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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看到天堂之门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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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教屋在那年春天建好了。随着冰雪融化,达尔河的水位涨到了惊人的高度。春天的水量可真是不小啊!雨水从天而降,溪水从山岗奔流而下,涌到地面。水,沿着每条车辙和每条犁沟流淌,最终汇入河中。河水越涨越高,气势越来越大,滚滚向前。它不像往常那样闪烁着平静安详的光芒,因为不断有泥垢涌入,河水变成了肮脏的褐色。裹挟木块和冰块,汹涌的溪水看上去异常怪异,令人生畏。

起初,大人们没有特别提防春天的洪水,只有孩子们跑到岸边去看汹涌的河水和它所裹挟的一切。

但是,滚滚而来的河水不仅把木头和浮冰冲刷过来,也冲毁了洗衣码头和洗浴屋,接着是船只和一些桥梁的残骸。

“它很快就会把我们的桥冲垮的!”孩子们惊叫道。他们既恐惧又兴奋,等待着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

突然,一棵带着树根和树枝的巨大松树被冲了过来。后面还有一棵枝干发白的杨树,因为长时间浸在水里,它那伸展的枝条上布满了胀大的叶芽。紧随其后的是一个栽倒的小干草棚,里面装满了干草和麦秆。干草棚屋顶浮在水面上,好像船浮在龙骨上一样。

当这些物件漂过去的时候,大人们也警觉起来。他们发现河水冲破了北岸,便带着长杆和船钩跑到岸边,把浮在水面的物件和家具尽可能地捞上岸。

教区北端,宅院四散,人丁稀少。英格玛·英格玛森此刻正一个人站在岸上凝视着河水。他已经年过六旬,但看起来更加老迈。满脸皱纹,身形佝偻,模样还是那般窘迫而无助。他倚着身旁又长又重的撑篙,双眼呆滞地盯着水面。河水咆哮而过,傲慢地掳走一切能从岸边掳走的东西,好像在嘲笑岸上行动迟缓的老者:“哦,你不可能从我这里夺回任何一样东西!”

英格玛·英格玛森可没想去打捞那些漂到岸边的断桥或船壳。“那些东西迟早会漂到下游。”但他的双眼还是聚焦在水面上,关注每一样漂过来、冲下去的东西。突然,他看见上游漂来几个亮黄色的东西,浮在钉得很松的木板上。“呵,这才是我等的东西!”其实他刚开始并没有看清那些黄色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但只要知道达勒卡里亚小孩子的日常装扮就不难猜到。“那一定是在堤岸上玩耍的小孩子,”他说,“他们不懂得在河水冲过来之前尽快撤离。”

很快,这个农夫就印证了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现在,他可以清楚看到三个孩子,他们穿着黄色的土布罩衫,戴着黄色的圆帽子,乘着简陋的木筏顺着激流而下。木筏被急流和冰块冲击着,逐渐分裂。

孩子们还漂在远处。这条河的转弯处正好接着大英格玛的田地。他想,如果上帝仁慈,把木筏和孩子们一起带向他,他也许能把他们弄上岸来。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望着木筏。突然,好像有人推了一下木筏。木筏打着转,直奔岸边。此刻,孩子们离他很近,他能看清他们受惊的小脸,听到他们的哭声了。但这个距离还是超过了船钩的长度,他没办法把他们拉上岸。于是他急忙跑到水边,打算涉水过河。

这时,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人在叫他回来。“你不再年轻了,英格玛,这对你来说可能是件危险的事!”一个声音对他说。

他迟疑片刻,考虑自己是否可以冒死施救。他想到了自己的妻子,妻子被他从监狱里带回来后,在今年冬天死去了。自从她走后,他唯一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与她重逢。然而,他的儿子还需要父亲的照顾,儿子还是一个小男孩,无法独立照看农场。

“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上帝的旨意。”他说。

此刻,大英格玛行动敏捷,身手麻利。他跳入湍急的河水,把船钩插到河底,以免被水流冲走。他小心翼翼地躲避冲过来的浮冰和浮木。当载着孩子的木筏靠近时,他站稳双脚,踩实河床,然后探伸出船钩,钩住木筏。

“抓紧了!”他朝孩子们喊道。这时木筏突然一个急转,木条发出咔嚓咔嚓的撕裂声。幸好这个破烂的木筏没有就此裂开。大英格玛设法把它从激流中拉了出来,然后才肯放手。接下来就好办了,他知道木筏会自己漂向岸边。

他用船钩抵着河底,自己转身准备上岸。但他没有注意到,一块巨大的木桩正朝他冲过来,正撞在他的腋下。这一击可不轻,撞得老汉在水中打了个趔趄。好在他抓住了船钩,慢慢爬上岸来。他站在岸边,不敢触碰被撞的部位,他觉得自己的胸好像裂开了。突然,他口中溢满鲜血。“你完了,英格玛!”他闪过一个念头。他一步也走不动了,倒了下去。获救的小孩子们发出警报,很快有人跑到岸边,把大英格玛抬回了家。

牧师被请了过来,整个下午都守在英格玛农庄。回家的路上,牧师特意到老师家坐坐。他需要找一个明白人,把这一天经历过的事情倾诉一下。

斯托姆和斯蒂娜嬷嬷已经得知英格玛·英格玛森离世的消息,都十分难过。然而,牧师在走进老师家的厨房时却神采奕奕。

斯托姆马上向牧师询问,问他去得是否及时。

“是的,”他说道,“但是这次不需要我了。”

“不需要了吗?”斯蒂娜嬷嬷问道。

“是的。”牧师回答,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

“就算没有我,他也能走好。有时候,陪在将死之人的身边,是件让人很难受的事情。”他补充道。

“确实如此。”老师点头道。

“尤其是死去的这个人是教区最受敬仰的人。”

“是这样的。”

“但事情也许与人们的想象大相径庭。”

良久,牧师安静地坐在那儿盯着一处发呆。他的双眼虽然被眼镜遮挡了,但看起来比平时更加清澈明亮。

“斯托姆,斯蒂娜嬷嬷,你们听说过大英格玛年轻时候,经历过的一件神奇的事吗?”

老师坦言,自己听过很多关于大英格玛的奇闻逸事。

“是吗,但这件最神奇不过,这辈子我第一次听过这样的事。大英格玛有一个好朋友,一直住在他名下的一间小木屋里。”牧师接着说道。

“是的,我知道,”老师说道,“他也叫英格玛。为了区分,村民们都叫他大力英格玛。”

“是的,”牧师说道,“他的父亲给他取名英格玛是为了表达对主人家的敬意。盛夏,一个周六的傍晚,夕照格外的耀眼,大英格玛和他的朋友大力英格玛干完手上的活,换上周末的衣服,准备到村子里放松一下。”牧师停顿一会儿,想了想。“我想那一定是个美丽的夜晚,”他继续说道,“晴空万里——仿佛大地与天空交换了光辉,天空变成了明亮的绿色,大地被一层白色的薄雾笼罩,万物染上了或白或蓝的色调。当大英格玛和大力英格玛准备要过桥进村的时候,好像有人让他们停下来抬头向上看。他俩照做了。于是,他们看到天堂之门开启!苍穹一分为二,如同幕布般左右分开,他们俩站在原地手拉手,仰望天堂的荣光。斯蒂娜,老师,你们以前听过这样的事情吗?”牧师问道,声音里充满了敬畏。“想想他们两个人站在桥上,仰望天堂之门!但他们从未把自己的所见泄露出去。只是偶尔会告诉自己的孩子或者亲人,他们看过天光开启,但从未告诉过外人。然而,这神奇的景象一直如至圣珍品,珍藏在他们的记忆深处。”

牧师合上双目,深深叹了口气。“我从未听过这样的事情。”他接着说道,声音有些颤抖。“我真希望那时候自己能跟大英格玛和大力英格玛站在桥上,仰望天堂之门!

“今早,当大英格玛被抬回家,他就提出要见大力英格玛。信使马上被派去农场找人,但是大力英格玛不在那里。他可能在森林里劈柴,这可不那么容易找到。信使一个接一个地跑出去找人,大英格玛非常担心自己这辈子再也看不到他的老朋友。医生先赶到,然后我也去了,但大力英格玛还是没有找到。大英格玛并没有注意到我们,他的病情恶化得很快。‘牧师,我快不行了,’他对我说,‘我希望在走之前,能再看一眼大力英格玛。’他躺在客厅外小屋里的大床上,睁大双眼,似乎在看远处别人看不到的什么东西。他救上来的三个小孩子挤在床脚。他的目光从远处移回后,落在了孩子们的身上,于是脸上绽出了笑容。

“终于,他们找到了那个农夫。当大力英格玛沉重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时,大英格玛把眼神从孩子身上移开,松了一口气。他的朋友伏在床边,大英格玛抓着他的手,轻轻拍了拍,说:‘你还记得我俩当年站在桥上,仰望天堂之门开启的情景吗?’‘我怎么会忘记那个夜晚,我们望见了天堂!’大力英格玛回答道。于是,大英格玛转向他,脸上笑容绽放,似乎要宣布一件最为光荣的消息。‘我现在要去那里了。’他说。农夫弯下腰,俩人四目相对。‘我随后就到。’他说。大英格玛点点头。‘但你知道,在你的儿子朝圣回来之前,我不能离开。’‘是的,我知道。’大英格玛低声说。他深吸几口气,不等我们回过神,他就走了。”

老师和他的妻子,还有牧师都认为大英格玛死得很安详。他们三个人静默了好长时间。

“但大力英格玛,”斯蒂娜嬷嬷突然问道,“提到的朝圣之行是什么意思呢?”

牧师抬起头,一副困惑的表情。“我不知道,”他回答,“那些话刚说完,大英格玛就死了,我没来得及细想。”他陷入思考,然后自言自语地回答说:“你说得对,斯蒂娜嬷嬷,这话确实有点奇怪。”

“你知道吗?有人说大力英格玛能预见未来。”她若有所思地说道。

牧师坐在那里,用手抚摸着前额,努力理出头绪。“天意是不能用理性揣度的,”他沉思道,“我还无法参透它们,但努力了解它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满足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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