泻热实,而且能行血导滞,以破湿热之蕴结。栀子苦寒而质轻,善清三焦,利小便,驱湿热下行,以导邪从小便而出。三药合用,主要使瘀热、湿浊从小便排出,故方后注云:“分温三服,小便当利,尿如皂角汁状,色正赤,一宿腹减,黄从小便去也。”这不仅说明本方的主要作用是导湿热而利小便,也补充说明本方湿热发黄应有腹满一证。

由此观之,本方与承气汤作用截然不同:承气汤专事攻下,使阳明燥热从大便而下;本方则以利尿为主,使阳明湿热从小便而去。

临床使用茵陈蒿汤治疗各种黄疸,已被大家所习用。特别是对治疗肝胆疾患所引起的黄疸,无论急性、慢性,多能取效。但要注意,由于湿为黏腻之邪,其病多缠绵难愈,故用此方治湿热黄疸,应该有耐心,不可操之过急,且务必使湿热邪气尽去方能罢手,否则病情反复,将更难医治。

阳明证,其人喜忘者,必有畜血。所以然者,本有久瘀血,故令喜忘,屎虽鞕,大便反易,其色必黑,宜抵当汤下之。(249)

【解析】本条论述阳明蓄血证治。

因有大便硬,故称阳明病。“喜忘”,即善忘,言听视动,随过即忘,乃因“久有瘀血”所致。心主血脉,又主神志,若血液充盈、环流不息,则心能主神任物,聪慧敏锐,记忆力强;若久有瘀血,血脉不利,心失所养则记忆力亦必然减退。《内经》所谓:“血并于下,气并于上,乱而喜忘”。张景岳注释说:“血并于下则阴气不升,气并于上则阳气不降,阴阳离散,故神乱而喜忘。”阐明了瘀血导致善忘的病机。因“血主濡之”,瘀血在肠,与燥屎相混,故大便反易解下,即所谓“屎虽鞕,大便反易”。瘀血混于粪便之中,故大便之色必黑,甚至状若黏漆。以上是阳明蓄血区别于阳明腑实的主要特点,此证是久瘀血与阳明之邪热相合,故治宜抵当汤泄热逐瘀。

曾治一女姓患者,30岁,河南人。1969年患精神分裂症,住某医院治疗,尚未痊愈即出院。出院后患者总感头皮发紧,如勒铁箍,言听视动,随过即忘,记忆力严重减退。月经不畅,经来腹痛。察其神色,两目呆滞、神情淡漠。舌苔黄腻,脉沉滑。诊为瘀血内停,血脉不利,心神失养。治以活血化瘀之法:先投抵当汤加柴胡、半夏;中转桂枝茯苓丸合失笑散;最后以大黄6克、桃仁15克、炙甘草6克、芒硝6克、丹皮9克、赤芍9克、郁金9克、菖蒲9克,药后患者大便排出秽物甚多,继而头部渐渐清爽,记忆力明显增强,其他各种病痛也相继好转,患者乃携方归里。

古今用活血化瘀法治疗精神病而取得疗效者,屡见不鲜。因为活血化瘀,可使瘀血去,血脉通,血奉于心,心得血养,则神志自明。然引起精神失常的原因很多,属瘀血者只是其中之一,只有辨证确属瘀血,用活血化瘀法才能取效。

阳明病,下之,心中懊而烦,胃中有燥屎者可攻。腹微满,初头鞕,后必溏,不可攻之。若有燥屎者,宜大承气汤。(250)

【解析】本条论述阳明病可下与不可下的辨证。

阳明病,若为腑实,当用下法,用之得当,则实热去而病愈,用之不当,亦有病不愈的,如第241条“阳明病下之,其外有热,手足温,不结胸,心中懊,饥不能食,但头汗出者,栀子豉汤主之”,即是下后余热不尽而扰于胸膈之证。因无实邪凝结,故属虚烦懊。本条阳明病下后,虽亦见心中懊而烦,但其原因却是下后燥热未尽。复结成实,肠中有燥屎,浊热上扰,故见心烦特甚,此即所谓“胃中有燥屎”,其烦当属实烦,所以治仍“可攻”,宜大承气汤。

阳明腑实已成,必见腹满疼痛拒按,大便干硬难下等大实大满之证。若仅见“腹微满”,其大便为“初头鞕,后必溏”,则腑实未成,或属脾虚不运,水谷不别之“固瘕”证,故“不可攻之”。

病人不大便五六日,绕脐痛,烦躁,发作有时者,此有燥屎,故使不大便也。(251)

【解析】本条论述阳明燥屎的可下证。

上条言“胃中有燥屎者,可攻”,何以知胃中有燥屎,本条作了回答:“病人不大便五六日,绕脐痛”,即围绕着脐周围的腹部作痛,正是肠中有燥屎内结,阻塞气机,腑气不通的反映。浊热扰心,故见“烦躁”。由于阳明旺于申、酉时,故当日晡阳明气旺之时,正邪斗争激烈,诸证发作加剧。燥屎内结是病机所在,或者说不大便,是绕脐痛、烦躁之由。故云:“此有燥屎,故使不大便也。”因上条已指明“若有燥屎者,宜大承气汤”,故本条不言治法,乃是省文。

从《伤寒论》大承气汤证的有关条文来看,“有燥屎”可以说是用大承气汤泻下的一个重要指征。所谓燥屎,系指积留于大肠所形成的异常干燥的粪块。它不同于一般的大便硬,其形状如球不等,但均有顽固难下的特点,有时还可通过腹诊触摸到屎块。本条所举之“绕脐痛”,又是辨燥屎的一个重要证候。只有在辨证准确的前提下,使用大承气汤峻下才能做到心中有数。

病人烦热,汗出则解,又如疟状,日晡所发热者,属阳明也。脉实者宜下之;脉浮虚者,宜发汗。下之与大承气汤,发汗宜桂枝汤。(252)

【解析】本条论述表里证的辨证与治疗。

第250条讲的是下后病不解,有可攻、不可攻之辨;本条论述汗后病不解,有可汗与可下之别,两条对参,充实了阳明病大承气汤的辨证内容。

“病人烦热”,说明热势较甚。若属太阳之表,则汗出表解而热除。今汗出后又出现了阵寒阵热、寒热如疟之证,为太阳表邪未尽,尚有小邪不解;“日晡所发热者”是里实热的反映,故曰“属阳明也”。此太阳、阳明证俱见,即表里同病,其治当根据病情的轻重缓急而有所区别。如见实脉,即三部有力的脉象,表明其证以胃家实为主,宜以下法泻其实,用大承气汤;若见脉浮而虚,即脉浮缓而弱,提示其证重在太阳,宜以汗法解其表,可用桂枝汤,而不能用大承气汤。

本条举一证一脉,即潮热、脉实作为辨阳明胃家实的客观指征,强调了脉证合参的辨证论治重要性,并进而补充了大承气汤的辨证要点。

大下后,六七日不大便,烦不解,腹满痛者,此有燥屎也。所以然者,本有宿食故也,宜大承气汤。(253)

【解析】本条论述大下后燥屎复结的证治。

“大下后”的提法,言外之意因有可下之证,才用过了大承气汤。经大下后,又“六七日不大便”,并出现“烦不解”且有腹部胀满疼痛之证,说明泻下未尽仍有燥屎。既已大下,为何又有燥屎?“所以然者,本有宿食故也”,作者对下之不尽作了注语,意是在病阳明之前即素有食积内停,而后又与燥热相合,故而比较顽固难下。一次大下不能尽除,燥屎又再次复结;或因六七日不大便,纳食而不化,糟粕不能排出,与下后未尽之燥热相结,形成燥屎。既有宿食不解、燥屎复结,则当再下,故用大承气汤。

太阳病有一汗表邪未尽而可再汗之法,阳明病亦有腑实一下不除而可再下之法。能否再汗与再下,均要从辨证以论治。本条所言“大下后,六七日不大便,烦不解,腹满痛者”,正是阳明腑实不解,内有燥屎的典型证候,故可再下方不失病机。

病人小便不利,大便乍难乍易,时有微热,喘冒不能卧者,有燥屎也,宜大承气汤。(254)

【解析】本条论述燥屎内结,而证见大便乍难乍易的辨识方法。

阳明病的腑实证,在一般情况下,多是大便燥结七八日、八九日,甚至十余日不下。而本证却是“大便乍难乍易”,即大便时通时不通。说明既有燥屎内结,又有热结旁流,结者难下,旁流者时下,故形成大便乍难乍易的特点。肠中有燥屎,燥热逼迫津液偏渗于膀胱,则小便当数多。但若燥热内盛,灼伤津液,津液内乏,则可见小便不利。燥屎内结,邪热深伏于里,故外见反微,即所谓“时有微热”。肺与大肠相表里,今燥屎内结,腑气不通,影响肺气不降,则作喘;燥热上攻,清阳不升,所以眩冒,“喘冒不能卧”,则言喘、冒之甚。

以上从第250条至254条,从各个不同角度阐述了阳明胃家实治以大承气汤的可下之证,其重点在于辨燥屎的已成。通过以上的烦躁、日晡潮热、腹满痛、绕脐痛、不大便、脉实等证,以及小便不利、大便乍难乍易、时而微热、喘冒不能卧等证,作者把燥屎已成的各种表现已囊括无遗。

食谷欲呕者,属阳明也,吴茱萸汤主之。得汤反剧者,属上焦也。(255)

吴茱萸汤方:

吴茱萸一升,洗 人参三两 生姜六两,切 大枣十二枚,擘

上四味,以水七升,煮取二升,去滓,温服七合,日三服。

【解析】本条论述胃气虚寒,食谷欲呕的证治,以及上焦有热呕吐之辨。

呕为胃气上逆之象,故曰“食谷欲呕者,属阳明也”。阳明属胃,主受纳、腐熟水谷,其气以下降为顺。胃气虚寒,不能腐熟水谷而气上逆,故食谷则欲呕吐。且胃气虚寒,易生饮邪,故常伴脉弦、胸闷、呕吐涎沫等证。治当以吴茱萸汤温胃散寒,降逆止呕。只要辨证准确,服本方多能药到病除。但若辨证不准,用之亦有不效而呕吐反剧者。这可能因其证属胸膈有热而胃中有寒,误投吴茱萸汤则必助热而不受,致使其吐益甚。故曰“得汤反剧者,属上焦也”。

吴茱萸汤由吴茱萸、人参、生姜、大枣四味药组成。吴茱萸为方中主药,性味辛苦而热,善能暖肝胃而下气降浊;人参、大枣甘温以补益中气,崇土以制木;重用生姜,温胃散寒化饮,以降逆止呕。因此证夹水饮之邪,所以不用甘草之缓恋。

通常所言阳明病,人们常想到白虎汤证和承气汤证,至于用吴茱萸汤治疗阳明病,似乎难以理解,所以有人竟提出吴茱萸汤证不应放在“阳明病篇”。这反映出其对阳明病缺乏全面了解。纵观《伤寒论》“阳明病篇”,应该说“胃家实”确是阳明病辨证论治的主要方面,但并非阳明病的唯一证候。因为阳明病还包括了表、里、寒、热、虚、实诸种病证,其中的吴茱萸汤证就是一例。《伤寒论》的每经之为病,常从阴阳、表里、寒热、虚实等矛盾对立的两方面对临床病证进行论述、分析、比较,以扩大人们的辨证视野,提高人们的辨证能力,这也正是这部书最可宝贵的地方。

太阳病,寸缓、关浮、尺弱,其人发热汗出,复恶寒,不呕,但心下痞者,此以医下之也。如其不下者,病人不恶寒而渴者,此转属阳明也。小便数者,大便必鞕,不更衣十日,无所苦也。渴欲饮水,少少与之,但以法救之。渴者,宜五苓散。(256)

【解析】本条论述太阳病误下致变及转属阳明的辨证。

本条论述了太阳中风误下的心下痞证;不恶寒而渴的转属阳明证;小便数大便必硬的脾约证;口渴而小便不利的膀胱蓄水证。

“太阳病,寸缓、关浮、尺弱”,即指太阳中风阳浮阴弱之脉而言;发热、汗出、恶寒(恶风之互词)为太阳中风表虚之证。邪在太阳,当以汗解,本不应攻下。若医者误下,则必先伤胃气,使表邪内陷,结于心下,气机痞塞,而形成心下痞,即所谓“但心下痞者,此以医下之也”。若未经误下而出现不恶寒,但口渴之证,是邪气传入于阳明,而成热盛津伤,故见此证。因其不见潮热、语、腹满痛等证,故虽是转属阳明,但未成腑实可下之证。若虽亦转属阳明,但见小便数,大便硬,不更衣,无所苦之证,则属胃强脾弱,脾不能为胃行其津液的脾约证。脾约证,是由于津液被伤,胃肠燥热,脾阴被胃阳所约束,不能行津液于胃中,而致大便硬,虽不更衣无所苦也。此与正阳阳明因热成燥,因燥成实,腑气不通,而致腹满疼痛拒按者不同。若口渴喜饮水,可先少少与饮之,以和胃气,待辨明口渴的原因,再以法治之。如见口渴,小便不利,是属膀胱气化不利而停水,宜用五苓散化气利水,使水邪去,则津液得以上承,口渴自止。

总的来看,这一条提出了太阳中风的几种转归:有经误下形成的心下痞证;有不经误下自然传变而转属阳明:阳明证既有口渴为主的热证,也有不更衣十日无所苦的脾约证。同时又举出膀胱蓄水而见口渴的五苓散证,又含有与阳明热盛津伤的口渴作鉴别之意。

脉阳微而汗出少者,为自和也;汗出多者,为太过。(257)

【解析】本条以汗出多少辨太过与自和。

“脉阳微”,指脉浮而微,反映邪气微而表邪不甚。“汗出少”,指汗出适当,反映正胜而邪去,故谓“自和”。若汗出多,则反伤正气,易使阴分不足,阳气有余,因而便为形成胃肠燥热创造了一个主要条件,阳热“为太过”。

阳脉实,因发其汗出多者,亦为太过。太过为阳绝于里,亡津液,大便因鞕也。(258)

【解析】本文承上条,进一步论述发汗“太过”形成阳绝于里的病机。

“阳脉实,因发其汗出多者,亦为太过”,应与上条“汗出多者,为太过”联系起来看。阳脉微而汗出少者,为自和,此阳脉实而因发汗过多的,也为“太过”。在正常情况下,人体阴阳应该在不停地运动中维持着协调平衡。若阴阳发生偏盛偏衰,不能相互协调平衡,就要发生疾病。此证因汗出过多,伤了胃中水谷津液,使胃之阳气独盛于里,阴液不能与阳气和合以发挥其滋润调节的作用,因而导致大便必硬。此即所谓“太过为阳绝于里,亡津液,大便因鞕也”,绝者,阻绝不通的意思。阳热盛极,胃肠津伤,以致大便硬,因而形成阳明燥实证。

陈修园在深入研究《伤寒论》的基础上,提出治病要严守“保胃气,存津液”这一法则,看来是很有道理的。以上两条,皆由于发汗太多,内伤津液而才转属阳明,具体地证实了这一点。

脉浮而芤,浮为阳,芤为阴,浮芤相搏,胃气生热,其阳则绝。(259)

【解析】本条以脉论述阳气独盛于内,阴液不足,而致大便硬的病机。

脉浮为阳气盛,故曰“浮为阳”。芤为浮大中空,按如葱管,主阴血虚,故曰“芤为阴”。“脉浮而芤”,是阳热有余而阴液不足的脉象。阳热有余,独盛于内,则胃气生热;阳盛灼阴,阴液亏耗,不能和阳,则阳愈亢而阻绝于里。胃热阳绝,阴不济阳而化燥,势必导致大肠失润而大便硬结。

趺阳脉浮而涩,浮则胃气强,涩则小便数,浮涩相搏,大便则难,其脾为约,麻仁丸主之。(260)

麻仁丸方:

麻子仁二升 芍药半斤 枳实半斤,炙 大黄一斤,去皮 厚朴一斤,炙,去皮 杏仁一斤,去皮尖,熬,别作脂

上六味,为末,炼蜜为丸,桐子大,饮服十丸,日三服,渐加,以知为度。

【解析】本条论述脾约证的病机、脉证及治疗。

趺阳脉,即足背动脉,属足阳明胃经,以候脾胃后天之气。“趺阳脉浮而涩”,浮主阳盛,涩主阴虚,见于趺阳部位,则浮为胃阳亢盛,涩主脾阴不足。脾胃相表里,胃为水谷之海,主受纳腐熟;脾主运化转输水谷精微,“脾与胃以膜相连耳,而能为之行其津液”(《素问·太阴阳明论》)。今胃强脾弱,强阳煎灼弱阴,使脾之功能受了约束,不能为胃行其津液,以致津液偏渗膀胱而“小便数”;不能还于胃中以滋润大肠,而“大便则难”,此即“浮涩相搏,其脾为约”。脾约本于胃燥,而小便愈多,津液愈伤,脾阴愈弱,则胃燥愈甚,如此形成恶性循环。脾约证以大便难为主要临床表现,这种大便难,具有以下特点:经常性、习惯性大便秘结,其粪块异常干硬。虽数日不大便,但无所苦,即不见潮热、语、腹满痛等证。

综上所述,可知脾约有两个意思:一,约者,穷乏也。津液素亏,脾无津液输布而穷约。二,约者,约束也。脾之弱阴被胃之强阳所约束,津液不能还于胃中。脾约之证,治以麻仁丸润下通便。

麻仁丸即小承气汤加麻子仁、杏仁、芍药而成。方用小承气汤以泻胃气之强,加芍药以滋养脾阴,麻仁、杏仁为滑利滋润之品,可润肠以通便,又杏仁可利肺气,以助胃气的通导下降。以蜜为丸,取其缓缓润下之意。其服法采用渐加法,即初服梧桐子大者十丸,日三次,如不下,每次服用量可渐加至十一丸、十二丸、十三丸……等,直至大便变软,易于排出即可。此即所谓“渐加,以知为度”。

麻仁丸治疗习惯性便秘效果很好,其人因便秘而伴有的烦躁、口臭、头晕、寐差等证,亦可随大便之润下而得到相应地缓解或治愈。

曾治一男性患者刘某,终年嘴唇干裂起皮,常以舌舔润而干裂愈甚,唇皮增厚如痂,痛苦异常,服多种泻火药无效。大便经常秘结难通,然却无所苦。遂断为脾约证。唇为脾之外候,唇干裂起皮,正是脾阴不足之象。遂治以麻仁丸,大便因而逐渐通利,而口唇干裂之证也渐愈。

从以上介绍的内容可以看出,阳明病不大便可有两种病变和两种证候反映:一是以燥热邪气致病为主,其表现既有“身热,汗自出,不恶寒,反恶热”等阳明外证,又有腹满痛或绕脐痛拒按等阳明里证。二是脾胃阴阳不能自和而致病,脾阴不足,不能为胃行其津液,但其既不见外证,亦不见腹满痛拒按、绕脐痛等里证。前者为胃家实,应以承气汤泻下;后者为脾约,当用麻仁丸润下。以上第257条至260条,讲的即是脾约证。它们从胃强脾弱,阴液亏虚的角度,充实了阳明病的辨证内容,故有重要的鉴别意义和临床意义。

太阳病,根据其不同的证候和病机特点,分别采用麻黄汤、桂枝汤、葛根汤、大青龙汤、小青龙汤、桂枝麻黄各半汤、桂枝二麻黄一汤、桂枝二越婢一汤等不同的汗法,以解决不同的表证。阳明病,也同样根据其不同的证候和病机特点,而施用不同的下法:如大承气汤之峻下、小承气汤之缓下、调胃承气汤之和下、麻仁丸之润下,以及猪胆汁、土瓜根、蜜煎导之导下,用以解决不同情况的大便不下。因此,学习“阳明病篇”,解决胃家实证,应有全局观念,只有明确辨证与鉴别,才能恰如其分地使用不同的下法,以解决各种不同类型的阳明里实证。

太阳病三日,发汗不解,蒸蒸发热者,属胃也,调胃承气汤主之。(261)

【解析】本条论述太阳病汗后转属阳明的证治。

“太阳病三日”,言其病由太阳病发展而来。“发汗不解”,并非指表证未罢,而是指病邪未除而向里传变。“蒸蒸发热者,属胃也”,说明病已由太阳之表转属阳明胃腑之里。里热蒸腾,必致腠理开而汗出濈濈然。这里仅举蒸蒸发热作为阳明典型证候而代表其他诸证,并以此区别于太阳之发热恶寒和少阳之往来寒热。由于里热伤津,发汗又伤津,故本证以阳明燥实为主;加之病属燥热初结,尚未达到发潮热,腹满疼痛拒按的严重程度,故治以调胃承气汤软坚润燥,泄热和胃。

伤寒吐后,腹胀满者,与调胃承气汤。(262)

【解析】本条论述太阳病吐后转属阳明的证治。

伤寒,为太阳表证,不当吐而用了吐法。吐法本用以治疗上焦痰食邪气的,但由于呕吐可以使人身之气向上向外,因而它具有一定的发汗解表作用。伤寒吐后,表证虽解,但胃的气液受伤,邪气内陷而化热,津伤化燥而成实,燥实阻滞,阳明腑气不通,则大便秘结而腹胀满。此腹胀满,乃因燥实而致,故其治仍以调胃承气汤和胃润燥。燥实去则腑气通,腑气通则腹胀除。

以上两条,从蒸蒸发热和腹胀满的内外证候,反映并概括了调胃承气汤证的特点。由于此调胃承气汤证来自于太阳病汗吐后津伤化燥,初结阳明,病情还没有达到痞、满、燥、实、坚俱备的程度,故其治不用大承气汤,而用调胃承气汤,从这个意义上讲,调胃承气汤证又可看做是胃家实的一个轻证,而带有正气不足的一面。

太阳病,若吐、若下、若发汗,微烦,小便数,大便因鞕者,与小承气汤和之愈。(263)

【解析】本条论述太阳病误治而形成里热便硬的小承气汤证。

太阳表证,当发汗解表,妄用吐下,是为误治;先吐下而后再汗,是为治疗失序,其结果必致邪不解而内陷。若内陷胸膈,见烦热,心中懊,属栀子豉汤证,二便多无改变。今吐、下、发汗后,病人出现了微烦、小便数、大便硬等证,说明邪热内陷阳明,形成了阳明腑实证。误治津伤,表邪入里化热,其势尚轻浅,故见微烦;热迫津液偏渗于膀胱,不能还于胃中,所以小便频数而多,大便干结而硬。本证以气滞热结为主,尚未达到语、潮热、手足濈然汗出等燥屎结实的程度,且在汗、吐、下后正气受伤,故不宜大承气汤峻下,只可以小承气汤泄热通便,使胃肠气机得以调和通畅则病可愈。故曰:“与小承气汤和之愈”。

得病二三日,脉弱,无太阳柴胡证,烦躁,心下鞕,至四五日,虽能食,以小承气汤少少与,微和之,令小安,至六日,与承气汤一升。若不大便六七日,小便少者,虽不能食,但初头鞕,后必溏,未定成鞕,攻之必溏,须小便利,屎定鞕,乃可攻之,宜大承气汤。(264)

【解析】本条再论大小承气汤的使用方法及其辨证要点。

“得病二三日”,这里的“病”泛指疾病,确切地说指外感热病。“脉弱”,是对脉紧而言,紧变缓相对地叫“脉弱”。从太阳病上篇“脉微弱,此无阳也,不可发汗”之文可以看出,脉微弱是脉由紧而变弱,反映了寒邪化热而已入里。“无太阳柴胡证”,指既无太阳表证,也无小柴胡汤的半表半里证。“烦躁”,是里有热;“心下鞕”,是胃脘部硬满,乃阳明里实,胃气不和之证。“至四五日”,烦躁心下硬满仍不缓解,言外之意,当有不大便一证,若反不能食,腹满疼痛拒按,脉沉紧,是燥屎已成,腑气不通;今能食,心下硬而脉弱,说明阳明病势轻浅,不耐峻下攻伐,只能“以小承气汤少少与”,以微和胃气。小承气汤的服法是煮取一升二合,分温二服。故“少少与”,则一次只服三五合,而不超过六合,以微和胃气,使烦躁小安。若服药后至六日仍不见大便,则须加大药量,当“与承气汤一升”(仍指小承气汤),则大便可下。

至于对不大便六七日,小便少者,虽不能食,亦不能即断为大承气汤的可下之证。因为小便少,说明津液尚能还入胃中,故知大便“未定成鞕”,或“但初头鞕,后必溏”。大便不硬,燥屎未成,则不可攻之。若误用攻下之法,必伤脾胃之气,以致运化失职,水谷不别而溏泄不止,故曰“攻之必溏”。“须小便利”,即待到小便数多而通利,方知津液偏渗而燥屎已经形成,此时才可予大承气汤攻下。

以上诸条文,启发医者临诊时既要胆大,又要心细,特别是使用下法,何时峻下,何时和下,更要细心观察鉴别,而一旦掌握了病情,就应不失时机地给予恰当治疗。下面将要介绍的三条阳明急下证,后世称“阳明三急下证”,就是在正确辨证的基础上,谨守病机,采取积极主动的治疗措施,用大承气汤泻下阳明燥热,以存阴液于未亡的方法。

伤寒六七日,目中不了了,睛不和,无表里证,大便难,身微热者,此为实也。急下之,宜大承气汤。(265)

【解析】本条论述阳明燥热下劫肝肾之阴的证候及急下存阴的意义。

“伤寒六七日”,言其发病过程已久。“目中不了了,睛不和”,是指肝肾之阴被燥热劫夺的证候。“了了”,分明之意,“目中不了了”,即视物不分明,此为病人自觉症状。“睛不和”,即两目呆滞,瞳子不能瞬动,乃为他觉症状。由于肝开窍于目,目得血而能视,肝阴被劫,不能上注于目,故视物不清。瞳子为肾所主,肾水不足,不能上注于睛,故致睛不调和。“目中不了了,睛不和”,本属肝肾真阴虚损之证。但其人“大便难”而不通,身又有微热,说明里热深伏而腑气不通,故曰“此为实也”。张仲景此处以“大便难”、“身微热”,画龙点睛地指出“目中不了了,睛不和”之证,缘于阳明燥热之实。此时虽然只见大便难、身微热,而不见典型的阳明里证和外证,(如潮热、语、腹满痛拒按、手足濈然汗出等)所以叫“无表里证”,但是“目中不了了,睛不和”的真阴欲竭之象已见。说明真阴危亡立待,症情危重,法当急下以存阴,而不能徘徊犹豫。

《伤寒论》总的治疗法则是保胃气,存津液。其中存津液有两个方面的含义:一是发汗、吐、下是祛邪外出的方法,但在使用过程中,一定要注意祛邪而不伤正。太阳病汗法,有“遍身,微似有汗者益佳,不可令如水流漓”的要求,就是为了保护阳气、阴液不受损伤。二即用大承气汤急下存阴,也是保存津液的一个方面。燥热太甚,必然下劫肝肾之阴,要想保阴,必须急下,把肠中燥热驱逐体外,才能保住下焦阴水不涸。可见存津液不仅是治疗方法问题,也是治疗的出发点和目的问题。因阳明燥热而致阴精枯竭,正气大伤,若能及时用大承气汤攻下燥屎,犹如釜底抽薪,既能祛除邪气,又保护了阴液,这就是急下存阴的方法及意义。

选《经方实验录》急下存阴医案一则:

“予尝诊江阴街肉庄吴姓妇人,病起已六七日,壮热,头汗出,脉大,便闭,七日未行,身不发黄,胸不结,腹不胀满,惟满头剧痛,不言语,眼张,瞳神不能瞬,人过其前,亦不能辨,证颇危重。余曰:目中不了了,睛不和,燥热上冲,此阳明篇三急下证之第一证也。不速治,病不可为矣。于是遂书大承气汤方与之:

大黄四钱,枳实三钱,川朴一钱,芒硝三钱。并嘱其家人速煎服之,竟一剂而愈。盖阳明燥气上冲巅顶,故头汗出,满头剧痛,神识不清,目不辨人,其势危在顷刻。今一剂而下,亦如釜底抽薪,泄去胃热,胃热一平,则上冲燥气因下无所继,随之俱下,故头目清明,病遂霍然。非若有宿食积滞,腹胀而痛,壮热语,必经数剂方能奏效,此缓急之所由分。是故无形之气与有形之积,宜加辨别,方不致临诊茫然也。”

一般注家认为,目中不了了,睛不和,是燥热灼伤肝肾之阴,阴精不能上注于目所致。但《经方实验录》作者曹家达却认为是阳明燥热之气上冲头目的结果,还指出头痛与头汗出,也与目中不了了、睛不和的病机一致,均是阳明燥热上攻的反映。曹氏以燥热上攻阐发了急下证的病机,并补充了急下证的脉证,对学习本条和指导临床,很有参考价值。

阳明病,发热,汗多者,急下之,宜大承气汤。(266)

【解析】本条论述阳明燥热外逼,热汗不已,治当急下存阴。

阳明病,这里指胃家实证。发热汗出是阳明里证反映于外的证候,且实热不除,则发热汗出不止。泻下实热,当用大承气汤。对此证提出“急下”的关键在于“汗出多”。汗为人体五液之一,由津液所化生。汗出多,津液被耗而阴伤;阴伤则体内燥热愈盛;燥热愈盛,汗出亦愈多,从而形成发热汗出有不尽不已之势,不仅伤阳明胃液,而且又有内竭少阴真阴之虑。为此,张仲景提醒医者,要“见微知著”,遇有热汗不已者,亦当用大承气汤釜底抽薪,急下以存阴。

程郊倩说:“发热而复汗多,阳气大蒸于外,虑阴液暴亡于中,虽无内实之兼证,宜急下之”。尤在泾又指出:“然必有实满之证,而后可下,不然,则是阳明白虎汤证,宜清而不宜下矣”。程氏的“虽无内实之兼证”,言外之意“汗出多”即是内实之证,尤氏则更明确指出“必有实满之证”。这就告诉我们,所以要用大承气汤急下,还必须见阳明腑实之证,这一点是十分重要的。

发汗不解,腹满痛者,急下之,宜大承气汤。(267)

【解析】本条论述发汗不解,化燥成实的急下存阴之法。

“发汗不解”,非指表不解,乃言其病未解。“腹满痛”,则是里实之证。里实当下,但为何要急下?原因是本证病情变化迅速,燥热邪气嚣张,如不以大承气汤急下,则不足以遏其势,而伤阴之弊在所难免。汗法本为太阳表证而设,若太阳病汗不得法,或阳明热证误用汗法,均可导致病不解。或为表邪迅速入里化热成燥,或为阳明里热不除,津伤化燥,从而形成阳明腑实证。本条“发汗不解”,迅即出现“腹满痛”,足见燥热盛实,传变迅速,故当急下以存阴。若当下不下,坐误时机,一旦循衣摸床、惕而不安、微喘直视等险证丛生,此时再行泻下之法,恐为时已晚。因此提示医生,要从疾病的发展趋势中看到其后果,并善于抓住时机,及时采取紧急措施,运用恰当的治疗方法,以达到祛邪扶正的目的。

以上三条,从不同角度举例说明了急下救阴之法。孙思邈说:“胆欲大而心欲小,行欲方而智欲圆”,意思是说,医生治病,不但要小心谨慎,也要有胆有略。张仲景在这一方面给后人作出了很好的示范。论中第264条的先与小承气汤法,表现了他小心谨慎之至;而以上三条的急下存阴证治,又表现了他的胆量与魄力。只有将这种胆大与心小结合起来,才能做到既不保守而又不冒进。

腹满不减,减不足言,当下之,宜大承气汤。(268)

【解析】本条论述腹满不减当下的证治。

腹满一证,论其标属实,但究其本,则有虚实寒热之异。《金匮要略》有“病者腹满,按之不痛为虚,痛者为实”,“腹满时减,复如故,此为寒”的记载,对腹满的寒热虚实作了很好的鉴别。腹部属太阴、阳明所主,腹部持续地胀满而不减轻,或即使减轻一些,也微不足道,则属阳明腑实而不是太阴脾虚。燥屎内结,腑气不通必兼见大便不通,腹痛拒按等证,其治当用大承气汤攻下。若腹满时减,按之不痛,并见便溏泻利等证,则属太阴脾虚腹满,当治以温运之法。本条“腹满不减,减不足言”,是为辨证眼目,但只凭此证还不能就用大承气汤。应与前面诸条参合,方能全面掌握大承气汤证的辨证要点。

阳明少阳合病,必下利,其脉不负者,顺也;负者,失也,互相克贼,名为负也。脉滑而数者,有宿食也,当下之,宜大承气汤。(269)

【解析】本条论述阳明少阳合病的证治。

凡合病,多为邪气较盛的问题。阳明主胃土,少阳为胆木。少阳与阳明、胆与胃,有木土相乘相克的关系。胃主受纳腐熟,胆主疏泄。胃肠的受纳消化功能,要借助胆的疏泄作用。今阳明少阳合病,邪热盛实,影响胃肠的消化不良,则见下利。阳明之脉本应见实大,少阳之脉本应见弦。若阳明少阳合病下利见阳明实大脉象,是胃气不衰,即为“不负”,其病易愈,故为“顺也”;若见少阳弦脉,是胃气衰,木来乘土,其病进而难愈,故“为负也”。“负者,失也”,言其正气不足,胃气衰败。土虚木乘,是为贼邪,故曰“互相克贼”也。以五行乘侮关系而论,凡属相克而致病者,均称为“贼”。脉滑而数,滑主食,数主热,为阳明有宿食的脉象。若脉不弦,说明木气不盛,土不衰,故为顺,其病易治,下之则愈,宜大承气汤。

《伤寒论》中关于二阳合病而见下利的有三条,即第33条太阳与阳明合病自下利,由于病邪偏重于太阳之表,故用葛根汤治疗;第180条太阳与少阳合病自下利,因病邪偏重于少阳半表半里,故治以黄芩汤;本条为阳明少阳合病见下利,是病邪偏重于阳明之里,所以治用大承气汤。前后三条分析比较,则层次分明。本条之阳明少阳合病,因属阳明有宿食内结,故其下利多属热结旁流,应伴有潮热,腹满疼痛,不欲食,恶闻食臭等证。

病人无表里证,发热七八日,虽脉浮数者,可下之。假令已下,脉数不解,合热则消谷善饥,至六七日,不大便者,有瘀血,宜抵当汤。(270)

【解析】本条论述阳明病的瘀血证治。

“病人无表里证”,是说既无头项强痛而恶寒的太阳表证,也没有语、腹满疼痛的阳明里证。而只是发热延续七八日不解,此时应当考虑邪热在里的问题,虽脉见浮数,但因无表证,故为阳脉阳证而主热,仍可用下法以泻其热。“假令已下”,脉浮已去而数脉不解,说明气分之热已除,而血分之热仍在。一般地说,邪热在于胃肠气分,若伤津化燥而成为阳明燥实之证,则其人当不能食,而今却消谷善饥,至六七日仍不大便,则更证明邪热不在阳明气分成为腑实,而是热在血分,与血相搏结,为瘀血之证。其治当用抵当汤泄热破瘀。

此之瘀血证,只概要提及发热、脉数、不大便等临床表现,而尚未能详细具体地阐述其特点,参照前述有关抵当汤证条文,可知瘀血证之屎虽硬,却大便反易,其色必黑。此类病证,用承气汤多不能治愈,有时大便虽下,热却不解,脉数亦不除。并可伴见发狂、喜忘、脉沉结等证,此与阳明腑实不大便的可下之证,显然有别。至于瘀血发热临床亦恒见之,故本文有其现实的意义。

若脉数不解,而下不止,必协热而便脓血也。(271)

【解析】本条承上文,论述下后的又一变证。

若下后脉数不解,浮脉已去,也说明热离气分而入于血分。邪热下迫,则下利不止;灼伤阴络,迫血下行,则大便脓血。

阳明病属于胃肠之病。阳明为多气多血之经,邪热伤于阳明,有在气分和伤及血分的不同,阳明燥热甚者,是为气分证,如白虎汤、承气汤证即是。伤及血分者,是血分证。又有瘀血与便脓血的不同,如上条和本条所述。

伤寒,发汗已,身目为黄,所以然者,以寒湿在里,不解故也。以为不可下也,于寒湿中求之。(272)

【解析】本条论述寒湿发黄证治。

本证见“身目为黄”,故属黄疸。黄疸有阳黄、阴黄之分。阳黄是湿热发黄,属实证;阴黄是寒湿发黄,多本虚而标实。湿热内蕴,热不得越,湿不得泄,则可发阳黄。若得汗出,则可使湿热泄越,而不能发黄。今“伤寒,发汗已,身目为黄”,说明其发黄的原因不在于湿热而在于寒湿。寒湿在里,脾阳必虚,发汗则阳随汗泄,使脾阳更虚。寒湿不运而内郁,影响肝胆疏泄不利,胆汁外溢,故发身黄。

阳黄与阴黄虽均为湿邪,但一为胃腑有热,湿与热合;一为脾脏有寒,湿与寒合,病机不同,治法迥异。阳黄即湿热发黄为阳明有热,其治可下;而阴黄即寒湿发黄为太阴脾寒,就不能用攻下之法,治当温中散寒除湿。即所谓“以为不可下也,于寒湿中求之”。论中未提及具体治法,可考虑选用茵陈五苓散,若阳虚较甚者,可选用理中汤加茵陈,甚至选用四逆汤加茵陈。

本条侧重于论述寒湿发黄的病因、病机,而其证候叙述不甚详尽。从其病机推断,并根据临床所见,寒湿发黄一般多伴有脾虚寒湿之证,如畏寒、肢冷、大便溏薄、脉沉迟无力、舌胖而淡嫩等。而其黄色晦暗不泽,则又与湿热发黄鲜明如橘子色明显不同。下文即介绍湿热发黄证治,可与本条对比鉴别。

伤寒七八日,身黄如橘子色,小便不利,腹微满者,茵陈蒿汤主之。(273)

【解析】本条论述湿热发黄热结于里的证治。

本条应与第248条联系起来分析。第248条提到湿热发黄,常见头汗出,身无汗,小便不利,渴饮水浆等证,本条又在前证基础上,补充了湿热发黄的色泽及腹满见证。湿热发黄,属阳黄,故黄色鲜明如“橘子色”,这也反映了热大于湿的特点。湿热郁结在里,肠胃之气壅滞不利,故腹微满,或可见大便秘结不爽等证。治以茵陈蒿汤苦寒通泄,清热利湿以退黄疸。

伤寒身黄发热者,栀子蘗皮汤主之。(274)

栀子蘗皮汤:

栀子一十五个 甘草一两 黄蘗二两

上三味,以水四升,煮取一升半,去滓,分温再服。

【解析】本条论述湿热蕴郁三焦以致发黄的证治。

伤寒见身黄、发热,是属湿热熏蒸的阳黄。不见恶寒,知邪不在表;不见腹胀满,渴引水浆,知邪不在里。湿热蕴郁三焦而不能泄越,当见头汗出,身无汗,小便不利,心烦懊等证。治用栀子蘗皮汤清利三焦湿热以退黄。

栀子蘗皮汤用栀子清热利湿,栀子质轻,清利之中又有宣透作用,可通三焦、利小便,开湿热凝结,还可除烦热。黄蘗苦寒,清热燥湿以坚阴。甘草炙用,和胃健脾,并制栀子、黄蘗苦寒伤胃之弊。栀子偏于清上焦,泻心火;黄蘗偏于清下焦,泻相火;甘草和中健脾益气而扶中。三药相伍,用于正气偏衰、阴中有伏热而黄疸日久不退的,效果很好。下面仅举一个病例,说明本方的临床应用。

患者为一个10岁男孩,患黄疸性肝炎,病已日久,黄疸指数一直很高。前医曾用过茵陈蒿汤多剂,住院期间也多次用过茵陈、大黄等注射液,效均不佳。症见身目黄染、心烦、便溏,两足发热,睡觉时常伸到被外,舌苔黄。遂投栀子蘗皮汤治之,不数剂则黄退而诸证渐愈。此案说明,凡湿热发黄,用茵陈蒿汤后,黄仍不退,但正气业已渐耗,脾胃之气受损,阴分尚有伏热,如见手足心热、五心烦热等证,用本方治疗很是适宜。有的注家认为,本方不该用甘草而应当用茵陈。其实不然,应该说本方妙就妙在用甘草以扶正气的治法。

伤寒瘀热在里,身必发黄,麻黄连轺赤小豆汤主之。(275)

麻黄连轺赤小豆汤方:

麻黄二两,去节 赤小豆一升 连轺二两,连翘根也 杏仁四十个,去皮尖 大枣十二枚 生梓白皮一升 生姜二两,切 甘草二两,炙

已上八味,以潦水一斗,先煮麻黄再沸,去上沫,内诸药,煮取三升,分温三服,半日服尽。

【解析】本条论述湿热发黄而兼表证的治法。

本条叙述过简,当以方测证而补其缺。“伤寒瘀热在里”,言外有寒邪束表,内有湿热蕴郁的意思。表邪不解,使湿热之邪难以外越;湿热内蕴,又阻碍表邪之外解,从而形成了表闭而湿热蕴郁发黄的证候。“身必发黄”,即是指“瘀热在里”熏蒸于外的必然结果。表邪不解,应见发热、恶寒、无汗、头身疼痛、脉浮、身痒等证。湿热在里,心烦懊、小便不利等证也在所必见。本证当治以宣散表邪,清利湿热之法,用麻黄连轺赤小豆汤。

麻黄连轺赤小豆汤以麻黄、杏仁、生姜,宣散表邪,以解阳郁之热,兼宣肺利水湿之气。赤小豆清热利湿,兼以活血,善治瘀热。生梓白皮苦寒,亦能清热利湿,若无此药,可用桑白皮或茵陈代。连轺即连翘根,亦可用连翘代,可清透邪热之结。甘草、大枣健脾和中,以顾后天之本。潦水即地上所积雨水,古人称“无根之水”,因其无根味薄,故不助湿气。

本方外能解表散热,内能清热利湿解毒,开鬼门,洁净腑兼而有之,因此用于治疗湿热郁结发黄而表邪不解者,效果甚好。现用于治疗急性黄疸初起,多能取效。同时还可治疗湿热蕴郁所致的其他疾患,如荨麻疹,皮肤瘙痒症等。

以上介绍了阳明湿热发黄的三种证治,即湿热偏结于里,见内实腹满、不大便者,用茵陈蒿汤;偏结于表,兼见寒热、身疼等表证者,用麻黄连轺赤小豆汤;湿热郁阻三焦,不表不里,只见身黄发热者,用栀子蘗皮汤。

【小结】

本篇原文共88条。前11条首先围绕“胃家实”提出了阳明病的病因、病机及主要脉证。随后便用对照比较的方法提出了阳明胃阳不足的寒湿证;阳明之热与太阴之湿相合的湿热发黄证,以与阳明燥热实证互相鉴别。此后又论及阳明可下与不可下的辨证和阳明病的预后问题。在辨证论治的诸条文中,又论述了风寒之邪伤阳明经表的桂枝汤、麻黄汤的可汗之证;经热作衄证;脘热作烦证;以及热在上焦的栀子豉汤证;热在中焦的白虎加人参汤证;热在下焦的猪苓汤证。在阳明病的可下诸证中,又依腑实的程度不同,分别论述了大承气汤证、小承气汤证、调胃承气汤证,以及脾约证、导下证等。其中还夹叙了阳明虚寒的吴茱萸汤证,和少阳三焦枢机不利、大便不下的小柴胡汤证,以增强辨证论治的效果。其后又论及湿热发黄证治及阳明蓄血的证治。全篇虽以论述阳明里实热证治为主,但由表及里、由寒及热、由燥及湿、由实及虚、由气及血,充分体现了辨证论治的精神和辩证思想的运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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