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这个重大消息保留到最后,对此秘而不宣,即便在他喋喋不休的闲聊及他们在一起的大把休闲时光中也没透露一点风声,这对她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不禁让她对他刮目相看。之前他以一己之力制服了醉酒的士兵就已让她看到他的潜力,而这次的升职更是他实力的明证。此时她静静地听了一会儿远处飘来的一段音乐;以前还不太清楚,但现在完全确定了她的未来是什么样的。马奇先生无疑就是她的未来;然而此刻她把脸转向远离他的另一边,只让他看见一部分脸颊,直到她再一次听到他说话。他并没有看见一行眼泪正从她的脸庞滚落,这也是她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询问的原因,但他冒昧地表示希望她已在库克店干腻了。
她最终转过身来。“哦,是的。那儿不过如此。除了在斯拉普店的美国人你看不到其他人,但他们玩得也不多。他们好像在这个世上没有秘密。”
“那么你给我的那个继续在那里工作的特别理由就作废了?”
她思考了一会儿。“那理由,是的。我已看穿了里面的把戏——我掌握了他们所有的秘密。”
“所以你准备来我这儿了?”
她还是沉默了一会儿。“不,还没有。我还有一个原因——另外一个不一样的原因。”
他上下打量她,仿佛她藏了什么东西在嘴里,在手套里或在夹克里——她还没说出的东西。“好吧,我洗耳恭听。”
“有天晚上我跟一位绅士出去坐在公园里。”她最后终于说出来了。
她的话里听不出像他一样的信心,她也奇怪为什么自己不生气。对他说出没其他人知道的所有真相只让她感到轻松,如释重负。她现在只想这样做,而且虽然她这么做根本不是为了马奇先生,只是为了她自己。这个事实丰富了她即将抛诸脑后的经历,蔓延并着色成一幅她应该珍藏的只有她自己才真正看得见的图画。此外,她并不想引起马奇先生的嫉妒心;这也不是为了娱乐,因为她知道娱乐的低级趣味会毁了她。这里面更没有物质的成分。奇怪的是她从未怀疑过如果操作得当,他的激情也会变成毒药;事实是他精明地选择了一个无毒素可提取的伴侣。她明白她不应该对任何人感兴趣,因为他人的情感、更高的眼光都未必会让他产生妒忌。“那么你从中得到什么呢?”他关切地问,仿佛听不出一点自尊。
“没什么,就是找个机会告诉他我不会放弃他,他是我的一个客户。”
“那么他也不会放弃你。”
“嗯,他不会。这没关系。但我必须在那儿以防他需要我。”
“需要你跟他坐在公园里?”
“也许他想让我这么做——但我不会。我也喜欢,但在这种情况下,一次足够了。我可以以其他方式为他做得更好。”
“什么方式呢?快告诉我。”
“在其他地方。”
“其他地方?——哦唷!”
埃弗拉德上尉也曾这样叫喊过,但是,唉,他的叫声完全不同!“你不必这么喊叫——根本没什么好说的。而且你也应该知道。”
“我当然应该。但我该知道什么呢——到目前为止?”
“怎么?我刚刚都已经告诉你了啊。我会为他做任何事。”
“你说的‘任何事’是指什么?”
“每件事。”
对这句话马奇先生的直接反应就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剩下的半磅各种各样的零食。这些零食在他的旅行计划中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但在最后三天里它们显然只是奶油夹心巧克力。“吃一个吗?拿这个。”他说。她拿了一个,但不是他指的那个。然后他接着问:“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之后?”
“当你告诉他你会为他做任何事后,你做了什么?”
“我就离开了。”
“离开公园了吗?”
“是的,把他留在那儿。我没让他跟着我。”
“那么你让他做什么?”
“我没让他做任何事。”
马奇先生想了一会儿。“那么你为什么去那儿呢?”他的语气里有些许责备的口吻。
“当时我也不清楚。只是想跟他在一起——就一次。他有危险,我想告诉他我知道。这让与他的见面变得更有趣。在库克店里,这也是我为什么留在那儿的原因。”
“对我来说这更有趣!”马奇先生毫无顾忌地表明。“但是他没跟着你?”他问道,“我会这么做!”
“当然。当初你就是这么做的,你记得吗?你真是比他差劲。”
“好吧,我亲爱的,你不比任何人差。你真有脸!他有什么危险呢?”
“正在被人发现。他爱上了一位女士——这是不合适的,我正好发现了。”
“那我可要当心了!”马奇先生嘲笑道,“你是说她有丈夫?”
“不管她有什么!他们的处境很危险,但他的更糟,因为他还有来自她的危险。”
“就像我的危险来自你——我爱的女人?如果他和我一样遭受同样的恐惧……”
“他的处境更糟。他不仅仅害怕那位女士,他还害怕其他东西。”
马奇先生挑了另一根夹心巧克力。“瞧,我只害怕一个!但是你究竟要怎么帮助他?”
“我不知道……也许根本不用。但既然有这么个机会……”
“你不会离开?”
“不会,你必须等我。”
马奇先生很享受他嘴里的食物。“那么他会给你什么?”
“给我?”
“如果你确实帮了他。”
“不,他什么都不会给我。”
“那么他会给我什么呢?”马奇先生问道,“我是说为了等待。”
女孩沉思了片刻,然后她站起来走开。“他从未听说过你。”她回答。
“你没有提过我?”
“我们没有谈论过任何事。我告诉你的都是我自己发现的。”
还坐在长凳上的马奇先生抬头望着她;以前当他提议散散步时,她总是喜欢安静地坐着,而现在他更想坐着的时候,她却想要走动了。“但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他发现了什么。”
她面对她的情人斟酌着。“他没有发现你,亲爱的。”
她的情人还坐在座位上,以一种她上次离开埃弗拉德上尉时相同的态度但不同的感觉请求道:“那么我该怎么配合你呢?”
“你完全不必出现。这才是精彩的地方!”说完她就加入了站在乐队周围的人们的行列。马奇先生立刻追上她,轻轻用力挽住她的手臂,平静地显示自己的拥有权;同样的,直到当晚他们在她门口分开时,他才重又提起她之前告诉他的话题。
“之后你有没有再见过他?”
“自从在公园的那晚之后?没有,一次也没有。”
“哦,他可真是个无赖!”马奇先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