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的确看到他们了?”女孩又问道。
琼丹太太有些犹豫,确实之前关于这一点有些模棱两可。“你是说那些客人吗?”
她的年轻朋友,小心翼翼地尽量不露出不合时宜的无知,并不是很确定。“嗯,住在那儿的人。”
“文特诺夫人?巴布太太?拉伊勋爵?哦,亲爱的,是的。他们喜欢人。”
“但人们真的认识他们吗?”年轻的姑娘继续问道,因为这是她说话的方式,“我的意思是社交上的往来,你明白吗?就像你认识我一样。”
“他们可没有你这么友好!”琼丹太太妩媚地叫道,“但我会见到越来越多这样的人。”
啊,这可真是老生常谈。“多快呢?”
“怎么,几乎每天都有可能。当然啦,”琼丹太太诚实地加了一句,“他们几乎总在外面。”
“但为什么他们都需要花呢?”
“哦,这没什么区别。”琼丹太太并没有想那么多,她只是想当然地觉得这没有什么差别。“他们对我的想法特别感兴趣,因此他们总能在那儿遇见我。”
她的对话者可真够固执的,她执着地追问:“那么你的想法是什么?”
琼丹太太的回答可谓圆满:“如果你哪天看到我坐拥一千枝郁金香,你就会明白了。”
“一千枝?”年轻的女孩对这一数量有些目瞪口呆;有那么一会儿她几乎要信以为真了。“好吧,但是如果事实上他们从未遇见你呢?”女孩依然不依不饶,语气悲观。
“从未?哦不,他们总能遇见我——而且显然是有意的。我们总能交谈很长时间。”
女孩内心有某种想法阻止了她追问对这些人长相的描述,因为这样做未免操之过急。但当她在思考这些问题时,她却对这个牧师的遗孀有了全新的认识。琼丹太太不仅嘴皮子厉害,还是一个行动派。昂贵的一千枝郁金香显然比廉价的甜言蜜语更能打动人。而马奇先生的未婚妻,一个对生活的竞争总是很敏感的人,觉得自己很迷惘,一方面她显然十分妒忌琼丹太太,另一方面又觉得如果自己也模仿琼丹太太的方式,但并不能比现在过得更好,该怎么办?她为此感到痛苦。她现在的状态就是巴克顿先生的手肘能自由地侵犯她右边的地盘,而柜台业务员的呼吸声——他的鼻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总是在她的左耳边回响。这是政府部门办公室的常见现象,据她所知,还有比库克店更过分的;但是这里不可能出现为了得到相对的自由而需要低三下四或是滥交的情况。她被年轻男子包围着,一切都像空白的边缘茫茫无际,她需要更多的技巧来帮助她至少假装找到了方向,跟任何一个熟人一起——比如琼丹太太本人经常如此,飞快地闯入邮局,同情地发电报给巴布太太,这是建立优雅的私密关系的方法。她还记得那天,事实上这是非常非常偶然的机会,琼丹太太拿着要发给拉伊勋爵的五十三个字的电报及需要找零钱的五英镑走了进来。她们的重逢可真有戏剧性——她们的相认简直是件大事。女孩最初只能看见她腰部以上的部分,并且还要忙着帮她发电报给勋爵大人。这可真是个神奇的旋转木马——把她从牧师的遗孀转变成这么一个远远高于六便士 [24] 的阶层的典范。
并且,没有什么事是模糊不清的;拿最小的事来说,当她失而复得的朋友刚从数数中抬起头来,琼丹太太的解释便如一阵风般从她的牙缝之间蜂拥而出,吹进“笼子”的栅栏里:“我做鲜花生意,你知道的。”我们的年轻女士总是弯曲着她的小手指,一个漂亮的计数动作;而且她没忘记她的小小秘密优势,甚至可以称之为成功的锐利武器,在此时降临于她并为她解开这个看似语无伦次的信息之谜,包括各种令人费解的数字、色彩、日期和时间。她不认识通讯的对方,这是一个问题;但她的确有自己的方法来了解这些信息,即便她看不懂。琼丹太太宣布自己的地位和职业的发言就像是在风中叮叮作响的蓝铃草;但是,对她自己来说,她的想法是人们只有在葬礼上才需要花,她现在唯一的线索是也许她的花大多都是供给这位大人的。一分钟后,当她再次通过“笼子”向外望去,随着她的拜访者离去时衬裙的摆动,她看到了她腰部以下的风景;柜台业务员用单纯男性的眼光瞟了一眼,有意压低声音说:“漂亮的女人!”她则还之以最冷若冰霜的声音:“她是主教的遗孀。”她总是觉得,对待柜台业务员根本没必要装腔作势;她只是想要对他表达她最大的蔑视,而这一本性里的东西却令人难以置信地保留了。“主教”有些夸大其词,但柜台业务员的套近乎的方式却令人厌恶。在这之后,在那天晚上适当的时候,琼丹太太发表了长篇大论,最后女孩终于问出口:“我能见到他们吗?——我是说如果我为了你放弃一切的话。”
琼丹太太听闻此言,十分淘气地说:“我会把你介绍给所有的单身汉!”
我们年轻的姑娘意识到她总是让她的朋友觉得很惊艳。“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花吗?”
“数不清的花。而且都是最特别的。”哦,这可真是个奇妙的世界。“你应该看看拉伊勋爵的。”
“他的花?”
“是的,还有他的信。他长篇累牍地给我写信——还用了最可爱的插画和最精美的设计。你真该看看他画的那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