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素不知醫,亦不習方藥。嘗讀《周禮》一書,言醫者至詳,有掌其政令,著有分而治之者,蓋職有專司,能有獨擅也。聚藥以供醫事,而渾名曰毒。宇宙大和,鮮大災沴,其以危困而請於醫府者,氣有不和也,須以偏勝之物攻之,當則止疾,否則必傷,慎之曰毒,不亦宜乎?其有不愈之狀,則各書所以入於醫師,非獨籍以制其食,誠以醫不能無失,且為後鑑也。然則方藥之有書也,殆周官法戒之遺意歟?
吾鄉隨萬寧先生,誠篤溫厚,與好善,鄉里咸推重焉。秋七月,余以給假南旋,適從弟婦以危證,得先生雙解方藥而愈。因出近所著《羊毛溫證論》,問敘於余。夫溫疫者,古方也;羊毛疔者,御纂《金鑑》中所備載也。會通其意,而名為羊毛證者,隨氏之心解獨得也。善說詩者,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意,以意逆志,是為得之。隨氏之書,意以逆之耶?刊以問世,不敢自私,又以知其良工心苦,而虛且公也。
雖然,余竊為著書者有二難焉:才高者,堅持門戶之見,專以博辨攻詆為長,安知不有以二書不能合,此證古所無,為隨氏咎乎?然隨氏固巳明言其以意會通矣,又何用嘵嘵者為?質下者,篤信而不善學之,凡遇一證,輒云羊毛溫證,針以挑之,面以擦之,妄引隨氏法以自衛,此又隨氏不及料,而實為此書之罪人也。惟證宜雙解者,即以雙解法行之,方證相對,胸無成見,藥用當而通神,斯古法賴以不泯,而隨氏之苦心,庶幾與之俱傳乎?此書中難發之隱,不獨為著書者補之,且為讀書者告之,兼以質之吾鄉以醫名世諸君子,以為何如也?是為序。
嘉慶元年秋八月,既庭陳廷碩拜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