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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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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1

作者在1810年、1811年和1812年为王储[1]殿下讲授军事课的材料

一、呈高迪将军审阅的授课计划

我认为,王储殿下从我这里得到的军事艺术方面的知识只应是基础知识,应能够帮助殿下理解近代战史。基于这一观点,我认为重要的是为王储清晰地讲授战争的概念,而且讲授的内容不能太详尽,不能要求殿下付出太多的精力。

要想完全掌握一门科学,必须在一个时期内把自己的精力和时间主要用在这门科学上,而这对王储来说似乎为时尚早。

基于这些考虑,我选择了以下授课方法。我觉得这种方法最适合一个青年人的自然的思考过程。

授课时,我将尽最大努力做到:首先,把内容讲得让王储能够理解,否则即使是这位最好学的学生也很快就会感到无聊,注意力分散,并对课程心生厌恶。其次,在任何问题上,都不能给王储讲授错误的概念,否则就会给以后更详细的讲授或者其自学带来诸多困难。

为了达到第一个目的,我将始终努力把授课内容与人的自然理解力密切地结合起来,并且注意摆脱所谓科学的系统性和学校的教学方式。

现在我将仓促拟订的授课计划呈送阁下审阅,如有不合尊意之处,恳请予以订正。

要想理解战史,除了必须具备有关兵器和兵种的基础知识外,主要还要掌握一些所谓应用战术(或称高等战术)和战略的概念。实际上,战术(或称战斗学)是主要的课程,这一方面是因为战斗起决定作用,另一方面是因为大部分要讲授的内容都是战术内容。战略(或称为实现战局目的而综合运用各个战斗的学问)更多的是自然形成的、成熟的判断力的一种活动;但是人们至少必须清楚地说明在战略中出现的一些内容,并且指出它们之间的联系。

在这种概略的讲授中,在讲授战术防御时讲授野战筑垒术,在讲授战略期间或之后讲授永备筑垒术,是最恰当的。

战术本身包含两种不同的内容。其中一种是在不了解整体的战略关联时也可以理解的,例如各种较小规模部队(从步兵连、骑兵连直到由各兵种的旅)在各种地形上的部署和战斗方式;另一种是与战略概念有联系的,例如整个军和军团在战斗中的行动、前哨、小规模战争等,因为在这里出现了位置、会战、行军等概念,而如果不了解整个战局的关联,就无法理解它们。

因此,我将把这两种内容分开讲授,先对战争概念做个非常浅显的描述,然后再讲战术(或较小规模部队在战斗中的行动),在讲到整个军和军团的纯粹的部署(战斗序列)时停下,以便回过来再对战局做一个概述,进一步指出有关事物的关联,然后再讲战术的其他内容。

最后,通过再次介绍一个战局的过程,开始讲解战略,以便从这个新的角度来考察各个问题。

由此得出下面的授课顺序:

武器

火药、滑膛枪、线膛枪、火炮及其附件。

炮兵

关于平射装药和曲射装药的概念。

火炮的操作。

一个炮兵连的编成。

火炮和弹药的费用。

火炮的效应——射程——命中率。

其他兵种

骑兵,轻骑兵、重骑兵。

步兵、轻步兵、重步兵。

编队——任务——特点。

应用战术或高等战术

关于战争、战斗的一般概念。

小部队的部署和战斗方式。

在各种地形上的步兵连(有炮兵时和无炮兵时)。

在各种地形上的骑兵连(有炮兵时和无炮兵时)。

步兵连和骑兵连的共同行动。

步兵连和骑兵连在各种地形上的共同行动。

一个由若干个旅组成的军的战斗序列。

一个由若干个军组成的军团的战斗序列。

(上述最后两点与地形无关,因为否则就会出现位置的概念。)

关于一个战局的较详细的叙述。

战局开始时军团的编成。

军团在行军和占领阵地时需要采取的警戒措施,例如前哨、巡逻、侦察——分遣队——小规模军事活动。

军团选择的阵地应该使军团能够在阵地上进行自卫。

战术防御——防御工事。

从在这样的阵地向敌人发起进攻——战斗中的行动——会战——退却——追击。

行军——江河防御——过河——扼守要地——舍营。

战略

从战略的角度对一次战局和整个一次战争的概述。

决定战争成果的是什么。

行动计划。

行动线——给养制度。

进攻战。

防御战。

阵地——扼守要地——会战——行军——江河防御和渡河。

舍营。

冬季宿营。

山地战。

战争理论,等等。

永备筑垒术和围攻战,不在战略之前讲,就在最后讲。

二、最重要的作战原则

(为王储殿下授课的补充内容)

这些原则虽然是我较长时间思考和不断研究战史的结果,但只是仓促写出来的,在形式上经不起严格的评析。此外,我只是从大量问题中突出了最重要的问题,因为在这里简短扼要是很重要的。因此,这些原则无法使殿下获得完整的教益,更多的是促使殿下自己思考,并为这种思考提供一个主要的思路。

(一)作战的一般原则

1. 战争理论主要是研究怎样能够在决定性的地点得到在物质力量和有利条件方面的优势,即使理论无法做到这一点,也要教导人们考虑到士气要素:考虑到敌人很可能犯的错误,考虑到一次大胆行动给人的印象等,当然也要考虑到我们自己悲观失望的情况。所有这一切绝不是在军事艺术及其理论范围之外的,因为军事艺术理论无非是对人们在战争中的各种可能处境所做的一种理智的思考。人们必须最经常地考虑所有这些处境中最危险的处境,并对它们做好最充分的准备。这样人们就会根据理智的理由做出英勇的决定,此后任何冷漠的仔细推敲者都无法动摇这种决定。

谁要是对殿下就上述内容做出其他的解释,谁就是一个书呆子,其见解只会对您有害处。未来在人生的重要时刻,在会战的混乱中,殿下将清晰地感觉到,在最需要帮助的地方,在枯燥无意义的数字抛弃我们的时候,只有上述这种见解才能帮助我们摆脱困境。

2. 当然人们在战争中无论是指望得到物质上的还是精神上的优势,总是力求使自己拥有获胜的可能性,不过这一点并不是总能做到的。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人们没有什么更好可做的,就要不时为加大这一获胜的可能性而采取些行动。如果此时丧失信心,那么我们就是恰恰在看上去一切正合谋反对我们的时候,在最需要理智思考的时候,却停止了理智的思考。

因此,即使人们获胜的可能性不大,也不应因此就认为采取行动是不可能的或者是不理智的;如果我们没有比采取行动更好的办法,那么在我们拥有手段虽然不多但已经尽量安排好一切的情况下,采取行动就总是理智的。

在战争中,沉着和坚定总是最先受到考验,在上述情况下是很难保持住的,而如果没有它们,人们即使有最灿烂的才智也会一事无成。为了在上述情况下保持沉着和坚定,人们必须树立光荣牺牲的观念,并不断地培育和习惯这一观念。殿下,请您相信,如果一个人没有这种坚定的决心,那么即使他是在最幸运的战争中,也干不成什么大事,更不用说在最不幸运的战争中了。

在弗里德里希二世的首次西里西亚战争中,肯定是这一观念在支配着他的行动。在那个令人瞩目的12月5日,他之所以在洛伊滕[2]附近向奥地利人发起进攻,正是由于他树立了这一观念,而不是由于他算出来用斜向战斗序列极有可能击败奥地利人。[3]

3.当殿下在某个情况下要选择采取何种行动和何种举措时,您总是可以在最大胆的和最谨慎的之间选择。有些人认为,理论总是建议人们选择最谨慎的行动和举措,这是错误的。如果理论提出什么建议的话,它也是会建议人们选择最具决定性的,即最大胆的行动和举措,这才是符合战争本性的,但是理论在此也会放手让统帅根据他自己的勇气、进取精神和自信心的大小进行选择,因此就请殿下根据这种内心力量的大小进行选择吧!但是请您不要忘记,任何统帅如果没有勇敢精神是不会成为伟大统帅的。

(二)战术或战斗学

战争是由很多单个战斗的组合构成的。尽管这一组合会有明智或不明智之分,而且战争的结局会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它,但首先战斗本身毕竟比组合更重要,因为只有胜利的战斗的组合才能给出好的结果,因此战争中最重要的永远是在战斗中战胜对手的艺术。殿下应尽量把注意力和思考运用到这个问题上来。下列原则,我认为是最重要的。

1. 一般原则

(1)防御的一般原则

1防御时应尽量长时间地让部队保持隐蔽。由于防御者除了自己进攻的时刻以外,随时都可能受到进攻,也就是说,他是处于防御状态的,因此他必须始终尽量隐蔽部署。

2不要立即把所有部队都投入战斗,否则指挥战斗时的一切智慧就没有了用武之地。只有手中有可调用的部队,才有可能扭转战斗局势。

3很少或者甚至根本无须考虑正面部队兵力的多寡,因为正面兵力多寡本身是无关紧要的,限制阵地纵深(前后部署的部队的数量)的是正面的宽度。部署在后面的部队是可以调遣的,既可用于在原来的战斗地点恢复战斗,也可用于邻近的其他地点。这一条是从上述第2条中得出的。

4由于敌人在进攻我部分正面时通常同时进行包抄和包围,因此我方部署在后面的部队适合对付敌人的这种行动,从而替代我方所缺的对地形障碍的依托。相比把这些部队部署在防线上延长正面,它们更适合在后面完成上述任务,因为如果把它们部署在正面,敌人可以很容易地迂回它们。这一条也是对上述第2条的进一步说明。

5如果人们有很多可以留用的部队,那么只需要把其中的一部分部署在前线的正后方,其他部队则可部署在侧后方。

部队从侧后方阵地上可以对迂回我各路部队的敌翼侧部队发起进攻。

6一个主要原则是:决不要采取完全被动的防御,而是要从正面或侧面进攻敌人,即使是在敌人正进攻我们的时候也要这样做。防御者在一定的战线上进行防御,仅是为诱使敌展开兵力进攻这段防线,然后用自己保留的其他部队转入进攻。正如殿下有一次非常正确地讲过的那样,筑垒术对防御者所起的作用,不应该是让他可以像躲在城墙后面那样更安全地进行防御,而是应该让他可以更有效地进攻敌人。这正是人们对所有被动防御要说的话。防御始终只是一种我们在预先选定的、部署好部队的,并已经做好各种准备的地带对敌进行有利进攻的手段。

7这种防御中的进攻,可以在敌人确实向我们发起进攻时进行,也可以在他正开向我们时进行。我们还可以在敌发起进攻时后撤部队,诱敌进入一个对他来说陌生的地段,然后再从四面扑向他。纵深部署(只把2/3或1/2甚至更少的兵力部署在正面,把其余兵力尽量隐蔽部署在正后方或侧后方)对上述所有部署方式都是非常适用的,因此这种部署方式具有无比的重要性。

8假如我有两个师,那么比起并列部署,我更愿意将其前后部署;假如我有三个师,那么我会至少保留一个师;有四个师时,很可能保留两个师;有五个师时,至少保留两个师,在某些情况下也许会保留三个师;等等。

9在被动防御的地点,我们必须利用筑垒术,但要在那些非常坚固的、完全自成一体的工事中进行防御。

10在制订战斗计划时,必须选择一个大的目的,即进攻敌一路大部队,并彻底战胜它。如果我们选择了一个小的目的,而敌人却在追求一个大的目的,那我们显然就吃亏了。在赌博时要用银币压倒铜钱。

⑪如果防御者在自己的防御计划中预设了一个大的目的(例如消灭敌人的一路部队等),那么就必须以最大的干劲竭尽全力地争取达到这一目的。在大多数情况下,进攻者会在另外一个地点追求他的目的;当我们进攻他的右翼部队时,他会试图用他的左翼部队来赢得决定性的好处。如果我们先敌松懈下来,争取实现意图的干劲小于敌人,那么敌人就会完全达到其目的,夺得全部好处,而我们只能得到一半好处。这样敌人就占了优势,胜利就会是他的,而我们就不得不放弃刚得到的那一半好处。殿下如果仔细读一读雷根斯堡会战[4]和瓦格拉姆会战的历史,就会发现这个道理既正确又重要。

在这两次会战中,拿破仑皇帝都是以他的右翼部队发起进攻,并试图以左翼部队进行防御。卡尔大公也是这样做的。但是前者在做这一切时非常果断,倾尽全力,而后者犹豫不决,总是半途而废。卡尔大公赢得胜利的部队得到的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好处,而拿破仑皇帝在相同时间段的对面地点上赢得的却是决定性的好处。

⑫请您允许我把上述最后两个原则再概括一下。这两个原则结合在一起得出的结论在今天的军事艺术中应该被视为全部制胜因素中的首要因素,即“以干劲和坚持不懈去追求一个大的、决定性的目的”。

⑬如果这样做没有成功,那么行动者面临的危险就会因此而增大,这是实情。但是以目的为代价换取更多谨慎不是艺术,因为换来的是一种错误的谨慎,是违背战争本性的,正如我在一般原则中已经讲过的那样。在战争中,为达到大的目的,人们必须敢于做大事。如果人们在战争中敢于采取行动,同时不是出于懒惰、怠慢和轻率而放弃寻找和运用那些手段,而且不会削弱我们追求实现目的,那么这就是正确的谨慎。拿破仑皇帝的谨慎就是如此,他在追求大的目的时还从未出于谨慎而畏缩不前和半途而废。

殿下只要回忆一下历史上为数不多的获胜的防御会战就会发现,其中最漂亮的都是符合这里所提原则的精神的,因为这些原则正是从战史研究中得出来的。

在明登会战[5]中,斐迪南公爵突然出现在一处敌人未预料到的战场,并转入进攻,同时在托滕豪森[6]附近的工事后面进行被动防御。

在罗斯巴赫会战[7]中,弗里德里希二世在敌人未预料到的地点和时刻扑向敌人。

在利格尼茨会战[8]中,奥地利人白天曾查明普鲁士国王[9]在一个阵地上,夜间却在另一个阵地上遭遇到了国王。国王用全部兵力扑向敌人的一路部队,并在其他敌军赶到之前击败了这路部队。

在霍恩林登会战中,莫罗在正面部署了五个师,在后方和侧后方保留了四个师。他对敌人进行了迂回,并在敌右路部队发起进攻之前,先对它发起了进攻。

在雷根斯堡会战中,达武元帅进行被动防御,同时拿破仑以右翼部队对敌第5军和第6军发起进攻,并彻底击败了它们。

在瓦格拉姆会战中,奥地利人本来是防御者,但是由于他们次日以绝大部分兵力对拿破仑皇帝发起了进攻,因此我们也可以把拿破仑视为防御者。拿破仑以其右翼部队对奥军左翼部队发起进攻,迂回并击败了奥军左翼部队;同时他不顾自己在多瑙河畔兵力十分薄弱的左翼部队(只有一个师),利用强大的预备队(纵深部署)使奥军右翼部队的胜利没有对他在鲁斯巴赫河[10]畔的胜利产生不利影响,而且还用这些预备队夺回了阿德克拉[11]。

上面列举的会战并不是每一个都清晰地体现了所有前述原则,但是这些会战都是积极的防御。

弗里德里希二世指挥下的普鲁士军队的机动性对他来说是取得胜利的一个手段,而我们现在不能再寄希望于这种手段了,因为其他国家的军队至少已经具有和我们同样的机动性。另外,在那个时代,迂回还不是很普遍,因此纵深较大的部署不是很有必要。

(2)进攻的一般原则

1应力求以大优势兵力进攻敌阵地的一点,即敌军的一个部分(一个师,一个军),同时使敌军的其余部分处于不安状态(牵制它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兵力相等或较少的情况下在战斗中占有优势,即有获胜的可能性。如果我们兵力很少,那么就只能用很少的兵力在其他地点牵制敌人,以便在决定性的地点集中尽可能多的兵力。弗里德里希二世之所以能取得洛伊滕会战的胜利,无疑只是因为他把为数不多的部队部署到了一个不大的地方,而在这一地点上,其兵力与敌人相比是非常集中的。

2主攻应该指向敌人的一翼,方法是从正面和侧面进攻这一翼,或者完全对这一翼进行迂回,从背后发起进攻。只有在取得胜利的同时将敌人从其退却线上赶走,才能取得大的战果。

3即使兵力很多,进攻者也只应选择一点作为主攻方向,以便在这一点上集中更多的兵力,因为要正式包围一个军团,只在极少数情况下才是可能的,或者说要有巨大的物质优势或精神优势才行。进攻者也可以从敌翼侧的一点将敌人从其退却线上赶走,这就已经可以带来大的战果。

4有把握地(非常可能地)获得胜利,也就是有把握地把敌人逐出战场才是要事。会战计划必须围绕这一点来制订,因为通过有力的追击很容易使已经取得的、但不确切的胜利成为决定性的胜利。

5主力部队在进攻敌翼侧时应该力求对其进行向心状的进攻,也就是说要让其部队四面受敌。即使假设敌人在这里有足够的兵力可以向各方向作战,但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更容易失去勇气,受到更多的损失,陷入混乱,等等。总之,我们这样做就有望更快地击败敌人。

6这样包围敌人时,要求进攻者在正面比防御者展开更多的兵力。

如果a、b、c各部队要向敌军的部队e发起向心状进攻,那么这几支部队自然要相邻部署(如图1)。但是我们在正面展开的兵力决不要大到未保留大的预备队的程度,否则就是我们最大的错误,而且如果对手对迂回已有所准备,那么这一错误将导致我们大败。

图1

图2

如果a、b、c各部队进攻e,那么f、g部队就是保留的预备队(如图2)。有了这个纵深部署,进攻者就有能力在进攻地点不断组织新的进攻,而且当进攻者的部队在另一翼被击败时,不至于被迫立即放弃在此的战斗,因为他拥有一些可以迎敌的力量。法国人在瓦格拉姆会战中就是这样。当时法军左翼在多瑙地区与奥军右翼对峙,兵力非常少,而且已被彻底击败。即使是法军在阿德克拉附近的中央部队,兵力也不是很多,在会战首日即被奥军击退。但是这一切都未产生任何影响,因为法国皇帝[12]以其右翼从正面和侧面进攻奥军的左翼,并在这一翼采取了纵深部署,以至他可以用一路强大的骑兵和骑炮兵将奥地利人挤向阿德克拉。在那里,他虽未击败奥军,但毕竟把他们挡住了。

7在进攻中,如同在防御中一样,也必须选择敌军的一个部分作为进攻对象,并要求这一部分的大败能给我们带来决定性的好处。

8在进攻中,如同在防御中一样,在目的尚未达到,或者手段尚未用尽之前,决不应该松弛下来。如果防御者也是积极行动的,在其他地点向我们发起进攻,那么我们要取得胜利就只能在干劲和胆量方面超过他。如果他是被动的,我们当然就不会有什么大的危险。

9应该完全避免将部队部署成很长的相互关联的战线,这种部署只能导致现在已经不再适用的平行进攻[13]。

各师虽然都是按照上级的规定行动的,即是经过协调的,但它们是各自遂行进攻的。现在一个师(8000人~1万人)不再编成一个列阵,而是编成两个或者三个,甚或四个列阵,因此已经不再可能有很长的、相互关联的战线了。

10不应试图通过从一个地点指挥正在进攻的各个师和军,不应致力于使其在相距较远甚至被敌人分开时仍保持联系和采取准确的一致行动。这是过于强调共同行动的错误的和拙劣的方式。这种方式会受制于千百次的偶然情况,不可能取得什么大的战果,却肯定会被一个有力的对手击败。

正确的方式是给每个军或师的指挥官规定其行军的主要方向,指出目标是敌人,目的是战胜敌人。

这样,每位指挥官接到的命令就是:在发现敌人时,向敌发起进攻,并且要以全部力量。不能让他对结果负责,因为这会让他犹豫不决,他要负责的是他的部队应全力以赴、不惜代价地投入战斗。

⑪一支组织得很好的独立的部队可以在一段时间内(数小时)抵抗极优势之敌的进攻,不会转瞬之间就被消灭。即使它的确过早地与敌人发生了战斗,而且假设它被打败了,但它的战斗对整体来说并非徒劳无益。敌人为对付这一支部队展开并被占用了兵力,从而为我其他部队发起进攻提供了有利的机会。

应该如何为此组织一支部队,我们以后再谈。

因此,各部队之间协调行动的可靠办法是,让每支部队有一定的独立性,各自寻找敌人,并不惜一切代价地进攻敌人。

⑫进攻战的最重要的原则之一就是出敌不意。进攻越是能以袭击的方式进行,进攻者就越是能取得胜利。防御者可以通过隐蔽其举措和部队部署而做到出敌不意,而进攻者只有通过让防御者未预料到的接敌才能做到出敌不意。

但是这种现象在近代战争中是很少见的。其原因一方面在于现在人们有了更好的警戒措施;另一方面在于战争进行得很快,以至行动中很少出现能使一方松懈下来从而给另一方突然袭击机会的长时间的停顿。

在这种情况下,除了总是有可能实施真正的夜袭(例如在霍赫基尔希附近)以外,只有先向敌侧面或后方行军,然后再突然向敌人接近,才有可能造成出敌不意。此外,如果我们距敌较远,能够付出非凡的辛劳,通过迅速的行动突然出现在敌人面前,也能做到出敌不意。

⑬真正的袭击(例如在霍赫基尔希附近的夜袭)是一支很小的部队还能采取些行动的最好手段,但是对不像防御者那样熟悉地形的进攻者来说,这种进攻会受制于很多偶然情况。人们对地形和敌人的部署了解得越不确切,遇到的偶然情况就越多,因此在一些情况下,只能把这种进攻看作是绝望中的手段。

⑭在进行夜袭时,一切部署都应比在白天更简单,更集中。

2. 部队的使用原则

(1)既然人们不能缺少火器(假如可以缺少它们,为什么还要携带它们呢?),那就应该用它们开启战斗。至于骑兵,则应该在我步兵和炮兵已经大量杀伤敌人之后再使用。由此得出以下结论:

1应该把骑兵部署在步兵的后面。

2不要轻易地以骑兵开启战斗。只有在敌人陷于混乱、仓促退却,使我们有了胜利希望的情况下,才应大胆地以骑兵冲向敌人。

(2)炮兵的火力要比步兵有效得多。一个有8门6磅炮的炮兵连所占据的正面还不到一个步兵营正面的1/3,兵力不到一个步兵营的1/8,但其火力效果肯定是一个步兵营的2~3倍。然而炮兵的弱点是不像步兵那样便于机动。一般来说,即使最轻便的骑炮兵也是如此,因为它不像步兵可以用于任何地形。因此人们一开始就应该把炮兵集中在最重要的地点,因为它不像步兵那样可以在战斗过程中再向这些地点集中。在大多数情况下,一个有20~30门火炮的较大的炮兵连对其所在地点的战斗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3)根据上述及其他一些明显的特点,可以得出关于使用各兵种的以下规则:

1用炮兵开启战斗,而且一开始就使用绝大部分炮兵;只有在部队规模较大时,才把骑炮兵和步炮兵编入预备队;战斗开始时,人们需要在一个地点上集中较多的炮兵;一个较大炮兵连的20~30门火炮可以防御主要地点,或者轰击我们要进攻的敌人的那部分阵地。

2随后开始使用轻步兵[14](不管是普通步兵,还是狙击步兵或使用燧发枪的步兵),主要是为了不一开始就投入过多的力量,而是先试探一下当面情况(因为很少能一览无余地看清),观察一下战斗的变化情况,等等。

如果进攻者能以这些轻步兵组成的火力线[15]与敌人保持均势,情况又不紧迫,那么就不应急于使用其余力量,而是应尽量以这场战斗拖垮敌人。

3如果敌人投入战斗的部队很多,以致我们的火力线不得不后撤,或者我们不能再坚持下去,那么我们就应该把整个步兵线调上去,在距敌100~200步的地方展开,并根据当时的情况决定对敌射击或发起进攻。

4以上两点就是步兵的主要任务。但是如果我们的部署纵深大,以至还有一路步兵线可作为预备队,那么我们就可以相当有把握地控制这个地点的战斗。这第二路步兵线应该尽量成纵队部署,用于决战。

5在战斗中,骑兵应部署在正战斗部队后面不至于受到大损失的近后方,也就是在敌霰弹和滑膛枪射程以外。但是它必须准备随时投入战斗,以便能够迅速地扩大战斗中呈现出的每个战果。

(4)如果人们或多或少地仔细遵守了上述这些规则,那么就是注意到了以下这个原则(对于该原则的重要性,我无论怎样强调都不为过):

不要图侥幸地把全部兵力一次投入战斗。

如果把全部兵力一次投入战斗,那么我们就会失去主导战斗的一切手段。应该用少量兵力尽量把对手拖垮,应将具有决定作用的较多兵力保存到最后决定性的时刻再使用。这些具有决定作用的兵力一旦投入战斗,就必须最大胆地使用他们。

(5)必须为整个战局或整个战争确定一个战斗序列,即部队在战斗前和战斗中的部署样式。在没有时间进行专门的部署时,这个战斗序列是可以替代专门部署的,因此确定这一战斗序列时应优先考虑防御的需要。这种战斗序列会使军队的作战样式成为某种程式,而这种程式是很有必要和有效的,因为大部分下级将领和较小部队的指挥官都不具备专门的战术知识(这是不可避免的),而且对于战争大概也没有什么突出的天赋。

由此就产生了某种习惯做法[16],在缺少军事艺术的地方代替军事艺术。据我所知,这种情况在法国军队中已经达到极高的程度。

(6)根据以上我所讲的各兵种使用原则,一个旅的战斗序列大致应该如下:

图3

ab是开启战斗的轻步兵线,在复杂地形,某种程度上可以用作前卫部队;然后是炮兵cd,部署在有利的地点,在进入阵地以前要留在第一步兵线的后面;ef是第一步兵线,其任务是向敌开进和开火,如图3所示是四个步兵营;g、h是两个骑兵团;ik是第二步兵线,是预备队,留在决定战斗胜负时使用;l、m是第二步兵线的骑兵。

同样根据上述这些原则,一个大的军也是类似的部署。只要遵循了上述原则,至于战斗序列是否恰好就是这样还是稍有不同,是无关紧要的。例如,在一般部署时,也可将骑兵g、h一起部署在l、m构成的线上,只在个别情况下,例如当这个位置距前方太远时,才把它们调到前面去。

(7)军团是由若干这样有自己的将军和参谋部的独立的军组成的。根据战斗的一般原则,它们左右相邻或前后部署。在这里还要指出一点:如果骑兵不是很少,则应组成一个专门的骑兵预备队,这个预备队当然应该部署在后面,其任务是:

1当敌人从战场上退却时,对其进行追击,并进攻其掩护退却的骑兵。如果我们能够在这个时刻击败敌骑兵,而敌步兵又创造不出什么英勇的奇迹,那么我们就会取得大的战果。较小的骑兵部队在此不会达到这一目的。

2即使敌人是在没有战败的情况下退却的,或者是在会战失败的次日退却的,也应该更迅速地追击他。骑兵比步兵行进快,而且更能令退却中的敌军望而生畏。在战争中,追击是击败敌人以外最重要的事。

3如果要对敌人进行大规模的(战略)迂回,并且由于绕道而需要使用行进较快的兵种,那么就要用骑兵预备队来完成。

为使这支骑兵预备队在一定程度上具有更多的独立性,应该给它配属较多的骑炮兵,因为只有把几个兵种联系起来使用才能产生较大的力量。

(8)部队的战斗序列是针对战斗的;战斗序列就是部队开进战场时的部署。

行军的序列基本上是这样的:

每支独立的部队(旅或师,不管它叫什么)都有自己的前卫部队和后卫部队,形成自己的纵队,但是这并不妨碍多支部队沿一条道路先后行军,即在某种程度上总地组成一路纵队。

2部队按照一般的战斗序列行军。正如它在停止前进时根据一般战斗序列形成的并列和前后次序一样,行军时也按此次序。

3各部队自己内部的行军序列应始终保持不变:轻步兵(配属1个骑兵团)担任前卫、后卫部队,其次是步兵,然后是炮兵,最后是其余骑兵。

无论是向敌行军(在这种情况下,这种序列本身就是自然的战斗序列),还是与敌平行行军(在这种情况下想必要把本来的前后部署改为并列部署行军),都应保持这种行军序列。如果人们是开进战场,那么人们肯定有时间把骑兵和第二列阵从左边或右边调上去。

3. 利用地形的原则

(1)在作战时,地形(地貌、地区)能提供两个好处。

第一个是妨碍敌人通行,使他要么不可能向这个地点推进,要么迫使他减缓行军速度,只能保持纵队行进,等等。

第二个是使我军能隐蔽部署部队。

这两个好处都很重要,但是我觉得后者比前者更重要。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人们更经常地享受到第二个好处,因为即使是在最简单的地形上,人们在大多数情况下也可以或多或少地隐蔽部署。

以前人们只知道利用第一个好处,很少利用第二个好处。现在由于各国军队都具备了机动性,人们已经较少能利用第一个好处了,正因为如此,势必应更多地利用第二个好处。对第一个好处只有在防御时才能利用,而对第二个好处在进攻和防御时都可以利用。

(2)地形作为妨碍通行的障碍,主要体现在以下两点:1作为翼侧的依托;2作为正面的加强。

(3)要想让翼侧可以依托某地形,就要求该地形完全无法通过,例如一条大河、一个湖泊、一片无法通过的沼泽等。但是这些地形很少见,因此完全可靠的翼侧依托是很少有的,而且现在比以往更少,因为现在部队的运动更多,不再长时间地停留在一处阵地上,因此也就不得不使用战区内更多的阵地。

如果通行障碍不是完全无法通过,那么它实际上就不是翼侧的依托点,而只是一个加强力量的点。在这种情况下,部队不得不部署在障碍的后面,于是对这些部队来说,它又成为一个通行障碍。

用这种方式来保障翼侧的安全虽然仍是有利的,因为这样人们在这个地点上就可以少用些兵力,但是必须防止出现两种情况:第一,完全依靠翼侧的这种坚固性,在后面不留强大的预备队;第二,自己的两翼被这些障碍环绕。由于这些障碍不能彻底保障翼侧的安全,因此不排除在翼侧发生战斗的可能性,而这些障碍会导致极为不利的防御,因为这些障碍让防御者自己很难从一翼出击,进行积极的防御。这样,人们就只得采用所有形式中最不利的形式,即以向后延伸的两个翼侧ad和cb进行防御(见图4)。

图4

(4)上面的考察又归结到纵深部署了。翼侧的依托越不可靠,就越需要在自己后面留有部队,以便对敌人的迂回部队进行迂回。

(5)所有人们无法从正面通过的地形,所有小的地点,所有由于有众多灌木丛和壕沟而建起的田地的树篱和围墙,所有泥泞的草地,以及所有要费些力气才能登上的山岭,都属于那种虽然能够通过但只有付出辛苦才能缓慢通过的地形障碍。在战斗中,这些障碍能够增强部署在其后的部队的力量。至于森林,只有生长得杂乱茂密,而且地面泥泞时,才算是这种障碍。一片普通的高高的森林与平原一样易于通过。但是林地便于敌人隐蔽这一点却是不可忽视的。如果己方把部队部署在林地里,那么双方都面临这种不利;而如果把部队部署在林地的后面或侧面,则是很危险的,因此是一个大的错误:只有通过林地仅限于几条小路时,才允许这样做。为阻止敌人通过而设置的障碍物所起的作用不大,因此它们很容易被清除掉。

(6)由此得出的结论是:人们应尝试在一个翼侧利用这些地形障碍,以便用少数兵力在这里进行相对有力的抵抗,同时在另一翼侧实施既定的进攻。非常恰当的做法是,把工事与这些地形障碍结合起来使用,因为一旦敌人通过了障碍物,那么兵力不大的部队可以借助工事,用火力保证自己不至于受到过于占优势的攻击,不至于过快地被击退。

(7)正面的每个通行障碍对防御者来说,都有很大的价值。

人们只是出于这种考虑才去占领山岭,并在上面部署部队,而非出于其他考虑,因为位于更高处对武器火力的发挥往往根本没有影响,大多没有重要影响。如果我们位于高处,敌人要接近我们就不得不费力攀登,只能缓慢前进,他的序列就会混乱,到我们面前时就已经筋疲力尽。在双方勇气和兵力相同的情况下,我们的这些优势就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人们尤其不可忽视的是,全力奔跑着进行快速进攻,在精神上产生的影响是很大的。推进中的士兵往往会因此而忘却危险,而站在原地的士兵见状却会失去镇静,因此将最前面的步兵和炮兵部署在山上,总是非常有利的。

如果山很陡,或者山坡起伏不平,以致人们不能对它上面的目标进行有效的射击(这种情况是很常见的),那么人们就没必要把第一线作战人员部署在山的边缘,最多用普通步兵占领山的边缘即可,整线作战人员则部署到对上行到山上并正重新集结的敌人能进行最有效火力打击的地方。

所有其他的通行障碍,例如小河、溪流、隘路等,都可以用来打乱敌人的正面部署;敌人通过这些障碍后,不得不重整队伍,其行动就会因此而受阻,因此应该用最有效的火力控制这些障碍。如果炮兵多,那么最有效的火力就是霰弹(射程400~600步);如果这个地点的炮兵少,那么最有效的火力就是燧发枪(射程150~200步)。

(8)因此可以得出一条法则:应以最有效的火力控制所有可加强我军正面的通行障碍。但重要的是要指出一点:决不能仅依靠这种火力进行整个抵抗,而必须总是将较多的兵力(1/3~1/2)部署成多路纵队,随时准备上刺刀冲锋。如果兵力太少,那么只需把火力线(步兵和炮兵)部署到能以火力控制障碍的近处,其余部队则应成纵队尽量隐蔽地部署在其后600~800步处。

(9)另一种利用正面前通行障碍的方式是把部队部署在这些障碍后面稍远处,使这些障碍正好在炮兵的有效火力控制之下(1000~2000步),当敌人的纵队通过时,就从各个方向攻击他们。

(斐迪南公爵在明登会战中用过类似的方法。)

这样,地形障碍就有助于实现积极防御的意图,积极防御(关于这种防御我们前面已经谈过了)就可以在正面进行。

(10)在迄今的论述中,主要是把地形障碍看作与较大阵地有关联的线。现在还有必要对单独的地点做一些说明。

对单个孤立地点一般只能利用工事或有力的地形障碍进行防御。这里不谈工事。应孤立扼守的地形障碍只能是:

1孤立的陡峭高地。

在这里,工事同样不可缺少,因为敌人在这里往往能够从多少都比较宽的正面对防御者发起进攻,而防御者最后往往在后面被攻克,因为他几乎不可能总是强大到在各个方向都能构成正面。

2隘路。

隘路指的是敌人只能从一个地点通过的狭窄的路段。桥梁、堤坝、陡峭的峡谷等都是。

对所有这些隘路要指出的是,有些隘路是进攻者根本无法绕开的,例如大河上的桥梁,此时防御者为尽可能有效地以火力控制渡河点,可以大胆地把全部兵力部署在这里;有些隘路不能绝对保证敌人无法绕开,例如小河上的桥梁和大部分的山中隘路,这样防御者就有必要保留较多的兵力(1/3~1/2)以进行围攻。

3集镇、村庄、小城市等等。

如果部队非常勇敢,作战情绪高昂,那么利用房屋进行防御就有可能以寡敌众(这在其他场合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防御者对单个士兵的能力没有把握,那么最好还是只用步兵占领房屋、院子等,用火炮封锁入口,把绝大部分部队(1/2~3/4)分成数路各自独立的部队隐蔽部署在该地点内或者其后,以便扑向攻入该地的敌人。

(11)在进行大规模行动时,这些孤立的地点有时可以作为前哨(这时大多不打算进行绝对的防御,而是单纯地迟滞敌人),有时就是那些在军团的行动计划中起重要作用的地点。为赢得时间,以展开既定的积极防御的举措,防御者往往有必要坚守一个偏远的地点。而如果这个地点偏远,那么它自然也就是孤立的了。

(12)关于孤立的地点,还有必要说明两点。第一,在这些地点后面必须备有部队,以接应可能被击退的分遣队。第二,即使地形障碍是很有力的,把这样一种防御纳入其行动计划的人也决不能对此抱过多希望。相反,奉命进行这种防御的人必须定下在最不利的情况下也要达到目的的决心。这里需要有一种坚决果断和不怕牺牲的精神,而这种精神只能源自抱负和激情,因此必须派遣不乏这些宝贵精神力量的人去防守这些孤立的地点。

(13)至于利用地形作为保护我军部署和开赴战场的手段,就无须做进一步说明了。

不要把部队部署在要防御的山上(迄今常发生这样的情况),而是应将其部署在山后;不要将部队部署在林地前面,而是应将其部署在林中或后面,而且只有当我们仍能观察到林地或树丛情况时,才允许这样部署;要使部队保持纵队,以便更容易进行隐蔽部署;要利用村庄、小丛林,以及各种起伏的地形,以便将部队隐蔽在其后;在开赴战场时,要选择最为复杂的地形;等等。

在耕作区,几乎没有一个地方能很容易地被人观察到,因此如果防御者巧妙地利用障碍,就应该可以隐蔽部署他的大部分部队。而进攻者要隐蔽他的行军则比较困难,因为他只能沿道路前进。

如果要利用地形隐蔽部署部队,就必须使这一举措与预定的目的和行动计划相一致,这是不言而喻的。这里最主要的问题是不要完全打乱战斗序列,但小改变是允许的。

(14)如果我们把以上关于地形的论述概括一下,那么对防御者来说,也就是对选择阵地来说,可以得出以下最重要的几点结论:

1一个或两个翼侧要有依托。

2在正面和翼侧要有开阔的视野。

3在正面要有妨碍通行的障碍。

4对部队要隐蔽部署。

5在部队背后要有复杂的地形,因为在我方失利的情况下,该地形可以增加敌追击的难度;但不要在背后太近的地方有隘路(例如在弗里德兰会战时),因为这会引起己方行动的停滞和混乱。

(15)如果有人认为,在战争中进入的每处阵地都会具有全部这些有利条件,那就是书呆子的见解。不是所有的阵地都同等重要。在里面受到进攻的可能性越大的阵地,就越重要。只是在最重要的阵地上,人们才试图得到所有这些有利条件;而在其他阵地上的有利条件则可以多些或少些。

(16)进攻者对地形应考虑的主要归纳为两点:一是不要选择过于困难的地形作为进攻点;二是要尽量通过最不容易被敌人观察到的地区开赴战场。

(17)我想用一个原则来结束关于利用地形的论述,这个原则对于防御是极为重要的,应将其视为整个防御理论不可或缺的内容,即:

决不要把一切希望寄托在有利的地形上,因此决不要受到一处有利地形的迷惑而进行被动防御。

因为如果地形确实非常有利,以至进攻者不可能驱逐我们,那么进攻者就会绕过它(这永远是可能的),这样一来,即使是最有利的地形也是多余的了,我们就会被迫在完全不同的情况下,在完全不同的地方进行会战,就好像我们此前根本没有打算利用那处非常有利的地形一样。而如果地形不是这么有利,如果进攻者仍有可能在这种地形上发起进攻,那么这个地形带来的好处绝不会抵消被动防御的不利之处。因此一切地形障碍只应用于局部防御,以便用少量兵力进行相对有力的抵抗,为发起攻势赢得时间。人们通过这一攻势,试图在其他地点取得真正的胜利。

(三)战略

战略为达到战局和战争的目的而把组成战争的各个战斗联系起来。

如果人们懂得如何战斗,如何取胜,那么需要说明的问题也就不多了,因为把胜利的战果联系起来是容易的,只要有熟练的判断力就可以做到,而不像指挥战斗那样需要专门的知识。

因此,我们可以把战略上为数不多的、主要是以国家和军队的状况为基础的原则简要地归纳为几点。

1. 一般原则

(1)作战有三个主要目的:

1战胜并消灭敌人的武装力量。

2夺取敌军有生力量以外的作战力量和其他来源。

3赢得舆论。

(2)为达到第一个目的,就要把主要行动总是指向敌军的主力,或者指向敌军的一个非常重要的部分,因为只有先打败敌人的这部分部队,才能有效地追求其他两个目的。

(3)为夺取敌有生力量以外的力量,应该把自己的行动指向这些力量最集中的地方,例如首都、仓库、大的要塞等。在通往这些地方的路上,人们将遇到敌军的主力或敌军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

(4)通过大的胜利和占领首都,人们会赢得舆论。

(5)为达到上述各目的,必须遵循的第一个原则是:尽最大的努力,动用我们所拥有的一切力量。在这方面显露出的任何懈怠都会让我们无法达到目标。即使获胜的可能性本身相当大,如果不尽最大的努力使自己完全有把握获胜,那也是极不明智的,因为这种努力绝不会产生不利的结果。假设国家的负担因此而加重了,也不会从中产生不利,因为这种负担会因此而消除得更快。

这些努力产生的士气影响具有无限的价值;取得的战果会让每个人确信这些努力是使民族迅速振兴的最好手段。

(6)第二个原则是:在计划进行主要打击的地点尽量多地集中兵力。为了在这个主要地点有更大的获胜把握,宁愿在其他地点遭受不利,因为在主要地点的胜利会抵消其他一切不利。

(7)第三个原则是:不损失时间。如果我们从推迟行动中不能得到特别大的好处,那么尽可能地快速行动就是很重要的事情。我们行动迅速,就能把敌人的很多举措遏制在萌芽状态,就能首先赢得舆论。

出敌不意在战略上起的作用比在战术上重要得多,是制胜的最有效的因素。法国皇帝、弗里德里希二世、古斯塔夫·阿道夫、恺撒、汉尼拔、亚历山大都是由于行动迅速而赢得极大声誉。

(8)最后是第四个原则:要以最大的干劲来利用我们所取得的战果。

只有对败军进行追击,才能带来胜利的果实。

(9)这些原则中的首个原则是其他三个原则的基础。如果人们遵循了首个原则,那么在遵循其他三个原则时就可以采取最大胆的行动,而不会孤注一掷。首个原则为在我们后面不断形成新的力量提供了手段,而以新的力量可以使任何不利的情况重新好转。

那种可称之为“聪明的谨慎”就表现在这里,而不是表现在小心翼翼的前进上。

(10)在现代,小国家是无法进行征服他国的战争的。但是对防御战争来说,即使是小国家也有无数的手段。因此我坚信,谁能动员自己的一切力量,以便总是可以将新的大部队投入战斗,谁能利用一切想到的手段进行准备,谁能把自己的兵力集中在主要的地点,谁能在做了这些之后坚决而有力地追求一个大的目的,谁就是做了战略指导在大的方面所能做的一切。如果他在战斗中并不是完全不利,而其对手的努力和毅力不如他,那么他获胜的可能性必然会更大。

(11)在遵循这些原则时,最终很少取决于行动的形式。不过我还是想用很少几句话把其中最重要的一点说明一下。

在战术上,人们总是试图包围敌人,即包围我们主要要进攻的那部分敌人,这一方面是因为部队的向心状行动比平行状行动能带来更多好处,另一方面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切断敌人的退路。

如果我们把前面关于敌人和阵地的论述运用到敌人的战区(从而也是运用到敌人的给养)上来,那么受命对敌进行包围的各路部队或军团在大多数情况下相距很远,以致不能同时参加一场战斗,而对手可以处于这些部队或军团的中央,并可以逐个转向他们,以便用同一支部队对他们各个击破。弗里德里希二世进行的战局,特别是1757年和1758年的战局就提供了这方面的例子。

由于此时战斗是主要的、决定性的事,因此采取向心状行动的一方如果没有决定性的兵力优势,就会由于进行多场会战而失去包围原本能带来的所有好处,因为针对敌人给养采取的行动需要较长时间才会有效果,而会战胜利的效果产生得很快。

因此在战略上,位于敌人之间的一方比包围他的一方处境更有利,特别是在双方兵力相等,甚至前者比后者兵力少时。

若米尼上校在这一点上是完全正确的;亚当·冯·比洛先生用很多虚构的“真理”论证了相反的观点,其原因仅在于他认为针对敌人给养的行动很快就会产生效果,同时他十分轻率地完全否认会战必然会产生的效果。

战略迂回和战略包围用于切断敌人的退路,当然是非常有效的;但是由于人们必要时通过战术迂回也能达到这个目的,因此只有当自己占有很大优势(物质上的和精神上的),以至在主要地点上有足够的兵力,不会因派出迂回部队而受到影响时,才建议进行战略迂回。

法国皇帝尽管在物质上和精神上往往(几乎是始终)占有优势,但是他从未进行过战略迂回。

弗里德里希二世只是在1757年进攻波希米亚时进行过唯一一次战略迂回。不错,他用这一方法迫使奥地利人直到布拉格附近才发起第一次会战,然而尽管他占领了直至布拉格的波希米亚地区,却并未取得决定性的胜利,这一占领对他又有什么用呢?后来的科林会战[17]迫使他又放弃了这些地方。这就证明,会战决定一切。他在布拉格附近显然面临在什未林到来之前即受到奥军全部兵力进攻的危险,而假如他此前率全部兵力穿萨克森而行,就不会面临这种危险,与奥军的第一次会战也许就在艾格尔河畔布丁[18]进行了,而这次会战也会与布拉格会战一样是决定性的。普鲁士军队冬季在西里西亚和萨克森的位置无疑是他们呈向心状进入波希米亚的原因。重要的是要指出,在大多数情况下,人们在决定是否采取战略迂回时,更应考虑上述有关原因,而不应从部署的形状可能带来的好处出发考虑问题,因为行动的便捷性能加快行动的速度,军队这部庞大机器的阻力本来就已经很大了,人们除非迫不得已,不应再去加大这些阻力。

(12)如果人们能遵循我们刚阐明的“在主要地点上尽量集中兵力”这一原则,那么自然就会放弃战略包围的想法,部队的部署也就自然形成了。因此我可以说,这一部署的形状是没什么价值的。但是如果敌人在一个贫痟的地区十分费力地设置了很多仓库,他的行动完全依赖这些仓库,那么对敌翼侧的战略行动就可以取得与会战相似的大的战果。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甚至建议不要以主力去迎向敌人主力,而是以主力直捣敌人的基地。不过这需要有两个条件:

1敌人距其基地很远,以至他因我们对其基地的行动而被迫进行远距离的退却。

2在敌主力的行进方向上,我方能够利用天然的和人为的障碍,以少量部队加大敌人前进的难度,以至他在此无法以占领我们的土地来补偿其基地的损失。

(13)给养是部队作战的一个必要条件,因此对行动有很大的影响,主要表现在只允许大部队集中到一定程度,并在选择行动线方面与其他因素一道决定战区有关情况。

(14)只要所在地区的条件允许,部队的给养就应以就地征用的办法解决。

在现代战争样式中,军队作战的区域比过去大得多。

组成若干独立行动的部队,就有可能就地征用给养,就可以避免按照老办法把部队(7万~10万人)集中在一个地点所带来的不利,因为一支按照现代编制组织起来的独立的部队,对两三倍于己的优势之敌也可以抵抗一段时间,然后其他部队就会赶过来支援。即使这支部队真的被击败了,它所进行的战斗也不是徒劳无益的,关于这一点,我们在另一处已经做了说明。

因此,现在各个师和军都是互相分开的,并列或先后进入战场。如果它们同属一个军团,那么它们的间距只要能保证它们参加同一次会战就可以了。

这样一来,在没有仓库的情况下,部队也有可能得到即刻的给养保障。部队本身的组织,包括其参谋部和供给机关使给养问题变得容易解决了。

(15)在没有比给养更重要的原因(例如敌主力的位置)时,人们应该选择在最富庶的地区行动,因为给养的便利有助于迅速行动。比给养更重要的只能是我们正在寻找的敌主力的阵地位置,以及我们要攻占的首都和要塞的位置。其他一切原因,例如部队部署时的有利形状(关于这一点我们已经谈过)通常是无关紧要的。

(16)尽管有了这种新的给养方式,人们还是远不能没有任何仓库。即使当地有足够的物资,一位睿智的统帅为防备意外,为在单个地点能够集中更多的兵力,也会在后方设置一些仓库。这种谨慎属于那种无损于目的的谨慎。

2. 防御

(1)防御战争在政治上就是人们为维护其独立而进行的战争;在战略上就是在已经为抗击敌人做好准备的战区内与敌人作战的战局。不管在这个战区内的会战是以攻势进行的还是以守势进行的,都不会改变防御战争的含义。

(2)如果敌人在兵力上占优势,那么人们就主要选择采取战略守势。作为战区主要设施的要塞和设防营垒自然能够为防御者提供很好的有利条件。此外,熟悉地形和拥有完善的地图也应该被看作是有利条件。有了这些有利条件,一支较小的军队,或者一支基于一个较小国家和较少后援力量源泉的军队比没有这些辅助条件会更有能力抵抗对手。

此外,还有以下两个原因可能促使人们选择防御战争。

1如果我们战区周围的地区在给养方面使行动非常困难。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可以避免这种不利,而敌人却不得不忍受这种不利。例如现在(1812年)俄军的情况就是这样[19]。

2如果敌人在作战方面占优势。在一个我们了解的、做好了准备的、各种条件都对我们有利的战区作战是比较容易的,不会犯太多错误。在我们的部队和将领因作战能力差而选择防御战争的情况下,人们通常愿意把战术防御与战略防御结合起来,也就是在我们准备好了的阵地上进行会战,这同样是因为可以少犯错误。

(3)与在进攻战争中一样,在防御战争中也必须追求一个大的目的。这个目的只能是消灭敌军。为达到这一目的,可以通过一次会战,也可以通过让敌人的给养出现极大的困难,使敌人沮丧,不得不退却,而他在退却中必定会受到大的损失。威灵顿的1810年和1811年战局[20]就是这样的例子。

因此,防御战争并不是无所事事地等待事情的发生;只有从等待中能够得到明显的、决定性的好处时,才可以等待。进攻者集结新的兵力,准备进行大规模战斗时出现的那种犹如暴风雨前的平静,对防御者来说是极其危险的。

假如奥地利人在阿斯旁会战[21]后像法国皇帝那样把兵力增加三倍(当然这是他们能够做到的),那么直到瓦格拉姆会战前的一段平静时间对他们来说就是有益处的,但是只有在这一假设条件下才是这样。由于他们没有这样做,因此他们就失去了这段时间。当时如果奥地利人利用拿破仑的不利处境去收获阿斯旁会战的果实,本是更聪明的做法。

(4)要塞的任务是通过让敌军围攻来牵制其一大部分兵力,因此防御者必须利用这个时机打击敌军的其余部分。由此可见,防御者应该在自己要塞的后面,而不是在其前面进行会战,但是不能无所作为地坐视要塞被攻占。但泽[22]被围攻时,本宁森[23]就是坐视其被攻占[24]。

(5)大的江河,也就是架桥非常困难的江河,例如自维也纳起的多瑙河下游河段和下莱茵河[25],都是天然的防线。但是防御者不应为绝对阻止敌人渡河而沿江河均匀地部署兵力(这是危险的),而是应该对江河进行监视,在敌人渡过江河的地点,在其尚未把全部兵力集结起来,还被限制在靠近江河的一个窄小地带的时候,从各方面进攻他们。阿斯旁会战就提供了这样的范例。在瓦格拉姆会战中,奥地利人毫无必要地给渡过河的法国人留出了过多地方,以至法军渡河原本面临的不利消失了。

(6)山地是可以用来构成良好防线的第二种地形障碍。一种方法是把防线设置在山地的后面,只用轻装部队占领山地,以便某种程度上把山地视为敌人必须过的一条河流,一旦敌人的几路部队从山口中出来,就用全部兵力进攻其中一路部队;另一种方法是将部队部署在山地中。在后一种情况下,防御者只应以小部队对各山口进行防御,而把较大部分部队(1/3~1/2)留作预备队,以便以优势兵力对突入我方阵地的一路部队进行攻击。因此防御者不要为绝对阻止敌各路部队突入其阵地而把这支大的预备队分散开,而是应从一开始就决定用它进攻其认为最强的那路部队。如果防御者用这种方法击败了正在进攻的一支大部队,那么已经突入其阵地的其他几路部队就会自行退却。

大多数山地的形状是:在群山的中央或多或少有一些高的平地(台地),山地面向平地的一面有很多陡峭的山谷穿过,这些山谷就形成通道。因此防御者在山中可以找到迅速向左右运动的地方,而进攻者的各路部队则被陡峭的、不便通行的山脊隔开。只有在这样的山地,才能进行良好的防御。如果整个山地内部荒凉,不便通行,以致防御者的部队不得不分散部署,缺少互相联系,那么防御者以主力在这种山地进行防御就是危险的举措,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一切有利条件都为进攻者所有,他可以用大的优势兵力进攻各个点。任何山口和某个地点都不会坚固到进攻者以优势兵力在一天内无法攻克的程度。

(7)关于山地战,我们必须总的指出,在山地战中,一切都取决于部下和各级指挥官的机智,但更多取决于士兵的精神状态。这里不要求有大的机动能力,但是要求有勇于作战的精神和对事业的热忱,因为在这里每个人多少都要独自行动。因此民众武装特别适合山地战,他们虽然缺少勇于作战的精神,但具备对事业的极大热忱。

(8)最后,关于战略守势,我们必须指出,由于守势本身比攻势有力,因此战略守可以应用于夺取最初的大的战果。如果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但随后未能立即缔结和约,那么进一步的战果就只能通过攻势取得了。谁要是总停留于守势,谁就会总是陷入消耗自己的力量的不利境地。任何一个国家这样做,都只能支撑一时。如果一个国家受到对手进攻而总是不还击,那么最后它极可能衰弱和失败。人们以守势开始,是为了能够更有把握地以攻势结束。

3. 进攻

(1)战略进攻直接追求战争的目的,直接以摧毁敌军为目标,而战略防御在某种程度上只是试图间接地达到这个目的,因此在战略的一般原则中已经包含了进攻的原则。只有两个问题还需要进一步说明。

(2)第一个问题是部队和武器的不断补充。这个问题对防御者来说,由于他靠近补充来源地,相对更容易。进攻者尽管在大多数情况下是一个较大的国家,但他多少不得不从远方把其军队调上来,因此在这方面就有困难。为了不缺少兵员和武器,他必须在需要使用它们以前很早就采取措施,征召新兵和运输武器。在他的行动线的各条道路上必须不断有开赴战场的士兵和前送的必需品;在这些道路上必须建立兵站来加以运输。

(3)即使在最顺利的情况下,在精神上和物质上都占有极大优势时,进攻者也必须考虑到有可能出现大的不利情况,因此必须在行动线上设置一些自己一旦失败可以前往的地点,例如带有设防营垒的要塞或者单纯的设防营垒。

大的江河是把追敌阻挡一段时间的最好手段,因此必须确保这些大江河的渡口(由一系列坚固多面堡环绕的桥头堡)的安全。

为据守这些地点,为据守最重要的城市和要塞,进攻者不得不根据敌人的袭扰情况和当地居民的敌对程度或多或少地留下一些部队。这些守备部队与前来增援的部队一起组成新的部队,在前方部队取得胜利战果时,这些新的部队就可以跟随前进;在前方部队失利时,则可以部署在经过加固的地点,保障退却的安全。

法国皇帝在其部队的后面一直是非常谨慎地采取这些措施的,因此他进行的最大胆的行动并不像看上去的那样冒险。

(四)关于既定原则在战争中的运用

军事艺术的各项原则本身是极其简单的,很容易被理解力健全的人理解。即使这些原则在战术上比在战略上更需要专门的知识作为基础,这种知识包括的范围也是很小的,几乎无法在复杂多样和内在联系方面与其他科学相比,因此这里根本不要求有渊博和高深的学问,甚至不要求有很高的理解力。如果说除了训练有素的判断力以外,还需要一种特殊的才能,那么可以断言,那就是狡诈或机智。长期以来,有人坚持完全相反的看法,但是这种看法只是出于对军事艺术的错误崇拜,出于撰写军事艺术的著作家们的虚荣心。只要我们毫无偏见地思考一下,就会认识到这一点,而且经验也让我们对这一点更加确信无疑。在革命战争期间,就有很多人以事实证明自己是机智的统帅,而且往往是一流的统帅,但他们并没有接受过军事教育。至少孔戴、瓦伦斯坦[26]、苏沃洛夫[27]以及其他很多人很让人怀疑是受过军事教育的。

指挥作战本身是很困难的,这是毫无疑问的,但困难不在于要求有专门的学识或大的天赋才能理解真正的作战原则;每个头脑清楚、没有成见、对军事不是一窍不通的人都能理解这些原则;甚至在地图或纸上运用这些原则,也不是什么难事,拟订一份好的行动计划也还不是什么伟大的杰作。指挥作战的全部困难在于:

在实施中始终遵循既定的原则。

提请殿下注意到这一困难,是最后这段论述的目的。我认为,使殿下对此有一个清晰明确的概念,是我要通过这篇文章达到的所有目的中最主要的。

整个作战如同一部带有莫大阻力的复杂机器的运转,以至在纸上很容易就制订出来的计划,在实施时只有付出大的努力才能实现。

这样,统帅的自由意志和行动时的一些考虑,时刻都会遇到阻力,于是一方面要求统帅有独特的精神力量和理解力去克服这种阻力,另一方面一些好的想法还是会由于这种阻力而无法实现,因此即使统帅在指挥作战时以更复杂的方法能获得更大的效果,他还是应该采用更简单、更易行的方法。

要把产生这种阻力的原因一一列举出来,也许是不可能的,但是最主要的原因是:

1. 我们对敌人状况和举措的了解总是比制订计划时设想的少得多。因此当我们要实施定下的决心时,会有无数的疑虑,怀疑自己的设想一旦有很多错误会造成危险。人在实施大的行动时容易产生的畏惧心理就会支配我们,而从这种畏惧到犹豫不决,从犹豫不决到不彻底的行动,只有很小的、不引人注意的一步。

2. 我们不仅对敌人的兵力不确定,而且传闻(通过前哨、间谍或者偶然从敌人处得到的一切情报)往往会夸大敌军的兵力。很多人天生就是胆怯的,因此通常会夸大危险,于是所有这些影响就会促使统帅对他面前的敌人的兵力做出错误的估计。这是犹豫不决的另一个根源。

这种对敌人的兵力不确定的程度,是人们怎么想象都不为过的,因此一开始就要对此有准备,这是很重要的。

即使人们事先已经冷静地思考过一切,即使人们已经毫无偏见地寻找并找到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人们也不应立即就准备放弃先前的看法,而是应该对新收到的情报进行仔细的分析,对多个情报进行比较,并派人搜集新的情报,等等。如此一来,错误的情报往往当场被否定,最初得到的情报经常得到证实。在这两种情况下,人们就可以得到确切的情况,并据此定下决心。如果缺少确切的情况,那么人们应该懂得,在战争中凡事总是要冒险的;战争的本性根本不允许人们总是看清前进的方向;可能的事情尽管不是马上就能感性地让人看到,但毕竟是可能实现的;在其他举措理智的情况下,即使出现一个错误也不会立即毁灭。

3. 我们不仅不能确切地了解敌人每时每刻的情况,而且也不能确切地了解自己军队每时每刻的情况。自己的军队也很少能够集中到随时都可以让统帅清楚地看到各部分情况的程度。如果我们此时有所胆怯,就会产生新的疑虑。我们就会等待下去,不可避免地造成整个行动的停滞。

因此我们必须对自己总的举措有信心,相信它们能够达到预期的效果,特别是要信任自己的下级将领。我们必须选择信得过的人担任下级将领,其他任何考虑都是次要的。如果我们采取了适当的措施,并且考虑到了可能出现的失利情况,即做好了准备,以至在实施中即使遇到不利也不会立即毁灭,那么我们就要像穿过黑夜那样在情况不明的情况下勇敢地前进。

4. 如果统帅要部队付出艰辛的努力进行战争,那么下级将领,甚至部队(特别是战争历练较少的部队)往往会遇到在他们看来不可克服的困难。他们会觉得行军路程太远,太劳顿,给养无法维持。如果我们听信所有这些困难(弗里德里希二世就是这样称呼它们的),那么很快就会完全屈从于它们,就不会采取有力的行动,而是软弱地无所作为。

要抵制住这一切,就要求信赖自己的见解和信念,这在当时看来往往是固执,但实际上是我们称之为坚定的那种理解力和性格的有力表现。

5. 人们设想的战争中的一切行动,从不像一个本人没有留意观察过战争、未习惯于战争的人所想象的那样精确。

一路部队的行军时间往往会延误很多小时,却说不出停滞的原因;往往会出现无法预计到的障碍;往往设想率领部队抵达某一地点,却不得不在距该地点数小时行程的地方停下来;我们布设的小哨所发挥的作用往往比预期的小得多,而敌人的小哨所发挥的作用却大得多;一个地区的人力、物力往往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大;等等。

对所有这些阻力,不付出很艰辛的努力是无法克服的,而统帅只有通过近乎冷酷的严格,才能使部队付出艰辛的努力。只有这样,只有确信部下总是会尽力去做,他才能有把握认为这些小困难不会对行动产生大的影响,他才不会距离可能达到的目标过远。

6. 可以肯定,一支军队在战争中所处的状况绝不会像那位在室内跟进其行动的人所设想的那样。如果他对这支军队有好感,就会把它估计得比实际情况要强和要好1/3~1/2。统帅在最初制订行动计划时处于这种情况,后来出乎意料地看到其兵力逐渐减少,骑兵和炮兵变得毫无用处等,这是相当自然的。甚至在战局开始时,在观察者和统帅看来可能和容易做到的事情,在实施中往往会变得困难和无法做到。如果统帅此时在炽烈的荣誉心驱使下仍能大胆而坚定地追求自己的目的,那么他就会达到目的,而一个平庸的人就会把军队的这种状况当作放弃既定目标的充分理由。

马塞纳在热那亚和葡萄牙的行动就是大胆而坚定追求自己目的的例子。在热那亚,他的坚强性格(可以说是他的冷酷)驱使部下付出十分艰辛的努力,因此获得了成功[28];在葡萄牙,他至少比任何一个处于同样情况下的人都撤退得晚得多[29]。

在大多数情况下,敌军也处于类似的状态。瓦伦斯坦和古斯塔夫·阿道夫在纽伦堡附近[30],法国皇帝和本宁森在埃劳会战后的情况就是如此。人们看不到敌人的状况,但能看到自己的状况,因此自己的状况较敌人的状况对一般人的影响更大,因为对一般人来说,感性的印象总是比理性的语言更强烈。

7. 部队的给养,无论是通过仓库供给还是就地征收解决,总是有很多困难的,以至它在统帅选择举措时是一个很具决定性的因素。部队的给养问题往往与最有效的行动相矛盾,迫使部队在本应追求胜利和辉煌战果的时候去筹集给养。整个机器尤其因给养而变得笨重,其运转效果远落后于宏大计划设定的速度。

一位严酷地要求其部队付出最艰辛的努力和忍受最极端困苦的将领,一支在长期战争中惯于做出这些牺牲的军队,他们会领先对手多少啊!他们会不顾这些障碍比对手快多少去追求其目标啊!同样是好的计划,但结果是多么不同啊!

8. 总的来说,对所有上述情况,我们应该时刻注意以下这一点。

在实施中得到的直观的印象比此前通过深思熟虑所形成的观点更鲜活,但是直观的印象只是事物的初步表象。我们知道,这种表象很少与事物的本质完全一致,因此人们会面临注重直观印象而轻视此前的深思熟虑的危险。

这种最初的表象通常使人变得胆怯和过于谨慎,这是人的胆怯天性决定的,而胆怯的人看一切问题都是片面的。

因此我们应该警惕这一点,应该对自己此前深思熟虑得出的结论有充分的信心,使自己有力量去克服那些让人动摇的一时印象。

由此可见,能否克服在实施中遇到的这种困难,关键在于自己的信念是否牢固和坚定,因此研究战史才如此重要,因为通过研究战史可以使人在某种程度上仿佛身临其境,好似亲历事件的进程。从理论课中能学到的原则只适于帮助我们研究战史,提醒我们注意战史中最重要的东西。

因此,殿下应该抱着这样一种意图去熟悉这些原则,即在阅读战史时检验这些原则,并且看一下这些原则在哪些地方是与战争进程相符的,在哪些地方是为战争进程所修正甚至推翻的。

但是在缺乏亲身经历的情况下,研究战史只适于让人对我在此称为“整个机器的阻力”的概念有一个形象的想象。

当然人们不应满足于得出的主要结论,更不应一味遵循历史著作家们的论断,而是应该尽可能地研究细节。这是因为历史著作家很少以记述最真实的情况为目的,他们通常要美化本国军队的行为,或者要证明事件与虚构的规则是一致的。他们不是写历史,而是造历史。为研究历史的细节,人们并不需要读很多历史。详尽地了解数场战斗比泛泛地了解很多战局更有益处。因此,多读一些杂志上刊载的有关报告和日记比阅读真正的史书更有益处。沙恩霍斯特将军在其回忆录中关于1794年梅嫩保卫战[31]的叙述,就是这种报告的无与伦比的范例。这一叙述,特别是关于出击和突围的描述,给殿下提供了一个应该如何撰写战史的标准。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次战斗像这次战斗让我确信:在战争中,直到最后时刻都不应对成功有所怀疑;好的原则不可能像人们想象的那样永远有规律地发挥作用,在人们认为这些原则已经完全不起作用的最不利的场合,它们往往又出人意料地发挥出作用。

一定有某种大的情感会激发统帅的巨大力量。这种情感可以是恺撒的虚荣心,可以是汉尼拔的对敌仇恨,也可以是弗里德里希大帝的宁愿光荣战败的豪迈。

殿下,请您敞开胸襟,来接纳这种情感吧!在制订计划时,您要大胆而有计谋,在实施时要坚决而顽强,要抱定宁愿光荣战败的决心。这样命运就会在您年轻的头上加上光荣的桂冠,它是君主的饰品,它的光芒将把您的形象镌刻到子孙万代的心中。

注:

* * *

[1]热那亚(genua),今意大利热那亚省省会,位于热那亚湾内。——译者注

[2]此处的德意志帝国指的是德意志民族神圣罗马帝国(962—1806),而非历史上的德意志帝国(1871—1945)。——译者注

[3]即普鲁士国王威廉三世(1770—1840)的长子,后来的普鲁士国王弗里德里希·威廉四世(friedrich wilhelm 4.,1795—1861),1840—1861年期间为普鲁士国王。——译者注

[4]洛伊滕(leuthen),即今波兰下西里西亚省村庄卢蒂尼亚(lutynia),位于该省首府布雷斯劳附近。——译者注

[5]指洛伊滕会战。

[6]指1809年4月19—23日,法国和奥地利之间进行的一系列战斗,统称雷根斯堡会战。

[7]1759年7月,法国和萨克森联军占领普鲁士城市明登(minden,今德国北莱茵-威斯特法伦州东北部一城市,位于威悉河畔)。斐迪南公爵率英国、普鲁士、布伦瑞克-吕讷堡、黑森-卡塞尔联军在明登附近的托滕豪森和库滕豪森一线占领阵地。8月1日,法国-萨克森联军的右翼部队炮击斐迪南公爵在托滕豪森附近的左翼,但中央和左翼被斐迪南公爵击败。次日,明登守军投降。——译者注

[8]托滕豪森(todtenhausen),今德国北莱茵-威斯特法伦州东北部城市明登的一个市区。作者在原作中给出的地点是坦豪森(tannhausen,今德国巴登-符腾堡州一小镇),应为笔误。——译者注

[9]1757年11月5日,普鲁士国王弗里德里希二世率领2.2万人,在萨克森选帝侯国的罗斯巴赫(rossbach,今德国萨克森-安哈尔特州城市布劳恩斯贝德拉[braunsbedra]的一部分)附近与法国和神圣罗马帝国联军计4.1万人进行会战并获全胜。普方伤亡500余人,联军方面伤亡3000余人,并有7000余人被俘。——译者注

[10]1760年8月15日,普鲁士国王弗里德里希二世率领1.6万人,在下西里西亚的利格尼茨(liegnitz,即今波兰下西里西亚省城市莱格尼察,位于卡茨巴赫河左岸)附近与劳东率领的奥军3.2万人进行会战,并战胜对方。普方伤亡3300余人,奥军伤亡3800余人,并有4700余人被俘。——译者注

[11]指弗里德里希二世。——译者注

[12]鲁斯巴赫河(der russbach),多瑙河的一条支流,流经今奥地利瓦格拉姆等地,长约71公里。——译者注

[13]阿德克拉(aderklaa),今奥地利下奥州一小镇,位于维也纳与瓦格拉姆之间。——译者注

[14]指拿破仑。——译者注

[15]平行进攻(parallelangriff),与敌军正面完全对峙的正面进攻。——译者注

[16]轻步兵(leichte infanterie),18世纪时,在步兵列阵前部署的携带轻型装备、便于机动的步兵,目的是在会战正式开始前对敌阵进行不规律的点射,以扰乱敌部署。——译者注

[17]火力线(die feuerlinie),处于交火中的散兵或成建制的部队组成的、在战术上距敌人最近的战线。——译者注

[18]“习惯做法”,德语为“methodismus”,是作者创的一个词,意为“ritual”,即“严格的程序”或“习惯做法”。有的中译本将该词译为“方法主义”或“认识论”,似不妥。——译者注

[19]1757年5月6日,普鲁士国王弗里德里希二世赢得布拉格会战后,率5万普军包围了布拉格,欲围困该城,迫其投降。奥军元帅道恩率6万人前来解围,在布拉格以东60公里的科林(kolin,波希米亚中部一城市,位于易北河畔)附近与32,000名普军进行会战并战胜普军。弗里德里希二世不得不放弃包围布拉格,退回萨克森。——译者注

[20]艾格尔河畔布丁(budin an der eger),即今捷克城市奥赫热河畔布德讷(budyně nad ohří),东南距布拉格50公里。——译者注

[21]在1812年战局中,处于守势的俄军在给养方面较法军占优势。——译者注

[22]1810年,拿破仑命马塞纳率法军攻入葡萄牙,试图将威灵顿率领的英葡联军逐出葡萄牙。英葡联军退入托里什—韦德拉什营垒进行防御,法军屡攻不下,因粮食缺乏和疾病流行,不得不于1811年3月退往西班牙。——译者注

[23]第五次反法联盟战争期间,1809年5月21—22日,拿破仑所率法军与卡尔大公所率奥军在阿斯旁(aspern,今奥地利首都维也纳城区的一部分)和埃斯灵(essling,今维也纳城区的一部分)一带进行会战,法军战败。卡尔大公满足于打破拿破仑不可战胜的神话,未追击法军。——译者注

[24]但泽(danzig),即今波兰城市格但斯克(gdansk)。——译者注

[25]本宁森(levin august theophil von bennigsen,1745—1826),伯爵,俄国将军。出生于布伦瑞克,曾在汉诺威选帝侯国军队任职。——译者注

[26]1807年2月8日,俄普联军取得埃劳会战胜利后未乘胜追击法军,而是进入海尔斯贝格防御,导致法军于3月19日开始围攻但泽。5月中旬,部分英军和俄军部队试图从海上解围未果,本宁森则根本未去解围,结果但泽守军于25日向法军投降。——译者注

[27]下莱茵河(der niederrhein),指莱茵河由波恩至莱茵河三角洲的河段,位于今德国北莱茵-威斯特法伦州境内。——译者注

[28]瓦伦斯坦(albrecht wenzel eusebius von wallenstein,1583—1634),波希米亚贵族,公爵。三十年战争期间曾两次出任神圣罗马帝国军队统帅。——译者注

[29]苏沃洛夫(alexander vasilyevich suvorov,1730—1800),俄国军事家、军事理论家、战略家、统帅,俄国军事学术的奠基人之一。指挥过60余次会战和战斗,战功显赫。代表作《苏兹达尔团条令》《制胜的科学》。——译者注

[30]1800年,马塞纳奉命在北意大利对梅拉斯将军指挥的奥军进行牵制,以等待拿破仑率主力越过阿尔卑斯山脉。4月4日,梅拉斯以优势兵力向马塞纳发起进攻;16日,马塞纳退入热那亚,在前有奥军攻城、后有英国舰队炮轰的情况下坚守月余,后虽因弹尽粮绝于6月4日投降,但为拿破仑越过阿尔卑斯山脉赢得了时间,为法军在马伦戈会战中取得决定性胜利奠定了基础。——译者注

[31]1810年,马塞纳远征葡萄牙,至托里什—韦德拉什防线,进攻受挫。虽然给养缺乏,疾病流行,但他一直坚持到次年3月才退往西班牙。——译者注

附录2

关于军队的有机划分(可作为对第二卷第五篇第五章的说明)

当人们看到实际出现的部队的无数队形,就应该已经能推断出,对一支部队因基本战术而形成的不同部分进行划分并确定兵力大小的理由并非十分严格,而是允许有很大的余地。但是我们无须多加思考即可确信,根据这些理由是无法做出比较精确的规定的。至于在这方面通常提出的一些看法,例如如果一位骑兵军官提出,一个骑兵团的兵力越多越好,否则它就没有能力采取什么行动,是不值得认真予以考虑的。与基本战术有关的小部队(步兵连、骑兵连、步兵营和骑兵团)的情况就已经如此,而规模较大部队的情况就更复杂得多。基本战术在这里已经根本不够用了,要高等战术(或称之为部署战斗的学问)与战略一起才能解决。现在我们要研究一下这些较大的部队:旅、师、军和军团。

首先,我们用一点时间谈谈这个问题的哲理。究竟为什么要把大量人员有序地分为多个部分呢?这显然是因为一个人只能直接指挥一定数量的人。一位统帅不可能把5万名士兵中的每一个都部署和控制在适当的位置,并且指示他该做什么和不该做什么。假如这是可能的,那显然是最好不过了,因为这样一来,无数的下级指挥官中就不会有哪位再给统帅的命令加上些什么(至少这将是反常现象),但部队分为多个层级会使每个人在执行上级命令时或多或少地削弱其原有的力量,减少上级原有想法的准确性。此外,如果部队有多个层级,那么一个命令就需要很长时间才能传达到受命者。由此可见,部队的层层划分形成一个传达命令的阶梯,是一件避免不了的苦恼事。我们的哲理就谈到这里为止,现在开始从战术和战略方面来谈这个问题。

作为一个大的或小的独立整体来与敌人对抗的完全独立的部队有三个主要部分。如果没有这三个部分,这支部队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一个是这支部队前出的部分a,一个是这支部队为应对意外情况而保留的部分c,以及在这两部分之间的主力部分b:

如果在对较大的整体进行划分时要着眼于各部分的独立性,如果要使固定的划分与经常的需要相适应(这一点当然应该是统帅的意图),那么这个整体就从不应该少于三个部分。但是不难看出,即使是这三个部分也还不能构成很自然的序列,因为谁也不会愿意让他前出的和保留的部分与主力部分的兵力一样多,因此设想主力部分至少由两个部分组成,也就是整体由四个部分组成,按abcd的顺序,会更自然:

但是这显然还不是最自然的序列。尽管现在采取了纵深部署,但在战术和战略上使用部队的方式仍然是横线式的,因此就自然需要有右翼、左翼和中央。这样分为五个部分可以说是最自然的了,形式是abcde:

这种部署已经允许把主力的一个部分(在紧急情况下甚至是两个部分)派向右面或左面。如果有人与我一样主张保留强大的预备队,那么他也许认为保留的部分与整体相比兵力太少,因此再增加一个部分,使预备队的兵力占总兵力的1/3。于是整个划分的顺序是abcdef:

如果是一支兵力很大的部队,是一个较大的军团,那么我们从战略上必须指出,这个军团几乎经常需要向左右派出部队,因此还可以增加两个部分,于是就形成下列abcdefgh的战略形状:

由此可见,人们在划分一个整体时,不应少于三个部分,同时不应超过八个部分。不过这似乎是很不确定的,因为人们可以设想一下,如果把一个军团分为军、师和旅三个层级,每个层级有三个同级部队单位(3×3×3),计27个旅,或者把一个军团分为可以允许的18个因数的任何一个可能的结果,那么就会产生很多不同的组合。

我们还要考虑到一些重要问题。

我们没有谈到步兵营和骑兵团的兵力问题,因为我们想把它留到谈论基本战术时再论述。根据以上所述应该只会得出结论说,我们希望一个旅不少于三个步兵营。当然我们也必须坚持这一点,而且也看不到其中有什么不合理之处,但是要限定一个旅可以有的最多兵力却比较困难。旅通常被视为尚可以和应该由一个人直接(在他的口令范围内)指挥的部队。如果我们坚持这一点,那么一个旅自然不能超过4000~5000人,即根据步兵营不同的兵力,可以由6~8个营组成。但是我们在此必须同时把另一个问题作为一个新的因素纳入这一研究中来,这就是各兵种的结合。现在欧洲国家一致认为,在军团以下的部队就应该进行这种结合,只是有些人主张只在军一级,即2万~3万人的部队进行这种结合,有些人则主张在师一级,即8000~12,000人的部队就已经应该进行这种结合。我们暂且不想参与这个争论,只想指出一点(大概不会有人反对这一点):一支部队之所以能够独立行动,主要是三个兵种相结合的缘故,因此对那些在战争中经常要独立作战的部队来说,至少是非常希望有这种结合的。

不过我们不仅要考虑三个兵种的结合,而且也要考虑到两个兵种,即炮兵和步兵的结合。虽然近代炮兵在骑兵先例的鼓舞下,几乎也要独立起来,单独组成一个小规模的炮兵军团,但是按照一般的习惯,炮兵和步兵的结合很早就已经出现了。迄今炮兵不得不同意分配到旅里去,因此炮兵和步兵的这种结合以另一种方式构成了旅的概念。问题仅在于,人们首先要确定将一个炮兵连经常与之结合在一起的步兵部队的兵力应该有多大。

确定这个问题比人们初看上去认为的要容易得多,因为能为每千人带到战场上去的火炮数目很少是我们能随意决定的,而是由其他一些原因(部分原因和我们的关系很小)决定的。有关一个炮兵连应该有多少门火炮的规定,比任何其他类似的规定都有更充分的战术依据,因此人们不问这部分步兵(例如一个旅)应该有多少门火炮,而是问应该有多少步兵与一个炮兵连编在一起。例如,如果在军团一级每千人有三门火炮,并且其中一门留在炮兵预备队,那么可以分配给部队的就是两门火炮,于是一个有8门火炮的炮兵连就可配属4000名步兵。由于这里所讲的比例也是最常用的比例,这就表明,我们在这里大体上得出了相同的结果。关于确定一个旅的人数,我们就不想多谈了。根据上述,一个旅由3000~5000人组成。部队的划分尽管一方面因此而受到限制,另一方面又因军团的兵力是一个既定数而已经受到限制,但总还是可以进行很多种组合的。严格地让部队遵循“划分的部分应该尽量少”的原则,为时尚早;我们还有一些一般性的问题需要考虑,而且也应该允许具体情况有特殊考虑的权利。

首先我们必须指出,较大的部队应比小部队有更多的部分,因为它们必须更灵活一些(上面已经提到),而如果将小部队分成太多的部分,则不便于指挥。

如果人们以两个主要部分组成一个军团,而每个部分有其专门的指挥官[1],那么这就等于说人们要取消军团指挥官。每个了解这方面问题的人,无须进一步解释都会明白这一点。把军团分为三个部分也好不了很多,因为不把这三个部分再加以划分,就不可能进行灵活的运动和形成合适的战斗序列,而继续划分很快就会引起这些部分的指挥官不满。

部分的数目越多,最高指挥官的权力就越大,整个部队的灵活性也越大,这是人们把部队分成尽可能多的部分的一个原因。由于人们在较大的大本营中(例如军团的大本营)比一个军或一个师的较小的参谋部有更多的传达命令的手段,因此根据普遍存在的理由,划分一个军团最好不要少于八个部分。如果其他情况允许,可以把划分的数目增至九或十。而如果超过十个部分,要想总是十分迅速而完整地传达命令就会有困难,因为我们不应忘记,在这里不单纯是传达命令的问题(否则一个军团拥有的师的数量就可以与一个连的人数一样多了),而是还有与命令相关的大量的部署和检查问题,对六个或八个师进行这些工作当然要比对12个或15个师更容易。

相反,如果一个师的绝对兵力少,即假设它是一个军的一部分,那么它总是可以分成比说过的标准数目更少的部分:分为四个部分是非常恰当的,必要时可分为三个部分,而分为六个和八个部分恐怕就有困难,因为这个师迅速传达命令的手段较少。

对我们提出的标准数目的这一修正给了我们一个结论:一个军团不应少于五个部分,最多可以划分为十个部分;一个师不应超过五个部分,可以少到四个部分。在这两者之间是军,至于一个军的兵力应该有多少,以及到底应不应该有军存在,则取决于军团和师的数量关系结果。

如果把20万人分为十个师,一个师分为五个旅,那么一个旅就有4000人。就是说,把这样一支军队划分成几个师也就足够了。

人们当然也可以把这支军队分为五个军,每个军再分为四个师,每个师分为四个旅,这样每个旅就有2500人。

我认为第一种分法更好,因为第一,在指挥层级上少一个层次,因此命令抵达较快;第二,一个军团分为五个部分太少,不够灵活;一个军分为四个部分也是这个问题,而且一个2500人的旅太小。采取后一种划分方法,一个军团就有80个旅,而采取第一种划分方法只有50个旅,更为简便。然而人们为了直接指挥五位而不是十位将领,就放弃了第一种划分方法的这些优点。

一般性的考察就到此为止。但是根据具体情况确定如何划分部队是无比重要的。

在平原上指挥十个师是容易的,而在复杂的山地阵地中就有可能变得完全无法指挥。

如果一条大的江河把一个军团分开,那么在河的另一岸就需要派一位专门的指挥官。一般规则遇到这些实际情况是无能为力的。要指出的是,随着这些实际情况的出现,有些划分方法在其他情况下会引起的不利绝大部分会消失。当然这里也会出现滥加划分的情况,例如为满足某种不成熟的虚荣心,以及出于个人考虑而进行不恰当的划分。但是经验告诉我们,不管具体情况的需求到了何种程度,对部队的划分通常仍是要根据一般的理由进行。

* * *

[1]三十年战争期间,瓦伦斯坦率神圣罗马帝国军队于1632年同瑞典国王古斯塔夫・阿道夫作战。7月3日,瑞典军队在纽伦堡西南占领一处坚固阵地,瓦伦斯坦军队构筑营垒与之对峙两个月。此后阿道夫数次向帝国军队发起进攻,但均未成功,最后放弃阵地,退往巴伐利亚。——译者注

附录3

战术或战斗学授课计划

一、引言 战略和战术概念界限的确定

二、战斗的一般理论(战斗——舍营——野营——行军)

1. 战斗的本性。战斗中的有效要素。仇恨和敌视——变化——其他情感力量——理解力和才能。

2. 对战斗的进一步规定——独立的战斗——部分战斗——部分战斗是怎样产生的。

3. 战斗的目的:胜利——胜利的程度、色彩和分量。

4. 胜利的原因,即敌人退却的原因。

5. 根据兵种划分战斗——白刃战——火力战。

6. 战斗的不同行动。破坏行动和决战行动。

7. 根据积极或消极原因划分战斗。进攻和防御。

8. 战斗计划。战斗的战略目的——战斗的目标——手段——战斗方式的确定——时间的确定——空间的确定——相互作用——指挥。

此外,第一部分的授课提纲应该根据上述划分来制订。

三、不结合具体情况的特定部队的战斗

(队形——战斗序列——基本战术)

(一)各兵种

(二)进攻和防御时的兵种结合

1. 兵种结合的理论

(1)步兵与炮兵的结合

(2)步兵与骑兵的结合

(3)骑兵与炮兵的结合

(4)三个兵种的结合

2. 由三个兵种组成的某些部队

四、结合地形地貌进行战斗

1. 关于地形对战斗的总的影响

(1)在防御时的影响

(2)在进攻时的影响

此外,如果这里的考察不符合逻辑,那么这是因为出于实际的考虑。对地形应该尽早加以考察,但是如果人们没有一开始就从进攻或防御这两种形式中的一种来设想战斗,那么就不可能考察地形,因此要把地形和战斗融合起来进行考察。

2. 防御的一般理论

3. 进攻的一般理论

4. 特定部队的防御战斗

(1)一支小部队的防御战斗

(2)旅防御战斗

(3)师防御战斗

(4)军防御战斗

(5)军团防御战斗

5. 特定部队的进攻战斗

(1)一支小部队的进攻战斗

(2)旅进攻战斗

(3)师进攻战斗

(4)军进攻战斗

(5)军团进攻战斗

五、有特定目的的战斗

(一)防御

1. 安全举措

(1)哨兵

(2)巡逻哨

(3)用于支援的小部队[1]

(4)小哨所

(5)前哨线

(6)联络哨

(7)前卫部队

(8)后卫部队

(9)前出部队

(10)行军时的侧面保护部队

(11)联络分遣队

(12)监视分遣队

(13)侦察

2. 保护

(1)对单独哨所的保护

(2)对车队的保护

(3)对征集粮草的保护

3. 不同目的的部署

(1)在山地

(2)在河岸

(3)在沼泽地旁

(4)在林地中

4. 不同目的的会战。消灭敌军——占领一地区——单纯士气上的影响——军队的荣誉

(1)无准备的防御会战

(2)在有准备的阵地上的防御会战

(3)在有防御工事的阵地上的防御会战

5. 退却

(1)在敌人面前一次退却(撤退)

1在一次战斗前

2在战斗过程中

3在一次战斗后

(2)战略退却(保持战术部署的多个相继实施的退却)

(二)进攻

1. 根据防御的目标划分和论述的进攻

2. 根据进攻本身的目标划分和论述的进攻

(1)袭击

(2)突破

六、关于野营和舍营

七、关于行军

* * *

[1]在第一次反法联盟战争期间,反法联军于1794年4月自尼德兰进入法国北部,包围了朗德勒西要塞。为了解围,皮舍格吕率法军分三路进攻联军右翼。梅嫩(menen,即今比利时西佛兰德省城市梅宁)是联军右翼的一个重要据点,由布伦瑞克-吕讷堡选帝侯国的哈默施泰因少将率2500人防守。26日,莫罗率2万法军包围梅嫩。29日夜间,守军成功突围,损失很小。当时沙恩霍斯特任哈默施泰因的参谋长。——译者注

附录4

战术或战斗学概论

一、战斗的一般理论

战斗的目的

1. 战斗的目的是什么?

(1)消灭敌军。

(2)占有某个目标。

(3)单纯为了军队荣誉而争取胜利。

(4)同时抱有以上两个或全部三个目的。

胜利的理论

2. 所有上述四个目的只有通过胜利才能达到。

3. 胜利就是敌人退出战场。

4. 敌人只有在下述情况下才会退出战场:

(1)如果他损失过大,因此害怕对方的优势,或者他感到要达到目的会付出过大的代价。

(2)如果他的序列已经受到很大的干扰,即整个部队的作用已经受到很大的破坏。

(3)如果他已经陷入地形带来的不利,担心继续战斗会受到过多的损失(这里也包括阵地的损失)。

(4)如果其部队的部署形状非常不利。

(5)如果他受到小规模甚或大规模的袭击,即没有时间部署和展开适当的举措。

(6)如果他察觉到对手在数量上对自己的优势过大。

(7)如果他察觉到对手在精神力量方面对自己的优势过大。

5. 在上述所有情况下,统帅都有可能放弃战斗,因为他认为没有局势好转的希望,担心局势每况愈下。

6. 假如上述原因中一个都没有就退却,那么退却就是没有理由的,也就是说统帅或指挥官不能定下这样的决心。

7. 但是退却可能违背统帅或指挥官的意志而实际发生:

(1)如果部队由于缺乏勇气或参战的意愿而逃避战斗。

(2)如果部队由于惊慌失措而溃退。

8. 在这些情况下,部队有可能违背指挥官的意志而承认对手胜利。甚至当上述第4条第(1)~(6)项提到的各种情况产生对我们有利的结果时,部队也有可能承认对手胜利。

9. 这种情况在小部队中可能而且想必会经常出现,因为小部队的整个行动持续时间短,几乎不会给指挥官留有定下决心的时间。

10.

(1)但是在大部队中,这种情况只会部分发生,基本上不会在整体中发生。不过如果有多个部分都让对手轻而易举地取得了胜利,那么就会使整体面临在第4条第(1)~(5)项中所述的情况,并出现一种不利的结果,由此促使统帅定下退却的决心。

(2)在大部队中,第4条第(1)(2)(3)(4)项所说的不利情况,并不是以各个不利之和的形式呈现给统帅,因为统帅从不会看得这样全面。当这些不利集中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形成一个可观的数量,出现在部队主力或者一个重要部分时,这些不利才呈现出来。统帅就是要根据整个行动中的这种主要情况来下定决心。

11. 最后,与战斗无关的外部原因(例如一些导致取消战斗目的或者显著改变战略关系的消息)也能促使统帅放弃战斗,即下定退却的决心。这可以说是战斗的一种中断,不属于这里论述的范围,因为它不是战术行为,而是战略行为。

12. 放弃战斗就是承认对手目前占有优势(不管是物质上的还是精神上的),就是在意志上屈服。胜利的第一个精神上的力量就表现在这里。

13. 由于只有离开战场才能放弃战斗,因此退出战场就是承认对手目前占有优势的标志,就是降下军旗。

14. 但是胜利的特征还没有决定胜利的大小、重要性和辉煌。这三点往往同时发生,但绝不是相同的。

15. 胜利的大小取决于战胜敌军和战利品数量的多少(缴获的火炮、俘虏、夺得的辎重、敌人的伤亡)。因此对一支小部队不可能取得大的胜利。

16. 胜利的重要性取决于要达到的目的的重要性。占领一处重要的阵地可以使一个本身不重要的胜利变得重要。

17. 胜利的辉煌表现在以较少的部队取得较多的战利品。

18. 因此,胜利有不同的样式,尤其是有很多层次。严格来说,任何一场战斗都不会没有胜负,即都是有胜利的,但是语言上的习惯和事物的本性却让人们只把那些付出巨大努力后取得的战斗结果视为胜利。

19. 如果敌人只采取必要的行动,以查明我方的真正意图,一旦查明意图后就让步了,那么我们就不能把这称为我们的胜利。如果他采取了更多的行动,那么这就表明他想成为真正的胜利者;而如果他在这种情况下放弃了战斗,我们就可以认为他已经被战胜。

20. 由于只有双方中的一方或双方把交战的部队后撤一些,才能放弃一场战斗,因此严格来说,“双方均保住了战场”这一说法是不成立的。不过,如果人们按事物的本性和语言上的习惯仅把战场理解为主力部队所在的阵地(因为只有当主力部队退却时,胜利的最初结果才出现),那么当然就有完全未决出胜负的会战了。

战斗是达到胜利的手段

21. 战斗是达到胜利的手段。由于在第4条第(1)~(7)项中所指出的各种情况是胜利的前提条件,因此战斗也就以达到这些条件作为自己的直接目的。

22. 现在我们必须从战斗的各个方面来认识战斗。

什么是单个战斗

23. 从物质角度看,每场战斗都可以分成与战斗人数一样多的单个战斗,但是单个人只有单独地(独立地)战斗时,才是一个专门的要素。

24. 战斗的单位从单个的战斗人员起,随着指挥层级的上升,成为新的单位。

25. 这些单位通过战斗的目的和计划联系在一起,但并不是密切到各部分没有一定独立性的程度。等级越高,这种独立性就越大。至于各部分的这种独立性是如何产生的,我们将在后面论述(见第97条和第98条)。

26. 因此每个整体战斗是自上而下由各级单位(直到最后一个独立行动的单位)的大量单个战斗组成的。

27. 但是一个整体战斗也可以是由陆续进行的单个战斗组成的。

28. 我们把所有单个战斗称为部分战斗,把所有部分战斗称为整体战斗;不过我们把整体战斗的概念与个指挥这一条件联系在一起,以至于只有由一个意志指挥的战斗才可以算作一个战斗(在部署哨所线时,这种界限是根本无法确定的)。

29. 这里所说的战斗理论既适用于整体战斗,也适用于部分战斗。

战斗的原理

30. 每个斗争都是仇恨的表达,这种仇恨本能地转为斗争。

31. 这种攻击和消灭敌人的本能是战争的真正要素。

32. 即使是在最野蛮的人身上,这种仇恨的冲动也不是一种单纯的本能,而是还有思考和理智,无意图的本能从而变成有意图的行动。

33. 情感力量就以这种方式服从于理智。

34. 但是人们决不能认为情感力量已经完全被排除了,不能以纯粹的理智的意图来取代情感力量,因为即使情感力量真的完全消失在理智的意图之中,在斗争过程中还是会重新迸发出来。

35. 由于我们现在的战争不是个人对个人表达仇恨,因此战斗看似不包含任何真正的仇恨,似乎纯粹是理智的行为。

36.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一方面,双方绝不会缺少集体的仇恨,这一集体仇恨在个人身上或多或少会产生作用,以至于个人也会仇恨和敌视对方中的个人;另一方面,在斗争过程中也会在个人身上或多或少燃起真正的仇恨。

37. 在没有敌意的地方,对荣誉的渴望、虚荣心、自私和团队精神[1]与其他情感力量一起代替仇恨起作用。

38. 因此在战斗中,仅是指挥官的意志,仅是既定的目的,很少或者绝不会成为战斗者行动的唯一动机,而总是有很大一部分情感力量在起作用。

39. 由于斗争是在危险的领域中进行的,而所有情感力量在这个领域中更为重要,因此情感力量的这种动机作用就更大。

40. 但是即使是指导斗争的智慧也绝不可能是纯粹的理智的力量,因此斗争绝不是单纯的可计算的对象。

(1)因为斗争是有生的、物质的和精神的力量的相互冲撞,人们对这些力量只能做一般的估计,无法做精确的计算;

(2)因为参与斗争的情感力量可能使斗争成为某种激情的活动,并由此而成为一种需要较高判断力的活动。

41. 因此与理智的计算相反,斗争有可能是运用才能和天赋的活动。

42. 人们在斗争中表现出来的情感力量和天赋应该被视作独特的精神力量。这些力量彼此很不同,伸缩性也很大,不断地超出理智计算的范围而产生作用。

43. 军事艺术的任务就是在理论上和实施中考虑到这些力量的作用。

44. 越是能充分地利用这些力量,斗争就越有力,战果就越丰富。

45. 军事艺术的一切发明,例如武器、组织机构、熟练的战术和在战斗中使用部队的原则等,对自然的本能是一种限制,旨在间接地使这种本能力量得到更有效的使用,但是情感力量是不受这种支配的,如果人们过于要把它们变成工具,就会夺走其活力和力量,因此不论是在理论的规定中,还是在其常见的习惯做法上,都应处处给情感力量留下一定的活动余地。要做到这一点,就要在理论上有高瞻远瞩的立足点和见解,在实施中有杰出的判断力。

两种战斗样式 白刃战和火力战

46. 在人类的才智所发明的所有武器中,那些使战斗者相距最近的、最近似粗鲁搏斗的武器是最适合发泄本能的最自然的武器。比起梭镖、矛、投掷器,匕首和战斧更属于这类武器。

47. 从远处就已经能打击敌人的武器更多的是理智的工具;它们使情感力量和本来的斗争本能几乎完全不起作用,而且这些武器的有效距离越大,情况就越是这样。在使用投掷器时,人们还可以想象投掷者在投掷时会有某种冲天的愤怒情绪,而在用线膛枪射击时,这种情绪就会少一些了,在用火炮射击时就更少了。

48. 尽管在此也有一些武器处于上述两类武器的过渡阶段,但还是能看到所有近代武器分为两大类,即劈刺武器和射击武器,前者导致白刃战,后者导致远距离战斗。

49. 因此产生了两种战斗样式:白刃战和火力战。

50. 两者都以消灭对手为目的。

51. 在白刃战中,消灭对手是毫无疑问的目的;在火力战中,消灭对手只是或多或少的可能的目的。由于有这个区别,这两种战斗形式的意义就很不同了。

52. 因为在白刃战中消灭对手是毫无疑问的目的,所以有利条件或勇气稍占优势就是决定性的因素,处于不利境地或勇气较差的人就会试图逃走,以摆脱危险。

53. 在所有多人进行的白刃战中,这种情况通常有规律地很早就会出现,以至这种战斗本来应有的歼灭力大为减弱,使其主要效果更多地表现为驱逐敌人,而非消灭敌人。

54. 因此,如果人们看一下白刃战在现实世界中的实际效果,那么人们就必须把驱逐敌人,而不是把消灭敌人当作它的目的。消灭敌人成了手段。

55. 正如白刃战的本来目的是消灭敌人一样,火力战的本来目的是驱逐敌人,而消灭敌人只是为达到此目的的手段。人们对敌射击是为了把他赶走,避免进行自己感到无法胜任的白刃战。

56. 但是火力战带来的危险不是一个完全不可避免的危险,而是一个或多或少有可能出现的危险。对单个人的感性印象来说,这种危险不是很大,而是要经过一段时间和累积效果(这种效果不会造成感性上的印象,即不会造成直接有效的印象),才会变得大起来,因此双方中的一方不是一定面临要逃避这种危险的情况。由此可见,驱逐某一方不是立刻就能做到的,在很多情况下是根本无法实现的。

57. 如果情况是这样,那么通常在火力战结束时,就必须用白刃战来驱逐敌人。

58. 火力战的歼灭力随着战斗的持续而增长,而白刃战的歼灭力由于迅速决出胜负而消失。

59. 这样一来,火力战的一般目的就不再是驱逐敌人,而是使所用的手段直接产生效果,即消灭敌人,在集体战斗中就是摧毁或削弱敌军。

60. 如果白刃战的目的是驱逐敌军,火力战的目的是摧毁敌军,那么就应该把白刃战视为决战的真正工具,把火力战视为准备决战的真正工具。

61. 但是白刃战和火力战仍保留了对方要素的某些作用。白刃战不是没有摧毁力的,火力战不是没有驱逐力的。

62. 白刃战的摧毁力在大多情况下是微不足道的,甚至常常等于零;假如不是在某些情况下通过白刃战可以俘虏敌人,从而使白刃战的摧毁力又有很大提高的话,白刃战的摧毁力几乎不会引人注意。

63. 但是必须指出,俘虏敌人大多在火力战已经产生效果的情况下才能做到。

64. 因此,在今天的兵种比例下,没有火力战的白刃战恐怕只有微不足道的歼灭力。

65. 火力战的歼灭力可以由于战斗的持续而增加到最大限度,也就是达到撼动或摧毁敌人勇气的程度。

66. 结果是,消灭敌军的绝大部分作用是火力战起到的。

67. 通过火力战削弱敌人的结果是:

(1)要么敌人主动退却;

(2)要么为接下来的白刃战做好了准备。

68. 通过驱逐敌人这一在白刃战时欲达到的目的,就能够得到真正的胜利,因为把敌人逐出战场就是胜利。如果敌人的整个军队规模很小,那么这个胜利就有可能囊括整个敌军,并决定结局。

69. 如果白刃战只是在整体的各部分之间进行的,或者整个战斗是由多个陆续进行的白刃战组成的,那么对单个的白刃战的成果就只能视为部分战斗中的一次胜利。

70. 假如这个部分是整体的一个重要部分,那么整体有可能因此而一起失败,也就是部分的胜利直接导致了对整体的胜利。

71. 但是即使白刃战的结果不是一个对整体的胜利,那么它仍会带来以下好处中的一种:

(1)夺占敌人的地区。

(2)摧毁敌人的精神力量。

(3)破坏对手的序列。

(4)破坏敌人的物质力量。

72. 因此对部分战斗来说,应该把火力战看作是破坏行动,把白刃战看作是决战行动。至于对整体战斗来说应该如何看待它们,我们以后再考察。

两种战斗形式与进攻和防御的关系

73. 另外,战斗是由进攻和防御组成的。

74. 进攻是积极的意图,防御是消极的意图。进攻是要驱逐敌人,防御只是要据守。

75. 但是据守不是单纯的坚持,因此不是忍受,而是取决于能否进行积极的还击。这种还击就是消灭敌进攻部队。因此只能把防御的目的视为消极的,不能把防御的手段视为消极的。

76. 由于在防御中守住阵地的结果自然是对手不得不退让,因此尽管防御的目的是消极的,但是对防御者来说,对手退却(退让)也是胜利的标志。

77. 由于白刃战与进攻有相同的目的,因此白刃战原本是进攻的要素。

78. 但是由于白刃战自身拥有的歼灭因素很弱,因此仅仅采用白刃战的进攻者在大多数情况下几乎不能被视为一个战斗者,无论如何这是很不相称的战斗。

79. 只有在小部队中,或者在单一的骑兵中,白刃战才有可能构成整个进攻。部队越大,参战的炮兵和步兵越多,仅是白刃战就越不够。

80. 因此进攻也要根据需要运用火力战。

81. 在火力战中,就双方与这一战斗样式的关系而言,可将双方视为相同。火力战对白刃战所占的比例越大,进攻与防御的原有差别就越小。进攻者最后不得不进行白刃战的尚存的不利情况,不得不通过白刃战特有的有利条件和兵力优势来弥补。

82. 火力战是防御者的自然因素。

83. 如果防御者通过火力战已经取得了有利的结果(进攻者退却了),那他就不需要进行白刃战了。

84. 如果防御者没有得到有利的结果,而且进攻者转入白刃战,那么防御者也必须运用白刃战。

85. 当白刃战的好处比火力战更大时,防御者决不能排斥白刃战。

两种战斗形式中的有利条件

86. 现在我们必须对两种战斗的本性做总的进一步考察,以便了解那些能在这两种战斗中形成优势的因素。

87. 火力战

(1)在武器使用上的优势(这种优势在于部队的组织和素质)。

(2)作为固定部署,在编组和基本战术方面的优势。

在战斗中使用训练有素的军队时,无法考虑有关因素,因为它们是这些军队已经具备了的,但是人们可以而且必须把它们视为最广义的战斗学的研究对象。

(3)数量。

(4)在第(2)项中未包括的部署形式。

(5)地形。

88. 由于我们只谈训练有素的军队的使用,因此上面第(1)和第(2)两项不属于这里要论述的内容。我们在实际考察时,某种程度上只能把它们视为既有条件。

89.

(1)数量上的优势。

如果两支数量不等的步兵和炮兵部队在同样大的空间内平行相对部署,那么假如所有的射击都是以单个人为目标的精确射击,那么命中的数量与射击的人数将是相同的。假如是向一个整靶射击,即目标不再是单个的人,而是一个步兵营、一条线等,那么命中的情况也是相同的。对战争中,甚至散兵战斗中的射击,大多数确实是可以这样看待的。然而这个靶子实际上并不是一个实体靶,而是由人和他们之间的空隙组成的。空隙是随着同一空间内的战斗者的增加而减少的。因此,两支数量不等的部队之间的火力战的效果,取决于射击者的人数和受到射击的敌军的人数。换句话说,数量优势在火力战中不起决定性作用,因为一方利用大量射击所赢得的好处,会由于对方射击命中率更高而被抵消。

假设我方50人与敌一个500人的步兵营在同样大的区域内对峙。如果50发子弹中有30发中靶,即命中对方所在的正方形区域,那么敌500发子弹中就有300发命中我50人所在的区域。但是由于500人的密度是50人密度的10倍,因此我方的命中率是对方命中率的10倍,从而我方50发子弹命中的人数恰好与敌方500发子弹命中我方的人数一样。

尽管这个结论不会完全符合实际,而且数量上的优势总会带来小的好处,但是可以肯定,这个结论基本上是对的,即一方在火力战中取得的效果还远不能与数量优势完全成正比,而是几乎不受数量优势的影响。

这个结论极为重要,因为它构成了在准备决战的破坏行动中节约用兵的基础,而节约用兵可以被看作是取得胜利的最可靠的手段之一。

(2)我们不认为这个结论会导致一种荒谬的想法,比如认为,假设两个人(这是能够占据一个在这里想象为靶子的较长区域的最少人数)的间距与2000人的间距一样大,那么这两个人的射击效果与2000人的射击效果会是一样的。假如那2000人总是径直向前方射击,那么情况当然是这样,但是如果人数较少一方的人数是如此少,以至人数较多一方可以把他的火力集中地对准每个人,那么想必自然会出现极为不同的效果,因为此前我们做的单纯以整个区域为靶子射击的假设已经不存在了。同样,一道由过少兵力组成的火力线根本不可能迫使对手接受火力战,而是立刻会被对手赶走。由此可见,人们不能把上述结论延展得过多。尽管如此,这个结论仍然是十分重要的。人们已经上百次地看到一道火力线与拥有双倍兵力的敌火力线相抗衡。不难看出,这对节约用兵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

(3)因此可以说,双方中的每一方都能够加强或减弱对方的(总的)火力效果,这取决于他是否把更多的战斗者投到火力线上去。

90. 部署的形式可以是:

(1)正面正对、宽度相同。这样的部署形式对双方来说利弊相同。

(2)正面正对、宽度较大。这样的部署形式是有利的,但是不难理解,由于射程的原因,很难做出这种部署。

(3)包围式的。由于此时的射击效果加倍,而且展开自然较大,因此这种部署形式是有利的。

与(2)和(3)相反的部署形式自然是不利的。

91. 地形在火力战中起到以下有利作用:

(1)防护(像一道胸墙)。

(2)隐蔽,即妨碍敌人瞄准。

(3)妨碍敌通行,从而将敌置于我火力打击之下,长时间阻止其前进,但也会更多地妨碍自己射击。

92. 在白刃战中起作用的有利条件,就是那些在火力战中起作用的有利条件。

93. 第87条中的(1)(2)项不属于这里要考察的。但是应该指出,在白刃战中武器使用方面的优势不可能产生火力战中那样大的差别。相反,勇气在白刃战中扮演着决定性的角色。由于大部分的白刃战是由骑兵进行的,因此第87条第(2)项中所谈到的问题就变得尤其重要。

94. 数量在白刃战中的决定性比在火力战中大得多;它几乎是主要问题。

95. 部署的形式在白刃战中的决定性同样比在火力战中大得多,具体是在正面相对时,宽度小反而更有利。

96. 地形

(1)作为通行的障碍。这是地形在白刃战中起的主要作用。

(2)利于隐蔽。隐蔽自己有利于出敌不意,而出敌不意在白刃战中是特别重要的。

战斗的分解

97. 我们在第23条中已经看到,每个战斗都是一个分成很多部分的整体,在这个整体中各部分的独立性是不同的,越是向下,独立性就越小。现在我们就来进一步研究这个问题。

98. 实际上,我们可以把在每个战斗中可以用口令指挥的部队(例如一个步兵营、一个炮兵连、一个骑兵团等,如果这些大量人员确实是集结在一起的话)看作是一个部分。

99. 当口令指挥不到时,则用命令(不管是口述的还是书面的)取代。

100. 口令是无法分出层次的,它已经是实施的一部分,但是命令是有层次的,从接近于口令的最确切的内容直到最一般的内容,它不是实施本身,而只是一个委托。

101. 所有受口令指挥的部分都不能有自己的意志;而如果命令取代了口令,那么各部分就开始有一定的独立性,因为命令具有一般的特性,如果它有不足的地方,指挥官就必须根据自己的意志对它加以补充。

102. 假如人们对战斗中同时和先后出现的部分和事件能够准确地预先确定和判断,也就是说假如在制订战斗计划时能够像安装一台无生命的机器那样一直考虑到最细微的部分,那么命令就不会有这种不确切性了。

103. 但是战斗者始终是一群人或单个人,绝不可能成为无意志的机器,而且他们战斗的地方很少或者绝不会是一块对战斗毫无影响的完美和空旷的平地,因此完全不可能事先计算出所有活动。

104. 计划的这种不足随着战斗的持续和参战人数的增加而加大。一方面,一支小部队的白刃战几乎完全可以事先就列入其计划;相反在火力战中,即使是小部队的火力战也会由于它持续的时间长和发生的偶然事件多,而无法像对白刃战那样计划得那么具体。另一方面,对大部队(例如一个有2000或3000匹战马的骑兵师)的白刃战,最初的计划也不可能把一切都规定好,因此单个指挥官经常需要根据自己的意志对计划进行补充。至于一次大会战,除了开始阶段,计划只能规定出主要的轮廓。

105. 由于计划(部署)的这种不足是随着战斗所用时间和空间的加大而增加的,因此通常要给较大部队留出比较小部队更多的余地;部队的级别越低,对它的命令就越要具体,直到可以用口令指挥的部队。

106. 此外,部队的各部分因所处的情况不同,其独立性也有所不同。同一支部队,其独立性必然会由于空间、时间、地形特点、任务本性的不同而减小或加大。

107. 整体战斗除了这样有计划地分为独立的部分战斗以外,在下述情况下也可能出现计划外的分解:

(1)准备进行的分解比计划中的更细。

(2)在根本不应分解,而是应用口令指挥的地方出现了分解。

108. 这种分解是由无法预计到的情况引起的。

109. 结果是同属整体的各部分取得的战果不同(因为各部分可能处于不同的情况)。

110. 这样一来,个别部分就需要进行一种在整体的计划中没有的改变,这主要是由于:

(1)这些部分要避开地形、数量和部署方面的不利。

(2)这些部分在这些方面得到了它们想利用的有利条件。

111. 结果是一场火力战不时无意地,不时或多或少有意地转变为一场白刃战;或者反过来,后者转变为前者。

112. 部队接下来的任务是要使这些变化符合整体的计划,其方法是:

(1)在出现不利情况时,通过某种方式对这些变化进行补救。

(2)在出现有利情况时,只要不会有逆转的危险,就应尽量利用这些变化。

113. 因此是整体战斗有意和无意地分解为或多或少独立的部分战斗,使整体战斗中交替出现各种战斗形式(白刃战和火力战,进攻和防御)。

114. 现在在这方面还有必要对整体进行一下考察。

战斗是由两种行动即破坏行动和决战行动组成的

115.

(1)根据第36条[2]所述,对局部战斗来说,从带有摧毁因素的火力战和带有驱逐因素的白刃战中产生出两种不同的行动:破坏行动和决战行动。

(2)部队规模越小,这两种行动就越简单,由一个火力战和一个白刃战组成。

116. 部队规模越大,就越不得不一同采取这两个行动,以至破坏行动由一系列同时和先后进行的火力战组成,决战行动也同样由多个白刃战组成。

117. 战斗分解不仅以这种方式继续下去,而且作战的兵力越多,战斗分解的层次也越多,于是破坏行动和决战行动在时间上相隔得就更远了。

破坏行动

118. 敌整体越大,在肉体上消灭敌人就越重要,因为这样一来:

(1)指挥官的影响就越小,而这种影响在白刃战中比在火力战中重要得多。

(2)士气上的差别就越小。在双方大的部队中,例如在整个军团中只有民族的不同,而在小部队中就会有各部队和各个人的不同,最后还会发生特殊的偶然情况,而这些不同和情况在大部队中是相互抵消了的。

(3)部署的纵深就越大,也就是说用来恢复战斗的预备队就越多(这一点我们在后面会看到),因此单个战斗的数量就会增加,整体战斗的持续时间也就增加,在驱逐敌人方面总是起很大决定作用的最初时刻的影响就会减少。

119. 从上面这一条得出的结论是:敌整体越大,就越需要从肉体上消灭敌人,以准备决战。

120. 这种准备表现在双方作战的人数减少,而兵力对比变得对我方有利。

121. 如果我们在士气或物质上占优势,那么做到双方作战人数减少就够了;如果我们在这方面不占优势,那么就要求兵力对比变得对我方有利。

122. 摧毁敌军表现在:

(1)使敌军失去战斗力,包括敌军的伤亡人员和俘虏。

(2)使敌军在体力和士气上筋疲力尽。

123. 如果一支部队在数小时的火力战中受到了很大的损失,例如损失了1/4或1/3的兵力,那么剩下的部分暂且就几乎只能被视为燃尽的煤渣,因为:

(1)这些人员在体力上已经筋疲力尽。

(2)他们的弹药已经打光。

(3)枪管已经被火药残渣堵住。

(4)很多并未负伤的人与伤员一起离开了战场。

(5)余下的人会觉得他们已经尽了这一天的义务,一旦被调离险境,就不愿再回去。

(6)原有的勇气已经削弱,战斗的欲望已经得到满足。

(7)原有的组织和序列已经部分受到破坏。

124. 上述第(5)(6)两项结果出现的多少,要根据战斗成败而定。一支夺占了一个地区或者成功地守住了让他守住的地区的部队,与一支被击退的部队相比,可以更早地重新投入战斗。

125.

(1)第123条中有两个结果需要加以考察。

第一个结果是兵力的节省。这个结果是由于在火力战中使用的兵力比对手少而产生的,因为在火力战中不仅由于部分人员失去战斗力,而且也由于所有参战人员的体力受到削弱,而使部队受到影响,于是在火力战中使用兵力较少的一方,自然受到的削弱也较少。

如果500人能够在战斗中与1000人抗衡,假设双方损失都是200人,那么前者剩下的300名士兵都是疲惫不堪的,而后者剩下的800名士兵中有300名是疲惫不堪的,有500人则是新锐力量。

(2)第二个结果是对手被削弱即敌军被摧毁的范围远超敌军伤亡和被俘的人数。敌军伤亡和被俘的数量也许只是整个兵力的1/6,剩下的还应该有5/6,但是在这5/6中,实际上只有完全未受损的预备队和那些虽然参加了战斗但损失很小的部队可以被看作仍能使用的部队,其余的(也许4/6)只能被视为废人[3]。

126. 这种减少有效兵力是破坏行动的首要意图,因为决战只能以较少的兵力进行。

127. 构成决战的一个障碍的并不是部队的绝对数量(尽管部队的这一绝对数量也是起了一些作用的;50人对50人可以立即进行决战,而5万人对5万人就不可能了),而是相对数量。如果整体的5/6兵力已经在破坏行动中互相较量过了,那么即使双方仍然完全保持着均势,双方的统帅还是更接近于下定最后的决心。这时只要一个相对较小的推动就可以引起决战。事实就是这样,剩下的1/6兵力可能是一个3万人的军团里的5000人,或者是一个15万人的军团里的25,000人。

128. 双方在破坏行动中的主要目的是为决战行动创造优势。

129. 这种优势可以通过从肉体上消灭敌军得到,也可以通过第4条中所列举的其他条件来得到。

130. 因此在破坏行动中,在情况允许的范围内尽量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有利条件,是一种很自然的追求。

131. 现在较大部队的战斗总是分成多个或多或少独立的局部战斗(第23条),因此如果我们想利用在破坏行动中得到的好处,那么这些局部战斗往往就必须包括一个破坏行动和一个决战行动。

132. 通过这样巧妙而成功地间或运用白刃战,主要可以得到挫败敌人勇气、破坏敌人序列以及夺占敌人地区等好处。

133. 这样做甚至还可以大幅增加对敌军肉体上的摧毁,因为人们只有通过白刃战才能俘虏敌人。

因此,如果我方的炮火已经使敌人的一个步兵营受到了重创,如果我们上刺刀的进攻已经把这个营从其有利阵地上赶了出去,并且派出了两三个骑兵连去追击逃敌,那么人们就会懂得这个局部胜利将如何为我们的总体态势带来各种大的好处。当然这要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这支获胜的部队不至于因此而陷入困境,因为假如我们的步兵营和骑兵连在行动中落入优势之敌的手中,那么这就说明这一局部决战是不合时宜的。

134. 对这些局部胜利的利用,由下级指挥官就可以决定,因此如果一个军团拥有经验丰富的师长、旅长、团长、营长、炮兵连长等,那么这个军团在利用局部胜利方面就有大的优势。

135. 于是双方统帅在破坏行动中就已经在力求创造对决战有利的条件,至少借此准备决战。

136. 在这里,所有条件中最重要的始终是缴获火炮和占领地区。

137. 如果敌人正在防守一处坚固的阵地,那么占领地区的重要性就增加了。

138. 于是双方的破坏行动,特别是进攻者的破坏行动已经就是在小心翼翼地向着目标前进了。

139. 由于兵力数量在火力战中不起决定性的作用(第53条[4]),因此人们自然就力求以尽量少的兵力进行火力战。

140. 由于火力战在破坏行动中居主要地位,因此人们在破坏行动中也力求最大限度地节约兵力。

141. 由于兵力数量在白刃战中非常重要,因此在破坏行动中,各局部战斗的决战往往不得不依靠优势兵力。

142. 但是一般来说,节约兵力这一原则在这里也应该起主要作用。通常只有那些不需要很大优势兵力自然就能进行的决战才是合适的。

143. 不合时宜地追求决战的后果是:

(1)如果这一决战是根据节约兵力的原则进行的,就会陷入优势之敌的包围。

(2)或者,如果使用了足够的兵力,就会过早地使自己疲惫不堪。

144. 发起决战是否合适?这一问题在整个破坏行动中往往会反复出现。对破坏行动结束时进行的主力决战来说,这个问题也会出现。

145. 因此,破坏行动在一些地点有转为决战行动的自然趋势,因为在破坏行动过程中得到的每个好处只有通过决战才能得到充分的体现。

146. 在破坏行动中使用的手段越有效,或者在物质上或精神上的优势越大,整体的这种自然趋势就越大。

147. 但是如果在破坏行动中取得的战果不多或者是消极的,或者如果对手占优势,那么这种趋势在个别地点也有可能极为少见和非常微弱,以致对整体来说,这种趋势根本不存在。

148. 对部分和整体来说,这种自然的趋势都有可能导致不合时宜的决战,但它远不会因此就是件坏事,而更多是破坏行动的一个完全有必要存在的特性,因为如果没有这种趋势就会耽误很多事情。

149. 每个地点的指挥官和为总体负责的统帅必须判断现有的时机对决战是否有利,也就是说要判断这个时机是否会引起敌人的还击,从而导致消极的结果。

150. 就决战的准备来说(或者更确切地说,就一次战斗本身的准备来说),战斗指挥的任务就是部署一个火力战(从广义来说,就是部署一次破坏行动),并使它持续合适的时间,也就是说,当人们认为破坏行动已经充分到了起作用时再进行决战。

151. 但是这种判断不是根据钟表上的时间得出的,也不是从单纯的时间关系中得出的,而是从已经发生的情况中,从已经赢得优势的标志中得出的。

152. 如果破坏行动一直有好的战果,已经开始追求决战本身,那么对指挥官来说,更重要的是判断自己何时何地应让破坏行动转入决战。

153. 如果破坏行动中的转入决战的趋势很弱,那么这已经就是一个不可能取得胜利的相当可靠的标志。

154.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指挥官和统帅大多不会发起决战,而是接到对方决战的挑战。

155.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仍然发起决战,那么进行这一决战一定是为了执行严格的命令。指挥官在发布这一命令的同时,必须利用自己所掌握的一切手段来鼓舞士气和持续影响部下。

决战行动

156. 决战是促使一方统帅定下退却决心的事件。

157. 我们在第4条中已经列举了退却的原因。这些原因可以是逐渐形成的,小的不利在破坏行动中就已经一个个地累积起来,因此统帅在没有真正决定性事件的情况下也会定下退却的决心。在这种情况下,就不会发生一个专门的决战行动了。

158. 但是在此前一切尚勉强保持均势的情况下,一个单独的、十分不利的事件也能引发,即突然引发退却的决心。

159. 在这种情况下,另一方应该把对手引起这一事件的那个行动视为已经发起的决战。

160. 但最常见的情况是,决战的时机在歼灭行动的过程中逐渐成熟,而战败者退却的决心是在一个特殊事件的最后推动下确定的,因此在这种情况下也应该认为决战已经进行过了。

161. 如果决战已经进行过了,那么它必然是一个积极的行动。

(1)它可能是一次进攻。

(2)但也可能只是一直隐蔽着的新的预备队的一次推进。

162. 对小部队来说,一次进攻中的白刃战往往就足以形成决战。

163. 对较大的部队来说,借助于单纯的白刃战发起进攻也还是足以形成决战的,但是可能要进行多次白刃战进攻。

164. 如果部队规模更大,那么就还要进行火力战,例如大的骑兵部队在进攻时,要有骑炮兵参加。

165. 对各兵种组成的大部队来说,决战绝不会只是一次白刃战,而是有必要成为一次新的火力战。

166. 但是这一火力战应具有进攻本身的特点,即以较密集的人员投入这一火力战,因此是一个在时间上和空间上都很集中的行动,是在短时间内为真正的进攻做准备。

167. 如果决战不再是由一次白刃战组成,而是由一系列同时和逐步进行的白刃战和火力战组成,那么决战就成为整体战斗中的一个专门行动,就像第115条及其以后两条中已经总的说过的那样。

168. 在这个专门行动中,白刃战将处于主导地位。

169. 这时在个别地点虽然也可能出现防御,但是进攻将处于主导地位,并且与白刃战居于主导地位的程度相当。

170. 一场会战临近结束时,对退路的考虑越来越重要,因此针对这一退路的行动就成为决定胜负的一个重要手段。

171. 因此只要情况许可,一开始制订会战计划时就应考虑到这一点。

172. 会战或战斗的进展越是符合计划的这种设想,对敌退路采取行动这一手段也就越成形。

173. 另一个导致胜利的重要手段是打乱敌人的序列。部队进入战斗时的人为结构在双方长时间较量的破坏行动中会受到很大的破坏。如果这种撼动和削弱到了一定程度,那么一方集中兵力快速攻入另一方的行动线,就有可能使对手产生极大的混乱,使他不可能取得胜利,而只能占用其全部力量,以保全各部分和恢复整体的必要联系。

174. 根据上述内容可以得出结论:如果说在准备行动中最大程度地节约兵力是主要的,那么在决战行动中以优势兵力去战胜敌人就必须是主要的。

175. 正如在准备行动中耐心、坚定和冷静是主要的一样,在决战行动中,大胆和激昂就应该是主要的。

176. 双方统帅中通常只有一方统帅发起决战,另一方统帅是应战。

177. 如果一切还处于均势,那么发起决战的一方可能是:

(1)进攻者。

(2)防御者。

178. 由于进攻者抱有积极的目的,因此他发起决战是最自然的,这种情况也是最常见的。

179. 而如果均势已经受到显著破坏,那么发起决战的可能是:

(1)处于有利地位的统帅。

(2)处于不利地位的统帅。

180. 显然前一种情况是比较自然的。如果这位统帅同时是进攻者,那就更自然了,因此决战大多是由这样的统帅发起的。

181. 而如果是防御者处于有利地位,那么他发起决战也是自然的,以至逐渐形成的兵力对比比最初的进攻和防御的意图更具决定性。

182. 一个已经明显处于不利地位,但仍发起决战的进攻者,是把决战看作实现其最初意图的最后尝试。如果处于有利地位的防御者让他有时间这样做,那么进行这种最后尝试当然是符合进攻者积极意图的本性的。

183.

(1)一个已经处于明显不利地位,但仍然要发起决战的防御者,其所做的完全违背事物的本性,应该被视为一个出于绝望的行动。

(2)决战行动中的战果是根据上述情况而定的,因此通常只有根据自然的情况发起决战的一方才能取得决战的战果。

184. 在一切还处于均势的场合,通常是发起决战的一方能够取得胜利,因为发起会战所包含的积极因素在会战已经成熟到可以发起决战的时刻(双方兵力已经相互消耗殆尽的时刻),比在会战开始时具有大得多的作用。

185. 接到决战挑战的统帅可能因此而很快决定退却,避免后续的战斗,或者他也可能继续战斗。

186. 如果他继续战斗,那么这个战斗只能是:

(1)作为退却的开始,通过战斗赢得准备退却的时间。

(2)作为一次真正的战斗,还有望在这一战斗中取得胜利。

187. 如果接受决战的统帅处境非常有利,那么他也可以在决战时保持防御。

188.

(1)但是如果发起决战一方的处境是自然的(有利的),那么接受决战的统帅也必须或多或少转入一种积极的防御,也就是以进攻对付进攻,这部分是因为防御的自然优势(阵地、有序的序列、出敌不意)在战斗的过程中已经逐渐消耗,最后已经所剩无几,部分是因为进攻这一积极因素的作用将越来越大(正如我们在第184条所说的那样)。

破坏行动和决战行动在时间上的区分

(2)前面提出的“每个战斗分为两个单独行动”的见解,初看上去包含很多矛盾。

189. 之所以会有这些矛盾,一方面是由于人们对战斗有习惯的错误看法,另一方面是由于人们过于呆板地看重被分开的事物的概念。

190. 人们把进攻与防御之间的对立想象得太大了,过于认为这两种活动是截然相反的,或者更确切地说,在实施中并不存在这种对立的场合,而人们仍认为这种对立是存在的。

191. 结果是人们想象进攻者始终都是均匀地、不间断地力求前进,而把前进运动的减弱总是只想象成完全被迫产生的,是直接由抵抗引起的。

192. 按照这种观点,每次进攻只有以最猛烈的冲锋开始才是最自然的。

193. 即使人们有这样的观点,但还是习惯于炮兵要有一个准备行动,因为否则的话,炮兵绝大部分就会无所事事,这是太显而易见了。

194. 但是除炮兵外,人们认为那种单纯的力求前进是如此合乎自然,以至人们将一枪不发的进攻视为一种理想的前进。

甚至弗里德里希大帝在措恩多夫会战[5]以前也一直将进攻中使用火力视为是不合适的。

195. 即使后来人们的这种观点有所改变,但是现在仍有很多人认为进攻者应尽早控制一个阵地的最重要的那些点。

196. 即使是那些仍十分重视火力的人,也认为应立即发起进攻,在距离很近的地方进行一些步兵营齐射,然后就上刺刀冲上去。

197. 但是只要看一看战史,看一看我们的武器就会知道,在进攻时绝对排斥火力是荒谬的。

198. 对战斗有了更多了解,特别是亲历过战斗以后,人们就会知道,一支部队交过一次火后,很少能再用它进行一次有力的冲锋,因此第196条提及的那种重视火力的做法没什么价值。

199. 最后,在战史上有大量因轻率推进而损失惨重,不得不又放弃所得好处的例子,因此第195条中主张的原则也是不成立的。

200. 因此我们断言,在这里谈到的所有关于进攻单纯本性(如果人们允许我们这样表述的话)的见解都是错误的,因为这一本性只适用于极少数非常特殊的情况。

201. 既然在较大规模的战斗中一开始就进行白刃战和决战是不符合事物本性的,那么战斗自然就分为决战的火力准备和决战,也就是分成我们前面研究过的两个行动。

202. 我们已经承认,在很小的战斗中(例如骑兵小部队进行的战斗)可能没有这种区分。现在产生的问题是,如果部队的规模大到一定程度,是否最后也没有这种区分。不是说是否会停止使用火力(假如是这样,这个问题本身就自相矛盾了),而是说两个行动之间明显的区分是否会消失,以至人们无法再把它们视为两个分开的行动。

203. 人们也许会说,一个步兵营在冲锋之前应该先射击;由于一个行动必须在另一个行动之前进行,因此就产生了两个不同的行动。但这仅对步兵营来说是这样的,对更大的部队就不是这样了,例如旅。旅并没有为所有步兵营规定要有火力准备阶段和决战阶段。旅从一开始就力求实现上级给它规定的目标,而把划分阶段的事交给各营。

204. 这样,统一的规定当然就没有了,谁还会看不到这一点呢?当一个营在另一个营旁边很近的地方战斗时,其中一个营的胜败必然影响到另一个营。在我们的燧发枪射击效果不大,要产生射击效果就需要持续很长时间的情况下,这种影响必然更大和更具决定性。出于这个原因,即使是在旅里,也还是应该在时间上对破坏行动和决战行动做出某种笼统的划分。

205. 但是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人们为决战而喜欢使用新锐部队,至少是使用那些未在破坏行动中使用过的部队,可这些部队是要从预备队中抽调的,而预备队就其本性来说应用于共同行动,不能事先一营一营地分配出去。

206. 正如对战斗笼统划分阶段的需要从各营转到旅一样,这种需要也会由旅转到师,由师再转到规模更大的部队。

207. 由于整体越大,整体的各部分(各第一层级部队)就越有独立性,整体的一致性对各部分的限制也就越少,于是整体越大,在一次部分战斗中就越有可能而且一定会出现更多的决战行动。

208. 因此,一个较大部分进行的多个决战不会像一个较小部分进行的决战那样汇聚成一个唯一的整体决战,而是在时间和空间上有更多的划分。尽管如此,决战准备和决战这两种不同活动的显著区别在开始和结束时仍是非常明显的。

209. 各部分可能变得很大,彼此分开的距离可能变得很大,以至它们在战斗中的活动尽管仍来自统帅的意志(战斗的独立性就是受此限制的),但是这种指挥只限于对战斗做出最初的规定,或者最多是对整个战斗过程做出两三点规定。在这种情况下,这样的一个部分几乎就要完全自己组织战斗了。

210. 一个部分根据其情况所进行的决战规模越大,这些决战就越能一起决定整体的决战。人们可以这样想象部分的情况:在它们进行的决战中已经包含了整体的决战,已经不再有必要为整体而专门采取决战行动了。

211. 举例。一个旅在一次大会战(参加会战的第一层级部队是军)中有可能一开始领受攻占一个村庄的任务。该旅为此要自行采取破坏行动和决战行动。占领这个村庄可能对整体的决战多少有些影响,但是如果说它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整体的决战,或者甚至它本身就已经构成整体的决战,则是不符合事物本性的,因为一个旅在会战的开始阶段只是整体的一个很小的部分;相反,我们完全可以认为,即使该旅完全占领了这个村庄,这仍是破坏行动的一部分,只是为了削弱和动摇敌军。

相反,如果我们设想一个较大的军(其兵力大致占整个兵力的1/3,甚或1/2)奉命占领敌阵地的某个重要部分,那么这个部分很容易变得十分重要,以至它能够决定整体的胜负,如果这个军达到了目的,就无须再进行其他决战了。现在可以想象,由于距离和地形的原因,在会战过程中也许只能给这个军下达很少的指示,因此一开始就必须把决战准备和决战的任务一并交给它。这样一来,共同的决战行动就可能完全没有了,而是分解为几个大部队的独立的决战行动。

212. 这种情形在大的会战中是常见的,因此假如人们呆板地把战斗划分为两部分,则会与这种会战进程相矛盾。

213. 我们确定和重视战斗活动中的这种区别,完全不是为了要人们重视经常区别和划分这两种活动,并把这作为一个务实的原则,而只是想把本质上不同的事物在概念上也加以区分,并且指出,这种内在的区别自然也决定着战斗的形式。

214. 战斗的形式上的划分在规模很小的战斗中表现得最明显,因为在很小的战斗中,简单的火力战和白刃战相互对峙很明显;而进行战斗的部队规模越大,这种划分就越不明显,因为在这里,产生两种行动的两种战斗形式在这两种行动中又交织起来了;但是这两种行动本身的规模更大了,占用的时间更多了,因此在时间上相隔得更远了。

215. 一旦决战已经交由第一层级部队进行,也可以不为整体做这种划分。然而即便如此,大体上还是会出现这种划分的痕迹,因为人们不管是认为各部队有必要同时进行决战,还是认为各部队有必要按照一定的顺序进行决战,总是力图从时间上把这些不同部队的决战联系起来。

216. 因此对整体来说,这两种行动的区别也绝不会完全消失,而对整体来说消失了的那部分区别在第一层级部队中又会重新出现。

217. 对我们的观点应该做上述这样的理解,这样才能使我们的观点一方面不缺少现实性;另一方面使一场战斗(不管这个战斗是大是小,是部分战斗还是整体战斗)的指挥官注意我们的观点,让两个行动各得其所,以免过早行动或者贻误战机。

218. 如果没有给破坏要素足够的空间和时间,如果仓促地做出决定,那么就会过早地行动。其后果是决战失败,这种后果要么根本无法抵消,要么成为一种严重的不利。

219. 如果由于缺乏勇气或者认识错误而没有进行本已成熟的决战,那就是贻误战机。其后果无论如何都是兵力的浪费,也可能是一个很实际的不利,因为决战的成熟不完全仅取决于破坏持续的时间,而且也取决于其他条件,也就是取决于时机是否有利。

战斗计划的定义

220.

(1)战斗计划使战斗有可能一致起来;每一个共同进行的行动都需要这种一致性。这种一致性无非就是战斗的目的。各部分为了以最好的方式达到目的所必需的规定就是根据战斗目的做出的,因此计划就是确定目的,并根据这一目的做出有关规定。

(2)我们在这里把计划理解为给战斗做出的一切规定,不管这些规定是在战斗前、战斗开始时,还是在战斗过程中做出的,也就是理解为智慧对物质的整个作用。

(3)有些规定必须而且是可以事先做出的,有些规定是要当场做出的。这两种规定之间显然有很大的区别。

(4)前一种规定是本来意义上的计划,后一种规定可被称为指挥。

221. 由于这些当场的规定大多是根据敌对双方的相互作用做出的,因此只有当我们研究到这种相互作用时,才能确定和进一步考察这种区别。

222. 计划的一部分已经固定地体现在军队的编队中,因此大量部队可以归并为少数几支部队。

223. 这种编队在部分战斗中比在整体战斗中更为重要。在部分战斗中,编队往往构成整个计划,部队越小,就越是如此。在一场大的会战中,一个步兵营除了根据条例和训练的规定做出部署外,不会做很多其他的部署;但是对一个师来说,这些就不够了,就更有必要做出适合各部队的规定。

224. 而在整体战斗中,即使是最小的部队,编队也很少等于全部计划,相反为了自在地进行适合各部队的部署,计划往往要改变原来的编队。一个骑兵连在对敌一处小哨所进行袭击时,往往要像大的军团那样分为多路部队。

战斗计划的目标

225. 战斗的目的使计划一致起来。我们可以把战斗目的视为计划的目标,也就是一切行动应遵循的方向。

226. 战斗的目的是胜利,也就是第4条所列举的决定胜利的各种情况。

227. 第4条所列举的各种情况在战斗中只有通过消灭敌军才能达到,因此消灭敌军对所有情况来说都是手段。

228. 但是在大多数情况下,消灭敌军本身就是主要目的。

229. 在消灭敌军本身就是主要目的的情况下,计划就应该立足于尽量多地消灭敌军。

230. 如果第1条所列举的其他三个目的比消灭敌军更重要,那么消灭敌军就作为手段而居于次要地位。这时就不要求尽量多地消灭敌军,而只要求充分地消灭敌军,此后就可以选择最近的道路前往目标。

231.

(1)在有些情况下,完全不采用消灭敌军这一手段也能够达成第4条第(3)至第(7)项所说的使敌人退却的前提条件,这就是通过机动,而非战斗制服敌人。然而这不是胜利,因此这种方法只有当人们追求的不是胜利,而是其他目的时才可以使用。

(2)当人们追求的是胜利以外的其他目的时,使用军队虽然仍以战斗的概念(消灭敌军的概念)为前提,但是这个战斗只是可能发生,而不是很可能发生。因为当人们的意图不是消灭敌军,而是其他事物时,其前提是实现这些意图会产生效果,而且不会引起激烈的抵抗。如果人们不能设这样的前提,那么人们也就不能选择这些事物作为其意图;如果人们所设的前提有误,那么计划就是一个错误的计划。

232. 从上面第231条可以得出结论:在所有以大量消灭敌军作为胜利条件的场合,消灭敌军也必须是计划的主要事项。

233. 由于只是当机动不成功时才进行战斗,因此机动本身不是战斗,整体战斗的法则也就不适用于机动,在机动中起作用的特殊因素也不能帮助战斗理论确立任何法则。

234. 当然在实施中往往会出现两者混杂在一起的情况,但是这并不妨碍人们在理论上把本质不同的事物区分开;如果人们知道了每个部分的特性,那么以后就可以再把它们结合起来。

235. 因此,消灭敌军在任何情况下都是意图,第4条第(2)项至第(6)项所说的情况都只是由此才出现的,之后它们自然作为独立因素与消灭敌军这一意图产生相互作用。

236. 对在这些情况中总是反复出现的(不是特殊情况所引起的)结果,也只能视为消灭敌军所产生的一个结果。

237. 因此,如果说要对战斗计划做一些完全具有普遍性的规定,那么其内容只能涉及如何最有效地使用自己的军队去消灭敌军。

战果大小与获胜把握之间的关系

238. 由于人们在战争中(从而也是在战斗中)必须与不能确切加以计算的精神力量和作用打交道,因此对所用手段的结果始终是很不确定的。

239. 军事行动所接触到的大量的偶然事件使这一结果的不确定性更大了。

240. 凡是有不确定性的场合,冒险就成为一个重要的因素。

241. 就一般的意义来说,冒险就是在不可能性大于可能性的情况下采取行动;就最宽泛的意义来说,冒险则是以没有把握的事物为前提采取行动。在这里,我们应该从后一种意义上来使用这个词。

242. 假如在出现的各种情况中,在可能性和不可能性之间有一条线,那么人们就有可能设想它是冒险的界线,从而认为不应超出这条界线去冒险(狭义的冒险)。

243. 不过,首先,这样的一条线只是一种幻想;其次,斗争不仅是需要思考的一种行动,而且也是需要激情和勇气的一种行动。人们不能排除这些东西。如果人们过于限制它们,就会使自己的力量失去最有力的要素,从而陷入始终不利的境地:因为我们经常不可避免地停留在冒险这条线的后面,在大多数情况下只有通过偶尔超出这一界线的办法来弥补。

244. 人们把条件设置得越有利(越是想冒险),那么人们以同样手段可以期待得到的战果就越大,即人们事先设定的目的就越大。

245. 人们越冒险,获胜的把握即确定性就越小。

246. 因此在使用同样手段的情况下,战果的大小与获得战果的确定性成反比。

247. 现在会出现的第一个问题是:对这两个对立要素中的某个要素应该重视到什么程度?

248. 对此人们无法做出任何一般的规定,这更多的是整个战争中最具特殊性的问题。首先,这要根据具体情况决定,在有些情况下,有必要做最大的冒险;其次,敢作敢为的精神和勇气是某种纯主观的东西,是不能预先加以规定的。人们可以要求一位指挥官以专业知识对其手段和面临的情况做出判断,并且要求他不要高估其作用;如果他做到了以专业知识判断其手段和面临的情况,那么至于他要借助其勇气,利用这些手段和情况做什么,就应该留给他自己去决定。

战果大小与代价之间的关系

249. 有关要消灭敌军的第二个问题涉及人们愿意为此付出的代价。

250. 当我们抱有消灭敌军的意图时,当然通常都会考虑消灭的敌军人数要超过自己在这一过程中牺牲的人数,但是这个条件并不是绝对必要的,因为在有些情况下(例如当敌人占很大的兵力优势时),即使是我们以更大的牺牲换来的,能使敌人兵力减少对我们就是一个好处。

251. 然而,即使我们的意图肯定是使消灭的敌人的兵力超过我们在这一过程中牺牲的兵力,有关这一牺牲的大小问题依然存在,因为胜利的大小当然是随着牺牲的大小而增减的。

252. 由此可见,这个问题的答案取决于我方军队对我们的价值,即取决于具体情况。人们应该根据这些具体情况来解决这一问题。我们既不能说尽可能地爱惜自己的军队是法则,也不能说毫无顾忌地消耗自己的军队是法则。

对各部分的战斗方式的规定

253. 战斗计划规定各部分应在何时、何地,以及如何进行战斗,也就是说,计划规定战斗的时间、空间和方式。

254. 在这个问题上和在其他问题上一样,一般情况(从纯概念中产生的情况)是可以与具体条件下产生的情况区别开的。

255. 人们应找出特别的有利条件和不利条件,发挥有利条件的作用,消除不利条件的作用,因此战斗计划就必然由于具体情况不同而千差万别。

256. 然而一般情况也会给出某些结论。即使这些结论为数不多,而且形式很简单,但由于它们关系事物的真正本质,是做出其他决定时的基础,因此它们就更为重要。

进攻和防御

257. 涉及战斗的方式只有两种区别,这两种区别到处都会出现,因此是普遍存在的:第一种区别源于积极的或消极的意图,从而产生了进攻和防御;第二种区别源于武器本性的不同,从而产生了火力战和白刃战。

258. 假如严格来看,那么防御就是单纯的抵御进攻,因此它应有的武器只是盾牌。

259. 但是假如真是这样,防御就成了一个纯粹的被动行动,一种绝对的忍受。然而作战不是忍受,因此防御绝不能以持续被动的概念为基础。

260. 仔细考察的话,即使是武器中最被动的武器——火,也还是具有某些积极因素和主动因素的,而且防御和进攻一样是使用同样武器的,也同样运用火力战和白刃战这两种战斗形式。

261. 因此,人们必须把防御视为一种斗争,就像看待进攻一样。

262. 这一斗争只能是为胜利而进行的,胜利既是进攻的目的,也是防御的目的。

263. 人们没有任何理由把防御者的胜利想象成什么消极的东西。如果防御者的胜利在个别情况下是消极的,那么这是具体条件造成的。不允许将这种消极性纳入防御的概念,否则这种消极性就必然反过来影响到斗争的整个概念,使概念出现矛盾,或者在严格的前后一致的情况下,又得出应绝对忍受的荒谬结论。

264. 然而进攻和防御之间毕竟有一个极为重要的区别,这也是唯一的原则性的区别,即进攻者想要并发起行动(战斗),而防御者是在等待行动。

265. 这个原则性的区别贯穿于整个战争,因此也贯穿于整个战斗领域,进攻和防御之间的一切区别都源于这个原则性的区别。

266. 想要行动的一方必然是想以此来达到某个目的,这个目的必然是积极的,因为抱着什么都不发生的意图是不会引起行动的,因此进攻者必然抱有一个积极的意图。

267. 这种积极意图不可能是胜利,因为胜利只是手段。甚至当人们完全为自己,纯粹为军队荣誉或者为以胜利的精神力量对政治谈判产生影响而追求胜利时,目的也始终是实现这种影响,而不是胜利本身。

268. 要取得胜利的意图对防御者和进攻者来说都是必然会有的,但是这个意图的来源在双方是不同的:在进攻者方面,这个意图源自胜利所要达到的目的;在防御者方面,则纯粹源自战斗这一事实。进攻者欲取得胜利的意图是自上而下确定的;防御者欲取得胜利的意图则是自下而上形成的。谁作战,谁就只能是为胜利而战。

269. 那么防御者为什么要作战呢?也就是说,他为什么要应战呢?因为他不允许进攻者实现积极的意图,也就是说,他想维持现状。维持现状是防御者最直接和最必需的意图。至于防御者在此之后要达到的,都不是必需的。

270. 因此,防御者的必需的意图,或者更确切地说,防御者意图中的必需部分是消极的。

271.

(1)任何存在防御者这一消极性的地方,也就是说,任何时间和地点,只要防御者希望不发生任何事情,而是保持现状,那么他就必然会不采取行动,而是等待,直到对手行动。但是从对手采取行动的那一刻起,防御者就无法再通过单纯的等待和不行动来实现他的意图了;这时他也会像对手一样行动起来,于是进攻者和防御者之间的区别也就消失了。

(2)如果人们首先把这一点仅用于整体战斗,那么进攻与防御之间的全部区别就在于防御者等待进攻者行动,但是战斗进程本身不再受这种区别的限制。

272. 但是人们也可以把防御的这一原则用于部分战斗;整体的各部队(部分)也可能希望不发生任何变化,可能因此而决定等待。

273. 不仅防御者的各部队(部分)可能等待,而且进攻者的各部队(部分)也可能进行这种等待。双方也确实都有这种情况出现。

274. 防御者进行等待的情况比进攻者要多一些,这是事物的本性决定的。这一点只有考察了与防御原则有关的具体情况后才能阐述清楚。

275. 在一次整体战斗中,人们越是想把防御原则贯彻到最小的部队,越是想把这个原则普遍推广到所有部队,整个抵抗就越被动,防御就越接近于绝对忍受的那条线,而我们认为绝对忍受是荒谬的。

276. 至于在这个方向上,等待的好处何时对防御者来说已经消失,也就是说,等待的效果何时消失,何时在某种程度上出现了饱和点,我们以后才能做进一步的考察。

277. 现在我们从上述中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即进攻或防御的意图不仅对战斗的开始会起到一些决定作用,而且也会贯穿于整个战斗过程,从而确实会出现两种不同的战斗方式。

278. 因此,战斗计划在任何情况下都必须对整个战斗做出规定,明确它应该是进攻战斗还是防御战斗。

279. 对那些执行与整体不同任务的部分,战斗计划也必须规定它们的战斗应该是进攻战斗还是防御战斗。

280. 如果我们现在尚不考虑所有可能决定选择进攻还是防御的具体情况,那我们就只能得出一条法则,即要阻止决战的一方应进行防御,而寻求决战的一方应采取进攻。

281. 我们马上就要把这个原则与另一条原则联系起来进行考察,从而进一步认识这个原则。

火力战和白刃战

282. 此外,战斗计划必须明确选择何种战斗形式(火力战和白刃战)。战斗形式的不同缘于武器的不同。

283. 不过这两种形式与其说是战斗的分支,不如说是战斗的原始组成部分。它们是由武器决定的,相互从属,共同在一起才构成完整的战斗力。

284. 单个战斗者可以很好地使用多种武器,各兵种的内在联系已经成为一种需求,这些均证明上述这一见解是真理。当然这种真理只是一种近似的、囊括大多数情况的真理,而不是绝对的真理。

285. 但是把这两个形式分开,只使用其中的一种而不使用另一种,这不仅是可能的,而且是很常见的。

286. 针对这两种战斗形式的相互从属,以及它们之间自然形成的序列,一场战斗的计划没有什么可规定的,因为这些问题已经总的由概念、队形和日常训练确定了,因此它们像队形一样属于战斗计划中固定不变的部分。

287. 关于分开使用这两种形式的一般法则是,分开使用这两种形式仅是一种迫不得已的做法,即是一种较弱的行动方式。人们有可能使用这种较弱行动方式的一切场合,都属于具体情况的范围。例如当人们要袭击敌人,却没有进行火力战的时间,或者预计自己的部队在勇气方面占很大优势时,就需要单纯运用白刃战,这显然是个别现象。

时间和空间的规定

288. 对时间和空间的规定,首先对两者共同要指出的是,就整体战斗而言,只对防御做出空间规定,只对进攻做出时间规定。

289. 但是就部分战斗而言,无论是进攻战斗计划还是防御战斗计划,都必须对时间和空间做出规定。

时间

290. 战斗计划中对部分战斗的时间规定,初看上去好像只触及部分战斗的几个点,但是进一步考察后就完全不是这样了,而是以一个极具决定性的重要考虑从一端到另一端贯穿于部分战斗,这一考虑就是尽可能逐步用兵。

逐步用兵

291. 众多单独的力量要共同发挥作用,同时就是一个基本条件。在战争中,特别是在战斗中也是如此。由于军队的数量是军队行动结果的一个因素,因此在其他条件相同时,同时使用一切兵力(在时间上高度集中兵力)的一方,就能战胜未同时使用一切兵力的敌人,而且首先是战胜敌人已经使用的那部分部队。由于战胜了敌人的这部分部队,胜利者的精神力量必然有所增加,战败者的精神力量必然有所下降,因此即使双方的物质力量损失相等,也可以得出结论,这个部分胜利可使胜利者的整体力量超过战败者的整体力量,因此也就有助于胜利者取得整体战斗的胜利。

292. 但是上面的结论是以两个不存在的条件为前提的:一是同时使用的军队的数量没有最大限度,二是同一支军队的使用(只要它还有余力)没有限度。

293. 关于第一点,空间就已经限制战斗者的数量了,因为凡是不能发挥作用的,就不得不被视为多余的。这样一来,所有应同时发挥作用的战斗者的部署纵深和正面宽度就受到限制,战斗者的数量也随之受到限制。

294. 但是限制战斗者的数量是火力战的本性,而且是一个重要得多的限制。我们在第89条第(3)项中已经看到,在火力战中,在一定界限内使用较多的兵力只会起到加强火力战中双方的即总的效果的作用。由于对一方来说,当这种加强已经不能带来好处时,数量对这一方就不起作用了,因此这时数量就容易达到最大限度。

295. 这种最大限度是完全由具体情况,由地形、部队的士气情况和火力战的进一步的目的决定的。在这里只说明有这种最大限度就够了。

296. 因此,可以同时使用的军队数量有一个最大限度,超过这个限度就会出现兵力的浪费。

297. 同样,同一支军队的使用也有其限度。我们已经看到(第123条),在火力战中使用的兵力会逐渐变成不能使用的兵力。在白刃战中也会出现这种情况变差的现象。如果说军队在白刃战中物质力量的损耗比在火力战中的损耗小,那么当军队在白刃战中失利时,其精神力量的损耗却大得多。

298. 由于部队的所有余下部分一经投入使用也会经历这种情况变差,因此一个新的要素就进入到战斗中,即新锐兵力比使用过的兵力具有的内在优势。

299. 但是这里还需要考察另一个问题,就是使用过的部队状况暂时变差,即部队处于引起每次战斗的危机之中。

300. 白刃战实际上没有什么持续时间。在一个骑兵团向另一个骑兵团猛冲的一瞬间,胜负就已经决定了,真正挥刀劈砍的几秒钟在时间上是不值一提的;在步兵和大部队中,情况也没有多大不同。但是问题并未因此而完全解决。在决战中释放出的危机状态尚未随着决战的结束而完全过去,放开马缰、对战败的骑兵团进行追击的胜利的骑兵团,与以封闭的序列在战场上固守的骑兵团是不同的;它的精神力量当然是提高了,但是它的体力,以及它良好的序列所产生的力量通常已经受到很大的削弱。只是由于对手的精神力量受到了削弱并且同样处于混乱状态,才使胜利者保持着优势。如果这时来了另外一个对手,其精神力量还未受到削弱,序列也还完整,那么毫无疑问,在双方部队素质相同的情况下,这个后来的对手将击败此前的胜利者。

301. 在火力战中也有这样的危机,以致由于其火力猛烈而刚刚获胜和击退对手的一方,在这个时刻处于秩序和力量受到显著削弱的状态。这种状态将一直持续到陷入混乱的一切又恢复到正常状态为止。

302. 我们在这里关于小部队所谈的一切,也适用于较大的部队。

303. 在较小的部队中,危机本身会更大,因为危机会更均衡地贯穿整个部队,但是危机在较小部队中持续的时间较短。

304. 整体的,特别是整个军团的危机最小,但是持续的时间也最长。在较大的军团中,危机往往持续多个小时。

305. 只要胜利者的战斗危机还在持续,如果战败者能调来合适数量的新锐部队,就可以从胜利者的危机中找到恢复战斗(扭转局势)的手段。

306. 因此,以这第二种方式逐步使用兵力,作为一个有效的要素开始为人们使用。

307. 既然在一系列先后进行的战斗中逐步使用兵力是有可能的,既然同时使用兵力是有限度的,那么自然就可以得出结论:同时使用时无法发挥作用的兵力在逐步使用时有可能变得可以发挥作用。

308. 通过这一系列先后进行的部分战斗,整体战斗持续的时间就延长了很多。

309. 整体战斗持续时间的这一延长,给人们逐步使用兵力带来了一个新的理由,因为持续时间延长给计算增加了一个新的要素,即预料外的战事。

310. 即使逐步用兵是可能的,但我们不了解对手是怎样使用其兵力的,因为我们能判断的只是对手同时使用的兵力,而无法判断其他用兵情况,我们对此只能进行一般的准备。

311. 但是仅是行动的持续也会使纯粹的偶然性增加,而根据事物的本性,这种偶然性在战争中比在其他任何地方都大得多。

312. 因此,这种预料外的战事要求我们有个总的考虑。这一考虑无非是保留适当的兵力,即真正的预备队。

部署的纵深

313. 所有应逐步进行的战斗,根据其产生的原因,都要求有新锐兵力。这些新锐兵力可以尚是完全新锐的(未使用过的),或者是已经使用过,但经过休整或多或少从削弱状态中恢复过来的兵力。不难看出,新锐兵力的新锐程度是很不同的。

314. 无论是使用完全新锐的兵力,还是使用重新恢复过来的兵力,前提条件都是暂时不让其参战,即部署在敌火力杀伤范围以外。

315. 部署在火力杀伤范围以外也是有不同程度的,因为火力杀伤范围不是骤然截止的,而是逐渐消失,直到最后完全截止的。

316. 燧发枪和霰弹的射程是明显不同的。

317. 保留一支部队的位置越远,它在投入使用时表现得就越新锐。

318. 曾在燧发枪和霰弹枪有效射程内的部队,不能再视为新锐部队。

319. 对于保留一定兵力,我们有三个理由:

(1)替换或增援已经疲惫不堪的兵力,特别是在火力战中。

(2)利用胜利者获胜后随即所处的危机状态。

(3)针对预料外的战事。

320. 所有保留的兵力都属于这个范围,不管它是哪个兵种,不管它叫第二列阵还是叫预备队,也不管它是属于一个部分还是属于整体。

同时用兵和逐步用兵的对立性

321. 由于同时用兵和逐步用兵是互相对立的,而且各有各的好处,因此应该把它们视为两极。统帅在下决心时应权衡这两极的利弊,并使这一决心在用兵方式上达到平衡点,前提是这一决心正确地估计了双方的力量。

322. 现在的问题是要了解这一对立性的法则,即这两种用兵方式的好处和条件,从而也了解它们之间的关系。

323. 同时用兵在以下情况可以忍受对方增兵:

(1)当双方正面相同时,而且是

1在火力战中。

2在白刃战中。

(2)当正面较大时,即进行包围时。

324. 只有同时发挥作用的兵力才能被视为同时使用的兵力,因此在正面相同时,部队发挥作用的可能性不大,同时使用兵力也就受到限制。例如三列队伍在火力战中勉强还可以同时发挥作用,而六列队伍就不可能了。

325. 我们已经指出(第89条),两条兵力不等的火力线可以保持均势;一方减少兵力(如果不超过一定限度)只会削弱双方的行动效果。

326. 火力战的破坏力越弱,想得到应有效果所需要的时间就越长,因此希望尽可能减弱火力战总的破坏力(双方火力的总和)的,是主要想赢得时间的一方(通常是防御者)。

327. 此外,兵力明显较少的一方也是这样,因为在双方损失相等的情况下,他的损失相对总是更大。

328. 相反的条件将引起相反的利害关系。

329. 在没有特别兴趣加快行动的情况下,双方都想用尽量少的兵力,也就是像我们在第89条第(2)项中已经说过的那样,只使用不至于少到使对手立即转入白刃战的兵力。

330. 这样一来,在火力战中,同时用兵由于缺少好处而受到了限制,于是双方就转为逐步使用预留的兵力。

331. 在白刃战中首先是数量上的优势起决定性的作用,于是人们尤其愿意同时用兵,而非逐步用兵,以致逐步用兵几乎完全被排除在白刃战这个概念之外,只有在出现一些次要情况时,逐步用兵才又成为可能。

332. 因此白刃战是一种决战,而且是一种几乎没有什么持续时间的决战,这是排斥逐步用兵的。

333. 但是我们已经说过,白刃战的危机状态是非常有利于逐步用兵的。

334. 此外,如果多个单独的白刃战是一个较大整体的部分战斗,那么这些白刃战的胜负就不是绝对的,因此在使用兵力时,必须一开始就一并考虑到以后可能发生的战斗。

335. 这同样促使人们在白刃战中也不同时使用过多的兵力,而只是使用有把握获胜所必需的兵力。

336. 在白刃战中,如果出现了使行动难以发挥作用的情况(例如敌人的士气高涨、地形险要等),则有必要使用较多的兵力。除此以外,没有其他普遍的法则。

337. 但是对一般的理论来说,指出以下一点仍然是重要的:白刃战中的兵力浪费从不像在火力战中那样不利,因为部队在白刃战中只是在危机出现的时刻才不能使用,而非持续不能使用。

338. 因此在白刃战中同时用兵的前提条件是:兵力在任何情况下都必须足以取得胜利;逐步用兵以任何方式均无法弥补兵力的不足,因为在白刃战中不像在火力战中那样,成果可以一个个地累积起来;但是如果已经达到兵力足以取得胜利的程度,那么同时使用更多的兵力就会是一种浪费。

339. 以上我们考察了在火力战和白刃战中如何通过加大兵力密度来使用大量兵力,现在我们要研究一下在一个较大的正面,即在包围形式中如何使用大量兵力。

340. 通过扩大正面使双方同时将大量兵力投入战斗,有以下两种方式是可以想象的:

(1)一方通过较大的正面迫使对手也延伸其正面。此举在这种情况下并不会给我们带来对敌人的优势,但是可以使双方同时将更多的兵力投入战斗。

(2)通过包围敌人的正面。

341. 这种使双方同时投入较多兵力的行动只在少数情况下有可能对双方中的一方有利,而且一方对于敌人是否同样延伸其正面,是没有把握的。

342. 如果敌人不延伸其正面,那么我们正面的一部分,即一部分部队要么无事可做,要么我们不得不利用正面过剩的部分去包围敌人。

343. 能够促使敌人同样延伸其正面的唯一因素,是他对我们这种包围的恐惧。

344. 不过要想包围敌人的话,显然更好的办法是一开始就做这样的准备,应该只从这个角度出发考虑扩大正面。

345. 在使用兵力时采取包围形式有一个特点:它不仅能够增加双方同时使用的兵力总数,而且还可以使我方比对手投入更多的兵力。

346. 例如,如果一个正面宽180步的步兵营不得不向四面对抗一个欲包围自己的敌人,而敌人位于该营的步枪有效射程(150步)之外,那么敌人就有够8个步兵营用的空间来对这个步兵营发起行动。

347. 由于包围形式具有上述特点,因此它也属于我们这里讨论的范围,但是我们必须同时考察它的其他特点,即它的其他好处和弊端。

348. 包围形式的第二个好处是,只要子弹的命中率能够增加一倍,那么集中火力的效果就更好。

349. 第三个好处是能够切断敌人的退路。

350. 被包围的兵力越大,或者更确切地说,被包围的正面越大,包围的这三个好处就越小;被包围的兵力越少,这三个好处就越大。

351. 关于第一个好处(第345条),不管部队的兵力是多还是少(如果部队是由同一兵种组成的),射程是不变的,包围线与被包围线之间的差值也是不变的[6],因此正面长度越大,这个差值的价值就越小。

352. 在相距150步时,8个步兵营能包围1个步兵营;而包围10个步兵营,只要20个步兵营就够了,也就是说不需要8倍的兵力,而是只需要两倍的兵力。

353. 但是很少或者根本不会出现完全的包围形式,即不会出现一个满圆的包围形式,而只会出现部分的、通常在180度以内的包围。如果我们设想被包围的兵力是一个大的军团,那就很容易看到,上述的第一个好处在这种情况下将是多么小。

354. 至于第二个好处,情况也是如此,这是显而易见的。

355. 被包围的正面越大,第三个好处必然越显著地减少,这是不言而喻的(尽管在这里还要考虑到其他因素)。

356. 但是包围形式也有一个特别的不利之处,即包围时兵力分散在较大的空间,因此其作用会在以下两个方面受到削弱。

357. 一是包围者用于通过一定空间的时间不能用于战斗;二是包围者所有不是恰好垂直于敌人正面的运动,都要比被包围者通过更大的空间,因为被包围者或多或少是在较小的圆半径上运动,而包围者是在较大的圆周上运动,这就会产生很大的区别。

358. 由此就形成了这样一种可能性,即被包围者更容易在不同地点使用自己的兵力。

359. 对包围者而言,其整体的一致性也会由于传递情报和命令需要通过更大的空间而受到削弱。

360. 包围的这两种不利之处随着正面的延伸而增加。兵力只有两三个步兵营时,这些不利之处还不明显;但如果是大军团,这些不利之处就很大了。

361. 由于半径与圆周之间的差值是不变的,因此正面越大,二者的绝对差值也就越大,而这里的主要问题正是这种绝对差值。

362. 此外,很小的部队很少或完全没有侧面运动,而部队规模越大,侧面运动就越多。

363. 最后,对传递命令而言,只要是在人们可以一览无余的空间内,包围者和被包围者在这方面就没有任何差别。

364. 既然在正面小时,包围的好处很大,坏处很小,而随着正面的加大,好处就减少,坏处就增加,那么可以得出结论,应该有一个利弊的平衡点。

365. 一旦超过这个点,延伸正面就不能再给逐步用兵带来好处,而是会出现不利之处。

366. 因此,要想使逐步用兵的好处与采取较大正面的好处(第341条)取得平衡,就不能超过这个点。

367. 为了找到这个平衡点,我们必须更确切地考察包围形式的好处。为此,最简单的是采取以下方法。

368. 为避免被包围的前两个不利的影响,必须有一个有一定宽度的正面。

369. 至于火力的向心(双倍)效果,一定的正面长度就可以使之完全消失,具体是在被敌人包围的情况下,如果部队后弯的距离大于敌人的射程,敌人就无法实现向心火力的效果。

370. 但是人们在每个阵地的后面也需要为预备队、指挥机关等在前线后面的部分留有一个敌人射击不到的空间。假如它们三面受到射击,那么它们就不能完成其任务了。

371. 由于这些预备队和指挥机关在较大规模部队中,其自身的规模也较大,需要较大的空间,因此整体越大,在前线后面射击不到的空间也就必须越大,为此正面也就必须随着部队规模的增大而增大。

372. 然而,一支较大部队的后面需要较大的空间,不仅是因为预备队等需要更多的地方,而且还是为增加(提高)部队的安全性。原因一是流弹对较大部队和辎重队的影响要比对两三个步兵营的影响大得多;二是大部队战斗持续的时间要长得多,那些在前线后面并未真正参战的部队所受的损失因此也大得多。

373. 因此,如果人们要为必要的正面长度确定某个数值,那么这个数值必须随着部队规模的增大而增大。

374. 包围形式的另一个好处(因同时行动而形成的兵力优势)也不会为正面长度规定一个确切的数值。我们在此只能得出一个主要的结论:这个好处将随正面长度的增加而减小。

375. 但是为了进一步说明问题,我们必须指出,较多的兵力同时发挥作用主要是与燧发枪射击有关;对火炮来说,只要它能单独发挥作用,那么即使被包围者在较小的圆周上像对手在较大圆周上那样部署同样多的火炮,也绝不会缺少空间,因为人们的火炮绝不可能多到可以构成一条相互关联的线。

376. 由于对手的火炮部署得不是那么密集,其被击中的可能性较少,因此他总还是能够得到空间较大所带来的好处,对此人们没有异议,因为人们不可能针对对手把自己的炮兵连以单炮为单位平均部署在广大的区域。

377. 在单纯的炮兵战斗或者以炮兵为主要兵种的战斗中,较大的包围正面带来的好处当然是存在的,而且由于射程较大(双方正面相距很大),这种好处是很大的,例如在包围单个的多面堡时就会出现这种情况。但是对以其他兵种为主、炮兵只占次要地位的部队来说,这种好处就不存在了,因为正如我们已经指出的那样,被包围者此时也不缺少空间。

378. 因此,在较大的正面上同时使用较多兵力带来的好处,主要是表现在步兵进行的火力战中。这时双方正面的差值是燧发枪射程的三倍(如果包围达到180度),即约600步。这对长600步的正面来说是延伸了一倍,因此非常明显;但是对长3000步的正面来说,只是它的1/5,就不能再认为是一个很大的好处了。

379. 因此我们可以说,一旦燧发枪射程所产生的差别消失,正面长度就能在同时用兵方面形成显著的优势。

380. 从以上关于包围的两个好处所做的论述中可以得出如下结论:小部队很难为自己营造出适当的正面长度,这是如此千真万确,以至于小部队大多不得不放弃其队形原有的序列,更多地展开(正如经验告诉我们的那样)。一个独立行动的步兵营极少以它通常的部署正面长度(150~200步)应战,而是分成连,连又分成散兵线,用一部分兵力作为预备队,用其余的兵力占据比它原本应占据的大两倍、三倍或四倍的空间。

381. 但是部队越大,就越容易得到必要的正面长度,因为这一正面长度虽然随着部队兵力的增大而增大(第373条),但不是等比例增大的。

382. 因此,大部队无须放弃其队形序列,可以保留更多的部队。

383. 这就导致人们把较大的部队连同其保留的部队也编成固定的序列,就像通常的战斗序列那样编成两个列阵;通常后面还有一个骑兵组成的第三列阵,此外还有一个占总兵力1/8~1/6的预备队。

384. 我们看到,在很大的部队中(10万、15万~20万人的军团),预备队变得越来越大(占总兵力的1/4~1/3),这证明兵力越来越超出正面的需要。

385. 我们现在在这里指出这一点,只是为了通过提及经验,让人们更加注意到我们的论述是正确的。

386. 关于包围的前两个好处,情况就是这样。至于第三个好处,则情况不同。

387. 包围的前两个好处通过增强我们的力量,有助于我们有把握地取得胜利,第三个好处则只是在正面很窄的情况下能起到这种作用。

388. 第三个好处通过给敌正面作战部队造成退路被切断的印象(这种印象对士兵总是有很大的影响),来削弱他们的勇气。

389. 但是只有在退路被切断的危险近在咫尺和显而易见,以至危险的印象压倒了纪律和命令的一切约束,将士兵们不由分说地卷走时,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390. 在距离较远,士兵们仅仅由于背后的枪炮声而间接地感到退路有被切断的危险时,也可能产生不安的情绪,但是如果士气不是已经很糟糕,那么这种不安情绪就还不会妨碍他们服从指挥官的命令。

391. 在这种情况下,对包围者所拥有的切断对方退路的这一好处,不应再视为增加获胜把握(获胜可能性)的一个好处,而应视为一个可以扩大已获胜利的好处。

392. 在这一点上,包围的第三个好处也受反比例原则的支配,即敌正面较窄时,这个好处最大,随着正面的加大,这个好处就逐渐减少。这是显而易见的。

393. 但是这并不妨碍较大的部队像小部队那样需要较大的正面,因为退却绝不会在阵地的整个宽度上进行,而是沿个别道路进行,所以大部队退却时比小部队需要更多的时间,这是不言而喻的。这一较长的时间就要求有较宽的正面,以便让包围了这个正面的敌人不能很快地抵达退却一方要通过的地点。

394. 既然(根据第391条)包围的第三个好处在大多数情况下(正面不太窄时)只对胜利的规模而不对获胜的把握产生作用,那么由此可见,这个好处随着战斗者的情况和意图的不同而有完全不同的价值。

395. 当获胜的可能性本来就不大时,必须首先设法增大这一可能性。在这种情况下,就不能过多考虑主要涉及胜利大小的好处。

396. 假如这个好处与获胜的可能性根本是背道而驰的(第365条),那么这个好处在这种情况下就会变为切实的坏处。

397. 在这种情况下,逐步用兵带来的好处会比较大正面带来的好处更早地保持双方的平衡。

398. 由此可见,同时用兵和逐步用兵这两极之间,以及延展和纵深这两极之间的平衡点,不仅因部队的大小而异,而且也因双方的情况和意图不同而异。

399. 兵力较少和谨慎的一方想必更愿意逐步用兵,兵力较多和大胆的一方想必更愿意同时用兵。

400. 不管是由于统帅的性格,还是出于必要性,进攻的一方一般兵力较多或者比较大胆,这是符合事物本性的。

401. 因此战斗的包围形式(要求我们和对手同时使用最多兵力的形式)对进攻者来说是自然和适用的。

402. 而被包围的形式(寻求最大限度地逐步用兵,从而有被包围危险的形式)则是防御者的自然形式。

403. 在包围形式中蕴含着迅速决战的倾向,在被包围形式中蕴含着赢得时间的倾向,而这两个倾向与这两个战斗形式的目的是一致的。

404. 但是在防御的本性中,还有另一个促使防御者寻求纵深部署的理由。

405. 防御的最重要的好处之一就是可以利用地形地貌,而局部防御是利用这种地利的一个重要因素。

406. 于是有人认为,这会导致尽量延伸正面,以尽量利用这种好处(这种片面的观点确实可以被看作吸引统帅占据延伸了的阵地的最主要的动机之一)。

407. 不过迄今我们对延伸正面的目的始终是这样设想的:要么是为迫使敌人同样延伸正面,要么为超过敌人正面,即包围敌人的正面。

408. 只要人们把双方设想为同样积极的,也就是还没有从进攻和防御的角度去考虑他们,那么为包围而运用较大的正面也就没什么困难。

409. 但是只要局部防御与正面战斗或多或少地联系在一起(在防御时就是这种情况),那么就无法运用超出对手的那部分正面;这种局部防御根本不能,或者很难与超过敌人正面统一起来。

410. 为正确估计这一困难,人们必须总是想到实际情况,那就是地表的天然遮蔽物使敌人的举措很难一览无余,因此一场佯攻战斗很容易迷惑奉命进行局部防御的部队,从而使它无所作为。

411. 由此可见,在防御中,如果防御者的正面大于进攻者展开兵力所必需的正面,则应视为一个非常明确的不利之处。

412. 进攻者的正面需要有多大,我们以后再谈。这里我们只想指出,如果进攻者占据的正面过小,那么防御者要想惩罚进攻者,并不需要一开始就用更大的正面,而是可以采取积极包围的反措施。

413. 因此可以肯定的是,防御者为了不在任何情况下陷入正面太大的不利境地,就要在允许的情况下采用最小的正面,因为这样他就可以保留更多的兵力,而这些兵力决不会像正面过大时的部队那样无事可做。

414. 只要防御者满足于最小的正面,并寻求最大的纵深,也就是遵循其战斗形式的自然倾向,那么进攻者就应遵循相反的倾向:尽量延伸正面,也就是尽量对对手进行大的包围。

415. 但是这是一种倾向,不是法则,因为我们已经看到,这种包围的好处是随着正面的延伸而减少的,超过一定限度就不能在某些点上享有逐步用兵的好处。进攻者和防御者都受这一法则的支配。

416. 这里必须对两种不同的正面延伸加以区别:一种是由防御者的部署产生的,另一种是由进攻者超出对手的部署产生的。

417. 如果上述第一种正面即防御者的正面已经延伸得很长,以至进攻者超出防御者的部署的一切好处都已消失或者变得无力,那么进攻者就应停止这样做,并在此后通过其他途径去寻求好处,这一点我们很快就要谈到。

418. 但是如果防御者的正面已经小到不能再小,以至进攻者有理由通过包抄和包围对手来寻求得到好处,那么就必须重新确定这一包围的界限。

419. 确定这个界限,就是要看这个包围是否会有第356条至第365条所列举的过度包围所带来的不利。

420. 如果不顾敌人正面延伸过大仍试图包围敌人,就会出现上述不利;如果过度包围体现在对敌人的窄小正面进行过大的包围,那么这些不利就会更多,这是显而易见的。

421. 如果进攻者面临这些不利,那么防御者由于其正面窄小而得到的逐步用兵的好处想必就更有意义。

422. 从表面上看,采用窄小正面和纵深部署的防御者因此而不能单方面享有逐步用兵的好处,因为如果进攻者采用同样窄小的正面,而且不包围防御者,那么双方就在同样程度上享有逐步用兵的好处。可是如果进攻者包围防御者,那么防御者就必须处处对进攻者形成正面,也就是不得不在同样大的正面上进行战斗(在这里不考虑两个向心圆在大小方面的少许差别)。不过这里有四个问题需要考察。

423. 第一,即使进攻者同样缩短其正面,防御者也还是享有由宽正面速决战斗转为集中的持久战斗所带来的好处,因为战斗持久就是防御者的利益所在。

424. 第二,防御者被对手包围时,并不总是被迫在平行的正面上与包围自己的各部分敌军作战,而是可以进攻这些部队的翼侧和背后,而双方所处的几何位置关系恰好为此提供了绝佳的机会。不过这已经是逐步用兵了,因为这种用兵并不一定要求像使用先前的兵力那样来使用后来的兵力,也根本不要求后来的兵力取代先前的兵力,对这一点我们马上就要详细说明。假如防御者没有预留兵力,那么他是不可能这样对包围者进行包围的。

425. 第三,如果防御者正面窄小,并预留很多兵力,使进攻者有可能进行过度的包围(第420条),那么防御者正好可以借助预留兵力从中获利。

426. 最后第四点,防御者由于正面狭小并预留很多兵力,就不会由于正面某些部分未受到进攻而犯浪费兵力这一反方向上的错误。这应该被看作是防御者的一个好处。

427. 这些就是纵深部署(逐步用兵)的好处。这些好处不仅能使防御者在某一特定的点上与延伸正面的好处保持平衡,而且对进攻者来说也是如此,也就是说,这些好处促使进攻者不要超过包围的一定的界限,但是它们不能消除进攻者将正面延伸到这个界限的倾向。

428. 而如果防御者的正面延伸得过大,这种倾向就会受到削弱,或者完全消失。

429. 虽然防御者在这些情况下由于缺少预留的大部队而无法惩罚在宽大正面上包围自己的进攻者,但是包围带给进攻者的好处恰恰因此[7]而变少了。

430. 因此,如果进攻者不是由于自己的状况而一定要十分重视切断敌退路的话,那么此时他就不会再去追求包围带来的好处。于是进攻者包围的倾向就减弱了。

431. 如果防御者占据的正面很大,以至进攻者可以让这个正面上的一大部分兵力无事可做,那么进攻者包围的倾向就完全消失了,因为让防御者的一大部分兵力无事可做,对进攻者来说是一个极为有利的好处。

432. 在这种情况下,进攻者就可以根本不再在扩大正面和包围中追求自己的好处,而是通过相反的方法,即通过集中兵力进攻一点来追求好处。显而易见,这与纵深部署具有同等意义。

433. 进攻者允许将其正面缩小到何种程度,取决于:

(1)进攻者的部队规模。

(2)防御者正面的大小。

(3)防御者反攻的准备程度。

434. 如果进攻者的部队较小,那么他就无法让防御者正面上的部分兵力无事可做,并从中渔利,因为这里的一切都一览无余,空间也很小,防御者的部分部队可以立即去其他地方发挥作用。

435. 从中恰恰因此[8]可以得出结论,即使进攻者的部队规模大、正面宽,防御者受到进攻的正面也不可太小,否则至少会由此部分出现上述提及的不利之处。

436. 但是一般来说,如果防御者正面过宽或者消极被动,使进攻者从而有理由通过集中兵力来追求好处,那么进攻者就可以比防御者更多地缩小自己的正面,这是符合事物本性的,因为防御者针对包围并未做好积极的反击准备。

437. 防御者的正面越大,进攻者就越是可以让防御者更多的部队无事可做。

438. 同样,防御者局部防御的意图表现得越强烈,进攻者就越是可以让防御者更多的部队无事可做。

439. 最后,一般来说,进攻者的部队规模越大,他就越是可以让防御者更多的部队无事可做。

440. 如果所有这些有利条件(进攻者的部队规模大、对手的正面过宽并在多处进行局部防御)结合在一起,进攻者就能通过集中兵力得到最多的好处。

441. 这个问题要在论述有关空间的规定时才能得到充分的说明。

442. 我们已经(在第291条及其以后数条中)说明了逐步用兵的好处。我们在此只是还要再提醒一点,就是促使人们追求这种好处的原因不仅在于可使用新锐部队恢复同一个战斗,而且也在于可以后使用兵力。

443. 在这种后使用兵力中有一个主要的好处,这一点将在下面说明。

444. 通过以上这些论述,我们可以看出,由于部队大小、兵力对比、态势和意图,以及大胆和谨慎程度是不同的,同时用兵和逐步用兵之间的平衡点的位置也就不同。

445. 地形和地貌对这个平衡点的位置也有很大影响,这是不言而喻的。我们在这里不谈对地形和地貌的各种利用,只是触及一下。

446. 由于关系如此之多,情况如此复杂,因此我们无法确定绝对的标准数值,但是想必还是会有某种统一的依据可以作为这些复杂和可变关系的固定点。

447. 这样的依据有两个,即两个方向上各有一个。第一个依据是,可将一定的纵深视为同时用兵所需的纵深。于是只能将为扩大正面而采取较小的纵深视为迫不得已而为之的做法。这一依据决定必要的纵深。第二个依据是预备队的安全,关于这一点我们已经谈过了。这一依据决定必要的宽度。

448. 上面提到的必要的纵深是所有常见队形的基础,以后我们在论述各兵种的具体序列时[9],才能确定这个结论。

449. 但是在利用这个结论使我们的一般考察得出一个最终结论以前,我们还必须阐述一下对空间的规定,因为它同样对此有影响。

对空间的规定

450. 对空间的规定回答整体和部分应在何处战斗的问题。

451. 对整体的战斗地点的规定是一个战略上的规定,与我们这里要谈的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在这里只谈论战斗的构思,因此必须以双方相互靠近为前提,也就是说战斗的一般地点不是敌军所在的地方(在进攻时),就是我们可以等待敌军的地方(在防御时)。

452. 至于对整体的各部分的空间规定,其中包含着双方军队在战斗中应该采取的几何形状。

453. 在这里我们不谈在常用编队中包含的形式,以后再考察它们。

454. 整体的几何形状可以归纳为两种:一种是直线的形状,另一种是向心圆的形状。所有其他形状都可以归纳为这两个形状中的一种。

455. 双方确实要作战的部队,其基线必然是平行的。因此如果一个军团垂直地开向另一个军团的基线,那么它在战前要么必须完全改变正面,与后者平行部署,要么至少必须以一部分部队这样做。而如果后者要想发挥作用,就必须自己变换其没有敌人部队对之变换正面的那部分部队的正面。这样,就形成了向心圆或多边形的部署。

456. 显然人们可将直线形状视为对双方利弊相等,因为双方的情况完全相同。

457. 但是人们不能说直线形状只出自垂直和平行进攻(初看起来似乎是这样)。如果防御者平行地抵御斜向进攻,也能形成直线形状。在这种情况下,双方的其他条件当然不总是相同的,因为新阵地往往欠佳,往往没有全部筑成,等等。我们在这里之所以预先推定这一点,只是为了防止混淆概念。我们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对双方利弊相同的只是部署的形式。

458. 至于向心圆(或多边形,在这里对我们来说总是一样的)部署形式的特点,我们在上面已经做了详细的说明,那就是包围和被包围形式。在这方面,我们没什么要说的了。

459. 假如我军不得不到处与敌军对峙,那么由于众多基线拥有不同的几何形状,似乎就要没完没了地对各部分规定空间,而这是没有必要的,因此每次都会产生这样的问题:应该与敌军的所有部分作战吗?如果不应该,那么应该与敌军的哪些部分作战呢?

460. 如果我们可以不与敌军的一部分作战,那么我们不管是同时用兵还是逐步用兵,都能更有力地打击敌军的其他部分。这样我们就可以用全部兵力打击敌军的一个部分。

461. 这样我们就能在那些需要大部队的地点要么比敌军占优势,要么至少比双方总的兵力对比数值大。

462. 在可以不和其他地点的敌军作战的前提下,我们可以把上述与敌军作战的地点视为一个整体。这样我们就可以通过在空间上集中更多的兵力来人为地增加自己的力量。

463. 不言而喻,这一手段是一切战斗计划中极为重要的一个因素,是最常用的手段。

464. 因此,问题的关键是进一步考察这个问题,以确定敌军那些可以在这个意义上视为一个整体的部分。

465. 我们在第4条中指出了促使一位战斗者退却的几个动机。产生这些动机的事实显然要么与整个军队有关,要么至少与它的一个十分重要的部分有关。这个部分比其余所有部分更为重要,能够一并决定其余部分的命运。

466. 对小部队来说,这些事实与其整个部队有关,这是不难想象的;但对大部队来说,情况就不是这样了。在大部队中,第4条第(4)(6)(7)项列举的动机虽然也与整个部队有关,但是其余各项(尤其是损失一项)始终只与某些部分有关,因为在较大的部队中,各部分极少受到同样的损失。

467. 其状况成为退却原因的那些部分自然是整体的重要部分。为简便起见,我们把这样的部分称为战败的部分。

468. 这些战败的部分可能位置相邻,也可能或多或少地均匀分布在整个部队。

469. 想象上述两种情况中的一种比另一种影响更大,是没有根据的。如果一个军团的一个军被彻底击败,而其余所有各军完好无损,那么比起这个军的损失均匀地分布在整个军团,在某种情况下可能更糟,在某种情况下则可能更好。

470. 第二种情况是以均匀使用与敌对峙的兵力为前提的。但是我们在这里研究的是不均匀(在一个或一些地点更加集中地)使用兵力的效果,因此我们只研究第一种情况。

471. 如果战败的部分是相邻的,那么人们可以把它们一起视为一个整体。如果我们谈到受到进攻的或者被战胜的部分或地点,就应该做这样的理解。

472. 如果我们能够确定敌支配并拖拽其整体前行的这个部分应该具备什么特点,那么也就确定了我们真正进行战斗的力量应该指向敌整体的哪个部分。

473. 如果撇开地形的各种影响不谈,那么就只需根据敌军的位置和数量确定要进攻的部分。我们想首先研究敌军的数量问题。

474. 有两种情况要加以区分。第一种情况是,我们集中兵力针对敌军的一个部分,根本不以任何兵力与其余敌军对峙;第二种情况是,我们仅以较少的兵力与其余敌军对峙,以牵制他们。这两种情况显然都是兵力在空间上的集中。

475. 我们在第一种情况下必须要打击的那部分敌军应该有多大,显然与我们的正面可以小到什么程度这一问题同样重要。而这个问题,我们在第433条及其以后几段内容中已经论述过了。

476. 为进一步了解在第二种情况下我们必须要打击的那部分敌军应该有多大的问题,首先要设想对手是与我们一样积极主动的,由此可以得出结论,如果我们以整体的一个较大部分击败敌军整体的一个较小部分,那么敌军针对我们也会这样做。

477. 因此,如果我们要取得对我们有利的总的结果,就必须做到我们击败的敌军那部分兵力在其整体中所占的比例大于我军所付出的那部分兵力在我们整体中所占的比例。

478. 例如,如果我们打算用3/4的兵力进行主要战斗,用1/4的兵力牵制未受进攻的敌军,那么我们要认真打击的那部分敌军的兵力应该占其总兵力的1/4以上,即约1/3。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双方互有胜负,那么我们用3/4的兵力打败了敌军1/3的兵力,而敌人用其2/3的兵力打败了我们1/4的兵力,这显然对我们有利。

479. 假如我们对敌人非常占优势,以至我们3/4的兵力就足以让我们对敌军1/2的兵力赢得可靠的胜利,那么总的结果对我们就会更具决定性。

480. 我们在数量上越占优势,我们认真打击的那部分敌军就可以越大,我们取得的成果也就越大;我们的兵力越少,我们认真进攻的那部分敌军就应该越小,这是符合兵力少的一方必须更集中其力量这一自然法则的。

481. 但是不言而喻,这里是要有一个前提的,即敌人击败我们较少部分所需要的时间,与我军战胜敌军较少部分所需要的时间大致相同。假如情况不是这样,而是双方所需要的时间有很大差别,那么敌人就会把他用来进攻我军较少部分的那部分部队又用于进攻我军主力。

482. 然而双方兵力相差越大,通常取得胜利也就越快。从中可以得出结论,我们不能随意减少我们准备牺牲的那部分兵力,而是必须使这部分兵力与它应牵制的敌方兵力保持一个适当的比例。因此兵力少的一方集中兵力是有限度的。

483. 但是第476条所设的前提在实际中是极为少见的。通常防御者的一部分兵力用于局部,而这部分兵力没有能力像需要的那样迅速对进攻者实施报复。这样进攻者在集中兵力时还可以稍稍超出上述的比例。例如,如果进攻者用其2/3的兵力击败了敌军1/3的兵力,那么他就仍有一些可能性,赢得有利的总结果,因为他余下的1/3兵力不大可能像防御者的部分兵力那样在时间上陷入同样程度的窘境。

484. 但是如果有人想把这个推断引申,得出结论说,如果防御者对进攻者兵力较少的部分根本未采取任何积极行动(这种情形是很常见的),则进攻者必然会因此而取得胜利,那么这就是一个错误的结论。因为受到进攻者之所以未在进攻者兵力较少的部分寻求补偿,主要是由于他还有办法把他未受到进攻的一部分兵力用于针对进攻者的主力的战斗,从而使进攻者获得的胜利变得勉强。

485. 受到我们进攻的敌军的部分越小,这种情况就越有可能出现,这一方面是由于空间小,另一方面尤其是由于对小部队取得的胜利在士气上的影响要小得多;对敌人一小部分的胜利不容易使敌人失去头脑和勇气,他还会运用恢复战斗的现有手段。

486. 只有当敌人这两点都做不到,也就是说既不能通过对我军兵力较少部分的实际胜利得到补偿,也不能用未受到进攻的富余兵力与我军的主要进攻对峙时,或者当敌人由于犹疑不决而未能做到这一点时,进攻者才能指望即使以一支兵力相对说来很少的部队也能通过集中兵力的办法战胜敌人。

487. 但是理论不能只是描述防御者处于不利的境地,说他无法适当地报复敌人集中兵力的做法,而且还必须指出,无论是进攻者还是防御者,双方中的一方通常会出现这种情况。

488.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人们在一个地点上过多地集中兵力,以便在这个地点上取得兵力优势的同时,总是希望以此一并实现出敌不意,使对手既无时间把同样多的兵力调到这个地点上来,又无法准备报复行动。人们认为,这种出敌不意之所以会成功,是因为实施者有一个有利于自己的原因,那就是他早于对手定下了决心,即采取了主动。

489. 而采取主动所带来的这个好处也还是有它相反的一面的,这一点下面会谈到。在这里,我们只是指出,这个好处不是一种在任何情况下都必然产生效果的绝对的好处。

490. 但是,即使撇开出敌不意成功的原因(采取主动)不谈,并且不考虑其他任何客观原因,以至出敌不意成功无非是一种侥幸,人们在理论上也不能对此有所非难,因为战争是一种赌博,不可能排除冒险。因此在缺少其他一切动机的情况下,应允许幸运地集中一部分兵力,以期达到出敌不意。

491. 如果这一方或那一方成功地做到了出敌不意,不管成功的是进攻者还是防御者,对另一方来说,某种程度上就几乎不再可能通过报复来弥补其损失。

492. 以上我们论述了要打击的部分或地点的大小问题,现在谈谈要打击的部分或地点的位置问题。

493. 如果撇开一切地形和其他具体情况,那么我们只能对两翼、翼侧、背后和中央作为各有特点的位置加以区分。

494. 之所以区分两翼,是因为人们可以在那里包围敌军。

495. 之所以区分翼侧,是因为人们可以有望在一处敌人没有准备的地段打击敌人,并使他难以退却。

496. 之所以区分背后,原因同翼侧,只是这里更注重使敌人难以退却或者完全切断其退路。

497. 但是我们出现在敌翼侧和背后,必须有一个前提,就是能够迫使敌人在那里针对我们部署部队。如果我们出现在敌翼侧和背后,却没有把握能产生这种效果,那么我们就会面临危险,因为我们的部队在没有敌人可打击时就是无事可做,而假如是我们的主力遇到这种情况,那么毫无疑问,我们就不会达到目的了。

498. 对手这样放弃翼侧和背后的情况虽然极为少见,但是毕竟还是有的,而且当对手通过进攻性的反击行动可以补偿损失时,最容易出现这种情况。瓦格拉姆会战、霍恩林登会战、奥斯特利茨会战就是这方面的例子。

499. 我们所理解的中央无非是正面的非两翼的部分,其特点是,占据它可分割敌军各部分,这一行动通常被称作突破。

500. 突破显然与包围相对。两者在胜利的情况下都能对敌军产生极大的破坏作用,但方式不同,具体是:

(1)包围通过削弱对手的勇气而对其士气产生影响,为加大胜利把握做出贡献。

(2)中央突破通过使我方的兵力更加集中,为加大胜利的把握做出贡献。这两点我们已经谈过了。

(3)如果包围是以很大的优势兵力实施并成功,那么就可能直接导致消灭敌军。如果包围导致了胜利,那么其最初几天的成果无论如何都比突破所取得的成果大。

(4)突破只能间接导致消灭敌军,难以在当天就表现出大的效果,更多是在接下来的几天在战略上表现出它的效果。

501. 但是通过集中我们的主力针对一点突破敌军,是以敌人正面过宽为前提的,因为以我们较少的兵力去牵制敌人的其余兵力要困难得多,原因是在我军主攻附近的敌军很容易用来抗击我军的主攻。在我军进攻敌军中央时,两面都有这样的敌军,而进攻其一翼时,仅在一面有这样的敌军。

502. 结果是,这样的中央进攻有以下危险:受到敌人集中兵力后的反击,从而使我军陷入一种非常不利的战斗形式。

503. 因此人们必须根据当时的情况来选择进攻的地点。正面的宽度、退却线的状况和位置、敌人部队的价值和统帅的特点,最后还有地形,这些在选择进攻地点时都会起决定性作用。我们以后才能进一步考察这些问题。

504. 我们已经考察过将主力集中于一点进行真正战斗的问题,当然这一集中也可以在多个地点进行,在两个,甚至三个地点进行,这仍是集中力量进攻敌军的一个部分。只是这一做法的力量将随着进攻地点数目的增加而减弱。

505. 到现在为止,我们只关注了这种集中兵力的客观好处,即为主要地点带来一个于己更有利的兵力对比。但是指挥官或统帅也就有了一个主观理由,即将其兵力的主要部分更多地掌握在自己手中。

506. 尽管统帅的意志及其智慧在一次会战中引领着整体,但是这种意志和这种智慧毕竟只能以很弱的程度贯彻到下面部队,而且部队距统帅越远,就越是这种情况。这时下级指挥官的重要性和独立性增加了,而这是以削弱统帅意志为代价的。

507. 指挥官在情况允许的范围内保有最大的权限不仅是自然的,而且只要没有反常现象,也是非常有利的。

相互作用

508. 至此,根据军队的本性,关于在战斗中使用军队所能阐明的一般问题,我们都已经论述过了。

509. 只有一个问题我们还需要考察,这就是双方计划和行动的相互作用。

510. 由于一次战斗的真正计划只能对行动中可预见的事项做出规定,因此它大多局限于以下三个事项:

(1)战斗的大致轮廓。

(2)战斗准备。

(3)战斗初始的具体行动。

511. 因此,只有战斗的初始确实可以完全由计划确定,而战斗的过程则要通过新的、根据具体情况发出的指示和命令来确定,也就是要通过指挥来确定。

512. 人们在制订计划时所遵循的原则,显然最好在指挥时也能同样遵循,因为其目的和手段都是相同的。如果人们无法处处都做到这一点,那么只将此视为不可避免的缺陷即可。

513. 但是不可否认,进行指挥与制订计划的本性是完全不同的。计划是在没有危险、从容不迫的情况下制订出来的,而指挥始终是在紧迫的情况下进行的;计划总是从较高的立足点出发,以比较开阔的视野来决定问题的,而指挥则是为最近的和最具体的情况所左右,而且经常是为其所裹挟。我们想以后再谈计划和指挥这两种智力活动在特点上的区别,这里先不谈它们,只满足于把它们作为不同阶段的活动区分开来。

514. 如果人们设想双方都不知道对手的部署情况,那么每一方就只能根据理论的一般原则进行其部署。这些原则的一大部分存在于军队的编队和所谓的基本战术,而基本战术自然只是以一般情况为根据的。

515. 而只根据一般情况进行的部署,显然无法具有根据具体情况部署的效果。

516. 因此如果晚于敌人、针对敌人的部署进行部署,想必是一个很大的有利之处,就如同玩牌时的后手之利。

517. 当人们部署一场战斗时,极少能不考虑或者说从来不能不考虑具体的情况。第一个具体情况就是地形,对它的了解从来就不能缺少。

518. 更了解地形的是防御者,因为只有他准确和事先知道战斗将在哪个地方发生,从而有时间对这个地方进行适当的探究。有关阵地的全部理论(只要它属于战术范围),其根源就在这里。

519. 进攻者在战斗开始前也会了解地形,但只是不完整的,因为防御者占据着这个地方,不允许他进行详细的探究。进攻者从远处大致了解到一些地形情况,以进一步确定其战斗计划。

520. 如果防御者不仅想单纯地运用对地形的了解,而且还想以其他方式利用地形,想利用地形进行局部防御,那么从中就或多或少呈现出防御者使用其部队的明确的、具体的方法。这样进攻者就可以了解这一使用方法,并在制订其计划时考虑到这一点。

521. 这里出现的是对手要考虑的第一个问题。

522. 在大多数情况下,这个节点可以看作是双方结束制订计划的时刻,接下来发生的则开始属于指挥的范畴了。

523. 在战斗中,如果双方中的任何一方都不能被看作是真正的防御者,如果双方是相向开进的,那么队形、战斗序列和基本战术作为固定部署,根据地形稍做调整后,就可以代替真正的战斗计划。

524. 这种情况在整体的兵力较小时很常见,在整体的兵力较大时很少见。

525. 但是如果行动分为进攻和防御,那么从两者的相互作用来看,进攻者在第522条所说的那个节点上显然处于有利的地位。进攻者虽然先采取了行动,但是防御者由于要做防御准备,从而不得不暴露出其行动的大部分意图。

526. 正是出于这一原因,迄今在理论上把进攻视为一种主要是有利的战斗形式。

527. 把进攻视为更有利的,或者表达得更确切些,视为更有力的战斗形式,将得出荒谬的结论,就像我们接下来要指出的那样。迄今人们忽视了这一点。

528. 这个结论的错误在于人们高估了第525条指出的进攻者的有利地位。从进攻与防御的相互作用来看,这一有利地位是重要的,但是相互作用并不是一切。防御者利用地形作为一种辅助力量,在某种程度上使自己的力量倍增,这个好处在很多情况下有更大的意义,而且只要部署得当,在大多数情况下都会有更大的意义。

529. 但是如果防御者错误地利用了地形(阵地正面过宽),采取了错误的防御方法(满足于纯粹被动),当然就会使进攻者在制订计划和采取举措时有后手之利这一好处具有很大的重要性,以至进攻者可以把他在实践中取得的、超出其自然限度的全部效果几乎完全归功于这一点。

530. 但是才智的作用并不是在有了真正的计划之后就停止了,我们必须跟踪了解相互作用贯穿指挥领域的变化情况。

531. 指挥所在的领域就是战斗的过程或持续时间。对兵力的逐步使用越多,战斗持续的时间就越长。

532. 因此,要想对指挥抱有很多期待,就必须有大纵深的部署。

533. 首先产生的问题是:是更多地依靠计划好呢,还是更多地依靠指挥好呢?

534. 假如人们故意无视某个既有情况,而且当这一情况对预定的行动有某种价值时,仍不一并考虑该价值,那么这显然是荒谬的。但是这无非是说,计划应该在现有情况的基础上尽量详细地规定行动,只有当计划不足以这样做时,才是指挥领域开始起作用的时候。因此,指挥只是计划的一个代理,可以视为一个避免不了的苦恼。

535. 但是要明白,我们这里说的只是有根据的计划。一切有针对具体情况倾向的规定都不能以随意的假设为根据,而必须以实际情况为根据。

536. 因此在没有出现实际情况时,计划也必须停止做出具体规定,因为对某事不做具体规定,也就是说根据一般原则处理某事,显然比以不符合后来实际情况的方式做出规定要好。

537. 任何对战斗过程做过多详细规定的计划,必然是错误百出和糟糕有害的,因为细节不仅取决于一般的根据,而且还取决于事先无法知道的具体情况。

538. 如果人们考虑到,具体情况(偶然的和其他的情况)的影响是随着时间和空间的增加而增加的,那么人们就会得出结论,范围非常广泛和复杂的运动很少能够成功,而且往往是糟糕有害的,其原因就在于此。

539. 一切非常复杂的、玩弄技巧的战斗计划的危害性的根源就在这里。这些计划(往往无意识地)都是以大量琐碎的、大部分不符合实际的假设为根据的。

540. 因此,与其过度扩展计划内容,不如更多地交给指挥来处理。

541. 但是这样做是以纵深部署(大规模的预备队)为前提的(根据第532条)。

542. 我们已经看到(第525条),从进攻与防御的相互作用方面来看,进攻者的计划规定的内容更多。

543. 防御者则由于地形的原因有大量的理由事先对其战斗进程做出规定,也就是说,他的计划可以深入到战斗中去。

544. 如果我们坚持这个观点,那么就会说,防御者的计划比进攻者的计划有力得多,而进攻者不得不更多地依靠指挥。

545. 但是防御者的这种优越只是假象,实际上并不存在。我们不应忘记,根据地形进行的部署只是一些准备,这些准备是以假设而不是以对手的实际举措为根据的。

546. 只是因为这些假设通常非常有可能是正确的,而且只有在这些假设是正确的情况下,它们以及根据它们进行的部署才是有价值的。

547. 防御者在做出假设和根据假设做出部署时所必须具备的这个条件自然使防御者的部署受到很大的限制,并迫使防御者谨慎地进行部署和制订计划。

548. 如果防御者的部署和计划做得过分,那么进攻者就有可能避开它们。这样一来,防御者的力量立刻就成了无用的力量,就是说造成了力量浪费。

549. 阵地延伸过大以及过多运用局部防御都属于这种过分的情形。

550. 正是这两个错误往往反映出防御者由于过分增加计划内容而产生的坏处,以及进攻者由于计划自然得当而得到的好处。

551. 防御者只有具备从所有角度来看都非常强有力的阵地,其计划的内容才能比进攻者的计划内容更多。

552. 但是如果防御者的阵地不是很好,或者根本没有阵地,或者防御者没有时间在其中做适当的准备,那么防御者就只能在进攻者之后制订计划和做出规定,并且更多地依靠指挥。

553. 这个结论又表明,防御者应首先寻求逐步用兵。

554. 但是我们以往看到,只有大部队才能得到短小正面带来的好处,因此我们现在不得不说,防御者要想避免由于地形因素而过分增加计划内容,从而有害地分散力量,就更应寻求辅助力量源泉的支援,而这一源泉是存在于指挥部署中的,即大规模预备队。

555. 从中显然可以得出结论:部队规模越大,防御就越比进攻有利。

556. 因此,战斗的持续时间,即大规模的预备队和尽量逐步使用预备队是指挥的第一个条件。不管指挥官的造诣如何,在这些方面的优势必然会带来指挥上的优势,因为即使是最高超的艺术,如果没有手段也无法发挥作用。一个技巧不是很熟练但尚有更多手段的人,在战斗过程中将占有优势,这是很容易想象到的。

557. 此外,还有第二个客观条件一般来说能使指挥占优势,而这种优势完全为防御者所有。这就是熟悉地形。在情况紧急、无法全面了解就要迅速定下决心的那些场合,熟悉地形能带来哪些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558. 计划做出的规定更多涉及层级较高的部队,指挥做出的规定更多涉及层级较低的部队,这是事物的本性决定的;因此,指挥做出的每个具体规定的意义较小,但是这些规定的数量自然是大很多,这样一来,计划和指挥之间在重要性上的差别也就部分地得到了平衡。

559. 此外,指挥是相互作用的真正领域。在指挥中,相互作用是永远不会停止的,因为双方是当面对峙,所以双方的绝大部分规定要么是根据相互作用做出的,要么是根据相互作用修改的。这是事物的本性决定的。

560. 既然已经指明防御者尤其应注意为指挥而节约兵力(第553条),既然一般来说他在指挥领域使用兵力是有利的(第557条),那么由此可以得出结论:防御者不仅可以通过他在指挥的相互作用方面所占的优势弥补在计划的相互作用方面的劣势,而且还可以在双方总的相互作用方面占得优势。

561. 不管在具体情况下双方在这方面的关系如何,双方必然在一定程度上都努力让对方先采取措施,以便针锋相对地采取自己的措施。

562. 这种努力就是近代大部队保留较以往规模大很多的预备队的真正想法。

563. 我们毫不怀疑,对所有大部队来说,除了地形以外,预备队这一手段是防御的最佳有效力量。

指挥的特性

564. 我们说过,战斗计划做出的规定与战斗指挥做出的规定在特性上是不同的,原因在于这两种才智发挥作用时的情况是不同的。

565. 这种情况的不同表现在三个方面:掌握实际情况不足的程度、缺少时间的程度以及面临危险的程度。

566. 有些事物,当人们全面了解局势和大的内在联系时会成为主要的事物,而当人们缺乏这种全面了解时,可能就不再是主要事物了,其他一些事物即距眼前更近的事物自然就变得特别重要。

567. 因此,如果说战斗计划更多是一张几何图,那么战斗指挥就更多是一张直观图;前者更多是一个平面图,后者更多是一幅透视图。至于应该如何补救这个缺陷,我们以后会谈到。

568. 此外,缺少时间除了对了解不全面有影响外,也会对考虑问题产生影响。一个反复比较、权衡、评析式的判断可能不如纯粹的直觉(已经成为一种习惯的判断操作)有效。这也是我们必须看到的。

569. 如果一个人直接感觉到面临大的危险,那么这对自己和他人纯粹的理智判断会产生干扰,这是人的天性。

570. 因此,如果理智的判断在任何方式上都受到限制和削弱,那么它可以求助于谁呢?——只有求助于勇气。

571. 这里显然要求有一种双重勇气:第一重是不畏个人安危的勇气,第二重是考虑到不确定的因素并准备行动的勇气。

572. 对第二重勇气,人们通常称之为有智之勇(courage d´esprit),对第一重勇气还没有一个符合对偶法的名称,原因是对第二重勇气的叫法本身并不正确。

573. 如果问勇气在其最初的意义中要求人们做到什么,那就是要求人们在危险中做出自我牺牲。我们必须从这一点出发来考察,因为一切勇气最后的基础都是这一点。

574. 这种自我牺牲的情感可能有两个完全不同的源头。第一个源头是对危险满不在乎,不管是天生如此,还是出于对生命无所谓,或是由于已经习惯危险;第二个源头是积极的动机:荣誉心、对祖国的热爱,以及各种激情。

575. 只有出自第一个源头的勇气才可被视为真正的、天生的或者已经成为本性的勇气,其特点是已经与人成为一体,因此永远不会缺少。

576. 出自积极情感的勇气则不是这样。这些情感与危险带来的感受对峙能否产生勇气,自然取决于两者的对比情况。这些情感在一些情况下比单纯的对危险满不在乎所发挥的作用要大得多,在其他情况下又小得多。后一种情况让人在判断时更为清醒冷静,导致坚定;前一种情况让人在判断时更敢作敢为,导致大胆。

577. 如果对危险满不在乎与这样的激情结合起来,那就会产生最完美的个人勇气。

578. 以上考察的这种勇气完全是主观的东西,只与个人牺牲有关,因此可以称之为个人勇气。

579. 对本人牺牲不在意的人,对由于其职位而受其意志支配的其他人的牺牲自然也不会在意。他把这些人视为一种可以用平静的心情进行处置的物品,就像对待他自己一样。

580. 同样,一个由于某种积极的情感而被拽入危险的人,要么也会给其他人灌输这种情感,要么会认为自己有权利要求其他人服从他的这种情感。

581. 通过上述两种方式,勇气拥有了一个客观的影响范围。它不再只是影响到一个人自己的牺牲,而且影响到其所属部队的使用。

582. 如果勇气能将危险带来的所有过于强烈的感受从人们的内心排除出去,那么它就对理智的活动产生了影响。这时理智的活动就成了自由的活动,因为它们已经不再处于忧虑的压力之下。

583. 但是此前不存在的理解力当然不会由于上述这一点就产生,更不会产生洞察力。

584. 因此,在缺少理解力和洞察力的情况下,勇气往往导致非常错误的步骤。

585. 人们称作有智之勇的勇气则有完全不同的来源。它源自确信有必要冒险,或者确信有一个更高的见解,这一见解认为冒险并不像其余事物那样危险。

586. 没有个人勇气的人也可能产生这种信念,但是只有当这种信念反过来影响到人的情感,激发和提高情感的更高尚的力量时,这种信念才成为勇气,也就是说才成为一种力量,使人在危急关头保持镇静和平衡。因此,有智之勇的表述不完全正确,因为这种勇气从不会从理智本身产生出来。至于思想能够产生情感,以及这些情感在思考能力的持续作用下能够得到提升,则是任何人根据经验都知道的。

587. 一方面,个人勇气支撑并由此提高了理解力;另一方面,对理解力的确信又激发和鼓舞了情感力量。这样二者就相互接近,并且有可能汇聚在一起,也就是说有可能在指挥中产生相同的结果。但是这种情况毕竟是很少见的。通常在勇气支配下进行的行动都带有一些勇气根源中的特性。

588. 在大的个人勇气与大的理解力结合起来的地方,指挥当然一定是最完美的。

589. 由于内心确信而产生的勇气主要涉及那种相信不确定的事物和好运而进行的冒险,较少涉及个人的危险,这是事物的本性决定的,因为这种个人的危险不容易成为大的理解力活动的一个内容。

590. 因此我们看到,在战斗指挥中(即在紧急和危险关头),情感力量在支持理解力,而理解力必然激发情感力量。

591. 在不了解全面情况,没有充裕时间,而且各种现象纷至沓来的情况下,要想通过判断定下恰当的决心,就要求有这种得到了升华的内心状态。人们可以把这种内心状态称作军事天赋。

592. 如果人们考察一个由很多大小部队进行的战斗,以及由这一战斗派生出的诸多行动,那么就会注意到,出于个人牺牲精神的勇气在下级部队中是主要的,也就是更多是支配小部队,而另一种勇气则更多是支配大部队。

593. 越是在下级部队,行动就越简单,简单的理解力就越是能满足需要,但个人面临的危险就越大,因此就越需要有个人的勇气。

594. 一个人的级别越高,其个人的行动就越重要,造成的后果就越多,因为他决定的事项或多或少与整体有根本的联系,因此要求有更广阔的视野。

595. 职位较高者虽然总是有更广阔的视野,比职位较低者能更好地了解各种大的关联,但是在一场战斗中需要掌握的全面情况恰恰主要是职位较高者所不掌握的,而且主要也是在具体战斗中不得不依靠好运和纯粹的判断情况时的直觉来处理很多事情。

596. 战斗越是发展,指挥的这种特点就越明显,因为战斗状况距我们最初完全了解的状况越来越远。

597. 战斗持续的时间越长,偶发事件(也就是出乎我们意料的事件)也就越多,一切也就越偏离其常规,这里和那里也就显得越发混乱和纷杂。

598. 战斗越是发展,做出的决定就越来越多地堆积在一起,其间隔越来越小,用于思考的时间也就越来越少。

599. 于是层级较高的部队也逐渐(特别是在个别地点和个别时刻)陷入个人勇气比深思熟虑更重要和几乎决定一切的境地。

600. 这样一来,在每次战斗中,各种战术组合就越来越不起作用,最后就几乎只有勇气还在独自战斗和发挥作用。

601. 由此可见,能够克服指挥中的困难的是勇气和为勇气所提升的智慧。但问题的关键并不是因此就要去问,勇气和智慧在多大程度上能或者不能克服这些困难(因为对手的情况与我们是一样的,我们的错误和失策一般会为对手的错误和失策所抵消),而是关键在于在勇气和智慧方面(尤其是在勇气方面)不要次于对手。

602. 但是还有一点在这里是非常重要的,这就是判断情况时的直觉。这除了源自天生的才干以外,主要是来自训练,训练能使人熟悉各种现象,使发现真理(正确地判断)几乎成为一个习惯。战争经验的主要价值以及战争经验能给予军队的大的优势就在这里。

603. 最后我们还要指出,在战斗指挥中,各种情况总是让人认为距眼前较近的事物比较高或远处的事物更重要。要弥补这个在观察事物方面的错误,只能是行动者在对自己决策是否正确没有把握时,努力使其行动成为决定性的行动。只要他确实致力于得到由此可能取得的成果,他就能做到这一点。人们永远应该从一个高的立足点引导一个整体,但是如果不能得到这种高的立足点,那么通过上述方式,从一个从属的立足点出发,也能够把整体一并拖拽到既定的方向上去。

我们想举一个例子来说明这个问题。如果一位师长在一次大规模会战的混乱中无法了解整体的关联性,没有把握是否应该再发起一次进攻,那么如果他决定进攻,就要不仅力求将进攻进行到底,还要力求取得一个可以弥补其他地点在这期间有可能发生的不利情况的战果,这样才能使自己和整体稳定下来。

604. 这样的一种行动就是人们在狭义上称之为果断的行动。我们在此提出的这个观点(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控制住“大概其”的观点)使人果断。果断可以防止半途而废,是人们指挥一场大规模战斗时的最卓越的素质。

* * *

[1]指挥官的总人数是划分的真正根据。如果一位元帅统率10万人,将其中5万人交给专门一位将军指挥,同时元帅将另外5万人分为五个师亲自指挥(这种情况是常见的),那么整个部队实际上不是分成两个部分,而是立即分成了六个部分,只是其中一个部分的兵力是其他各部分的五倍而已。——作者注

[2]原文为法语“soutenir”,指隐蔽部署在步兵线后面不远处的单独的小部队,其任务是跟随所属的作战部队,随时为其提供支援。——译者注

[3]“团队精神”一词,作者用了法语“esprit de corps”。——译者注

[4]原文如此,疑误。应为第72条。——译者注

[5]“废人”一词,作者使用了拉丁语“caput mortuum”。——译者注

[6]原文如此,疑误。应为第89条。——译者注

[7]在七年战争期间,1758年8月25日,普鲁士国王弗里德里希二世率普军主力36,800人与弗尔莫率领的俄军44,300人,在措恩多夫村(zorndorf,即今波兰西波莫瑞省村庄萨尔比诺沃,[sarbinowo])附近展开会战,结果普军获胜。——译者注

[8]可参阅第378条。——译者注

[9]“恰恰因此”一词,作者使用了拉丁语“eo ipso”。——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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